第二天早上, 大家是被一陣尖叫吵醒的。

3號早上醒來後，發現2號李小青死在自己身旁，“我……我昨晚是跟一個死人一起睡的……”3號一邊摸自己的後脖, 一邊驚呼。

顧燁立刻過去檢查了一下李小青的身體, 他推測了一下時間，李小青應該是昨天晚上4號拿刀威脅他們之前就已經死了。

李小青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他的表情也很平靜，像只是睡著了。

顧燁便說：“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3號明顯楞了一下, 然後結巴道：“我……我醒來的時候不小心手碰到他了, 他是冷的。”3號似乎有點怕顧燁繼續問, 在沙發上坐下，表情依然很難看，像是隨時要暈過去了, 不停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夜裏到底發生什麽了……”

顧燁覺得3號的反應太反常，或許正常人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同伴死亡會和3號這樣反應，但游戲進行到現在, 夜裏會發生什麽，白天又會發生什麽，大家心裏都有數, 反應還這麽強烈，就有點戲多了。

“你覺不覺得他有問題？”葉天走了過來，對顧燁和譚林小聲說，“如果他是閉眼玩家, 他當然不知道夜裏發生了什麽。他一個勁強調什麽？”

顧燁點點頭說：“他應該在演戲。”

葉天便說：“他是狼嗎？”

根據3號這樣反應推斷他的身份，算是利用場外信息，不怎麽合理，但很有用。

顧燁搖搖頭，說：“但那也不一定，他可能是，但也可能是4號的同伴。”

“你是說他故意這麽演，讓我們覺得4號昨天晚上的行動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葉天問。

顧燁點點頭，說：“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顧燁又看了3號一眼，3號也在看他，兩人眼神交匯到一起，3號立馬移了開來。

顧燁還沒多想，緊接著又有人驚叫，“還有一個。”

在距離大家睡覺不到兩步路的地方，大家發現了第二具屍體。

這一具屍體不太好分辨，他的臉看不太清楚，而且男人粗壯的身體上穿了一件華麗的波點小裙。“他是誰？”

“好像是4號。”阿美數了一下人，現在只剩七個，少的是2號和4號。

“連續兩個平安夜，這回一次走了兩個……”阿美嘆氣道。

這一輪走的都是男生，阿美她們兩個女生都還安全，兩人站在得有點遠，並不太想看4號的屍體。

“他們兩的死法不一樣，”阿美提前開始分析刀法，說，“4號是被毒死的。”

“應該是這樣，”另一位女生點頭道，“可他為什麽穿著裙子呢？”提問的是8號，也穿了一條波點裙子，跟4號撞衫了，這讓她明顯很不舒服，有一種觸了黴頭的感覺。

“會不會是線索？”大家還不知道道具卡的存在，於是胡亂猜測，蹲下身研究4號的裙子。他們發現4號裙子下擺被人撕掉了一條，是昨天晚上顧燁撕去給譚林止血的，現在那布條綁在譚林手背上已經紅透了，並看不出來，於是其他人便胡亂分析說：“被撕掉了一塊，是不是象征的手法？”

顧燁他們聽著大家亂猜，沒有說話。他暫時不打算將4號用錯卡片的事說出來，4號的同伴還沒現身，顧燁不想讓他，或者他們，知道自己昨天玩的小把戲。

“誒，我們先吃飯吧！”大家說話的是時候，王德輝也一直都在，他站在邊上，聽得很有興致，嘴邊帶著些許笑意，但從始至終沒發表任何意見。

王德輝打開冰箱，再次搜尋食材，早上的飯來不及點外賣，只能隨便弄些吃。王德輝實在不會差點把廚房炸了，而譚林手傷了，得吃點好的，於是顧燁幹脆自己做，好在他聰明，譚林指點一下，還是做了一鍋白菜清湯掛面，又用醬油、辣椒調了蘸料。本來還想再一人添上一煎雞蛋，但大家都沒胃口吃葷的，於是換上水煮。

