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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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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了?”小路易悄聲詢問禦醫內穆爾先生。他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到親王府探望病情。醫生對他的固執無可奈何,只是無論如何也不準他靠近房間一步。

“老親王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了,老實說,這真是一個奇跡。”

“那麽,凱瑟琳呢?”

內穆爾搖搖頭,嘆道:“很遺憾吶,公主殿下負擔起全部照料的職責,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邊緣,她的抵抗力大不如前,我疑心她也染上了天花。”

“上帝!”小路易叫道,“讓我見見她!”

“不行,殿下。誰都不能去看他們。凱瑟琳公主已經連續發了四天高燒,目前已陷入中度昏迷。這裏的空氣太渾濁,不利於治療,有效的治療辦法是隔離。”

“隔離?”

“必須把他們送到空氣清新、場地開闊的地方去。”

小路易煩躁地來回踱了幾次步。“那麽送到哪裏去呢?”

“格林蘭島。那裏是皇家療養地,一點也不辱沒公主和親王的身份;事實上,如果當初一早就隔離親王殿下,公主也不會被傳染上。”

小路易更急速地踱來踱去,又把他的頭抵在墻垣上。

“好吧,”最後他說,“但是要派足夠的人手照料他們,不能有一點疏忽。誰負責治療他們?”

“昂維爾先生很合適。”

“那麽,告訴他,務必使公主恢覆原先的模樣,否則,我要他的腦袋!”

“要送我們到格林蘭島去嗎?”半睡半醒的凱瑟琳問。

“是的,殿下。那裏的空氣對您和親王有好處。”內穆爾一邊給她檢查身體一邊道。

“您是專家,我想我不便提出抗議。”

“您是一位好護士,現在則是一個好病人。”內穆爾微笑道,對於病人來講,他的笑容是極富感染力的。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呢?”

“明天就出發,殿下。”

“明天?”凱瑟琳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回來呢?”

“這可說不準,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回來的。”

“今天是幾號了?”

“六月十七號。”

“六月十七號……我出發的時候是五月十五號……”凱瑟琳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可以寫信嗎?”

“當然,不過您得先喝藥。”

“又是這種苦苦的湯藥嗎?”凱瑟琳皺著眉頭苦惱地抱怨。

“這是來自中國的草藥,盡管苦,但是很管用,是用一些神奇的草藥和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起配制起來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搞到這些東西的——不得不承認,東方人的確很神秘。”

“您這樣說,倒叫我要好好品嘗這些神奇的藥湯了。”

“好孩子。”

凱瑟琳接過醫生端來的中藥湯,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溫良又怪異的味道。凱瑟琳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咕嘟咕嘟一口氣把藥全喝了。末了,她忍不住齜牙咧嘴地將碗交還給醫生。而醫生則在她嘴裏放了顆糖果以示嘉獎。

“現在讓我們一起來念一句東方人的咒語,讓病好得快一些,跟著我念:‘LANGYAOKUKOUYIYUBING’(良藥苦口利於病)。”即使像凱瑟琳這樣不懂得東方語言的人,聽到這樣古怪的發音,也知道這句話講得大有問題。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這是什麽意思呀?”

“這是東方人生病時常講的一句話,意思大概是:菩薩保佑——菩薩就是東方人的上帝——毛病就會快快好的意思。”

“這種發音聽上去真古怪,的確像是咒語。現在我的精神好象真的好多了,我可以寫信了嗎?”

“當然。”

醫生搬來了一張小書桌,把它架在床上,又給凱瑟琳拿來了紙和筆。

“把蠟燭拿近些好嗎?我的眼睛看不太清東西。”

於是凱瑟琳借著燭光,艱難地寫起信來。燭光下,凱瑟琳的臉上布滿了紅色的斑點,內穆爾心中也忍不住感傷起來。

信使日夜兼程把信送往馬塞。

以下事信件的主要內容:

“親愛的公爵:

當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出發前往格林蘭島了。這是醫生的囑托,惟有清新的空氣才有利於這種病癥的痊愈。因為我在照料父親的時候,由於不謹慎或者其他原因,我也染上了天花。

我寫這封信,因為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巴黎,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馬塞。我預定出發的時間是明天,也就是六月十八號,我想我是不可能在我們約定的期間內回到凡諾蒙了,但這並不是你我的意志所能決定的。

