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二回:淩騰雲上任七俠鎮,展紅綾再會白盜聖

關燈
到了後天,淩騰雲果然到了七俠鎮。西安淩家是著名的捕快世家,淩家一家老小、祖孫三代都是捕快。淩騰雲雖然年紀最小,武功卻不弱。一手六合無極刀法使得虎虎生風,深得北苑嶺俞白眉道長的真傳。從小又打熬腕力和指力,善使鐵膽暗器。

淩騰雲人又長得相貌堂堂、濃眉大眼,是典型的關中漢子,因此有許多擁躉。這次他從西安趕來,便有許多癡情女子一路跟過來。淩騰雲還是第一次離開西安,卻被這些姑娘追得不勝其煩,連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情都沒有了。勸又不聽,他只好多次變換路線,因此耽擱到今天才赴任。

淩騰雲趕去縣衙,老遠便看到許多姑娘守在門口,他只好施展輕功從圍墻跳了進去。身子剛剛落定,卻聽後面有人大喝,“哪裏來的小毛賊,敢來衙門放肆!”那人二話不說便揮拳打來。

淩騰雲趕緊側身閃過,定睛一看,面前站著一個怒目圓睜的捕快。他本想解釋,轉念又想,“我在西安也曾聽人說起,七俠鎮的捕快如何了得,一連制住了盜神、上官雲頓、平谷一點紅等一幹要犯。我倒要試試他的武功。”因此抱臂在胸,笑道,“想知道我的身份,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那捕頭聽了大怒,猛地拔出官刀,大喝道,“照顧好我七舅姥爺!”揮刀向淩騰雲砍來。不是七俠鎮的副捕頭燕小六又是何人?淩騰雲見他揮刀攻來,卻不拔刀,只輕笑一聲,“來得好!”便空手和燕小六打了起來。

燕小六深得蔣毅鑫真傳,刀法紮實,雖不快卻刀勢綿長,一刀接著一刀。淩騰雲空手和他過了三十幾招,暗暗點頭,“果然有些門道。”他左右騰挪,不時揮掌逼退燕小六,雖然空手卻還是占著上風。

燕小六卻開始微微氣喘、額頭也冒出汗水,刀法漸漸淩亂,他心想,“再不想想法子,十招之後我必敗!”淩騰雲哪裏看不出他已露敗像,便一掌將他逼退,笑道,“這位兄弟停手吧。”

“還沒完呢!”

燕小六卻咬牙提起最後的力氣,踏步向前,右手砍出最後一刀,左手卻暗暗積攢內力,準備施展葵花點穴手。淩騰雲見他還不認輸,暗暗搖頭,正想揮掌將他避開。卻突然喵見燕小六左手伸出兩指,猛省道,“不對!”

此時燕小六已經逼到身前,他急忙拔出佩刀,只見白光一閃,燕小六的官刀已經被打飛。燕小六心裏驚道,“好快的刀!”他還不知道這六合無極刀法也叫做迅雷刀法,最重要的便是一個“快”字。

燕小六趕緊定下心神,淩騰雲近在咫尺,剛才那一刀導致胸前露出空擋。他見狀大喜,左手指向對方胸前大穴,大喊道,“葵花點穴手!”霎時指如疾風、勢如閃電點向淩騰雲。

淩騰雲早有防備,左手催動內力,袖口的鐵膽落到手上。他左手一用力,鐵膽砸中燕小六的左肩膀,燕小六吃痛,猛哼一聲倒在地上,連連慘叫。淩騰雲擦去額頭的汗水,剛才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只怕就要被點住。見燕小六被自己誤傷,他連忙上前扶起,不好意思道,“我一時失手,兄弟對不住了。”

燕小六使勁揉著自己的肩膀,好在只是有些紅腫,倒無大礙。他技不如人,卻不服氣,推開淩騰雲,喝道,“這裏是衙門,你到底是何人?”淩騰雲從懷裏取出公文,遞了過去,抱拳道,“小弟淩騰雲,新任七俠鎮捕頭。”

燕小六聞言大驚,急忙查看公文,果然蓋著刑部的大印,連忙抱拳道,“淩捕頭,剛才失禮了。我是七俠鎮的副捕頭燕小六,你怎麽翻墻進來?”淩騰雲輕咳一聲,指著衙門外不好意思道,“還不是那些人鬧,你快帶我去拜見婁知縣。”

燕小六這才猛省過來,原來衙門外那些女子都是在等淩騰雲,心裏不覺有些羨慕。便領著淩騰雲去見婁知縣,淩騰雲雖然有些傲氣,但一向佩服有真功夫的好漢,因此也沒有嫉恨燕小六。燕小六也不是小肚雞腸之輩,因此兩人反倒是不打不相識。

淩騰雲進了內堂拜見過婁知縣,婁知縣驗明公文,便讓師爺登記在冊,又去庫房領衣物。淩騰雲的佩刀比官刀好上百倍,因此只取了捕頭淄衣。至此,淩騰雲成了關中七俠鎮第三十八任九品淄衣捕頭。

燕小六見他換上了捕頭淄衣,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好在師兄並不介意,自己也要調入七俠鎮,因此臉上笑容不變。燕小六道,“淩捕頭,可有地兒住嗎?”淩騰雲早就想好地方,笑道,“還沒找好房子。鎮上不是有間同福客棧,我先去那住幾天。”

燕小六喜道,“好眼光。同福客棧可是這方圓五百裏最大的客棧,那的佟掌櫃……”燕小六便將客棧的情況介紹了一通,說到白展堂時,淩騰雲暗暗留心,“東廠情報說,此人很可能便是盜聖白玉湯。”

