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易挽著凱瑟琳跳了半場，一揮手向眾人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於是舞池裏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接下來要跳的是沙龍舞，這是來自奧地利宮廷的舞蹈，是專為費戈珍公主安排的舞蹈。在舞蹈中，男方要向女方敬獻她最愛的花朵。梅裏匆匆忙忙去找司儀訂紅玫瑰。

司儀官笑道：“您是第七個了，閣下。”

梅裏不解其意：“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算上您，已經有七位先生來向我訂紅玫瑰了。”

梅裏急了：“那麽？”

“沒有了。”

“沒有了？總還有剩下的吧，幾支也成。”

“一支也沒有了。我對那五位先生也是這麽說的。”

“這怎麽可能，是誰訂了所有的紅玫瑰？”

“是王子，閣下。”

“你怎麽了？”普羅旺斯奇怪地問梅裏，“看上去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什麽，只是紅玫瑰全都被訂完了。難道費戈珍公主也喜歡紅玫瑰嗎？”梅裏嘆了口氣，“一會兒跳舞，我只好向凱瑟琳公主獻白玫瑰了。”

“我勸你不要白費氣力了，伯爵。”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據我所知，費戈珍公主喜歡郁金香吶。”

“你的意思是……”

“就我而言，閣下，我確信接下來的是王子殿下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胡扯！”梅裏道：“他可不比我們，這是他的訂婚宴會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普羅旺斯微微一笑，“更何況當初公主出嫁的情形我們都有目共睹呀。誰能說沒有機會呢？”

舞會中場，弗蘭克不著痕跡地走到凱瑟琳身邊。

“恭喜您，夫人。”他道。

“什麽？”凱瑟琳因為興奮，臉頰紅撲撲的，更顯得光彩照人。

“您現在是全場最受矚目的女性。”

“您這是在誇獎我嗎？”

“我只是覺得奇怪，夫人，像您這樣一個巴黎女子，在公眾場合怎麽也像個鄉下丫頭一樣到處賣弄風情呢？”樂隊的聲音驟然響起，凱瑟琳一時間沒有聽清（或者說沒聽明白）弗蘭克的話。

“你說什麽？”她追問道。

這時候，小路易向凱瑟琳走來。他手中抱著一大束紅玫瑰。

凱瑟琳向後退了退，讓出一條通道，以便讓小路易走到後面德國的費戈珍公主、俄國的葉卡特琳娜公主、英國的阿妮斯公主以及其他國家的貴族佳麗面前。完成這個儀式，手捧鮮花的無疑就是王子小路易的意中人了。

各國公使以無比緊張的情緒靜觀局勢的發展。可以說，此舉即將牽動歐洲政治格局的變化。無論是親德派、親俄派還是親英派大臣，都捏了把汗。

小路易走到凱瑟琳面前時停頓了一下，人群中微微起來一陣竊竊私語。然後，他又向後走去，人群又一次屏息靜氣。小路易走到各國佳麗面前，以極其高雅的風度向她們鞠躬致意，然後竟將紅玫瑰一束束分別放在她們手中。

場內起來一陣小小的騷動。來自各國的使者，都明顯表示出不滿，尤以俄國和德國公使更甚。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在開我們的玩笑嗎？”

小路易打斷了眾人的議論，吩咐繼續跳舞。然後他竟漠視凱瑟琳的尷尬和弗蘭克的惱火以及眾人的訝異，再次邀請凱瑟琳做他的舞伴。沙龍舞結束後，小路易邀請凱瑟琳陪他到露臺散步時，將一朵鮮艷的玫瑰花別在凱瑟琳的胸前。

“美麗而多刺的玫瑰，理應配像您這樣美麗而勇敢的女子。”在微醺的酒意下，小路易顯得更加溫柔多情。

“您喝醉了，殿下。”凱瑟琳退後一步，摘下那朵玫瑰花，放在露臺欄桿上道，“只有凡諾蒙的玫瑰，才能佩帶在我的胸前。”

看到凱瑟琳匆匆忙忙從舞場中退出，一直默默註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弗蘭克隨後走出了大廳。

“我的老天，”凱瑟琳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無疑和在場所有的男人一樣，被您的魅力迷倒了。”

“荒謬！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

“那是因為您並不像以往那樣，正正經經地同他們說話。”

凱瑟琳站住了，轉過身正視著弗蘭克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說起來，這話我好像已經聽過一次了。”

