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困了，閉了眼睛就睡著了，可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竟然夢到了周霖山又開始吃之前的那個藥，我嚇得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真的察覺到身邊有動靜。他背對著我坐在**邊，從瓶子裏倒出了好幾顆我拿回來的那種藥，借著水咽了下去，我沒有阻止他，無論如何都比從前傷害小一些。哪怕有一點進步都是好的。

他怕吵醒我，又動作很小心地躺下來，我閉著眼睛裝睡。感覺到他似乎翻了個身面對著我，他的手觸摸我的臉上，把我額前的碎頭發給撥到耳朵後面，手指輕輕地拂過我的眉眼，我的鼻子，嘴唇。然後我感覺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之間，隨即一個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額頭。

我心裏有一股暖流劃過，這一刻竟然有些想哭，但是我沒有睜開眼睛，怕一睜開眼睛他又變的冷漠疏離了。似乎只有在秘密的黑夜裏，他才能片刻卸下偽裝，不加掩飾自己的感情。

大概是這藥終於對他起了作用，他沒過一會兒也睡了。我在黑暗中把眼睛瞇了一條縫，看著他的睡顏緩緩地笑了起來。

一睜眼我竟然睡到日上三竿，周霖山已經醒了，人在洗手間裏洗漱，看這樣子他也是剛起來沒有多久。這麽說來睡得還算安穩？我特別高興地下**去找他：“怎麽樣？是不是感覺還不錯？這個藥也能讓你睡著。”

他嗯了一聲：“還行，以後就吃這個。”

“太好了。等你癥狀緩和一些了，我們就能減少劑量，說不定沒過多久你就可以不用吃藥也睡得特別好了。”

他沒再說話，低頭洗臉，我站在邊上刷牙，看著鏡子裏我們兩人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戳了他一下，周霖山轉頭看我：“你幹嘛？”

“你看鏡子裏。”他聽了我的話擡起頭：“鏡子裏怎麽了？”

“咱們兩像不像一對夫妻？”

“你還是趕緊刷你的牙。”

……

這之後每天我都嚴格地控制著他的用藥量，只有在他實在睡不著的時候我才準許他多吃一粒，幾乎每天我都是在確定他已經睡著的情況下也才敢自己睡覺。

我小姨讓沈延打給我說，我以後不用再踏進沈家的大門一步了，從我從窗戶爬下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在家人和周霖山之間做出了選擇。我聽了這話心裏挺難過的，但是我不後悔，而且我暗暗地想，日後我一定會挽著周霖山的胳膊回去跟你們解釋清楚的，我會用事實來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他現在已經服用少量的安眠藥就能睡下了，但是我知道他還沒有從事業敗落的陰影裏走出來，因為他還是不愛說話，也不愛出門，成天坐在房間裏發呆，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有時候跟他講故事，講我小時候的趣事，講我聽過的看過的好玩的事情，他也會笑笑，心情好的時候就親親我的臉，心情不好的話，也能耐著性子聽完。

他媽私下裏告訴我，周霖山還欠朋友一筆數目可觀的錢，他一定是在煩惱怎麽能盡快地償還。

我們都想到了他手裏還握著的派瑞的股權，可是沒人敢跟他提及，因為怕說起來這件事情又會刺激到他，好不容易失眠的癥狀好一些了，別再因為這個又嚴重了起來。

知道他是不會願意把自己手裏最後的股權都丟下的，但是我也明白，他只有哪天願意放下派瑞了，才能真正地想通，去重頭再來。

天氣開始轉涼的時候，我發現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我的生理期很久沒有來了。而且會時常覺得有些脹氣，明明小腹很平坦，也會有些緊繃繃的感覺，而且我不喜歡聞到煙味了，每次周霖山在房間裏抽煙的時候，我都會把窗戶打開透氣，要麽就自己出去站一會兒再進來，有天聞到廚房裏的味道都想吐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懷孕了。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憑借著感覺就做出定論，我又不好跟周霖山他媽說，畢竟老太太很重視這種事情，要是萬一查出來不是的，那她應該會失望。我更不敢跟周霖山說，因為我沮喪地發現，他暫時真的沒有跟我結婚的打算，好幾次我旁敲側擊，他都輕巧地把話題轉了過去，甚至有不耐煩的時候，就直接不理我了。

