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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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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麽?”

謝宇策沿著藥泉走了幾圈, 來到竹樓,推門而入, 咯吱一聲,灰塵落下, 裏頭布滿灰塵, 沒有人居住的跡象, 再回來, 天色已暗。

謝宇策松了口氣。

此地藥泉用途甚大,既是白露城城主府所有, 那他獨占並不為過。只是他在白日誤入此地發現泉水能療傷, 第二次時間寬裕洗浴良久順便吐納, 修為突飛猛進。

回去後, 他便問城主要來了這口泉,得知此地只是個活水溫泉, 沒有靈藥的成分。經此一役,此山被大魔占領,就連城主府的人也沒來這裏看過,並不知道這裏長了一些靈藥, 稀奇古怪地形成了一口藥泉。

謝宇策樂得占有此寶泉, 沒有聲張。

其實聲不聲張都一個樣,就算此地再珍貴,但敢到大魔領地的人也沒幾個。

可他後來有次上山, 聽急急忙忙逃下山的大魔麾下小鬼說被個光頭和尚給揍了, 他才猛然想到。

那個在戰場中神出鬼沒、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卻從不露面的家夥是個難得一見的神醫, 而且確實有丁點本事。

該不會那藥泉是那和尚搞的鬼……

為此接下來的許多天,一直到戰爭結束,謝宇策都沒有再來這裏。

這是頭一次在傍晚時分過來。

如果這口藥浴是那家夥所為,那他明知如此,還到這兒來泡澡,會有種送上門來的感覺,很不舒服。他堂堂一國皇子,家底雄厚,不至於貪圖別人的一口藥泉。

可如果不是,那便無所謂了。

此地靈花到了夜裏才會開,白玉靈草展枝搖曳,淡黃色靈蝶在空中飛舞,灑下點點微光,白日形同枯槁的藥草到了晚上競相開放,均散著微光,潔白的微光多了也就明亮起來。

藥泉猶如山間明珠,卻沒有藥香外溢,只有踏入其中才能嗅到清透的藥香,讓人精神舒暢。

距離此地一裏開外,竹林外一棵參天巨木上,有個人側躺在頂端樹幹,感悟生命大陸的演化過程,同時悠閑地看著下方。

那片他精心調配的藥泉裏,正躺著他的心上人。

這棵混沌神樹隔絕了時空,樹上的人處在數千倍的外界時間,順著他的角度往外看,外頭的時間過得很慢,每一秒鐘都像被定格了許久。

可以清楚而仔細地看到,對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甚至微妙而狡黠的目光閃爍,都盡收眼底。

“小駭,你太壞了。”神藤替那位渾然不覺的單純的皇子殿下說句公道話,“他如果知道你在這麽高的地方偷看他,時間流速下的天然慢鏡頭,每一幀都像按暫停鍵,估計就算知道這小藥池子裏用了多少買都買不到的珍貴藥材,也不會靠近這裏一步。”

“什麽偷看,別胡說,”吳駭咳嗽一聲,說,“我這不是為了修煉嗎,順便保護他的安全,你看這附近那麽多妖魔,他一個人,多危險。”

“誰?誰危險?謝宇策??他利用妖魔,以區區三千孱弱兵馬,擊退敵方十萬大軍,明顯就是一夥的。他獨自出行,妖魔鬼怪紛紛讓道,為了拉關系恨不得送禮,你沒瞧見??”

話是這麽說,可謝宇策脫衣服的時候,吳駭幾次想把神藤收起來:“我的人,你不許看。”

神藤說:“拿開拿開!還當我想看呢,我看沒穿衣服的人類,就像你們看扒了皮的樹枝是一個道理,別用你的邪念來侮辱我正兒八經的想問題!”

神藤堅持要看藥液效果,那藥浴是吳駭特意要它專門為謝宇策精心配制的淬體強身藥劑,需要根據效果來改良,道:“你到底要暗中刷存在感到什麽時候,時機還沒到嗎?”

“唷,都知道‘刷存在感’了。”

“別鬧,我說認真的。”神藤從沒見吳駭這麽小心翼翼地跟人打交道過,以前那些活了千年萬年的天之驕子,哪個不是三兩下中招。

但凡謝宇策有那麽點開竅,都會知道對方一門心思不求回報地對他好,就是對他有意思,沒別的理由了。

“如果你能直接接觸,了解清楚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也不至於摸瞎,浪費多少好藥材!”

