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過衣香鬢影的會場，推開內廳厚重的門進去，裏面地方不大，中間擺著沙發和方桌，只見桌旁圍坐著四個人，兩男兩女，打扮光鮮亮麗，氣質高貴，無不說明他們或家世優越，或是年輕有為。

主座的年輕男人先看見他們進來，站起來招呼道：“大哥、二哥，你們終於來了！快過來坐！”

接著又看向蘇玉瑤問：“這位小姐是？”

沈黎微微側了側身，向他介紹蘇玉瑤說：“這位是蘇小姐。”

然後又向蘇玉瑤介紹那個男人說：“這位是明承，鄭家的大少爺，也是這次舞會的組織者，我表弟。”

鄭家？是關家大小姐嫁的那個鄭家嗎？怎麽這人又是沈黎的表弟？

蘇玉瑤有些淩亂，剛才那個是沈堯的表妹，現在這個是沈黎的表弟，這些高門大戶是不是都彼此之間是姻親？

“原來這位就是蘇小姐呀，久仰大名了！”鄭明承笑說，“快請坐！”

“鄭少爺知道我？”蘇玉瑤驚訝。

她不知道，有種名聲是人在深閨，但名揚四海，她確實是沒怎麽出門走動，但是現在，滬城誰不知道蘇公館裏多了位蘇小姐。

滬城姓蘇的人家本就不多，近來動靜較大的也只有一家，和沈家又關系密切，現在她跟著沈家兄弟一起進來，昭然若揭的身份，誰心裏不是已經跟明鏡一樣。

鄭明承示意他們入座：“蘇小姐在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我想應該沒幾個人不知道吧。”

蘇玉瑤隨沈黎落座，朝屋裏另外三人笑著點點頭致意。

然後才向鄭明承不好意思的回：“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哪有那樣的本事。”

你是沒有，但是你那個好舅舅有啊！鄭明承心說。

沈堯卻在這時不聲不響的，忽然拿起面前裝了糕點的一個碟子遞到蘇玉瑤面前，說：“試試這個雲片糕，讓老字號送過來的，味道應該不錯。”

薄如書頁的雲片糕一碟只有六片，每片對卷，首尾朝裏，合著擺放成了一個花朵的形狀，蘇玉瑤註意力被吸引去，小心的拿起一片，撕了一角放入口中，清甜細膩，輕抿即化。

沈堯趁此機會去看鄭明承，眼含威壓，把他將將要說的話都給嚇得咽回了肚子裏。

正疑惑沈堯為什麽要做出這個舉動警告他，鄭明承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瞬間了然，擠眉弄眼的看了沈堯一會兒，然後才壞笑著清咳了咳說：“蘇小姐剛來滬城不久，對在座的各位都很陌生吧？”

蘇玉瑤點點頭表示確是如此。

“我給蘇小姐介紹一下這三位。”鄭明承想起他身為舞會組織者的身份，把話題轉回正軌上。

戴金色細邊眼鏡的儒雅男人叫周瑾延，是滬城商務印書館經理，周浦和的兒子，也就是沈家的小周太太的胞弟，兩個月前剛從國外回來。

蘇玉瑤隱約對這個人有些印象，還記得初到滬城那天遇到沈堯，蘇老二問他要去哪，沈堯就說的要去找的周家的少爺，蘇老二還誇了那位周家少爺前途無量。

想來就是眼前這位。

這人書生卷氣很濃郁，相比沈黎的溫和，他更偏向是天生溫潤。就只是微微笑著不說話，就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而在座的那兩位年輕時髦的女性，都燙著時尚的卷發，細看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一位身穿洋裝，一位穿旗袍，描眉畫唇，精致細膩。

蘇玉瑤猜想應該是兩姐妹。

果然，鄭明承介紹說穿洋裝的是關家剛留學歸來的三小姐，關瑞珊。而另一位則是關家的二小姐，關瑞琳，現在任滬城女子學院的英語教員。

除了蘇玉瑤因為剛來滬城對這些人很陌生，沈堯其實和關瑞珊也是初次見面。

這裏在座的，關家和鄭家因為是在滬城發展起來的家族，自上一輩開始就認識，如今又兩姓聯姻，親上加親，自然是沒有不認識的道理。

而周家，兩三年前遷來滬城，在滬城站穩了腳跟，往常禮尚往來，和這兩家也是多有交流。

唯有沈家這邊，沈二爺倒是因著在這裏教書，待了較長的時間，所以沈黎和他們都認識。但沈大爺卻是三個月前才進駐滬城，這樣仔細一算來，其他人都因著親戚關系走動，和之前的碰面，或多或少已經見過。

就只有沈堯因來的時間短，和常年在國外的關瑞珊碰不上，自然陌生。

待鄭明承介紹完，他便隨口寒暄，問：“關三小姐這次回來，是學成歸國，回來報效國家，還是只是探親？”

