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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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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奧斯汀小轎車橫穿整個燕大到了何其滄的小樓門前。

木蘭摁了半晌的門鈴,沒有人回應。

“何伯伯是不是沒聽見?”木蘭想起來何其滄聽力一直不甚好,“孝鈺和梁先生不在吧。”

“今天又不是周末,上課去了吧。”方孟韋怕木蘭著涼,掀開一邊的大衣給木蘭擋風,“不急在現在,傍晚下課了再來?”

木蘭不願意走,“今天上午孝鈺和梁先生都沒課。”

方孟韋其實和梁經綸也不算對付,“要不明天送你去天津搭船的時候,接上孝鈺,讓她也去天津送你?”

“太麻煩了,”木蘭有些失落,“罷了,見不到就見不到了吧。”

方孟韋是看不得木蘭不高興的,“那……要不咱去一下你學校?你找你的小姐妹告別一下?”

“哪有什麽小姐妹呀。”木蘭低垂著眼皮,她到燕京中學不過一個多學期,然而……

方孟韋才想起之前那攤子事來,心知木蘭不過太年輕,被人利用了。

木蘭繞過方孟韋,上了汽車。

方孟韋想著明日木蘭就要走了,再見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總想逗她開心一些,便說帶她去頤和園滑冰去,左右也不遠。

木蘭沈默著,車從燕大後門出去,拐了幾個彎就到了頤和園。

方孟韋一直用餘光瞥妹妹的臉。

再也回不去了。那個總是鬧騰的木蘭,總是大笑的木蘭,總是纏著他撒嬌耍賴的木蘭,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不是周末,頤和園裏人不多,滑冰的人也不多,偌大的湖面上,寥寥幾個小孩子在玩鬧著。

看攤子的大爺昏昏欲睡,見有人來,也不招呼,用下巴指了指放冰鞋的木箱,讓他們自己挑。

木蘭從小長在南方,年初才學的滑冰,滑得不好。她不讓方孟韋拉著她,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往前溜。

方孟韋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著。

冬日的北平太過蕭索,北國一到秋冬,就是滿目的荒涼,半絲綠色也無。

那夥小孩子不知道去哪兒弄來了幾輛小冰車,還找了幾條大狗拉著,滿地亂跑,笑聲響亮而清澈。

木蘭越滑越快,突然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冰面上。

方孟韋沖了過去,拉起她。

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方家的電話鈴瘋響著。

方步亭在書房裏沈默著,謝培東也沈默著。

樓下的程小雲不明所以,樓上不接,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接。但是方步亭書房裏幾部電話,只有一部是家裏的分機,若是急事,應該是打專線電話的。

鈴聲驟然而停。

方步亭書房裏。

聽筒擱在桌面上,一個男人急切的聲音:“請問方副局……二公子在不在?請問二公子在不在呀?”

謝培東擡起眼皮看了方步亭一眼,方步亭拿起了聽筒,“誰啊?”

“我是警察局的單副局長,我有急事找二公子。陳繼承帶人圍了燕京大學附屬醫院啊,還要警察局也出面抓共產黨……”

方步亭掛了電話。

“行長,何校長也在燕大裏。”謝培東言語淡淡的,“他為了學生,什麽都不會顧的。”

電話再一次急促地響起來。

明誠不在家。方孟韋不在家。方孟敖也不在家。

方步亭起身拿過了西裝外套。

“車被孟韋開走了,我讓小李出去叫車。”

“我不出去。”方步亭道。

謝培東停住了腳步。

“給明先生打個電話,就說我請他到家裏做客。”

方孟韋帶著木蘭往城外開,一路往西北方向去,不知道,也沒有見到,警備司令部的士兵開進了燕大校園。

陳繼承親自帶領的行動。軍警憲特,再一次齊聚了,浩浩蕩蕩地直奔教學區內。拿著名單搜查。

學生們毫不退讓。

教授們也毫不退讓。

所有涉事的教授和學生,最終退到了附屬醫院的樓裏。

樓前的階梯上,以何其滄為首的眾多燕大教授靜坐著。學生們從各處的教學樓裏奔出來,想圍在樓前,想圍在他們的教授面前。

統統都被趕走了。

青年團的士兵,警察局的警察,中統軍統的特務,四種不同的制服,四個不同的方隊,整齊地列隊著。

學生們群情激動。

何孝鈺在樓裏,透過窗戶,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父親早已經全白了的頭發,出門太急了,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給她的父親拿一頂帽子。

梁經綸站在她的身邊,“你害怕麽?”