弄完顧燁嘗了一口，還成。王德輝吃得滿頭大汗，連湯都喝了。顧燁不懂王德輝為什麽這麽能吃，便說：“有這麽好吃嗎？”

王德輝說：“還成吧。”

顧燁說：“那你還吃那麽帶勁。”

王德輝一抹嘴，說：“嗯，因為一般沒人給我做飯吃。”

王德輝這句話讓顧燁有點玩味。王德輝吃完了，將碗碟堆到水池了，擠了洗潔精，對顧燁說：“我出去一趟啊，碗等我回來洗。”說完便去咚咚上樓去，開始準備出門。

看著王德輝上樓的背影，顧燁想著王德輝那句話，他有點明白王德輝的房子給他的那種不適感覺——一種淡淡的疏離。

王德輝上樓去後，其他人便在背後吐槽道：“這個王德輝，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阿美抱怨道：“我都不懂他每天到底在想什麽，不是吃吃吃，就是打游戲。”

其他人也認同，說：“估計就是個熱愛殺人游戲的死宅吧，沒啥還討論的，待會游戲結束，就能晉級了，挺好，覆賽也不難嘛。”

顯然大家對死宅怨念頗深，繼續開展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吐槽大會。

顧燁默默在一邊沒插嘴，葉天便問他，“你咋不說話，是不是覺得自己找同胞了？”

顧燁環顧四周，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房子很奇怪？”

“哪裏很奇怪？”葉天說：“你又找到後門了嗎？”

“沒有，”顧燁說：“但我可能找到了線索。”

剛剛王德輝的話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提醒，“王德輝的家裏沒有照片，一張都沒有。”

這只是一間房子，而不是一個家。

顧燁這麽一說葉天才註意到，還真是，這麽大一間房，擺著的都是藝術品，還有瘆人的雕塑，真的沒有一張自己的照片，或者親人的，換句話說，沒有一點人氣。

葉天想了想，又說：“我覺得也不能想得太懸，可能有的人不喜歡照相呢？王德輝長得也不咋好看，可能自卑呢？”

顧燁否定道：“那也不會一張都沒有，誰小時候不被父母逼著照幾張相？”

葉天一聳肩，說：“我就沒有啊。”

顧燁微楞。

葉天繼續無所謂道：“我家太有錢了，小時候保姆照顧，就沒照相，這有什麽？”

顧燁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這時二樓穿來腳步聲，王德輝要下來了。

葉天突然開口道：“王德輝要走了，要不，我們弄輛車跟他，看看他到底要上哪兒去。”

葉天的提議無疑很大膽。游戲裏的世界是有邊界的，邊界內是安全地帶，邊界外是未開拓的內測區，很難分辨是否可通行。他們現在如果開車出門，有一半可能找到新大陸，也有一半可能死海了。

然而此時游戲已經臨近尾聲，他們對王德輝這個人的認知還無比稀少，除了像葉天提議的一樣冒一次險，他還真想不出其他辦法。

顧燁說：“上哪兒弄車去？”

葉天說：“王德輝那麽有錢，車庫裏肯定不只一輛。”

顧燁點了點頭，說：“好，等王德輝下來以後，看怎麽想辦法偷一把車鑰匙來，要不你先把轉移一下他的註意力，然後我下手？”顧燁詳細規劃道。

葉天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說：“顧燁，你真的太窮了，完全不了解我們有錢人的世界了。”

“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怎麽了？”顧燁無語道。

葉天說：“我們有錢人車很多，根本沒功夫把車鑰匙帶身上。”

“那你們放哪兒？”顧燁問。

葉天嘚瑟地仰了仰下巴，說：“一般來說，車我們買回去，鑰匙懶得拔。”

顧燁有點不信，你們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了，不拔鑰匙不怕沒電嗎？

這王德輝從二樓下了了，他手裏提著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大包，在羊毛背心外面套了身米色風衣，然後金雞獨立地站在玄關換鞋子，匆忙抹了一把頭發，對大家說：“我要晚了，先出去一趟，你們自己在家玩兒吧。”