他臉上不露聲色,悄悄打聽了幾句白展堂的情況,便讓燕小六帶他從後門出衙門,趕去同福客棧。

淩騰雲奇怪道,“燕捕快,前任捕頭蔣毅鑫現在何處?”燕小六笑道,“你說我師兄啊?這會兒他估計也在同福客棧呢。”燕小六猜得不錯,蔣毅鑫得知淩騰雲今天會到七俠鎮,老早便趕去同福客棧找白展堂。

白展堂聽說新任捕快來了,還不以為意。直到聽到來人是西安淩家的淩騰雲,他身子頓時一軟,幸虧佟湘玉將他扶住才沒有跌倒。

白展堂大驚道,“湘玉,要不咱先去漢中你爹那躲一躲吧。”佟湘玉奇怪道,“展堂,你這是咋啦?”白展堂搖了搖頭,嘆道,“你知道淩騰雲是誰嗎?”

佟湘玉笑道,“我知道,淩家很厲害,還救過我的命,十年前,我跟我爹到西安看花燈,剛入夜,滿街都是行人,我一不小心被人群沖散了,哭著找我爹,忽然,一個蒙面的黑衣大漢沖過來,一把將我抱在懷裏……”

“那個蒙面人就是我!”

“不可能!”

佟湘玉急道,“那個蒙面人鎖住我的喉嚨,想拿我當人質,是淩家兄弟發射暗器,把我救了下來。”她伸手比劃了一下蒙面人的身高,搖頭道,“那人絕不是你,你才多高?那是一個飆形大漢,比我高一個頭……”白展堂打斷道,“十年前,你又矮又小,跟只小瘟雞似的,我真沒騙你!”

“當年他們第一個暗器是一個核桃,打的是你的左眼,我伸手接住。趁著這個功夫,他們發了第二鏢,打在我的手上。這還留著一個疤。”

佟湘玉急忙抓過查看白展堂的手,果然看到一個疤痕。她驚道,“那個人真的是你?”

“千真萬確!”

“那也就是說……”佟湘玉拍手大喜道,“這說明咱倆有緣,見面的時間,忽然提前好幾年。”她順勢倒進白展堂的懷裏,白展堂趕緊輕輕推開,“這都啥時候了,咱們得想想辦法應付淩騰雲!”

蔣毅鑫笑道,“老白,你也不要太擔心。淩騰雲這個人我也聽說過,他的武功雖好,卻不是你的對手。你只要小心防範,他奈何不了你。”

“可是……”

白展堂還是心有疑慮,客棧眾人便七嘴八舌商量起來,到底還是沒想出什麽辦法。這個時空的白展堂還沒有六扇門的免罪金牌,因此頗為忌憚新來的捕頭。蔣毅鑫等眾人散開後,悄悄拉過白展堂,叮囑道,“老白,淩騰雲這人很會扮豬吃老虎,他要是來客棧,你可千萬別被他騙過了。還要千萬小心淩家秘制的殺青散,這東西撒入酒中,加熱會變味……”

蔣毅鑫搜腸刮肚,將腦中還記得的關於淩騰雲的情報,都告訴了白展堂。白展堂聽了微微松了一口氣,只是他始終有一點不明白,“自從那次以後,我再沒去過SX,他咋還是要針對我呢?”

“我猜你是他的心結。”蔣毅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說經過十年前讓你跑掉後,淩騰雲再也沒有往日的銳氣,辦案也猶猶豫豫,被人認為是一個繡花枕頭。”

白展堂聽了更加奇怪,十年前被追捕的是自己,怎麽反倒是對方有了後遺癥。他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蔣毅鑫言盡於此,再說下去反倒要被誤會了,因此只是再次提醒他千萬小心。

蔣毅鑫卸任捕頭之後,無事一身輕,現下只有兩件事,第一便是去找賽貂蟬,這是人海茫茫,他只能去信小米、追風和杜子俊,讓他們幫忙尋找。有了天下第一幫丐幫、關中首富杜家,再加上六扇門,蔣毅鑫堅信很快便會有消息。第二便是幫助老邢追求金湘玉。

江小道到了十八裏鋪,也曾托人送來口信,說快綠閣一切順利,不必擔心。蔣這倒讓蔣毅鑫有些奇怪,平日裏真沒看出來老邢還會經商,看來是自己小瞧了這位便宜師父。他忘了,在原來的時空,最後老邢可是成為了十八裏鋪有名的富商,人送外號“刑百萬”。如今有賽貂蟬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他正和客棧眾人說著閑話,燕小六領著淩騰雲進來了。一路上,淩騰雲告誡燕小六,自己有絕密任務在身,只要自己在場要聽指令行事。燕小六只是副捕頭,自然不敢違抗。

眾人見他身穿捕頭淄衣進來,都已經猜到是淩騰雲,因此並不意外。白展堂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往後站。燕小六見蔣毅鑫也在,指著淩騰雲笑道,“師兄,這位就是新來的淩捕頭。淩捕頭,這位是我師兄,前任捕頭蔣毅鑫。”

淩騰雲抱拳笑道,“我在西安也曾聽人說起過,七俠鎮的蔣捕頭義薄雲天,千裏救災,我佩服得很啊。”

“淩捕頭謬讚了。淩捕頭才是英雄了得,少年時便和父兄追捕盜聖,盜聖從此不敢在SX出現。”蔣毅鑫也回禮道。

聽到這番往事,燕小六頓時大驚,老白不就是盜聖,要是讓淩騰雲知道了,豈不壞事。蔣毅鑫連忙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淩騰雲看在眼裏,心裏暗暗提防,“好啊,這姓蔣的和姓燕的有事瞞我。看來盜聖真在此處,我可得小心查訪。”

