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受了沈黎的邀請，蘇玉瑤回到蘇公館後便和蘇老二說了要去參加舞會的事。

蘇老二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但是說到這次去參加舞會的，都是滬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少爺和小姐，他怕蘇玉瑤打扮得太過隨意，顯得與會格格不入的，過去給人看輕。

當天早上便特意推了外面的邀約，陪蘇玉瑤去做發型。

前些年，西方的燙發傳進國內之後，逐漸為人接受和奉為新潮時尚，很多大城市的女子都爭相開始學習西式的發飾，滬城的流傳程度更是不遑多讓。

街上隨處可見燙著卷發的女子，偶爾還有將頭發染成棕色，或是褐色，標新立異。

蘇玉瑤從小到大都沒有大剪過頭發，至多只是自己修修發尾，再加上老家洗頭都是用的自制的秘方，到如今頭發雖然已經齊腰，但仍烏黑發亮。

這般讓她剪了或是燙卷，說實話打心裏她不太能接受也並不情願。

和蘇老二在理發店門口磨了好一會兒，蘇老二看著她一頭天然的烏黑長發，終於嘆著氣不再強硬的讓她燙染。

理發師最後只幫蘇玉瑤剪了個蓋在眉間的前劉海，將她一貫梳理成麻花辮自然垂下的辮子給向上折成環形，用緞帶系起。

沒了原先的拖沓感，整個人氣質都清新幹凈了不少。

蘇老二挺滿意，和她出了理發店後邊走邊說：“既然二少說來接你，那今晚我就不派司機送你去了，你機靈點，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出了什麽問題，我會幫你做主的。”

“嗯。”蘇玉瑤心裏突然暖暖的，四肢百骸都湧入一股熱流。

蘇老二下午有事，兩人在外邊逛了逛，找了家飯店吃過午飯就分道揚鑣，田生來接蘇老二，讓老李送她回公館休息。

傍晚時分，沈黎如約來蘇公館接她。

親自開的車，依舊是穿一身筆挺的西服西褲，還有馬甲三件套，戴頂禮帽，紳士又風度翩翩，比街頭畫報上的男星還好看得多。

“阿滿今天更漂亮了！”沈黎乍一見到她就讚嘆道，邊伸手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謝謝。”蘇玉瑤抿著笑上了副駕駛位，掖了掖裙角說，“二少也很帥。”

“我可是說你今天更漂亮了呀！”沈黎故作委屈，“你難道不誇一下我一直這麽帥的嗎？”

兩次相處下來，蘇玉瑤已經有些習慣他不時的抽風和耍寶。

既只是無傷大雅的玩笑和客套，她也不吝嗇如他所願多說說，當即便認真的收斂起了臉上的微笑說：“二少很帥，一直都很帥。”

沈黎終於滿意，露出得逞的壞笑來。

兩人挑的出發時間不太合宜，這個點正是滬城最繁忙最堵的時段，工廠裏工人下班，學校裏的學生下課，待在家裏的婦人會出來買菜，或是約上三五好友出門逛街，整條路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影。

剛好前方遇到電車經過，所有的人和車都停下來等待，他們的車子也被堵得走不動。

沈黎便幹脆雙手放開方向盤，回頭說她：“我們不是朋友嗎？我一直都是直接叫你阿滿的，你也別總是叫我二少了，聽著怪疏遠的。”

蘇玉瑤自然是樂意的，問他：“那要怎麽叫呢？”

沈黎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說：“就隨我家裏人叫子明吧！或者子明哥也行。”

蘇玉瑤遲疑：“這好像不太合適——”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前邊電車開了過去，道路慢慢開始疏通，沈黎便集中註意力看前方，邊說道，“難不成你年紀比我大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蘇玉瑤反駁說。

沈黎抽空偏頭看她一眼笑著說，“既然不是，就是同意了。”

蘇玉瑤無奈，突然想到那天錢淑芬說沈堯的話，也含笑送給他：“你和大少一樣，打賴。”

沈黎哈哈笑說：“你太小看我大哥了。”

他們到新天地的時候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會場裏人還不是很多，但沈堯已經到了，而且還很帥氣的穿著一身軍裝，顯得非常的打眼和突兀，偏偏這人還十分享受別人的註目似的，滿場的轉。

略帶痞性的風流招搖，再加上他那一張臉蛋，惹得全場女孩子都在暗暗躁動。

蘇玉瑤問沈黎：“他一直這樣嗎？”

沈黎不答反問她：“你聽說過關於我大哥的那些事嗎？”

蘇玉瑤想到從阿玲他們那裏聽來的八卦，點點頭說：“聽說無論是世家小姐，還是交際花，沒有女人能逃得出大少的手裏，那些追成功的，最後卻也沒能堅持多長時間，很快就會因為被拋棄，而黯然神傷。”

聽她說得深情並茂，沈黎忍俊不禁：“你原來是以為滬城流傳的關於他的那些風流韻事，全都是無中生有的嗎？”

