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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3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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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跪在地毯上還是坐在地毯上,他伏在方步亭的膝上,仍如一個垂髫之齡的孩子。

方步亭一下下地撫著方孟韋的脊背,嘴唇翕動著,依稀是在低聲和方孟韋說著什麽。

安和而從容。

父子,大約本就該這個樣子的。

明誠站在門口有些黯然,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該進去打擾。

他是有遺憾的,以前覺得自己沒有擁有過,所以不會有。如今有了,卻越發遺憾於曾經的沒有。

明樓如兄如父,卻終究不是父親。等到後來,他自己生了別的心思,和明樓在一起的時候,擁抱親吻都帶上了情愛的味道,又混合著日漸深切的親情。

百感交雜,卻從來不是父親。

“是不是阿誠回來了呀。”程小雲從裏面打開了門,正正對上了明誠,“怎麽在門外站著?”

明誠笑笑,進屋,方孟韋已經起來了,坐在方步亭的身邊,給方步亭捶腿。

方步亭臉色不甚好,方孟韋臉上反倒有些討好的意味。

“你也先別忙……”方步亭擡眼看看明誠,“滿臉的憔悴疲倦,你才幾歲?受了傷,就好好在家呆著。”

明誠應是,轉眼看看方孟韋的神情,也猜出了十之八九,“明日天津港有船開往上海,到了上海的當天晚上就有飛機直飛巴黎——木蘭和王平走吧,我安排人送他們走,上海和巴黎都會有人照應的。”

方孟韋愕然,明誠確實是準確無誤地猜出了他的心思。

“你們都商量好了,還來問我的意思做什麽?”方步亭重重地頓了頓手杖。

明誠低聲敘述,“孟韋和兄長感情親,不願意離開也正常,木蘭非走不可了,中統的人早就盯上了木蘭,我怕拖久了,生病瘋癲這個借口也頂不住了,木蘭畢竟是您的外甥女,不是親女兒,外人做起事來,若是直指姑父,也不會再顧忌木蘭。”

“又是你那個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方步亭對方孟韋恨鐵不成鋼,方孟韋又低眉順眼的,他又狠不下心去訓斥,“你已經不是軍職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爸,我不是不走……再等等吧,您不是說也要哥哥和我一起走麽?”方孟韋絞盡腦汁敷衍方步亭,方步亭眼裏這不過是點微末伎倆,“算了,管不住你了,你自己說的,若是孟敖也答應了,你不能再任性了。”

其實家裏最不任性的就是方孟韋了。

方孟韋點頭。

謝培東一直默不作聲地在旁,聞言就上樓把木蘭喊下來,木蘭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問一句答一句,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多說了,也不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只問方孟韋——

“小哥嫌我麻煩麽?”

“你哪裏的話,”方孟韋急忙解釋道,“我晚一些,晚一些和大哥一起也去。”

木蘭沈默了一會兒,只說自己走得突然,今天想去何孝鈺家告別。

方孟韋急忙給她做司機。

兩人一走,家裏又陷入了沈寂。

方步亭還欲說些什麽,卻見方孟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二樓走到了樓梯的半中央,“你去了哪裏回來?”

“辦點事情,兄長知道的。”

“知道,我眼睜睜地看著朱徽茵死的,如何不知道。”

方步亭愕然看向明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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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方步亭震驚且詫異。震驚的是朱徽茵驟然身死,詫異的是明誠竟然至今毫無反應,反倒是由毫不相幹,甚至應該沒有見過朱徽茵的方孟敖說出來。

“爸,其中緣由,我自會向您解釋。朱徽茵……不是我的戀人,爸,那日只是不巧被您撞見了,她下意識的反應。”明誠只能解釋,或者說也不願意多做解釋,“她是我的下屬,昨日……出了意外,犧牲了。”

滿室寂靜。

方步亭默然了許久,“你大可直接說的……這是你的家,你何苦顧忌那麽多。”

“對不起。”明誠低頭。

“她和蘇軒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方孟敖有些咄咄逼人,“為什麽是中統的人殺了她?”

“孟敖。”方步亭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明誠不願意和方孟敖糾纏,“我如果不是方家的三公子,你以為昨天應該死的人是誰?”