得知淩騰雲想住店,佟湘玉便讓白展堂領著他上樓。燕小六拉著蔣毅鑫到門外商量,將自己的擔心告訴他。蔣毅鑫安慰他白展堂已經得知此事,讓他這幾日先不要來同福客棧,讓淩騰雲自己露出破綻。燕小六這才放下心來,自去別處巡街,專等六扇門的人來。

連著幾日,淩騰雲不斷試探白展堂的武功。不是假裝脫手,讓白展堂撿起茶杯;便是悄悄跟在他背後,聽他的走路無聲。又假裝要給白展堂看手相,看到了對方手上的疤。這一番試探下來,他基本確定白展堂便是盜聖,但是卻遲遲不敢動手,因為對方的武功比他高。

淩騰雲尋思道,“正常交手,不出三五招,我只怕就要被他點住。”他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瓶藥,咬牙道,“我是官,他是賊,就別怪我不講江湖道義了!”他快步走向同福客棧,準備在客棧晚飯的酒水中下入淩家特制的迷藥殺青散。

白展堂和淩騰雲虛與委蛇,蔣毅鑫就無事可忙。呂秀才來信,說他已經和郭芙蓉到了京城,也見過了小郭的爹娘。郭巨俠有些不喜歡他,倒是郭夫人見他飽讀詩書,另眼相待。齊大學士愛惜他的才華,特定將呂秀才接到齊府暫住,每日考校學問。

蔣毅鑫看了暗暗高興,呂秀才跟郭芙蓉回了京城,又得到齊大學士的賞識,只要明日中舉,肯定能迎娶佳人、施展抱負。他連忙提筆寫信,連同眾人的一起寄去京城。

在關中杜家的授權下,快綠閣可以出售一點白,短短幾天便打出了名氣。既然七俠鎮出不了什麽事,蔣毅鑫便去了一趟十八裏鋪找老邢。

十八裏鋪比七俠鎮要大上不少,連最熱鬧的吉慶街也比燈市街要繁華。蔣毅鑫問明了位置,在快綠閣門前翻身下馬,走了進去。快綠閣的裝飾和怡紅樓差不多,只是怡紅樓是上下兩層,而快綠閣卻是分裏外兩層。

店內早有許多女子在購買胭脂水粉,老邢和江小道換上常服,正在櫃上招呼客人呢。蔣毅鑫笑道,“師父,生意挺好啊。”老邢擡頭見是得意弟子來了,伸手招呼道,“小蔣,你先來幫幫忙,為師這邊走不開。”

江小道一邊找錢給客人,一邊也笑道,“師兄,快來啊。”蔣毅鑫只好也走到櫃臺上,幫忙招呼客人。好在只是簡單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倒也應付得來。三人直忙到中午飯點,客人才都散去。

蔣毅鑫粗略估摸了一下,這一早上下來,少說也能賺給十兩八兩。他擦去額頭的汗水,笑道,“師父,不出半年,你能起兩棟大宅子了。”老邢眉毛一挑,擺手笑道,“莫要取笑為師。這會人都回家吃飯了,走,咱們師徒上對面喝酒去。”說著便拉著他和江小道出去。

蔣毅鑫瞄見內堂的帷帳底下有露出了一腳繡花鞋,便出聲問道,“師父,裏面還有人啊?”裏面那女子輕呼一聲,趕緊把腳收回去。江小道欲言又止,老邢連忙解釋道,“是請來的賬房先生。她臉皮薄,不願見生人,莫管她。”便推著蔣毅鑫出去。蔣毅鑫只好跟他們上對面清樓吃飯。

金湘玉的清樓雖比同福客棧小,也分上下兩層,裝飾清雅,各處點綴著插花、書畫,墻上還掛著一些樂器,一些遷客騷人喝醉了,還會在上面提詩。也因為這份書香氣,一般的百姓倒是不敢上這來,來的多是讀書人。

蔣毅鑫三人挑了間雅間,老邢對著夥計吩咐了幾句。沒多時,夥計便端上了酒菜。菜都是些清淡小菜,和別處想必少了許多花哨和油膩。三人便觥籌交錯,不時說一些閑話。

蔣毅鑫笑道,“師父,怎麽不見我師娘呢?”老邢趕緊擺手道,“啥師娘啊,是金掌櫃的。你可別往外面亂說。”蔣毅鑫嘿嘿一笑,江小道啃著雞腿也跟著偷笑。

老邢不禁臉上一紅,拍了拍手,便有夥計開門進來。那夥計本想去叫金湘玉,老邢卻起身笑道,“我自去請她。”不一會兒,便見一位秀麗女子進來,老邢笑容可掬的跟著後面。只見她體態豐盈,粉面含春,對著蔣毅鑫笑道,“這位就是千裏救災的蔣捕頭啊,我金湘玉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蔣毅鑫連忙起身道,“金掌櫃的客氣了,叫我小蔣吧。”金湘玉笑道,“這哪成呢?”老邢擺手道,“你別跟他客氣,我是他師父,你就叫他小蔣吧。”金湘玉這才應承下來,舉杯敬酒,三人連忙回禮。

金湘玉身為清樓的掌櫃,一般不輕易和客人同席,這次因為她慕名已久的蔣毅鑫來了,因此便多坐了一會。席上,老邢旁若無人,只圍著金湘玉轉,這邊倒酒,那邊夾菜,兩個徒弟看了暗暗好笑。金湘玉也不氣惱,始終舉止得體,不時輕笑,蔣毅鑫暗暗讚嘆。