王德輝剛走，他們立刻也開始行動。但他們行動必須低調，掩人耳目，於是顧燁先進了洗手間，從洗手間浴缸上的窗戶翻出去。他們三翻窗出去，剛好落到別墅後花園。顧燁繞到前面，聽見車庫門開了，馬達聲漸漸遠去。趁著車庫門要關沒關，顧燁他們立刻鉆進去。

王德輝真的挺有錢，車庫裏有很多車，有的一看就是新的，估計買回來後開都沒開過。

這麽多車，顧燁一時看花了眼，說：“弄哪輛？”

葉天識貨，他吹了聲口哨，說：“當然弄輛值錢的啊，我看那輛法拉利就不錯。”

葉天指著那輛騷紅色法拉利直嘖嘴。

顧燁無語道：“哥，我們是去跟蹤人，低調點好嗎？”

“好吧，”葉天失望，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跟顧燁一起上一輛黑色寶馬。

顧燁試著拉了一下車門，門沒關，鑰匙就插在槽裏。

果然跟葉天說的一樣，有錢人買車後是不會拔鑰匙的。

顧燁立刻坐好，系安全帶，葉天搶了副駕駛，譚林站在車外。顧燁坐上去一看，感覺視野和以往有點不一樣，他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一太激動，忘了自己不會開車。顧燁兩手捧著方向盤，說：“草，我不會開車啊！”

葉天：“……”

葉天扶額，說：“不是，電影裏一般不是這麽拍的。”

顧燁立刻解開安全帶，將方向盤讓給葉天，說：“你來？”

葉天說：“我也不會啊，我家有司機啊！我為什麽要會開車。”

顧燁說：“那你還提議開車跟蹤他？”

葉天說：“我哪兒知道你那麽窮，還不會開車。”

顧燁要被氣死，說：“我就因為窮才不會啊！”

就兩人吵架這功夫，王德輝車都沒影了。

這時譚林拉開車門，說：“我來。”

顧燁立刻讓位，把方向盤交給譚林，然後將葉天擠到車外面去，“不帶你這樣的。”葉天氣呼呼地坐上後座。

譚林打火，馬達響了兩聲，聲音不對。顧燁問：“怎麽了？”

譚林低罵了一聲，說：“沒拔鑰匙，車沒電了。”

汽車不拔鑰匙車上設備便始終處於通電狀態，這樣很容易沒電，車沒電就無法啟動，他們根本走不了。

葉天要郁悶死：“我家車就有專門人充電，看了王德輝還是不夠有錢啊。怎麽辦？現在回去嗎？”

現在轉頭回去，顧燁總覺得不甘心。

“沒電算壞了嗎？”顧燁突然問。

葉天還摸不著頭腦，“應該算吧，畢竟也是故障。”

譚林說：“你拿了卡片？”

“嗯，”卡片這東西還是不要丟，再怎麽傻逼，關鍵時刻還是會派上用場。顧燁立刻將修覆max魔幻貼貼在車窗上。修覆max魔幻貼可以修覆游戲道具的34.5%屬性。

譚林又試了兩次，第二次竟然點著了。

葉天頓時驚了，說：“還有這種操作？！”

譚林掛立刻擋踩油門。這會兒王德輝車已經走老遠。他們從車庫出來後，連車影都沒看見。好在小區只有一條車道，譚林打方向盤，按照路標指示牌開車。走了大概五分鐘不到，路漸漸邊寬敞，他們前面出現了一輛黑色轎車。顧燁看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也穿米色風衣，是王德輝。顧燁趕快記下車牌號，說：“慢一點。”

譚林減速，始終和王德輝保持兩個車距。

譚林車開得很好，速度快，又穩當。

顧燁便好奇道：“你什麽時候學的車？”

譚林說：“以前有個朋友是開坦克的，他帶我進去玩過。”

