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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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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駕一事,聶小塘委實比解大將軍重視多了。

清晨天還沒亮,解般就被從被窩中拽出來,聶小塘像打扮出嫁娘似的打扮她。解般從小就不太發脾氣,征戰前沒人聽她發,征戰後沒必要發,於是就算心中煩得要死,面上也是懶洋洋的看不出惱怒,拿了果脯塞在嘴裏:“小塘,你不要搞鬼了好嗎?”

聶小塘正在拿著好幾件裳服給她試:“乖,吃東西,不生氣啊。”

“困!”

“好好,我去給你泡茶。”聶小塘臨走前將一套做好的黑衫的外袍放在桌子上,囑咐道,“先把那件紫色的中衣穿上,然後再穿外袍,腰帶和配飾等我回來幫你弄。”

“困!”

“是是是,我走快點。”

眼見著聶小塘出了門,解般幾乎是瞬間倒在床上,把被子一裹,縮在床的裏側繼續呼呼大睡。

片刻後,跑著拿茶回來的聶小塘:“……”

這簡直是解般此生最難過的一個早晨,想她默默無聞的時候,沒人管她睡覺,想她意氣風發的時候,更沒人敢管她睡覺……只是聶小塘太母性了,就算解大將軍心裏窩了火,但在聶小塘細細柔柔整理她的領口,從前面環住她的腰系腰帶時,這點火氣也慢慢消散。

聶小塘呼了口氣,讚賞道:“好看。”

解般已經被折騰得沒有睡意了,拿了鏡子瞧了瞧自己,嘖了一聲:“娘娘腔啊。”

聶小塘:“……”

娘你個祖宗……

拖聶小塘的福,解大將軍今日入宮如螃蟹一般招搖。

黑如烏墨的長發兩鬢一如既往用紅繩纏著編起,一張臉因為沒睡醒帶著慵懶。襯裏月白,中衣暗紫,顏色卻淺得很,衣擺處繡著大片的芙蕖,透出一股嬈雅狷狂。外袍比中衣略微短了一些,腰帶處墜著兩條壓袍玉,雪白流蘇縷縷。

入宮時候恰好趕上早朝,惹得朝臣中最風流的禮部尚書侍郎垂誕不已:“君上的口味……很了不得啊!”

在勿欒殿為還睡著的八殿下換藥的時候,解般聞著殿內安適的熏香,就開始犯困,頭一直磕在雕龍畫鳳的床梁上,等換完了藥,感受這床榻柔軟暖和,解般扛不住了,一歪頭倒在床上就開始打盹。

殿內眾侍都不敢言語。

可想而知,八殿下醒過來時,一轉頭看見的畫面……有多麽驚心動魄。

一生中最恐怖的噩夢沒有之一。

好在八殿下剛睡醒,頭腦立刻豎立了一個“這只是一個噩夢”的想法,沒讓他一嗓子嚎出來,也是嘛,他的勿欒殿是什麽地方,如狼似虎的征澤大將軍能輕易睡在這裏嗎?

八殿下穩了穩,突然就起了報覆心態,反正是在夢裏,天最大我第二。於是他氣沈丹田,醞釀良久,然後伸出了腳……狠狠將解大將軍踹了下去!

然後……八殿下驚恐的發現,噩夢成真了!!

解大將軍睡得不沈,風吹草動都能察覺到,八殿下一腳實在是太稚嫩,剛踢出去就被扣住了腳腕,然後死死壓在床上,隨後解大將軍睜開了眼,笑道:“喲早安,八殿下,鍛煉腳力呢?”說完站起身時,還順便把那只腳提了起來。

“……”八殿下再一次氣沈丹田,鬼哭狼嚎,“母……母後救我啊啊啊啊!!!”

太醫院的都被驚動到勿欒殿,解般也懶得呆著這裏等早朝。走出去瞧見宮殿後面辟出了個湖泊,冬日天高雲淡,湖水也藍得幽靜,旁邊有條木筏,上面鋪著幾塊紫色薄墊子,底部都有些結冰,瞧著頗為穩當。

解般盯了片刻,實在困得很,走過去就躺在木筏上,攏了攏外袍,倒頭就睡。

… …

散了早朝後,虞授衣幾乎是立刻問起身邊內侍:“解休衷現在在何處?”

內侍早探聽好了:“稟君上,解大人不曾離勿欒殿。”

虞授衣沈默讓內侍系好了狐裘的衣領,又道:“沒人告訴她可以在宮內任意暢行麽?”

內侍跪倒:“君上,通行金令已經給解大人了。”

半晌,虞授衣緩緩呼出一口氣:“擺駕勿欒殿。”

八殿下這一天簡直是多災多難,剛趕走了一個噩夢,又來了一個找噩夢的哥哥。

面對虞步帆茫然加愕然的臉色,虞授衣擡起了眼,鴉色眼瞳靜靜看著他:“最後一遍,休衷沒有出殿,那麽她在哪裏?”