弗蘭克也立定了，冷冷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賣弄風情，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公爵大人，”凱瑟琳氣得兩頰通紅，“能再重覆一遍您剛才說過的話嗎？”

弗蘭克以冷酷的聲調，一字一句道：“您在今天的舞會上大出風頭，我的夫人，難免有賣弄風情的嫌疑。”

他的話像寒月裏冰透的鋼針，一個字一個字刺進凱瑟琳的胸口，凱瑟琳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

“你這樣指責我，僅僅因為路易請我跳了兩支開場舞嗎？”

“這兩支舞原不該由你來跳。”

“即使是王子的邀請？”

“是的。現在，每個人都把你看作蕩婦了！”

“啪”的一聲脆響，在花園中忙事的幾個仆人都忍不住往這邊張望。

弗蘭克似乎從惡毒的醋意中清醒過來了，他愕然地看著凱瑟琳，手捂著左邊火辣辣的臉頰。

凱瑟琳渾身發抖，原本由通紅轉為鐵青的臉，此刻又蒼白得可怕，她美麗的眼睛中蓄著淚，然而不知什麽力量制止了淚水的下墜，她眼裏燃燒著可怕的絕望，青紫色的嘴唇顫動了幾下，勉強擠出這幾個字來：

“是你才會這樣以為，閣下！我原以為你已經變了，我真是太愚蠢了！”說完她再也沒看公爵一眼，裹緊大衣，飛快地消失在花園盡頭。

“凱瑟琳……”弗蘭克自知失言，追上前去。

然而凱瑟琳沒再同他說過一句話。

凱瑟琳回到公館後徑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弗蘭克垂頭喪氣，卻又無可奈何。他一心想找機會和凱瑟琳和好，可是凱瑟琳連見都不肯見他。

接下來幾天，王後安妮宣召凱瑟琳公主進宮伴駕，弗蘭克雖然嘴上不說，心中老大不樂意。並不是不願意見王後，而是每次面見王後的時候，小路易必定會在王後身邊隨駕；凱瑟琳看起來也並不快樂。

此刻，這一行人正在花園中玩高爾夫球。

“你不願意見我嗎，我的孩子？”安妮王後關切地詢問凱瑟琳。

“您為什麽這麽說，我的好伯母。”凱瑟琳笑道。

“可是你的臉色不好，我看得出，你的笑並非發自內心——哦，不要那樣看著我——在宮廷這種地方，你若是憑表面現象判斷事物，就難免經常出錯。”

“母後，您把宮廷形容得太可怕了，會嚇壞凱瑟琳堂妹的。”路易道。

“哦，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安妮笑道，“但我可不認為一個敢在瑪利亞眼皮底下掏鳥窩的姑娘膽子會那麽小。”

“啊，您在取笑我了。”

安妮王後呵呵笑了起來，她環顧四周問道：“我們的旁多瓦公爵到哪兒去了？”

“陛下，他剛才和親王一起散步去了。”

“怎麽？”安妮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氣道，“他倒放心把年輕貌美的妻子獨個兒留在風liu人兒成堆的地方嗎？”

隨從人員都嬉笑起來，小路易微笑的看著凱瑟琳，後者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看！”阿圖瓦侯爵向王後方向弩了弩嘴，“看出什麽名堂來嗎？”

“什麽？”阿德萊德親王假裝看不懂。

“您在裝佯嗎，親王？”阿圖瓦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凱瑟琳公主和王儲殿下走得很近吶。”

“看來，王儲殿下愛上有夫之婦啦。”阿德萊德笑得很暧mei。

“你認為小路易有意跟凱瑟琳親近嗎？”

“您在明知顧問吧，侯爵。”

“那麽旁多瓦公爵呢？”阿圖瓦道，“您以為他是那種甘心情願戴綠帽子的人嗎？”

當他提到旁多瓦的時候，阿德萊德臉上閃過一絲執拗的表情。“我從來不喜歡這家夥。”

“現在的他在王儲眼裏可是紅人。”

“您忘記一年前在馬塞的婚禮了嗎？”阿德萊德哼道，“他傲慢得甚至連國王都不放在眼裏。”

“然而王儲卻千方百計跟他套近乎，親王大人，您不覺得這裏面大有文章嗎？”

“哦？”阿德萊德挑起半邊眉毛，“以你之見……”

“王儲殿下雖然風liu，但恐怕此舉更有深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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