“還真有那麽傻的姑娘啊……”蘇玉瑤驚嘆道。

沈黎帶著她往沈堯那裏走，邊走邊說：“但是那話也不全對。其實大哥從來不主動追人的，他就是有事沒事釋放荷爾蒙撩撥一下別人的心，若是人家不搭理，他也不會去自討沒趣，他說這事講究兩廂情願。”

“荷爾蒙？”蘇玉瑤疑惑，“這是什麽？”

沈黎想了一下解釋說：“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迷人的魅力。”

“聽你的意思大少其實有點騷包？”蘇玉瑤有些一言難盡，絞盡了腦汁才在腦海裏，找到這樣一個詞才形容沈堯的行為。

“騷包？”沈黎笑出聲來，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阿滿，你這個詞用得非常貼切。”

兩人走近沈堯，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時候，錢從安突然從他身後竄出來，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打招呼道：“小表哥！蘇姐姐！你們終於來了！”

沈黎拍了拍她的腦袋問：“安安什麽時候來的，和你哥一起嗎？”

“我是和表哥一起來的。”錢從安去挽著沈堯的手臂，“你看他身上的軍裝，和我身上穿的這套衣服是不是很配呀？”

說著又朝蘇玉瑤這邊看過來，蘇玉瑤笑著問候：“錢小姐。”

“怎麽？”沈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就只是一套很普通的在校學生的套裙，“你們倆穿這樣還有什麽說法嗎？”

沈堯十分無奈的開口解釋：“她今天不知道怎就心血來潮，拉著我去拍照，還要弄什麽亂世佳人的主題，非讓我穿一身軍裝，和她扮演因戰亂不得不分開的青梅竹馬，我現在很懷疑，改天會在畫報連載的故事插圖裏看到自己。”

錢從安小聲嘟囔：“我才不會把照片賣給報紙，這是給我們校報用的。”

“你倒是還挺有原則。”沈堯聽她這麽一說，連氣都氣不起來：“看來待會兒回去，我要問問二嬸，他們學校的學生為校報這般盡心盡力，她有沒有什麽獎勵。”

“哎呀別啊！表哥！”錢從安晃著他的手臂撒嬌，撅著嘴說，“這是我們校報新開的故事連載版塊，反響很不錯呢，我這不是想趁熱打鐵，給宣傳出去嗎！你要是去和小姑媽說了，她肯定會說我這樣做不對，會批評我的！”

“我看你不是想趁熱打鐵，是要趁火打劫。”沈堯笑，“先把我騙出來，等上了你的賊船，什麽不是你說了算？”

蘇玉瑤聽他們的對話聽得是雲裏霧裏的，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沒忍住疑惑問出聲來：“錢小姐的小姑媽是——”

沈堯的二嬸不就是沈二夫人嗎？

她知道沈大夫人姓錢，沈二夫人姓林，所以從錢從安的姓氏判斷，顯然她和沈大夫人更像姑侄才是，怎麽叫沈二夫人小姑媽呢？

沈黎給她解釋：“她說的小姑媽是我娘，我大娘是她親姑媽，她隨了我大娘的叫法。”

蘇玉瑤想到剛才錢從安和他們打招呼時候，叫沈黎小表哥，原先還以為她家是沈家共同的親戚，就好比她母親是沈家的女兒出嫁這樣，沒想到其實是這樣一層關系。

理解之後又想起那天在沈家見到林出荷的情景，不由得奇怪道：“若說的是二夫人，我覺得二夫人挺好相處的，錢小姐怎麽有些怕她的樣子呢？”

錢從安癟癟嘴：“小姑媽平時確實挺好說話的，但那是在學校之外呀！”

沈黎攥了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咳：“我娘是他們學校的校長，對學校裏的事情都是公事公辦，說不好聽點叫鐵面無私，據說學生都挺怕她的。”

沈堯糾正：“那叫敬畏，若是沒做虧心事，怕什麽？”

錢從安感覺矛頭又要指向自己，松開挽著他的手臂後退著，呵呵笑說：“表哥你們接著聊，我去找找我同學！”

轉身飛快的混進人群裏。

沈堯笑了一下就隨她去了，回頭問沈黎：“你還沒見著明承吧？他在內廳那邊招呼瑾延和關家的三小姐，一起過去打聲招呼？”

將單手插回兜裏，邁開步子走的英姿颯爽。

“關家三小姐？關瑞珊？”沈黎確定自己沒聽錯，“之前沒聽說她要回來啊？”

“說是今天剛到。”沈堯隨口一說，看不出真實想法。

蘇玉瑤懵懵懂懂的跟著他們，對林出荷竟然是一個學校的校長這事，震驚得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她竟然馬上就要見到關家的三小姐了這事驚到？

關家三小姐，就是那個阿玲口中評價頗高的滬城風雲女子？

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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