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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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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對子女的疼愛總是更多些,盧家父子不是個好的,但盧叔樸實善良啊,想想這幾日盧叔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樣子,譚振學心裏不太好受,不僅僅是為盧老頭養出那樣的子孫難過,更是為盧家父子難過,父親敦厚老實,從小耳濡目染的兒子沒有學到父親的良善,反而養歪了,何其悲涼。

曾經的譚家不就是這樣走向落敗的嗎?可憐盧家父子兩猶不可知。譚振學歪頭,看向兀自想事的譚盛禮,“父親,盧家的事兒該如何做?”

以譚盛禮的善良,盧叔既是提了想必不會袖手旁觀,父親對其他人尚且能諄諄教誨,何況是盧叔家的孩子。

聽得此話,譚振興歪嘴,多次欲勸阻譚盛禮別多管閑事,像那種不孝子孫,學問再高都沒用,但看譚盛禮沈默不語,到底不敢說什麽,就是雙唇動來動去的,不知嘀咕些什麽。

而兀自走向包子鋪前的譚盛禮不曾留意他的小動作,街邊有乞丐,有老有小,譚盛禮像往常般買包子,有兩個乞丐起身就跑,像見著官兵的賊,風馳電掣,眨眼就沒了人影,有兩個小乞丐速度慢,被其他乞丐攔了下來,但譚盛禮給他們包子時,兩人搖頭,解釋自己吃過東西了,讓譚盛禮自己留著,哪怕是街邊乞丐都能對譚老爺的善良懷著善意,譚振學道,“父親心善,盧家的事兒必不會袖手旁觀,大哥莫說錯話惹父親不高興。”

“是啊。”乞兒附和,“譚老爺說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盧叔既然求到譚老爺跟前來了,譚老爺怎麽會置之不理呢。”

乞兒想起隨譚盛禮回府城陪譚振業參加府試的事兒,那次他們還回了桐梓縣,乞兒道,“和譚老爺回桐梓縣時,縣太爺親力親為地教化囚犯,教他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對監牢裏的犯人尚且能耐心教導,為何不能給盧家父子機會?”

“他們攀附譚老爺乃有利所圖,行徑為人不恥,可若次次遇到類似的事兒都避而遠之,這樣的事兒就會減少嗎?”

譚振興:“……”

想不到乞兒能說出這番聽著冠冕堂皇實則狗屁不通的道理來,他不屑地嗤了聲,“你懂什麽,我是為父親名聲著想。”父親是要進國子監做祭酒的人,高處不勝寒,父親名聲若是有損就完了,譚家還沒在京城站穩腳跟,若行事不妥會惹來麻煩。

他認為自己考慮得更周全,誰知乞兒又反駁他,“譚老爺不怕麻煩,只怕風氣敗壞,世人愚昧不善。”

譚振興:“……”

前邊,譚盛禮固執的把包子給了那兩個乞丐,要他們留著明日吃,小乞丐拱手道謝,拿著包子嗖的下跑得沒了影,譚振興抵抵乞兒胳膊,“看見沒,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倒是實誠……”

“未窺全貌不予置評。”

譚振興:“……”

乞兒天天跟著譚盛禮,幾條街的乞丐差不多都認識,那些人並非沒有良知,受過譚盛禮恩惠,心存感激,也知譚盛禮善良,不好意思常常讓其破費,故而不是逼不得已不會往譚盛禮跟前湊,當然,也有那沒皮沒臉的乞丐整天在街邊等著譚盛禮,不過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其他乞丐聯合拖走。

連街上的攤販都說乞丐變得有人情味起來,這是很少見到的,他相信,這兩個拿著包子跑遠的小乞丐必不如譚振興說的不堪。

有心和乞兒理論兩句,想到自己年長很多,當街爭辯有辱斯文,“罷了,我與你多說作甚,父親是我的父親,我的心情你是不會懂的。”

乞兒:“……”

“我啊,就是怕父親攤上事兒。”那樣的人,就該做帝師,教盧家那兩個不孝的人作甚。

當然,他現在不知道,盧家豈止兩個人,除了盧老頭全家就沒個好的,彼時鬥志昂揚要幫盧老頭整肅家風的他差點沒被氣死,不過那是後話了。

眼下,看譚盛禮和乞丐聊天的譚振興只嘆了口氣,“父親啊,就是太善良。”

“譚老爺是我見過最受人敬重的人。”無論是監牢的囚犯,路邊乞丐,還是衙門大人,和譚盛禮打交道後品行就會變得端正,乞兒道,“若是可以,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譚振興:“……”

狐疑的看乞兒兩眼,乞兒個子比在綿州時長高許多,但和同齡人比還是矮了,膚色偏黃,五官也不精致,譚振興嘖嘖嘖搖頭,“你差得遠。”

乞兒:“……”正欲將那八個字再送給譚振興,未來得及張口,但看譚振興臉蛋湊了過來,眨著黑漆漆的眼神問,“你覺得我怎麽樣?我是最像父親的。”

乞兒擡眸,註視著譚振興晶亮有光的眸色,波瀾不驚地偏頭,沖譚振學道,“振學哥像譚老爺。”

譚振興:“……”放你娘的狗屁,父親早年間就說過,他們幾兄弟自己是最像他的,可看看與乞丐交談的譚盛禮,再看看和譚生隱聊古籍批註的譚振學,自己和他們好像是有點差距,他清了清喉嚨,掩嘴咳嗽聲,漫不經心的走向譚振學,看似望著譚生隱,實則偷偷端詳譚振學。

暗暗比較。

身量差不多,五官有差但都屬於俊朗的類型,衣著不相上下,至於性格……譚振興想了想,思索道,“二弟覺得盧叔家的事兒不能不管?”