吳駭不心疼,繼續欣賞美色。

此時,謝宇策靠在藥泉邊,水池邊沿像是被打磨過一樣,並非自然天成凹凸不平的那種,也不太光滑,靠上去剛剛好。

低調奢華的便袍疊得整整齊齊,長靴擺在較遠的地方,一條光潔的手臂擱在岸上。

左臂上繃帶未拆,血跡還在,謝宇策將它擱在岸上,閉目養神。

同一個畫面,動也不動,神藤都看膩了,也就是吳駭百看不膩,它也是服氣的。

吳駭擡眼望去,饒有興致地說:“你猜,他現在在想些什麽?”

“我怎麽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想什麽。”神藤知道吳駭看著謝宇策的時候想必滿腦子都是謝宇策,一根筋得很,心思一目了然。但謝宇策不同,二十多歲就已經心思成結,範圍太大,鬼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在想我。”

吳駭視線落在那條纏了繃帶的左臂上,微微彎起唇角,神藤非常熟悉他這個表情,這個表情不簡單,能逃得過他這個眼神和神態的目標人物,並不多。基本上只要吳駭想結交的天之驕子,都逃不過他的捕捉。

“我不信,”神藤說,“你就顧影自憐吧。”

藥泉附近很是安靜,黃昏過去,夜幕降臨,從山上俯瞰下方,滿城燈火通明,景色美不勝收。

謝宇策支起還算完好的手臂,調整呼吸,調動潭中藥力靈氣,功法自行運轉,他有意無意將受傷的那條胳膊放在較為顯眼的光亮處,也不去碰它,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白光落在上面,血跡斑斑,似乎受傷很重。

謝宇策擅長之技不少,但不包括醫術。

在各大古國,凡人生病或中邪可以去寺廟燒香祈福,凡間醫術只限於救治凡人,走上修煉道路的武者或佛修,大多能自醫,至於實力不濟、技不如人戰死也只能怪自己無能。

醫術治標不治本,只能恢覆體質,不能改善體質,他從不認為懂得治病救人的太醫、軍醫有多少能耐,這次見識到鬼神莫測的醫術,起初只覺難得,但沒覺得如此難得。

直到軍中眾口相傳,對比之下,他這才知道那人的神通廣大。

他這一境界的強者,只是手臂上一道小傷,沾染了魔氣,三天了竟然都沒治好,還有惡化的跡象。軍醫們正在夜以繼日地研藥,聽說宮裏母後也正為他祈福,功德都捐了不少。但按照正常療傷過程,還需要三五日才能痊愈。

謝宇策想起那不正經的光頭和尚來。

光頭和尚只會在危急關頭出現,但最終戰他身負輕傷,等來了洪大將軍帶來的後援軍,敵方退軍之後,安穩至今,那和尚始終沒有出現。

戰爭結束了,他也要離開白露城,接下去很安全,他要不要發動新一輪戰爭呢?

……把那光頭和尚留下。不,是趁機把有用的家夥留下。

他若跟妖魔打交道,免不了會出現類似的傷殘,得防備妖魔使壞,如果有個精通醫術、實力超群的和尚在身邊,至少比魏從軍要有用一些。

況且那光頭和尚樂善好施,救死扶傷還不收行醫費用,與人為善不求回報,頗有佛門高僧脫俗的一面,如果下作是他的誤解的話,不用白不用。

尤其是那光頭和尚明知他與妖魔為伍,還暗中保護,也許是想引他入佛門,度化大魔,順帶度化有可能成魔的他?

究竟是何緣故?怎麽樣才能讓對方現身?可是怎麽樣才能讓對方現身呢……

“受傷了?”

一道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

“誰!”謝宇策猛地睜開眼睛,後背僵直,繼而繃緊的臉色漸漸緩和,目露古怪地掃向側後方。

並沒有人。

原本有些悲傷的聲音被淡笑取代:“我說過,只要你叫我,我就會出現。要不要試試?”

這種說法不像是佛門術語,反倒像是咒術召喚魔頭降臨。

和謝宇策腦海中的形象有沖突,而且暧昧了點,他回應的語氣也就不那麽客氣了:“不用了。有什麽麻煩我解決不了,你這種藏頭露尾的家夥卻可以?”