他認識的三位掌櫃裏,佟湘玉落落大方,最明事理,關鍵時刻絕不含糊,只是喜歡吃醋;賽貂蟬則外熱內冷,多了幾分倔強;只有這金湘玉八面玲瓏,和誰都能打交道。但是蔣毅鑫心裏清楚,她雖然機關算盡卻渴望別人真心待她。

金湘玉掩口笑道,“我也早就想去七俠鎮走一遭,同福客棧的佟掌櫃人人誇讚,我早就想見見這位奇女子。”

老邢接過話頭,笑道,“佟掌櫃我熟,她自然很好,自是比起金掌櫃還稍遜一籌。”蔣毅鑫嘿嘿一笑,附和著點點頭。金湘玉連忙擺手,直道不敢當。又過了一會,夥計的進來在金湘玉耳邊說了幾聲,金湘玉只好道了聲歉,起身離開。

老邢兀自望著她的離去的身影,直到門被關上,他突然嘆了一口氣,“唉,你們說她會看上師父嗎?”

江小道急道,“一定會。我在心裏已經認定她是師娘了。”蔣毅鑫捏了捏鼻子,也附和道,“師父,你就放寬心吧。凡事多關心她,你不是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話是這麽說。”老邢還是有些擔心,“師父畢竟老了啊!”老邢已經快三十歲,就算是放到現代也算是老男人了。只是感情的事勉強不得,蔣毅鑫要不是因緣際會,和賽貂蟬一起經過了那麽多事,對方也不一定會跟她在一起。因此也只能勸慰幾句,讓他先經營好商鋪,多關心關心金湘玉。

吃完飯後,蔣毅鑫又回快綠閣坐了一會,便告辭回七俠鎮。內堂的那位女子還是沒現身,蔣毅鑫只道她臉皮薄,因此也沒有多問。

等她走後,內堂中的女子便走了出來。這人便是賽貂蟬,只是臉上戴著紗巾,防止被人認出來。老邢和江小道本想勸幾句,賽貂蟬生氣道,“今天的賬還沒算呢!”老邢和江小道趕緊去取來賬本,幫忙點算貨物和銀兩。

同福客棧這邊,淩騰雲也展開了行動。最近幾日,他一直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楞頭青,其演技之高超,揚州最出名的戲子也比不了。殺青散是一種強力迷藥,當時沒有解藥。淩騰雲為了防止自己中招,便假意表演刀法,砍傷了自己的大腿,借著疼痛抵消殺青散。

到了晚飯的時候,淩騰雲暗中將殺青散撒入了酒菜中。眾人心知肚明,做好位置,卻不動筷子。淩騰雲連忙勸道,“我受傷了吃不下,大家夥可別客氣。”白展堂微微一笑,捧起桌上的酒壇子,笑道,“大嘴,天氣冷了,去把酒熱了一熱。”

“好嘞!”李大嘴起身接過,轉身就要往廚房走。淩騰雲急忙阻止道,“這酒熱了味就不好了。”

白展堂笑道,“我看是這酒裏被人下了東西吧。”淩騰雲臉色一沈,“你看出來了?”

佟湘玉搖著紈扇笑道,“淩捕頭,我們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你幹嘛一直盯著我們呢。”

“安分守己的百姓?”

淩騰雲拍案而起,指著白展堂道,“你別裝了,你手上有疤,走路無聲。你就是盜聖白玉湯!”白展堂嘆道,“沒錯,我是盜聖。但是我已經退出江湖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哈哈哈。”

淩騰雲仰天大笑,冷冷地看著白展堂咬牙道,“十年啦,我每天都在想你,不,每分鐘都在想,你把我害得好苦!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只要能抓賊,什麽手段都得使,第一顆,我打她的左眼,你竟然接住了,一個賊,竟然會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人質,而我這個捕快,為了抓賊,竟然想傷害人質,多麽諷刺?

“我那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

淩騰雲嘆道,“這就是差別!我家祖孫三代都是捕快,聲名顯赫,受人尊敬,可我咋也想不明白,在保護百姓這個層面上,我們比你這個賊,強在哪裏?從那之後,我每次動手,都思前想後,這麽做對嗎?合適嗎?如果換成盜聖,他會怎麽做?就這樣,變得越來越猶豫,拖拖拉拉婆婆媽媽,終於變成了一個著名的繡花枕頭!我的前半生,已經被你毀了,後半生,我要重新變回自己!”

見自己的身份已經被人撞破,淩騰雲順手抓過一旁的佟湘玉,喝道,“我數到三,你把右手食指和中指掰斷,一,二……”

白展堂急忙擡手打出一顆石子,見石子要擊中佟湘玉,淩騰雲下意識的伸手接過。白展堂踏步向前,一招葵花點穴手將他點住。佟湘玉連忙掙開,躲到白展堂身後。

白展堂笑道,“那才那顆石子,打的還是她的左眼,唉,同樣的情況,你跟我做了同樣的選擇,咱倆之間沒有任何差別,你命中註定當不成壞人,認命吧!”他伸手解開淩騰雲身上的穴道。

淩騰雲抱頭大喊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他難以接受地沖出客棧。白展堂看了暗暗嘆氣,佟湘玉安慰道,“他是一個好人,早晚會想通的。”便吩咐李大嘴把菜拿到廚房裏熱一熱。原來這酒菜已經被掉包了,裏面一點殺青散都沒有。

淩騰雲沖出客棧,施展輕功上了屋頂,發狂般在屋頂上狂奔不止,直走到沒有人的官道上。他心裏憋得慌,抽出佩刀,借著月光舞起了無極刀法,官道兩旁的大樹被他幾刀斬去主幹。

淩騰雲直舞得筋疲力盡,才無力地躺在大樹下。經過這一輪發洩,他終於解開了心結,不禁對著天空大喊道,“哈哈哈,我淩騰雲又回來了!”