譚振學茫然地轉身,不知譚振興怎麽又聊起這個話題,盧叔開了口,出於禮貌也該問問,他點頭,譚振興了然,挺胸道,“明白了,父親事兒多,這種事就不勞煩他了,我們兄弟管吧。”

沒錯,譚振興主動攬了調教盧家父子兩的活兒,道理頭頭是道,什麽憐惜盧老頭年事已高竟被子孫攪得晚年不安穩心中憤懣難平了,什麽自己將來要入仕為官也會遇到類似的事兒如果漠然不理有違為官之道了,央求譚盛禮許久,到廖府時譚盛禮終於答應他幫盧老頭處理這件事。

口幹舌燥的譚振興總算松了口氣,他想過了,盧家父子再厲害能有平州土匪厲害?他連土匪都輕松搞定了還怕盧家那對容色偽善的父子?等著吧,非讓他們後悔找上自己不可。

抱著即將和盧家父子鬥智鬥勇的心態,祭拜廖遜時,心情激蕩,揚言要以廖遜為表率,肅正風氣,為讀書人增光,旁人緬懷多面露哀戚,唯有他滿志雄心,惹來不少人側目,廖遜門生多,不乏有遠道而來的學生,看譚振興面生,問旁邊人打聽,得知譚振興是新科榜眼,也是譚家後人,不由得露出巴結之意。

要知道,廖遜死前已上書皇上,舉薦譚老爺會國子監下任祭酒,誇譚老爺滿腹經綸,謙遜隨和,在綿州地帶威望甚高,他做祭酒,天下讀書人喜聞樂見,好的老師猶如日月星辰,雨露均沾,照拂天下讀書人,譚盛禮若為祭酒,必然能肅清不良作風,端正讀書人態度。

雖說廖遜官職不高且沒有什麽實權,但在皇上眼裏有著無足輕重的位置,所以譚盛禮任國子監祭酒是很有可能的。

想趁機討好譚家人的不在少數,膽兒大的問候譚盛禮,聊兩句後心裏不得勁,識趣的退開,然後不知怎麽就湊到譚振興跟前去了,他們看譚振興的眼神透著奉承,換作以往譚振興早鵬找得侃侃而談了,今日卻小心翼翼許多,與人說話也不敢敞開了嗓門。

可稱讚他的人實在太多了,他面上極力端著,心底早樂開了花,時不時沖乞兒挑眉,顯擺自己的能耐。

角落裏,默默看著他像只鬥勝的公雞炫耀自己的乞兒扶額,得虧譚盛禮和廖謙在別處聊天,否則沖著譚振興這得瑟的性子,回家後恐怕免不了罰,在譚振興又投來得意的視線後,乞兒忍不住了,“振學哥,要不要過去提醒兩句?”

物以類聚,據他觀察,圍繞在譚振興嘰嘰喳喳聊個沒完沒了的多是別有用心的讀書人,譚振興得意忘形怕是給蒙蔽了。

“不用。”譚振學無奈,“提醒了這次還有下次,總得讓大哥自己看清楚。”

以前赴宴,譚生隱時時盯著怕出亂子,這次他們沒管,任由譚振興和那些人聊……結果就是有人約譚振興去青樓聽曲被譚盛禮聽著個正著……

讀書人做事愛給自己找借口,尋常人去青樓是尋花問柳,他們去就是聽曲吟詩,還搬出李太白喝酒後詩興大發,而他們詩興大發則在聽曲後,理由正當,譚振興不疑有他,當即應承下來,要不是註意到譚盛禮在邊上聽得認真忙改了口,回家後屁股恐怕又得開花。

饒是如此,譚振興也膽戰心驚了好幾日。

確認譚盛禮沒有秋後算賬心才落回到實處。

這日,譚盛禮去城郊祭祖,告訴祖宗他們高中的好消息,完了李家探望了李老頭子,有李家人在,祖宗墳前沒有年年荒蕪,譚盛禮不甚感激,送以銀兩答謝,李老頭子不肯收,說是父輩叮囑,他不過完成父親交代的事兒罷了,不敢居功,老頭子沒收錢,反而贈了好些茶葉藥材,不值錢,但看得出來是李家最為貴重的禮了。

“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朝廷的事兒我不懂,但我祖父說,百姓能有過安穩日子,都是托譚家帝師的福。”李老頭子道,“百姓過得好是朝廷的功勞,朝廷好是皇上的功勞,而皇上好是老師的功勞,比起帝師為百姓做的,我做的太微不足道了。”

“祖父說生前沒有對他說聲感謝,生後不該忘記他啊……”

走前,譚盛禮彎腰,敬重地向老頭子行禮,“李家照拂,我譚某感激不盡。”

“應該的,應該的啊。”老頭子躺在床上,欣慰地擺手,“你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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