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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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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完飯後,解般正喝著消食的茶片子,喝見底了,突然腦子清明了一下,瞬間找到了她目前的人生意義——比搓毛豆要更令她心動的事情。

這個令她充滿幹勁的人生意義是什麽呢,很簡單,她好像還記得前世被俘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車騎將軍的勾結叛變,以及傅國將軍私逃——逃跑的就不管了,征澤大將軍如今這個立場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好意思說什麽,但是叛變這個情節很嚴重。

而且若是車騎將軍在雄風老二跟前秀下限,表一表忠心,再將幾十萬人命推到她征澤大將軍的頭上——很好,千馬踏再次升級為萬馬踏,這一呼溜過去,都不用來回跑。

解般續了茶,一杯再次見底後,她確立了戰略方針,第一,即刻趕往奉烈關,趁穆戍大帥還沒確認車騎將軍忠心前,把這貨提前做掉;第二,努力抱身邊八皇子的大腿……

如何抱大腿?

解般唯一與大黎皇室有交集的,也僅限於二十多歲回京受封的一個月。她勉強曉得抱皇室的大腿與抱其他大腿很不同,要抱得自然,抱得舒心,抱得情深意切,方才是成功之作。

譬如一位妃子抱黎帝的大腿,絕不可能開口就是:“臣妾寂寞了,陛下晚上來跟臣妾滾下床單,然後我們談一談臣妾娘家加官進爵的事情……”

以解般的情商都知道,黎帝會一腳踹過去。

解般閉了眼睛,仔細回想,大黎中奸臣們到底是如何抱大腿的。

好在大黎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奸相佞臣,時隔多年解般也能想出個大概。

若是說這第一策,就是要順著說話,上面的說什麽就是什麽,說馬絕不能反駁是鹿,說豬絕不能反駁說是狗。打個比方,大黎少師曾為太子爭一個把自己人安插在吏部的機會,但是黎帝屬意的人選是另一個人,於是少師第一反應是心花怒放,高聲讚頌——把黎帝屬意的人選誇了個千兒八百遍,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誇得黎帝都心塞塞的。

一頓誇完後,不用少師再說什麽,黎帝就朱筆一叉,把原屬意的那人發配到了犄角落去。

解般正研究著這策略,冷不丁聽見虞授衣開口:“奉烈關的戰事應是要結束了。”

解般本想點頭附和,卻心思一轉,又想了想這句話的意思——這意思是不是帶著遺憾呢?是表示他很想快點去奉烈關,不然連收尾都看不了的意思嗎?

於是解般放下了茶,順著話說道:“也是,那我們快些啟程吧。”

她一番思考的表情在虞授衣眼中,全然變了味道,十分形象地表現出一位大將軍糾結的心態,加上她這一句迫不及待的啟程,虞授衣垂著眸,差點沒穩住自己——她果然還是心系著大黎,就算沒有了大黎的帝王,還有大黎二三十萬大軍和麾下征戰多年的將領。

思索到這裏,虞授衣更是煩悶,如果她在戰場上臨時倒戈,救大黎的將領事小,跑去大黎陣營一去不回了怎麽辦?他將她帶在身邊,是因為不想回頭去尋的時候人不見了,若是她因此跑回去了,這還不如安排幾個侍衛看著她在村裏搓毛豆。

……當務之急,拖延去奉烈關的時間,最好拖到戰事已了,她估計會歇一歇回去的心思。

於是虞授衣巍然不動,執了茶壺為解般再添了一杯,輕描淡寫道:“穆戍王室的規矩,飯後一兩個時辰內不宜走動,休衷,委屈你陪我坐會了。”

解般楞楞地捧了茶:“是嗎?”

虞授衣說:“是的,禮官有記在禮冊上。”

“……哦,那就坐著吧。”

穩穩當當兩個時辰裏,解般開始回想抱大腿第二策。

這第二策,就是展示自我。

此種方法可借鑒黎帝的妃子們,繡花彈琴跳舞書畫煲湯無一不精,一旦某天黎帝穿過禦花園,被某種奇景吸引,自然而然成就一段好事……解般自問自己繡花彈琴跳舞書畫煲湯無一不通,連剝毛豆都不通,唯一行的就是帶兵打仗……

但是如果要這麽說:“大人,我征澤大將軍是一代名將,殺了你們穆戍三十多萬人吶,雖然不是我親手殺的,但是也是我帶兵有方,我是不是很有才呢?”