西安淩家是有名的捕快世家,淩家上下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淩騰雲小時候學習暗器,只要一打偏,便免不了挨打。他天賦過人,很快便嶄露頭角,但是就因為十年前的心結,導致武功進展緩慢,父兄對他也漸漸失望。

淩騰雲暗暗握緊拳頭,“爹,哥哥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們失望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來回踱步,終於下定了決心,“雖然你幫我解開了心結,但是你到底是賊,我還是要抓你!”

這個時空的白展堂此時還沒有六扇門頒發的免罪金牌,因此淩騰雲決定履行自己的捕快職責。他施展輕功,又回到了同福客棧。此時,剛回來的蔣毅鑫已經聽眾人說起發生的事情,見淩騰雲又回來,迎上來笑道,“淩捕頭,心結解開了吧?”

淩騰雲卻沈聲道,“一碼歸一碼。”他指著白展堂道,“我是捕頭,無論如何也要抓你歸案,這一次咱們公平決鬥。”說著便拔出佩刀。

白展堂驚道,“你還要抓我啊?”佟湘玉連忙擋在兩人身前,急道,“你不要亂來,我爹可是龍門鏢局的大當家。”

蔣毅鑫連忙解釋道,“老白是盜聖,但是他已經退出江湖了。而且……”他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道,“他的身份郭巨俠也知道。”

“啊?”

淩騰雲和白展堂都大吃一驚,蔣毅鑫便將自己每次破案,都寫書信告知郭巨俠和追風的事說了出來。白展堂聽了松了一口氣,暗暗高興道,“看來六扇門的人是不打算抓我了。”

淩騰雲卻沈默許久,才嘆了一口氣,收刀入鞘,抱拳道,“騰雲得罪了,白大哥對不住了!”

白展堂哪裏會跟他計較,擺手道,“哪裏的事,大家都是朋友。”他伸出雙手,淩騰雲急忙握住,兩人哈哈哈大笑。佟湘玉急忙對李大嘴道,“大嘴,快去做幾樣好吃的。歡迎咱們的新朋友淩捕頭。”

“好嘞!”李大嘴高興地回廚房倒騰。

淩騰雲不好意思道,“以後你們就叫我騰雲吧。”當晚眾人痛快地喝了一場。席間聊起落網的上官雲頓、平谷一點紅,淩騰雲便硬是拉著蔣毅鑫上屋頂過招。兩人都是少年心性,又都是幹捕快的,誰都不服誰。

過後,兩人便好得跟兄弟一樣。但問起那晚比試的結果,兩人都相視一笑,並不多說。直到在佟湘玉和莫小貝百般糾纏下,白展堂才吐露,那晚蔣毅鑫贏了一招。當然這也是因為兩人約定比較刀法,如果施展葵花點穴手,只怕十招之內,淩騰雲變得束手就擒。

酒宴結束後,淩騰雲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客房。靴子也不脫,便倒在床上。他催動內力,腦袋恢覆了一絲清明。他嘆了一口氣,回想起臨行前父親對他說的話。眾所周知,郭巨俠是普通人家出事,從一個小小的無品捕快做起,二十幾年出生入死,辦案無數,這才成為六扇門的一把手。

而西安淩家和開封展家則都是有名的捕快世家,居然受制於一個普通人家的子弟,自然心中多有不服。只是郭巨俠功勞卓著,武功高超,行事也賞罰分明,因此才能服眾。

這次東廠曹公公為了扳倒郭巨俠,特意選調淩騰雲來追查盜聖,就是為了離間兩方的關系。淩家的家主收到東廠公文後,沈思許久,終於還是決定不放過這個機會,因此便同意讓淩騰雲赴任七俠鎮。

“唉,父親啊,我恐怕得忤逆您一回了。”

淩騰雲決定隱瞞白展堂的身份,想通了這一點後,他終於安心地睡去。

展紅綾隨後也趕到七俠鎮,她奉郭巨俠之命調燕小六回六扇門。燕小六接到公文,欣喜如狂,要不是上司在場,當時就想打快板吹嗩吶。淩騰雲就有些郁悶,倒不是嫉妒,而是燕小六這一走,他手下就沒一個捕快。

開封展家和西安淩家是世交,淩騰雲自然認得展紅綾。見她風塵仆仆,便領著她去同福客棧休息。展紅綾這一趟也是為了白展堂而來,自然無不應允,燕小六則跟在兩人後面。

淩騰雲介紹道,“紅綾,這地方不像京城,你凡事將就點。鎮外的西涼河、CW山風景都還不錯,你留下來玩幾天。”

展紅綾擺手道,“不,最近東廠鬧得兇,我明天就得走。其實,這地方以前我來過。”

“我想起來了!”

淩騰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當年你就是在這裏追到盜聖,拿回了康王府的貴妃鏡。之後進了六扇門,成了天下第一女捕頭。”

“是啊,已經五年了。”

展紅綾輕輕嘆了一口氣,五年不見不知道他過得怎樣。淩騰雲兀自說笑,燕小六卻吃了一驚,展紅綾居然認得老白?!他急忙悄悄在後面拉了拉淩騰雲的衣服,淩騰雲不耐煩地回頭瞪著他,燕小六不敢說話只好比了個嘴型。

淩騰雲猛省過來,急忙拉住展紅綾,賠笑道,“我看咱們還是去西街,那地方清凈。”展紅綾輕笑一聲,“騰雲,你可是擔心我去抓盜聖?”

“原來你也知道!”

