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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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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門大,哭聲響,引得鄰裏敲門詢問,生怕譚家出了什麽事。

譚家人性情好,以後又是官老爺,街坊鄰裏待他們態度自不同以往,雖然平日礙於家世門第不好意思串門,可遇著事兒就不同了。

故而,往日對譚家哭聲漠不關心的鄰裏紛紛湧上門,隔壁老婦人尤為積極熱絡,盧老頭解釋說沒事仍不信,虎眼望著盧老頭,“我聽著哭聲好不淒慘,之前我就想問了,譚老爺為人和善,幾位公子又俊雅,怎麽會響起殺豬般的嚎叫啼哭呢?”

盧老頭:“”譚家的家事沒法以常理解釋,譚老爺慈眉善目端莊雅正,至於幾位公子振興公子和生隱公子還好點,大公子是他嘆氣,“許是走路絆著驚叫兩聲罷了,無須大驚小怪。”

老婦人不信,問盧老頭,“剛剛來找你的是誰啊?”

眾所周知,盧老頭跟著老先生後就沒怎麽聽他與人說過話,關於他的身世,前幾年眾說紛紜,老先生沒有解釋過半句,都以為他是老先生心血來潮撿回來的乞丐,但她註意到,傍晚來的兩人明顯是認識盧老頭的,而且還是老熟人,三人嘀嘀咕咕的不知聊了些什麽,由不得她不多個心眼,要知道,譚家人樸實,又是外地人,假如被盧老頭害了怎麽辦?

她們還等著和官老爺做鄰裏呢,哪兒能任由盧老頭欺負譚家人。

於是,老婦人看著盧老頭的眼神變得鋒利怪異起來,盧老頭不自在,閃爍其詞地岔開話題,“多謝諸位關心,院裏沒什麽事兒,譚老爺還等著我傳話,先告辭了啊。”

話完,輕輕關上門,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婦人嘴碎,家裏的事兒若傳出去,兒子和孫子少不得要背上不孝的名聲,為人父母,怎麽能置子孫名聲於不顧呢,他回眸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外邊的人還未散開,依稀能聽到他們的質疑聲,盧老頭想想,去書房找譚盛禮說了這事。

得知鄰裏敲門,角落裏兀自抹淚痛哭的譚振興差點咬斷自己舌頭,他堂堂新科榜眼,被父親揍得鬼哭狼嚎,傳出去得多丟臉啊,急忙擦幹臉上的淚,忍痛整理好衣衫,試探道,“父親,要不要我出門報個平安啊。”他哭得大聲,其實不難受,相反,挨了打心裏很暢快來著。

譚盛禮斜他眼,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頗為無奈,“去吧。”

譚振興就真的出去了,盧老頭啞然,他雖沒讀過書,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理還是明白的,譚振興這麽出去,不就坐實了挨打的事兒,盧老頭張嘴,欲提醒兩句,但看譚振興笑逐顏開,神色甚是輕松自信,這個歲數挨了打還能像個沒事人似的…境界高深得不得不讓盧老頭佩服。

待譚振興出了門,盧老頭遲疑了下,走向桌邊看書的譚盛禮,耷著眼道,“譚老爺,我孫子又來了。”孫子再等兩年就該說親了,這兩年想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將來說親也容易些,京裏遍地都是讀書人,秀才更滿大街都是,他若不考個舉人,親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辦

譚盛禮請他坐下,執壺給他倒茶,“還是為那件事?”

盧老頭下意識的搖頭,迎上譚盛禮洞悉一切的眼神,心虛的移開了視線,捂著茶杯,哀嘆道,“孫子也挺不容易的”兒子兒媳是何品行他再清楚不過,孫子能考上秀才,全憑自己的努力,“我我知我的請求於譚老爺來說太過為難,可我沒有法子啊。”

關乎到孫子的前程,他沒辦法漠視。

“做父母的沒有不盼著子孫好,你的難處我懂,只是”譚盛禮頓了頓,“譚某以為,讀再多的書都不如修德行來得重要,人若心存善念,目不識丁譚某也樂意教他,可人心若是壞了,教他讀書是沒有用的”

盧老頭默然,重新迎上譚盛禮的目光,片刻,低低道,“孫子和他爹不同,他不是那樣的人。”

“是嗎?”譚盛禮不是個未窺全貌就品頭論足的人,他問盧老頭,“他們來時拎了你最愛吃的菜,如何要等上這些年才來呢?”子欲養而親不待,盧老頭孫子真是個孝順的,平日也應來瞧瞧,像等待老父親出監團聚的洪氏母子,她們不曾去縣衙監牢探望,但從沒忘記過和父親的約定,天天在路邊客棧等著

他的話有些殘忍,盧老頭面色灰白,泛白的唇動了動,卻答不上來,半晌才為孫子找了個借口,“我離家時沒有留下任何話,他們或許以為我死在外邊了吧”話完驚覺不妥,想補救,奈何口拙,說不下去了,試問,兒子孫子以為自己死在外邊卻不聞不問,不是典型的不孝嗎?