那麽下場一定是——解般,二十五歲,慘卒,死於十萬馬踏。

既然才華不能展示,那麽只有忠心可以展示了,想必王室的人都喜歡忠心的人才,不管是他國還是己國,只要是忠臣都會受到尊敬,萬古流芳。

解般默默想了一下,然後就開口:“大人,不知解某可否向您討個要求?”

虞授衣心裏戒備,但不忍立刻回駁,只是警醒道:“何事?”

解般正色:“奉烈關大黎軍中有一度遼將軍跟我近十年,情同手足,騎射出眾,若是他有險,望大人能出面救他一命。”

虞授衣稍稍放松,還好不是放她回去,但心中依然不是滋味,只道:“若是被俘,我會讓人不取他性命。”

解般搖頭:“度遼將軍若是被俘,怕是立刻會自刎——他對大黎很是忠誠,我不希望他有難。”

虞授衣沈默許久,續了茶道:“好,依你所言。”

解般覺得,第二策實在不給力,既然沒抱上,那就換第三策,下狠命,以退為進!

身為征澤大將軍,解般不能不知道穆戍人對她恨有多深,就像大黎人對穆戍大帥滔滔不絕之恨一樣,大黎的邊城至今還有首童謠:“穆大帥,短命衰,三箭兩槍馬下摔,穆戍棺材肩上擡。”……只可惜童謠不可信,前世她慘死時,穆戍大帥還好端端的。

這要是以退為進,就要先請罪,先博得一個印象分。

而這請罪自然要從自身下手,解般想來想去,斷胳膊斷腿自然是很有誠意的,但她斷不起,亂世當前首先要自保,否則就算把罪請了,自己也活不下去。

那斷什麽呢……解般苦思冥想良久,悟了!斷不了頭,本將軍可以斷頭發嘛!

解般想明白後,立刻站起,凜然一甩袍服,鏗鏘曲起一條腿半跪,斂著下頜卻風骨不減,單手扣著地道:“大人,解某明白自身於穆戍有大罪過,然實在是國家之命。解某不敢背棄國命,實在不能再與大人同桌而食,解某願以三尺發謝罪!”

虞授衣:“……”

他在猝不及防下心緒起伏過大,手中茶盞應聲而碎,溫熱的茶水濺濕了他的袖口,餘下的順著桌沿一滴滴在地上積成小窪。

即便如此,他的臉上仿佛被冰封一般,唇色也是穆戍人特有的淡薄,只是沈默,眼眸完全閉上,睫毛垂下後倒下弧度的陰影,深不見底的君心。

在穆戍國都參與過奪嫡之戰的臣子們,都曾經有一個共識——二殿下深不可測,就連最善於窺探帝心的臣子都無法在他身上瞧出一絲半點的情緒,但就算他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卻沒人願意他閉眼。因為一旦他閉上眼睛,說明自身的情緒有些難以控制,結局通常過於可怕。

但解般不知道,她見虞授衣閉眼,楞了一下,想著難道三尺不夠?要……禿頭才行嗎?

虞授衣閉眼良久,緩緩睜開時看見解般茫然地看著他,解般生來便有一副濃墨重彩似的眉眼,壓著刀光血影的戰氣,此時舒展開的眉目卻像是含苞待放的茉莉。

他心中的陰霾忽的就散去了一部分,此刻也徹底壓住了情緒,想伸手扶她起來,卻只是觸碰了她的鬢角,淡淡道:“很漂亮的頭發,自己好好留著。”他站起身,放柔了語氣道,“兩個時辰已過,休衷,我們啟程吧。”

解大將軍一定想不到,她這盡心竭力的抱大腿三策,著實狠狠的給虞授衣添了三回堵。

穆戍國主足足心塞了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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