“什麽？！”顧燁和葉天都驚呆了，顧燁不確定地問道：“不是，這……合規嗎？”

譚林打了一圈方向盤，說：“不合，所以不要告訴別人。”

街道兩邊陸陸續續出現其他居民，這些居民都很和善，會面帶微笑地跟王德輝打招呼，王德輝也很禮貌，將車窗搖下來和他們說話。

葉天不由感嘆道：“沒想到原來這一輪有這麽多NPC啊。”

他們之前一直局限在王德輝的房屋裏，並不知道其實外面是這麽大的世界。

前方出現一個彎道，拐過後他們進入了市區。

真正的市區比剛剛的居民區更熱鬧。車道兩邊是繁華的商業圈和小吃街，正是八|九點上班時間，賣早點的攤位前排成長長的隊，街上上班族步履匆匆，嘴裏叼著豆漿和牛奶，時不時有脾氣暴躁的私家車狂按喇叭，呼啦啦直響。

“我的天，這真是游戲嗎？”葉天簡直不敢相信。

顧燁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太逼真了，這就是一座真實城市的清晨，繁忙活潑，生機勃勃。

“如果我現在開車下去，”葉天說：“我根本不會記得自己還在游戲裏。”

進入市區後，車道車流陡然增大，為了不被發現，他們和王德輝的車之間保持了一定距離，此時有兩輛車企圖插_進來，顧燁問：“會不會跟丟？”

譚林上五檔，說：“不會。”他踩下油門，一提速，迅速甩掉企圖超在他們前面的一輛紅色小車。

他們的車和王德輝之間只隔一輛，剛好是安全距離，不會跟丟，但也不會跟掉。

緊接著，王德輝轉了個彎兒，他們的車跟過去後，轉過彎後，他們卻發現王德輝的車不見了。

“他去哪兒了？”葉天抱怨道：“不會跟掉了吧。”

譚林掛了空擋，指了指他們不遠處一間小門面，說：“他進去了。”

葉天在窗戶邊張望了一下，說：“誒，我們現在要進去看看嘛？”

王德輝現在已經不見蹤影，他的車不知道去哪兒了，他們現在沒地方去，在車裏待著也是待著，於是顧燁說：“下車看看。”

那是一家玩具店，櫥窗上擺著各種樂高拼成的模型，有飛機場、高樓大廈、沙灘，還有芭比娃娃和變形金剛。

葉天站在窗外看，說：“挺好玩兒的。”

顧燁透過窗戶看了看裏面，王德輝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顧燁便也開始研究這些小玩意兒，他越看越覺得這些模型很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的。顧燁往後退了一步，離遠了一點看，他突然一個激靈，後背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看，這是不是我們剛剛來的那條路？”

顧燁指著其中一組模型，繁榮的街道，繁忙的行人，還有沿街叫賣的小販……

譚林說：“是我們剛剛來的路。”

葉天也認出來了，但他有點不想承認，便說：“商業圈的道路都很像吧，你也不能說就是我們剛剛來的那一條……”

“那這個呢？”顧燁指向商業圈旁邊那一組最邊上一組那是一條種滿梧桐樹的綠色長廊，沿著長廊一點點倒退，便是一棟棟聯排別墅，別墅裏放著小人，最後一間別墅是三層，第一層客廳有一面小茶幾，十二個小人圍坐在周圍。

“我曹，”葉天差點跳起來，“你是說，你是說我們就是裏面的小人？”

顧燁說：“剛好十二個。”

葉天說：“你看1號和9號。”

顧燁仔細辨別了一下已經出局了的9號和1號小人，1號小人個頭比其他的都大，是按方華的模子做出來的，9號小人也有9號選手的影子，他們兩個的臉是微笑臉，而其他的則是面無表情。

葉天說：“王德輝到底在做什麽？”

“不知道，”顧燁看向那一組組街景，一條條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微笑的樂高小人。

葉天問：“街上的人是NPC嗎？”

顧燁搖搖頭，說：“希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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