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路上了,就像我們當初告別的時候一樣,再向我道一聲‘珍重’吧。

凱瑟琳·伊麗莎白

1767年6月17日”

信件被及時送到了凡諾蒙莊園。

當信使到達莊園的時候,本能地覺察到莊園正籠罩在一種不尋常的氣氛中。

他大聲叫門,但是沒有人回答。莊園大門緊閉,從鐵柵欄看進去人跡全無。

“有人嗎?”他又大叫,“快開門,我有急件,是從巴黎威爾士親王府來的。”

仍舊沒有人回答。

“餵——這裏有人嗎?”信使有點氣餒了,他簡直有點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凡諾蒙莊園。他退後幾步,仔細看了看門上的標志,確信自己沒有走錯地方。於是他再次走到門前大叫起來:“餵——”

“別叫了,我的頭都被你叫疼了!”一個聲音呻吟著從他的身邊傳來。

信使被嚇了一跳:“誰!”

“什麽誰?”那聲音又道,“你是誰?居然到這裏來大喊大叫。”說著,旁邊的矮樹叢悉悉嗦嗦一陣響動。

信使首先看到一只紅鼻子冒了出來,隨後,一張醉眼惺松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是誰?”紅鼻子又問道。

信使一看到對方不過是個醉鬼,便又神氣起來:“我是來自巴黎的信使,有急件要交給這裏的主人旁多瓦公爵,我相信這裏是公爵府上吧。”

“你……沒找錯。”

“那為什麽一個人都看不見呢?”

“您說這話得憑良心,”他道,“難道我、我不是人嗎?”

“怎麽,”信使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麽說,您是這府裏的人?”

“沒錯,年輕人,我是這裏的看門人,我叫內、內克。”紅鼻子呵呵笑道,他揚起手中的酒壺,“您喝酒嗎?”

“不,謝謝。”年輕的信使捂著鼻子,後退了兩步,“那麽您可以帶我去見公爵大人嗎?”

“我可沒那個榮幸,這會兒誰都見不著老爺。”

“他出門了嗎?”

“出門?嘿嘿,也許吧……出門了也比沒出門好……”

信使顯然聽不懂這話的意思,但他不便深究。“那麽,可以帶我見管家嗎?”

“奧馬爾先生出、出門了。嗯,出門了。”

“那可糟了,這封信可怎麽辦?”

“什麽信?”

“是凱瑟琳公主要我交給公爵大人的信件。”

“夫人的信?”

“是的。”

“那您可得等奧馬爾先生回來……”

“不幸的是,我還有一封急件,要立刻送往塞浦路斯。”那毛毛躁躁的年輕人道,“我沒有時間在這裏多耽擱。我可以把這封信交給您嗎,等管家先生回來的時候,煩勞您叫他呈給公爵大人過目。”

“當然,您把信留下吧。”

“那麽就交給您了,請務必將信交給公爵大人。”

“以我的酒壺發誓。”

於是年輕的信差把信交給了喝得醉醺醺的看門人內克後,翻上馬背疾弛而去。

“再見,年輕人,再見。”內克搖晃著酒壺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

“真可愛的小夥子……”他喃喃道,“我兒子如果還活著也有這麽大了吧……唉……為了健康,可不要得病!”說著,他又一氣兒灌了好幾口酒。想到自己的夭折的孩子,看門人內克更有了喝酒的理由,加上他昨夜的宿醉,不一會兒他就醉得人事不知了。

他步履蹣跚地穿過玫瑰花田,回到傭人房後,立刻倒頭大睡。卻把凱瑟琳的信件不留神遺落在玫瑰花田裏。那滿載著愛與真誠的香水信紙,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星空之下。當內克第二天傍晚睡醒的時候,他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凡諾蒙莊園的書房裏,弗蘭克沒有點燈,這個絕望的男人把自己由身到心都沈浸在了黑暗之中。

“弗朗索瓦一世(註:弗朗索瓦一世是法國1515年~1547年的國王)說,‘女人是善變的’,莎士比亞說,‘女人像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前者是一個偉大的國王,後者是一個偉大的詩人,他們二人都是應該知道女人的。”

“我詛咒你,女人啊,你是最不值得浪費情感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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