方孟敖睜圓了眼睛。

“你如果真想知道,我說也無妨,左右她也死了。她之前怎麽和你說的,也沒有告訴我,總之不是真話。”明誠索性在沙發上坐下,一手解開領帶一手胡亂地抓了抓頭發,“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到了法國,她父母在法國南部經營農場,我們在巴黎認識的,我本科畢業那年去她的高中實習,鋼琴老師。後來她父母出了意外,她一個人在國外走投無路,我順便也發展了她。到今日,整整十年。”

“後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可說的,我們在軍統巴黎聯絡站,之後在上海,後來去了南京,她在我身邊時間最長,我撤職之後她也沒有了什麽職務,我來北平她也跟著來了。你若是非說我害了一對鴛鴦,我也無話可說。”

明誠極少在方家提起自己過去的事情,一旦說了,便表示無話可說了。

方孟敖問無可問。

“兄長,崔主任和你什麽交情,我不了解,不過我多嘴說一句,崔主任貿然讓你回北平,事情可沒有那麽簡單就過去了。”明誠一下就抓住了方孟敖的死穴,“伯仁由我而死,也可能是由你而死。”

“你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方步亭終於開聲了,“我早說過,你不能再和崔中石有聯系了。”

方孟敖哪怕沒有加入共產黨,也不可能和崔中石斷了聯系,他的臉色陰晴不定,“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連累崔叔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方步亭冷哼了一聲,“連累的不是崔中石,是你老子!”

方孟敖分秒不停,迅速地沖了出去。

方步亭看著兒子絕塵而去,又見幼子仍舊疲倦地陷於沙發之中,不由得長嘆一聲,“委屈你了。”

明誠怔了一會兒,“父親不必自苦,原本就不是您的過錯。”

“我少年時候自恃才華得意,青年中年之時事業也風光了幾十年,到頭來,自己的家庭卻一團糟。”方步亭的失落由來已久,一年年的,沒有盡頭,“朱小姐的後事,還方便處理麽?”

朱徽茵身死,方步亭不至於懷疑到她的真實身份,可是的確也可以歸為是黨派內的傾軋,今日是朱徽茵,保不齊明日就是明誠。

“如今北平分行裏也開始有人查了,南京方面估計也早就開始清理了。”方步亭看著明誠,“我不問你其他事情,你做事情自有你的道理,我只說一句,若是頂不住了,無論是走是留,你還有我這個父親,還有這個家。”

“……我知道的。”

方孟敖在崔中石家撲了個空。

崔嬸見到方孟敖很高興,一疊聲地說要給他泡上好的龍井茶,又請他進屋裏坐著。

“中石今天上班的呀,那兩個小的又去上學了,我剛送他們去學校回來。”崔嬸又忙不疊地替方孟敖撣身上的雪沫。

“崔嬸您客氣了。”方孟敖心中有事,心不在焉,“崔叔最近怎麽樣?”

“方大隊長真是糊塗了呀,您前兩日不是才來過麽?”崔嬸笑道,“我們好得很,不過很久沒有見到三公子了呀,見到了要謝謝他,他們家莫經理隔三差五地就給家裏送東西來,真是太客氣了。”

方孟敖看著崔嬸往桌上擺了碟稻香村的點心,知道肯定是明誠發話,讓那個莫經理來照應崔中石的家人。

說來可笑,一個北平分行的金庫主任,多少真金白銀從手裏流過,偏偏自己家裏一窮二白。

方孟敖一直在航校裏,吃穿住行不需要自己操心,但是也知道如今物價一日日高漲,法幣貶值得一塌糊塗,他從身上摸了半晌,零零散散地掏出一些美元的鈔票,塞到崔嬸的手裏去。

“誒喲您這是做什麽,”崔嬸急忙擺手,“不能收的,不能收的。”

“拿著罷。”方孟敖直接把錢撂在桌子上,“我領的是美元的津貼,在航校裏也沒有什麽用錢的地方,今日出來得急,沒有帶錢包。”

“這實在是不能收的。”崔嬸為難了許久,又神神秘秘地湊近方孟敖說道:“你知道我們中石的呀,死板得很。不過從三公子也去分行工作之後,中石的獎金和工資倒是都多了,都是美金,前些日子他還讓謝小姐來了一趟,小姑娘家家的,拿了好多東西來,我又不好拒絕,剛和中石吵了一架呢。”

方孟敖一怔,“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

同樣撲個空的還有木蘭和方孟韋。

方孟韋不是警察了,不能開公車了,一路開著方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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