空氣突然寂靜,半晌沒有回應。

謝宇策微微皺眉,反思方才這句話似乎說得不太妥當。

對方的實力確實比他厲害點,說的那句話或許是好意,只是因為他現在這個狀態,對方傳音入腦略過冒犯,所以他語氣不善也很正常,對方聽不出在開玩笑,為此不快是對方小肚雞腸,識趣的話走開了更好。

結果那聲音猶豫著問:“手臂,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這確實是謝宇策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

謝宇策覺得對方在他光著全身洗澡的時候跟他搭話是沒安好心,但又想起魏從軍等人的話,也許真的只是醫者仁心呢,況且他和將士們在惡劣的戰場上同吃同住,也沒覺得有什麽,難得對方主動搭話,他能寬待,只是語氣不太客氣:“三五天就會好,這點小事用不著勞駕神醫。”

“最好還是有勞一下我。”吳駭說,“這邊的醫術太差,治標不治本,而你修煉的功法等級不夠,魔氣入體,會造成隱患,影響你的修行。近日有沒有感覺到靈力運轉受滯?”

吳駭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其實最主要的是謝宇策本身就擁有《不滅金身》!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早在第一次觸碰到謝宇策轉世身的手,魂力探測靈力運轉時,就發現謝宇策修煉的煉體秘法便是頂級煉體神法《不滅神體》前卷。

《不滅神體》是佛門頂級煉體法門,不傳世之神法,謝宇策本體成仙後才修煉這個的後卷。

可謝宇策的轉世身怎麽會有?這讓吳駭百思不得其解。

轉世身的肉身先天條件不如仙胎,為了將《不滅神體》力量最大化,成仙前還需要配合神級功法《大羅般若十經》來修煉。

這部經書聽名字就是正統佛經,卻已經被凡主改成宇宙通用的版本,二者一同修煉,還得滿足一個不人道的小條件——陽元不破,實力最強。

此時的吳駭認為,非常適合轉世身!

只可惜,謝宇策並沒有修煉。

“為什麽不修煉我給你的神級功法?”吳駭說,“你自身的功法等級不夠,非常佛系,才會導致這種後果,而神級功法反而不會有類似的隱患,修煉以後可以抵禦或煉化魔氣。”

“我為什麽不修煉,神醫自己想不明白?”他懷疑吳駭留下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看看功法的強大之處,他偏偏不展示。

謝宇策看過便記住了內容,自然知道神級功法可以解決魔氣入體這個小問題,但他偏沒修。

如今一個小傷口,引神醫出現,何樂而不為。

吳駭訝異:“難道說,你不符合修煉條件?就是,那個,童子身?”

對天賦力強且有佛緣的青年男子說這種話,很唐突,很冒犯!

謝宇策反感佛門,並不代表他不潔身自好,於是一拍水面,脫口而出:“住口!”

水花四濺。吳駭見他這麽大反應,以為戳到軟肋了,忙道:“這種情況也是沒法避免的,有時候稀裏糊塗就……唉,沒事的。”吳駭為了安慰他,心想,“如果不能修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想想其他辦法。”

謝宇策相當震驚,這個沒有羞恥心的和尚!居然把佛修不能忍之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該不會已經洩過陽元了吧!自己修煉不了,所以大方給他?

謝宇策收斂嫌棄之色,客氣地說:“待明日,你來我府中見我,有事擺到明面上來談,現在還請回吧。大師應該看得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

“我認為是。”

混沌神樹上端枝丫上,手枕在腦後,側躺在枝丫上的人影突然消失無蹤。

“既然你不能修煉,那我直接幫你治了。”

聲音像在後方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謝宇策心頭一動,還未回頭,更沒來得及回答。

有人拿起岸邊疊起的外袍一展,蓋在他身上,這才繞到他面前來,一只手按住了他綁了繃帶的左臂。

“得罪了。”

面前多了個白袍和尚,面如白玉,頭圓而光,氣質溫和,風華絕代。白日裏在一眾凡夫俗子中顯得格外出眾,到了夜裏,在白光映襯下,竟有種驚艷之感。

一時間,謝宇策腦中對他不滿的雜念一掃而空,許是自己狹隘了。

吳駭作勢擡手拘了一抔藥泉,聞都不用聞,說:“藥泉能活絡筋骨,強化體魄,但並不能祛除魔氣,反而會加速魔氣入體,魔氣也是力量的一種,可以融入到血肉之中,而你修煉的是正統佛法,哪怕你並沒有直接斬殺有功德之人,卻也相差無幾。已經拖了三日,不能再拖,我不想讓小傷釀成大患,還請見諒。”

聽他說得一本正經,謝宇策想到自己現在的姿態,有一剎那的拘謹。

吳駭也沒有步步緊逼,而是松開手,禮貌地等在一旁,問他:“是現在治,還是等你穿上衣袍?”