“怕什麽?”

“二公子已經不在警察局了,外面,再也沒有人會擋在我們的前面了。泱泱大國,容不下幾個進步青年。”梁經綸發絲有些淩亂,眼鏡也歪了。

“爸爸還在前面,很多人還在前面。”何孝鈺將滑落的鬢發別回耳後,“再不濟,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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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當國家的暴力機器碾向手無寸鐵的無辜平民的時候,踩碎的又是誰的尊嚴?

何其滄在冬日的寒風之中凜然而立,早已經全白了的頭發在風中淩亂地飛舞。他的身後,是他的學生,是他的待如親子的助手,是他的女兒。

該來的人都來了。

陳繼承站在敞篷軍車上,身後是警備司令部的士兵,右側是軍統和中統,都是一身黑衣,馬漢山背著手慢悠悠地踱步,呂昇仰頭看著天上的太陽,兩人都一副跟班來辦事,事不關己的樣子。左側是警察局的警察。警察局的局長表情不明,但是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樣子。

他克制著自己罵娘的沖動,他接到命令,留了個心眼,把單福明留在警察局裏,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方孟韋。

方孟韋空降到警察局,雖然一直和他不對付,但是不能不說,方孟韋到底是三青團,中央黨部都呆過的人,很多事情都只能他出面處理,更加上他強大的背景,有些黑鍋,還真活該他背。

世道艱難,誰會有良心。

然而遲遲沒有動靜。

局長深知,何其滄這種老頑固,是真的敢和你拼命的,然而他是什麽人,何其滄是什麽人?人命有貴賤,而且這兒是美國人的學校,陳繼承一聲令下,他的人也不得不動手。一旦動手了,小警察無足輕重,陳繼承硬著脖子沒人敢奈何他,馬漢山這個老軍統,背後的關系勢力錯綜覆雜,呂昇雖然年輕,但是擺明是南京方面的人,太子爺最近越發得勢,雞犬升天。那他呢?他五十多歲了,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平日裏連方孟韋砸他的辦公室都不敢吭聲,況且上次他還間接地害了方孟韋受傷,把方家也得罪了徹底。

但是他太知道方孟韋的性格了,長在這樣的家庭裏,偏偏他老子的精明算計一點兒也學不會。

馬漢山左右看看,很好,不該來的人,沒來,那就一切好說。

陳繼承拿著個擴音筒喊話:“何校長,不要做無謂的事情,我們把人查一遍,該帶走的帶走,你一把老骨頭了,別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何其滄冷笑:“你帶著人闖進大學裏搜查的時候,整個國家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要想抓人,先抓我!我的學生若是共產黨,我就是共產黨的頭目!”

陳繼承鐵青著臉。

今日行動,本來他一開始就派了人以保護的名義去堵住了何其滄的宅子,就是怕如今的局面。誰知道本來悄無聲息的行動居然撲了個空,宅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何其滄早上的時候覺得不甚舒服,本想歇一會作罷,誰想上樓的時候失足摔了一跤,再也爬不起來,嚇得何孝鈺魂飛魄散,梁經綸背起何其滄就沖來了醫院。

他年紀大了,多年操勞,高血壓,心臟也不好,躺在醫院裏打點滴,外面就鬧起來了。

本該去辦公室辦點事的梁經綸倉皇地闖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學生,接著樓下就鬧哄起來了。

何其滄清晰地聽見了窗外地汽車的聲響,還有士兵前行踏步的聲音。

他掙紮地起床下地,讓孝鈺扶他出去。

孝鈺不肯。

外面的哄鬧聲越來越大。

“你不要出去,”何其滄摸了摸女兒鬢邊的一只發卡,“爸爸只有你了。”

他拄著拐杖,站在陳繼承的正前方,身後是他的學生,他苦心為這個國家奮鬥的事業,他的祖國的臉面和尊嚴。

“你要抓就抓我!”

陳繼承被這個老頑固氣得七竅生煙,他早就緊緊地抓住了手裏的槍,但是他身邊的警衛死死地拖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司令,不行,何其滄是司徒雷登的朋友,老骨頭一把,早上還在醫院裏起不來,萬一有個好歹,不好交代。”

“娘希匹的。”陳繼承罵了句臟話。

警衛接過擴音筒,“何校長,我們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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