“追風告訴我的。”

當日在京城郊外,展紅綾逼出了蔣毅鑫的葵花點穴手,便懷疑白展堂藏身七俠鎮。過後追風回京,她連忙去詢問。追風怎麽會欺騙這位心上人,便將白展堂藏身七俠鎮同福客棧的事告訴她。這次六扇門要調燕小六進京,本來是一通文書的事,展紅綾卻自請前來。

展紅綾道,“他也算是我的故人,我不會抓他的。”淩騰雲和燕小六才松了一口氣。

同福客棧依舊生意興隆,只是時不時有客人逃單。呂秀才和郭芙蓉不在,佟湘玉便自己在櫃上算賬,白展堂則跑堂雜役一起幹。三人剛進來,白展堂便甩著毛巾笑著迎上來,“客人,打尖還是住店啊?”

見是展紅綾,他整個身子頓住了,展紅綾也楞在原地。兩人互相看了半晌,白展堂嘆了一口氣,笑道,“你還好嗎?”

“我進了六扇門,你呢,在這當雜役?”

白展堂撓了撓頭,正要解釋,櫃上的佟湘玉撂下賬本,走了過來。早從展紅綾進門,她便升起一股敵意,心想,“她一定就是展紅綾!”再見白展堂和她語氣暧昧,更是醋意大發。佟湘玉攬著白展堂的手,笑道,“展堂,還不去廚房幫忙。”

一位是初戀,一位是心上人,白展堂夾在兩人中間要多尷尬有多尷尬,“那我先去幫忙了。”說完趕緊躲進廚房,佟湘玉在後面關心道,“竈上有湯,喝點再幹活,別累著了。”

展紅綾見了哼了一聲,淩騰雲暗暗奇怪,“紅綾對人一向冷漠,這次見了老白怎麽露出女兒姿態,難不成?我可得好好留意,別讓追風吃了虧。”追風追求展紅綾的事,六扇門上下無人不知。淩騰雲在西安也有耳聞。

佟湘玉和展紅綾兩個女人一臺戲,電光火石之間,已經互相將對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佟湘玉搖著紈扇笑道,笑道,“淩捕頭,敢問這位姑娘是?”

淩騰雲介紹道,“她是六扇門的展捕頭,天下第一女神捕。掌櫃的,開間上房,再讓大嘴做點好吃的,別怠慢了。”燕小六在後面補充道,“展捕頭是來調我入六扇門的。”

展紅綾冷笑道,“你就是客棧的掌櫃的?”佟湘玉道,“沒錯,我就是這方圓五百裏最大的同福客棧的掌櫃佟湘玉!”

“也不怎麽樣嘛。”展紅綾用手輕摸桌子,立刻沾上了些許細灰。佟湘玉朝廚房喊道,“展堂,快出來擦桌子。”正和李大嘴躲在後院偷聽的白展堂連忙把碗扔給李大嘴,掀開簾子沖進來。李大嘴拿出碗裏的一根雞腿啃起來,不屑道,“都比不上我家蕙蘭。”

白展堂甩開毛巾用力擦桌子,佟湘玉卻從懷裏掏出手帕細細為她擦汗。展紅綾拍案道,“掌櫃的就是這樣招呼客人的?快給我開一間上房。”

燕小六也催促道,“佟掌櫃,展捕頭車馬勞頓,得好好洗漱一番。”佟湘玉輕搖紈扇,咬牙道,“我領你上去。”她朝後院吩咐道,“大嘴,把你研究的那些新菜都做出來。”便領著展紅綾上樓。

走過白展堂身邊,展紅綾看了他一眼,白展堂無奈一笑。等她們上去後,淩騰雲拉著白展堂坐下,急問道,“老白,你跟紅綾到底是咋回事?”

淩騰雲畢竟初來乍到,白展堂不敢實話相告,推說當年自己盜取貴妃鏡,被展紅綾追了三千裏地。淩騰雲聽了暗暗皺眉,又不好再問。燕小六見兩人沈默,便起身告辭,去向師兄報喜去了。

此時,蔣毅鑫還躺在床上睡懶覺。人突然閑下來,最容易身上倦怠。燕小六推門進來,走到床邊,見他睡得東倒西歪,笑道,“師兄,太陽要曬屁股了,還不進來。”

蔣毅鑫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是燕小六翻了個身,打著哈欠道,“有事快說,別打擾師兄睡覺。”

“六扇門來人調我進京了!”

“恭喜你了。”

“師兄,我要進六扇門了!”

“恭喜你了。”

“師兄!”

“知道啦。”

蔣毅鑫只好從床上爬起,哈欠連連地穿著衣裳。燕小六兀自絮絮叨叨,越說越高興,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趕緊擦去淚水,拍手道,“師兄,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六扇門是一輩子的夢想,今天我終於實現了。我娘和七舅姥爺知道了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他掏出腰間的竹板,登時便打了起來,“竹板這麽一打,別的咱不誇……”

蔣毅鑫暗暗感慨,在同福客棧眾人中,燕小六是最順利的一個。十九歲當了捕快,不到一年便升入六扇門,而二十五歲的呂秀才還差點要賣掉祖產。他看起來不聰明,其實內秀得很。

蔣毅鑫自然不嫉妒師弟能進入六扇門,他拍了拍燕小六的肩膀,勉勵道,“小六啊,師兄恭喜你升遷了。你要珍惜機會,幹出點成績來,別丟了師父和師兄的臉。還有……”他頓了一下,“你進了六扇門要多留意有沒有貂蟬的消息。”

燕小六急道,“賽掌櫃還沒有消息?”