謝宇策自然是要穿的,對他說:“轉過去。”

吳駭乖乖轉身,聽到身後有條不紊穿衣服的聲音,說:“我要提醒殿下,藥浴還有療效,穿了也還是要脫的。”

謝宇策動作一頓,上衣也就懶得穿了,外袍隨手丟到一邊,說:“可以了。”

吳駭盯著他的身體,常年征戰,小麥膚色,肌肉勻稱,比那些白凈的身板有看頭多了,但看到上面一些傷痕,吳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一圈圈取下繃帶,血跡幹了,皮膚還算完整,只有一條傷痕,但泛著黑色,表面黑色很淡了,嫩肉新皮已經長了出來。

傷口很小,謝宇策擡頭望天。

吳駭席地而坐,小心翼翼地端起他的胳膊,指尖凝聚雷電光刀,一點點剔掉表面的黑痂,有些許刺痛,謝宇策微微皺眉,吳駭卻眉頭緊皺,仿佛比他還緊張,擡手附在傷口處,元力越體而出,傷口迅速愈合。

至於融入到血肉裏的魔氣,吳駭並不想催動雷電入體去給他全面洗髓,那太疼了。

“神藤。”他在心裏默念了聲。

“沒問題,交給我吧。”神藤悄悄分出一根小枝條,探入藥泉中……

“殿下辛苦了。”吳駭嘆息。

“何出此言?”謝宇策的註意力被他吸引,並沒有註意到進藥浴中的藤蔓。

吳駭道:“看你的傷口,覺得你很不容易。”

謝宇策一頓,說:“神醫是在嘲笑我嗎?神醫出入戰場,神龍見首不見尾,毫發未損。”

吳駭目露悲傷,說:“你才二十多歲,我比你大很多,稍微強那麽一點也正常。”

說稍微強一點是謙虛了,謝宇策不高興的是對方拿年齡說事:“年齡小又如何?神醫下棋輸給了我,慘敗。”

吳駭笑了笑,說:“其實殿下不必緊張。”

謝宇策戲謔道:“緊張的好像是你,不是我。”

吳駭上下打量了下他,認真說:“我的意思是,醫者仁心,佛門講究四大皆空,我看你,和看樹幹是一個道理。”

謝宇策:“……”

謝宇策爭鋒相對,道:“讓你轉身是為你好,畢竟在俗世中人看來,你對我無故示好太暧昧了點。既然神醫如此有自信,能觀我全身不破色戒,那不用避嫌了,隨意吧。”

然後作勢扯下褲頭,露出胯骨,吳駭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後退一步。謝宇策不再逗他,嗤笑一聲,直接穿著褻褲,踏入藥泉之中。

“餵,和尚。”謝宇策背對著他。

吳駭驚魂未定,滿頭大汗:“何事?”

好在謝宇策並未回頭,沒有瞧見他的囧樣。

謝宇策:“你不坦誠。”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吳駭悻悻道:“所以殿下還是當心些。我離得道高僧至高境界不遠,所以還好。但佛門未超脫的僧人都是不入流之輩,男女不忌,尤其是殿下這樣嬌貴又俊……”

謝宇策回頭瞪了他一眼,吳駭趕緊轉過身去,一手遮眼。

“說正經的,”謝宇策低下頭去,嗓音低沈了些:“我畢生所願便是讓承天國淩駕於古國之上,為此我自幼征戰在外,就算父王母後族人勸我早日遁入空門,我也不曾答應。”

吳駭說:“別聽你父王母後的話,你按你想的做,空門好是好,但遁太早了也不好。”

“你是遁太早了麽?”

“唉,一言難盡。不說我了,說說你。”吳駭悻悻笑著,我壓根就沒入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你入。

謝宇策目光柔和了許多,輕聲嘆道:“我確實很不容易,我年紀尚輕,不太適應戰場,也很容易誤入歧途,一不小心便回不了頭,神醫慈悲為懷,能否留在我身邊,助我一臂之力,關鍵時候讓我懸崖勒馬呢?”

“佛曰普度眾生,吳駭大師度別人是度,那便度我如何?”