“沈大少爺說笑了，不過是落葉歸根而已。”關瑞珊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淺淺的微笑道，“以後在滬城，還要仰仗您賞口飯吃呢。”

這話便是間接表明是已經留學歸來。

“哦？”沈堯似乎來了興趣，挑挑眉問：“不知道關三小姐想吃哪一口飯呢？”

這話不好回，似乎有什麽隱含深意，但又似乎只是話趕話那麽隨口一說，關瑞珊還未回答，倒是周瑾延在旁邊忍不住幫襯說：“我已經邀請瑞珊到印書館工作。”

沈黎這會兒插上了話，說：“聽說你們印書館上學期推出的英語教材十分火熱，現在看來傳言是真的了，都要再招人了呀！”

鄭明承在一邊興致勃勃的接道：“這個我知道！明弘他們學校現在用的就是這個教材！”

聞言周瑾延只是淡淡笑說：“確實還不錯。現在家長都認識到英語的重要性，所以學校裏的課程應運增開，但是原來沒有人做過這個方面的教材，教材稀缺又不很完善，特別是中小學的英語教材。”

“印書館上學期推出小學英語教材，回饋來的消息普遍不錯。”他道，“我們計劃下學年就推出中學英語教材。”

說著去看關瑞珊：“但是中學教材不似小學只局限於入門，我手頭還有翻譯外文書籍的工作，抽不出太多時間，這才不得已求了瑞珊來幫我的忙。”

關瑞珊笑著落落大方：“師哥太謙虛太見外了，明明是我得了便宜。”

鄭明承忽然被話點醒，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瑾延哥可是瑞珊小姨的師哥，這個忙可就不好不幫了！瑾延哥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然後又追述：“這樣一說，瑞琳小姨也是英語教員，怎麽不幹脆把瑞琳小姨也請了？”

蘇玉瑤當了半天陪襯，聽他們說的暈頭轉向，什麽英語什麽教材，還未理清楚頭緒，鄭明承這兩聲小姨又給她砸了個懵楞。

鄭明承分明和關家的兩位小姐差不了幾歲，卻差了一個輩分？

剛才沈黎介紹鄭明承是鄭家人的時候，她想起關家大小姐嫁的正是鄭家，還只道關家大小姐估摸就是嫁的鄭明承的兄長之類，但沒想到卻不是。

這般算起來，意思是關家大小姐嫁的是鄭明承的叔伯？

或者，鄭明承的父親？

蘇玉瑤滿腦子的疑問，但也知道此時不是問的時機，把滿腹好奇吞回肚子裏，打算回去後問問蘇老二。

而也當了一晚上陪襯的關瑞琳，聽到鄭明承把話頭轉向她，終於有機會開口：“我學校那邊白天要上課，晚上時間又不多，找我豈不是等明弘要用上這教材，都還不一定能做好呀！”

說著自己先笑起來：“還是瑞珊合適。但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也絕不推辭。”

“我就先謝過關二小姐了。”周瑾延笑著說。

沈黎摻合道：“這聲謝太輕，還是到時候稿費分一分實在！”

“這個沒問題。”周瑾延應下。

沈堯無聊的轉著視線，瞧見蘇玉瑤在旁完全說不上話，但依舊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他忽然站起來說：“估摸外面來的人已經不少，清閑夠了就出去吧，待會兒別讓人找不到。”

鄭明承看一眼墻上的時間：“還真是，我們快出去吧！”

聞言一行人紛紛起身，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浩浩蕩蕩的往外走，剛回到會場裏，果然馬上就有這樣那樣的人過來找這位、找那位了。

孟十三也來找沈堯，似乎比上次見到時要消瘦了些。

面上露著嬌羞，但眉目間又帶有絲絲憂愁：“大少，我有話和你說，你能和我來一下嗎？”

眼見各自都有事要忙，確實沒法再像剛才那樣偷得難得的片刻清閑，鄭明承招呼一聲玩得愉快後，就要先行離去。

關瑞珊留了一下說：“明晚家裏舉辦一場慈善晚宴，若無事，還請各位都能賞臉參加。”

蘇玉瑤對關家的印象還不錯，也想見見關老爺這位大善士，便答應下來。

倒是奇怪沈堯似乎對此事不太熱衷，面上露出了些許的不耐煩，雖然只停留短短一瞬即逝，但仍被她捕捉到了。

過後也卻是只淡淡的應下就和孟十三一前一後離開。

蘇玉瑤不解，但也暫時無解。

和其他人分開，讓沈黎也先去玩他的，就獨自在會場裏胡亂轉了轉，沒發現那天見到的漂亮的申家小姐，再加上又喝了兩杯飲品，便去找洗手間。

問了侍者怎麽走，沒想到剛走到冷清一點的地方，轉彎就見到沈堯和孟十三。

離她不遠，兩人面對面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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