虞步帆匆忙左右看了看內侍們,內侍們都低著頭,沒有言語——驚動太醫後,殿內一片亂糟糟,誰能記得解大人到底去了哪裏?

寂靜片刻後,虞授衣忽然擡手摔了暖壺,鎏金的小壺哐啷一聲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濺了滿地,驚得整個勿欒殿的人都惶恐跪下:“君上息怒!”

在穆戍國主難得一見的發怒中,虞步帆真是又難過又委屈:“皇兄你,有必要擔心她嗎?一點良心都沒有,你看我擔心的都是宮裏的她看不對眼的侍衛……”

“……”虞授衣看了他半晌,開口道,“今天午膳你不要吃了。”

虞步帆熱淚盈眶:“……!!!”

最終窩在木筏上的解休衷被找到時,還意外發現了另外一個人。

解般熟睡未醒,黑色的外袍散開,中衣上的芙蕖猶如水中雪蓮綻放,暗紫淺淡如水墨,雪白的流蘇鋪散,因為天氣寒冷,烏墨長發甚至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而她身邊背靠著坐下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孩,齊劉海被冬風掀起層層漣漪,僅僅用一根玉釵綰起頭發,筆直的發披在身後,因為穿的衣裳實在過大,坐下時煙青色的長裳鋪了很多,寬袖和一部分衣擺蓋在了解般的身上,看起來像是一層氈子。

解般甚至還抓了她的裳服蓋在自己身上。

虞授衣先是松了口氣,隨即問了內侍:“那是誰?”

內侍看了一眼,連忙回道:“君上,是……三公主殿下。”

在穆戍的後宮中,三公主是個非常尷尬的存在。

穆戍如今共有三位公主,大公主是與太後交好的樰太妃所出,比國主僅小一歲,早嫁於穆戍大帥的長子;二公主則在奪嫡之亂中站錯了位,連帶著被誅殺;唯剩下的三公主年僅十歲,她的母妃瑚太妃原本是太上國君的弟弟,扶臨王的舞姬,因為容貌出眾被太上國君討入宮,不久後生下三公主。

然而多年後奪嫡之亂落幕,太上國君才得知,從虞授衣歸來的那一刻,自己的一切就已經被掌控,包括子嗣,八皇子本應是他最後一個孩子,所以這三公主——是扶臨王的女兒。

但那時,扶臨王已經在奪嫡戰中被殺,於是這所謂的三公主也只得留於宮中。

瑚太妃是個有名的美人,卻舞姬出身,從小教導如何伺候男人,因此完全不懂如何照顧教導女兒。加上這個女兒生父已死,這公主的頭銜根本是徒有虛名,更沒心思管她。

寒冬臘月,三公主穿的都是母妃的裳服,寬大許多,然而絲毫難掩人們瞧見她時的驚艷,宛若遺失雪中的祖母綠,柔和純粹,臉還沒長開,像個用瓷做出的小人。

她並不像瑚太妃很是張揚,一冬一湖一筏,她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用自己的裳服給人當氈子,自己拿了一支筆正在一張小桌上的宣紙上細細描畫。

陰影投了下來,擋住了畫作的光,小公主茫然擡頭,只見到面前黑壓壓一片人。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退,手裏握著的筆滴了墨在裳服上,她又往前挪了一下,把筆架在小桌上,然後又抱著過於寬大的裳服往後退。

虞授衣擡手止了內侍上前,獨自走向木筏旁邊,垂眸看向桌案上的宣紙,上面幾株臘梅,雖然筆風稚嫩,然而能畫到有模有樣,也極為不錯。

虞授衣將目光移向小公主:“知道我是誰?”

小公主楞楞點頭:“君上。”

“怎麽在這裏?”

小公主猶豫了一下:“我看太醫們都往勿欒殿這裏跑,就追過來了。”

“你跟八弟很熟?”

“不,這裏梅花開得最好。”

虞授衣擡手摸了摸小公主筆直亮麗的長發,往後面看了一眼,立刻就有內侍過來搬動小桌案,小公主微微直起了上身,似乎有些急,但是又不敢開口。

“等會讓他們搬回來,你先過去一點,我把人抱過來。”

小公主安心站起了身,煙青色的裳服隨風揚起,在這靜謐湖泊恍若天人謫世。然而這一份驚人的美卻被瞬間打斷——解般摸不到身上原本蓋著的東西,察覺到了冷意,狠狠一錘木筏:“小塘,你鬧夠沒有?”

哢嚓一聲,木筏邊緣的薄冰碎裂,這一擊的力道極大,瞬間木筏開始左右晃蕩,解般驚醒過來,無意識側了個身,瞬間破壞了原本就不穩定的平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摔進了湖水中。

眾:“……”

最近這勿欒殿的風水,不太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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