“譚”盧老頭語塞,絞盡腦汁的想為子孫找個合適的借口,想了許久都想不到,落寞道,“總不能不管他們啊。”

是啊,子孫不成器為人父母總不能不管啊,譚盛禮深深感受到盧老頭心底的無力,他問道,“你希望他們做個什麽樣的人?”

這個問題不難,盧老頭不假思索的回答,“能有大公子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譚盛禮經常批評譚振興,甚至還揍他,可在盧老頭眼裏,譚振興那點小毛病無傷大雅,平心而論,譚振興如果是他兒子,他做夢都會笑醒,也是譚盛禮嚴苛,待譚振興他們要求高罷了。

聊到譚振興,譚盛禮又是嘆氣,“振興那孩子孝順。”譚家雖然落敗,家教不嚴,但幾個孩子骨子裏都是孝順的人。

他不過尋常感慨了句,落到盧老頭耳朵裏則是另外層意思了,他放下茶杯,沮喪道,“譚老爺將他們教得很好,都說子不教父之過,兒子不孝順是我的錯。”所以活該他老來無依無靠,盧老頭垂目,掖了掖濕潤的眼角,“譚老爺,我該怎麽辦啊。”

他是真的想幫幫孫子,兒子不孝順就算了,但孫子還年輕,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該因為他而被埋沒啊。

“再等等吧。”

盧老頭不知譚盛禮此話何意,兩天後,兒子和孫子又來了,問他有沒有和譚盛禮說,盧老頭支支吾吾說廖祭酒去世譚盛禮心情不好過段時間再說,父子兩嘴上未說什麽,但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盧老頭想和譚盛禮說說這事,被譚振興攔住了。

“盧家的糟心事就莫讓父親煩心了吧,我看你兒孫不是啥好人,你既離家就莫回去了,好好和我們住著,往後我們給你養老。”

不怪譚振興躲在暗處偷窺,前兩日他外出和鄰裏解釋他挨打的事兒,隔壁老婦人要他提防盧老頭,說有獐頭鼠目的男子來找盧老頭,只怕沒安好心,故而這兩日多關註盧老頭,晚飯時註意到盧老頭情緒不對勁,料到有事兒發生,結果被他猜中了,盧老頭兒孫來找他說了很久的話。

“那種人豬狗不如,千萬莫以為人家良心發現想孝順你,其實想利用你呢,父親這人性子軟好說話,你別為難他啊。”

盧老頭啞口無言,但聽譚振興又說,“就你兒孫那樣的,父親出面沒用,還得你回家親自教導,不聽話就打,打得他們屁股尿流就聽話了。”

盧老頭:“”

聽譚振興的話,他沒有和譚盛禮說起此事,翌日譚盛禮帶著譚振興他們去廖府祭拜廖遜,路上碰到父子兩,譚振興認識他們,拉著譚盛禮就要往旁邊走,嘴裏小聲提醒,“是盧叔的不孝兒孫,父親,咱還是別管的好。”

看面相就不是啥好人,做親爹的都管不了,譚盛禮這個外人就更管不了了。

說話時,譚振興偷偷拿眼神看著兩人,眼含鄙夷,譚盛禮皺眉瞥他,譚振興隨即收斂了眼底神色,悻悻道,“父親。”

“見過譚老爺。”這時,父子兩拱手,裝模作樣的給譚盛禮見禮,自我介紹起來,譚盛禮拱手,“不知兩位找譚某有何事?”

譚振興護著譚盛禮,戒備的瞪著父子兩,語氣有些沖,“我們要去廖府吊唁,兩位擋在路中央不妥吧。”廖遜什麽人,國子監祭酒,門生滿天下,這事如果傳出去,別說盧家人想考科舉,就是做個普通老百姓都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譚盛禮皺了下眉,註意到他動作的譚振興語氣驟轉,彬彬有禮道,“兩位如果有事,還望挑個其他時間。”

譚振學和譚生隱聽了些盧老頭的家事,不是他們八卦,而是逃不掉譚振興喋喋不休的性子,兩人向父子兩拱手,卻是沒有出聲。

吃了閉門羹的父子兩灰頭灰臉的讓開,譚盛禮頷首,不緊不慢的徑直離去,譚振興心頭暗樂,姜還是老的辣,父親心裏敞亮著呢,盧家不是啥好人,誰惹上誰倒黴,譚振興朝譚盛禮道,“父親做得對,對那父子兩就不該有好眼色,可憐盧叔為保全兒子名聲離家出走,換了我啊,非拎木棍揍得他們痛哭流涕不可。”

想到自己為兒子備的木棍,譚振興認為無比明智,“子孫不聽話,該打就得打。”

譚盛禮沒有吭聲,問譚振學有何想法,譚振學道,“子孫再不孝,做父母的卻無法漠不關心,盧叔的做法倒是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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