“沒有。”蔣毅鑫嘆了口氣,“十裏八鄉的兄弟我都通知了,有人看見她去過十八裏鋪,之後就沒有蹤影了。我擔心她已經離開關中了。”

自是距離賽貂蟬出走已經過了十幾天,算上路程,的確很有可能離開關中地界。燕小六見他愁眉不展,抱拳拜道,“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嫂子找回來!”

今天是燕小六的大喜之日,蔣毅鑫不願意影響他的心情,便換了個話題,“小六啊,這次來的是六扇門的哪位大人?”

“天下第一女捕頭展紅綾!”

“啊”蔣毅鑫驚呼一聲,趕緊穿好靴子,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快去客棧,那還不知道要有多亂呢。”

燕小六撓撓頭道,“師兄是擔心老白吧?我來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蔣毅鑫推著他出門,著急道,“不是老白,是掌櫃的!展紅綾是老白的初戀,我怕掌櫃的吃醋!”

這下輪到燕小六吃驚了,兩人便快步走向客棧。蔣毅鑫心想,“這件事歸根到底是老白的私事,去了恐怕也幫不上多大的忙。”便放滿腳步,對燕小六道,“小六,客棧有我,你還是趕緊騎馬去向師父報喜,讓他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燕小六本想留下,轉念一想,有師兄在又能出什麽事,便抱拳告辭,去衙門牽馬,趕去通知老邢和江小道。

蔣毅鑫剛進同福客棧,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佟湘玉畫著大濃妝,臉上塗著兩大圈腮紅,笑盈盈地看著展紅綾。展紅綾則嘴角微微一斜,不屑地看著她。白展堂和淩騰雲則尷尬地站在一旁,見他來了,連忙向他招手。

蔣毅鑫卻先向展紅綾抱拳道,“展捕頭,上次京城的事我對不住了。”展紅綾擺手道,“我不怪你,你在關東做得很好。”白展堂急忙向他招手,蔣毅鑫假裝沒看見,繼續道,“展捕頭遠道而來,咱們可得好好招待。吃完飯再說吧。”

白展堂急忙舉手道,“小蔣說得對,先吃飯,我忙了一早上,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佟湘玉只好讓李大嘴上菜,眾人座位位置。佟湘玉自然是坐在主座,展紅綾坐在對座,白展堂則坐在最靠近她的位子。

飯桌上,佟湘玉不斷給白展堂夾菜,小碗疊得如同山一樣。白展堂不敢推辭,只得勉強咽下去。展紅綾倒沒有生氣,淩騰雲則暗暗皺眉,倒是蔣毅鑫和李大嘴埋頭苦吃。

趁著收拾碗筷的時候,蔣毅鑫把白展堂拉到廚房,淩騰雲也跟了進來。蔣毅鑫笑道,“老淩,你也想聽?”淩騰雲沈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跟別人亂說。”白展堂催促道,“你們快點讓展紅綾走,再這樣下去,兩人要打起來了。”

“不會的。”蔣毅鑫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關鍵在你,老白你對展紅綾還有沒有感情?”淩騰雲聞言皺起眉頭,白展堂斬釘截鐵道,“我現在心裏只有湘玉一人。”淩騰雲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這下可以跟追風交代了。

蔣毅鑫笑道,“那就好辦了,我們把掌櫃的支開,你好好跟展紅綾說清楚。”

“要說啥呢?我都不知道她找我幹啥?”

白展堂撓撓頭,他和展紅綾已經快三年沒有見面,實在猜不到對方的心思。蔣毅鑫沈思道,“我聽京城的劉捕頭說,展紅綾這五六年下來,經手的案子最後都變成了懸案。老淩,有沒有這回事?”

淩騰雲點頭道,“是有這回事。她不是寫了一本《緝盜指南》嗎?上頭就讓她到處演講,做報告,給新人上課。她不是懂辦案嗎?所以很多破不了的案子都交給她辦,可是……”他嘆了一口氣,“最後她都說賊已經死了,案子破不了。別人問為什麽,她就說是女人的直覺。”

“怎麽會這樣呢?”白展堂從小受白三娘教導,學習六扇門追蹤和隱匿的功夫,雖然是賊,卻更懂破案,因此能在一晚上寫出《緝盜指南》。聽淩騰雲這番話,展紅綾根本就不會查案。他急忙道,“我得好好問問她,這樣豈不是讓犯人逍遙法外。”

三人商量了一番,淩騰雲還要去巡街,因此便有蔣毅鑫支開佟湘玉,讓白展堂和展紅綾開誠布公。想好了對策,白展堂也就安下心來,上樓去找展紅綾。

等他走後,淩騰雲奇怪道,“小蔣,你這不把那件事告訴他?”蔣毅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件事還是讓展紅綾親口告訴他吧。”淩騰雲轉念一想也對,蔣毅鑫便幫燕小六向他請假。淩騰雲通情達理,自去巡街。

佟湘玉見白展堂上樓去找展紅綾,從一旁走出來要喊住他。蔣毅鑫急忙拉住,勸道,“掌櫃的,你還不相信老白對你的情意嗎?你就讓他和展紅綾說開了,以後各走各路,省得你整天放不下。”

“可是……”佟湘玉沈思了一會,咬牙道,“不行,我得去聽聽。”說著便撂下蔣毅鑫,悄悄地上樓躲在展紅綾房外偷聽。蔣毅鑫勸她不住,只得由她去了。

此時,樓下只有蔣毅鑫和李大嘴在。李大嘴在廚房忙活,蔣毅鑫只得拿起白展堂的毛巾,迎來送往,擦桌擺碗,暫時當起雜役和跑堂。還別說,有他在,沒人敢逃單。蔣毅鑫擦著桌子心想,“待會可得找佟掌櫃的要錢,咱一個退休幹部也不能白幹啊。”

此時房間裏,白展堂和展紅綾呆坐了許久。展紅綾道,咱們倆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你還記得嗎?”