吳駭頓住了,內心既感動又發堵。

……承蒙錯愛,可我不是真和尚啊。

夜半時分,吳駭獨自躺在樹枝上,還在為謝宇策的邀請而難以平靜。

吳駭說:“這些天來,我近距離觀察他,發現他並不像我原先所想的那樣。一開始聽容玄說,這個謝宇策轉世身無論是經歷還是個性都和謝宇策本身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我急了,急於求成,用錯了方法,我很內疚,所以想多花點時間多了解他一下。”

神藤問:“所以發現他怎麽樣?”

“發現他很……”

吳駭想了想,又說:“很真實。有很多想法悶在心裏,明明很叛逆卻又端得十分沈穩……他並不像我認識的謝宇策。”

“他的戒心並不高,尤其是在自身方面。我在想,原來謝宇策也有戒心不高的時候,在他青年時期,在他非常受重視的階段,他也有過這麽天真的、想去討好別人的時候,他並不是會一眼看上誰的類型,他的初衷只是想要一些幫手,來能替他分擔重擔罷了。”

神藤說:“你倒是理解他,盡說他好話,可他對你倒是人盡其用。三言兩語就想讓你為他賣命,真心卻沒看出幾分。”

“有嗎?我怎麽感覺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

神藤說:“連轉世身都這麽難對付,不愧是謝宇策。這都快兩個月了,歷戰數次,他遭遇刺殺數次,你都隨身守護,比影衛還影衛,可他始終放任置之,甚至心生防備。如今戰鬥結束,他才肯說兩句表明立場,避重就輕,始終不冷不熱。他才二十六七歲,就有此城府,比咱們以前接觸過的那些千歲萬歲十萬歲的天之驕子頑固多了!”

吳駭說:“還不到兩個月就妥協了,這算哪門子難對付,你是不知道,謝宇策真身比他頑固千百倍,戒心重到令人發指。相比起來轉世身小小年紀,天真無邪,軟萌軟萌。”

神藤忽然不忍直視這兩個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形勢所逼,是環境所迫,是事態發展的必然,造就了現在的他。”吳駭說,“承天國原謝族部落很小,就出了他這麽一個格外出眾的後代,我想當初他所在的謝族也是一樣,所有人都把重擔寄托在他身上,他不想讓看重他的人失望,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該承擔這些,明明他還這麽小。”

“他所謂的尊貴,並不是生而尊貴,而是他自己用實力和戰功爭取來的。”

吳駭繼續說:“你想想看,佛主要的是他成佛,族人都希望他成佛,不求他上戰場開疆擴土,他還在堅持不懈地做這些,這是什麽樣的執念?這是謝宇策的魂魄啊,所以才會這樣。”

神藤聽不太懂他到底在感傷些什麽,但感覺得出他在難過,也陪他一起難過。它並不喜歡人類多愁善感,傷春悲秋的一面,不過這也因人而異,小駭怎樣都行,自家人怎樣都是好的。

神藤安慰道:“畢竟是謝宇策。能看到他年輕時的一面,也是值得高興的吧。”

“嗯,我很期待接下來的朝夕相處。但可能要讓他失望了,”吳駭苦笑,“我最反感條條框框了,怎麽度化他?佛理,我一竅不通啊!這倒是給我出了難題了。”

吳駭拎著酒壇子,往嘴裏灌了一口,五臟六腑像有團火熊熊燃燒,冷夜孤寒,別有一番景致,喝酒就是這種滋味,他抹了把嘴,繼續借著星光看佛經惡補佛理,雙瞳從清明到充血。

看到最後一肚子火,吳駭有種自暴自棄的沖動:“怎會讓佛門稱心如意,跟妖魔為伍卻不沾染因果多帶勁,要的就是避開佛門法則修煉進階,不讓佛主稱心如意!反正他遲早都是要超脫成佛的,心態不必太端正,去法光寺才剃度,說明他是帶發成佛!”

而此時,城主府一處雅居,皇子殿下也莫名興奮得一夜沒睡。

他原先所修煉的正統佛門功法要戒方方面面,而這本神級功法就只有一個理所當然的小要求,當然很好。

他忍了快兩個月,早就想修煉這一神級功法了,為的就是讓那和尚按捺不住自露馬腳。

如今那和尚總算上鉤,接下來他就要有個幫手,他得好好琢磨怎麽把這個曾破過戒、依舊在追求四大皆空境界的佛門神醫徹徹底底拽入凡塵!

拜什麽佛,拜他最好!

狂徒如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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