我自己一個人去醫院檢查了，醫生把單子遞給我，跟我說：“恭喜你啊，要做媽媽了。”我把化驗單子拿在手裏看，她狐疑地看著我：“怎麽了？短時間不想要孩子？”

“不是，我是高興的，我一高興就說不出話來，您別誤會。對了，我咨詢下您，就是我老公他過去幾個月一直服用安眠藥幫助睡眠，不知道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

“他吃的什麽藥啊？”

我把名字和劑量告訴她，她擺擺手：“沒事，你別小看寶寶的生命力了，小家夥可堅強了，你老公現在吃的這個藥副作用不怎麽大的，完全可以要孩子。”

我聽了這話是真高興。我把這張單子放進包裏，上車之後又沒有忍住拿出來看了看，終於笑了起來用力地親了一下它，把手放在了肚子上，開車就往他們家去。

周霖山竟然不在家，好像是跟他朋友出去了，我於是最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媽。老太太一向是個鎮定的人，當初他爸死了她都表現的特別堅強，可此刻聽了我說自己懷孕了的事情，高興的拉著我轉了好幾個圈：“真噠？太好了小寒，太好了。等霖山回來你得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一定特別開心的。”

我點點頭，滿懷期待地等他回來。

周霖山回來地時候已經很晚了，不知道他是去了哪裏，我也沒有多問。我覺得他心情不太好，但是我真的是太激動了，也不管別的了對他說：“周霖山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肯定特別高興。”

他看我：“你怎麽了？”

“你要當爸爸了！”我笑嘻嘻地看著他。

但是我很快臉上的笑容就淡下來了，因為我發現周霖山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麽高興，甚至他有些神情恍惚地看著我的肚子，最終皺了皺眉頭說：“你懷孕了？”

我的心情一落千丈，但是還是強忍著酸澀笑著說：“對啊，我今天剛去醫院查了，我懷孕了，你高興不？”

他慢慢地在我身邊坐下來，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他的手很溫暖，但是他開口說出的話卻很傷人：“湯寒，如果我現在還不想要孩子呢？”

我這回真的笑不出來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麽？”

“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要孩子？我外面的債還沒有還完，怎麽給孩子一個好的未來？這樣是不負責任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狗屁的不負責任。”我因為盛怒，也顧不得形象和用詞明了，對著他就罵：“你說打掉孩子嗎？那就是負責任了？我告訴你周霖山，有我在一天你休想有這個念頭，除非我死了你才能不要這個孩子，不然只要有我湯寒一口氣在，你就得認了他，等著他出生。”

“你不要激動好嗎？我是在跟你商量。你也顧忌一下我的感受可以嗎？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後可以有很好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我現在什麽都給不了他。”

“你不是有派瑞的股份嗎？你就不能把它賣了嗎？賣了之後我們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為什麽不行呢？”

這話果然觸及了他的逆鱗，周霖山一下子臉色沈了下去：“不可能，我不會答應的。”

“你都已經失去了公司了，還強求什麽呢？難道你還能把公司從仇人的手裏搶回來不成？周霖山，放下過去，你不放心，永遠都不能真正的重新開始。”

“我不。”他幾乎執泥的態度徹底地惹怒了我，我大吼著對他說：“難道我們的孩子在你心裏還沒有派瑞重要嗎？我一個女人都不管你是窮是富了，心甘情願地跟你過日子，連家裏人都不顧了，現在有了孩子你知道我多高興嗎？你就這個態度，你還真是讓我失望。”

他又要抽煙了，我一把把打火機搶過來扔進紙簍裏：“別抽了，我都有孩子了你還抽煙，你就這麽不把我和肚子裏的孩子當回事嗎？”

他轉身下樓了。這**我們又都沒有睡，他在客廳裏坐了一整夜，而我在**上亦是輾轉難眠。委屈如同潮水一般向我湧來，我甚至有一種感覺，就是自己堅持了那麽久，仍然是在跟一個死人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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