白展堂嘆道,“記得,五年前也是在七俠鎮,你為了康王府的貴妃鏡,追了我三千裏地。你說沒有這塊鏡子,你就進不了六扇門,不能報效朝廷。”

“然後你就把鏡子給我,還用一晚上的時間給我寫了一本《緝盜指南》。”展紅綾深情地陷入回憶中,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花好月圓的晚上。

“紅綾!”白展堂起身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心裏只有湘玉。”門外的佟湘玉聽了心中大喜,本以為他還會說出其他的心裏話。然而白展堂卻換了個話題,“我聽小蔣他們說,這幾年你壓根就沒破過一件案子。”

展紅綾嘆了一口氣,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身為天下第一女捕頭,卻沒真正破過一件案子。她無奈點頭道,“沒錯,我每次破不了案,都說犯人已經死了,別人問為什麽,我就說這是女人的直覺。”

“你這樣怎麽對得起受害者?”白展堂生氣道。他雖然曾經誤入歧途,但是卻比誰都渴望正義。

展紅綾傷心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上面的人把我捧成天下第一女捕頭,害得我想學,都沒人教我。”她笑著看向白展堂,“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六扇門,有你幫忙,什麽案子破不了。”

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讓白展堂大吃一驚。他是盜聖,連尋常的衙門都不敢進,怎麽敢去京城六扇門了。他突然感覺面前的這個初戀變得很陌生,她似乎根本就不關心他的死活,只想著自己地位。

白展堂搖頭道,“我要守著湘玉哪都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說著轉身就要離開,展紅綾卻喝住他,“難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嗎?”原本被白展堂的心裏話感動得淚流滿面的佟湘玉聽了又大驚,連忙收斂心情,繼續偷聽。

白展堂斬釘截鐵道,“我現在想明白了,你只是感覺和我在一起很刺激。我是賊,你是捕頭,你把這種刺激感,誤認為是愛情了。”

“不是的!不是的!”展紅綾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白展堂不忍心地遞過手帕,“上次追風來過,你們兩個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

“他已經向我父親求親了。”

白展堂聞言一怔,嘆道,“追風是一個好男人,你可得抓緊了。”展紅綾起身直視著他的雙眼,含著眼淚道,“老白,你真的喜歡我答應他嗎?”門外的佟湘玉在心裏急喊道,“展堂快說是。”

白展堂輕笑一聲,沈默著點點頭。展紅綾無力地坐了下來,白展堂高聲道,“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咱們做個試驗吧。你把眼睛閉上,想象這樣一個畫面,天很藍,飄著幾片雲,下面是大片的油菜地,已經開花了,明黃色的,你站在田野裏,耳邊有和煦的風,思緒非常平和,這時候,身後有人往你的頭上插花,是寶藍色的月季花,那個人,你希望是誰?”

展紅綾緊閉雙眼,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緩緩地睜開,看著白展堂,“我明白了。”她擦去眼淚,起身打開房門,佟湘玉沒防備跌進房中。展紅綾扶著她笑道,“佟掌櫃,你都聽到了吧。恭喜你,我已經想明白了。你們都出去,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這就對了!”白展堂趕緊拉著佟湘玉出去,“你好好休息,晚飯再叫你。”他關上房門,和佟湘玉走到拐角處。白展堂生氣地看著她,佟湘玉不好意思道,“展堂,人家不是有意偷聽,不是是關心你嗎?”

“好啦。”白展堂擺手道,“以後別再懷疑我了,我白展堂心裏只有一個人。”佟湘玉臉上一紅,用紈扇捂臉道,“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白展堂卻從懷中掏出一兩散碎銀子,親了一口,高興道,“就是孔方兄。”說完便趕緊跑下樓去,招呼客人。佟湘玉咬著手帕,別提有多生氣了。

到了晚上,燕小六也帶著老邢和江小道回來。眾人便歡歡喜喜地吃了一頓飯,觥籌交錯,慶賀燕小六調入六扇門。第二天一早,展紅綾便帶著燕小六回京城。燕小六背上包袱,給老邢和蔣毅鑫磕了三個響頭。眾人雖然不舍,也只能含淚催他上路。

臨行時,展紅綾對白展堂和蔣毅鑫道,“六扇門接到線報,東廠曹公公派了殺手來七俠鎮,估計要找你們的麻煩,你們要多加小心。”蔣毅鑫和白展堂聞言大驚,還想再問,展紅綾卻搖搖頭,具體的情況她也不清楚,兩人只好作罷。

“師父,師兄,小道,還有大家夥,小六走了!”燕小六淚流滿面地向眾人抱拳道,“小六一定不會忘記大家,有用得上小六的地方,盡管來京城找我。小道,你要照顧好師父和師兄。”

江小道拍了拍胸膛笑道,“六哥你放心吧,有我呢。”

“師父,師兄,小六走啦。”老邢嘆了口氣,偷偷擦了擦淚水,揮手道,“走吧,到了京城小心點,別得罪了人。”

燕小六終於還是跟著展紅綾回京城了。他走後,老邢大哭一場,蔣毅鑫和江小道勸了許久才寬慰下來。老邢和江小道騎馬回十八裏鋪,白展堂卻拉著蔣毅鑫問道,“小蔣,東廠的人為啥要派殺手來?”

蔣毅鑫沈思道,“估計還是關東賑災的事,齊大學士和郭巨俠上奏皇上,免去了曹公公的官職。他估計也連帶著恨上我們了。”

“那咱們可得小心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