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朋友帶來的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不過作為安東尼護士的她可能是最了解他身體狀況的人。

所以對方這兩天一定會采取行動, 而阿道夫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消失得沒有任何蹤跡。

“騫哥，斌子他們還是沒有阿道夫的消息嗎？”

“沒有。”裴莫騫的心情也並不輕松, 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不過現在已經把他的畫像傳下去了，他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麽。”

可是就怕他來陰的啊！葉甜的話堵在喉頭沒有說出口，因為知道裴莫騫並不比自己好受。

“好了，別想這麽多了，現在是去醫院探望你……溫馨。”裴莫騫匆匆改口：“你不應該悶悶不樂的，應該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

裴莫騫了解葉甜心中的委屈與驕傲，卻不知這份驕傲是為另一個女孩兒而保持的。在上一次夢境中相遇後，對方把決定權交給了自己, 葉甜便不打算那麽容易原諒溫馨了，那女孩兒二十多年來已經過得夠卑微了，現在應該活得驕傲些。

“你們來了？”提前聯系好的溫之恒斜靠在病房門外, 臉色有些不好。

“嗯。”葉甜淡淡地點點頭：“順路過來看看。”

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往裏看, 這是一間環境還不錯的單人病房, 有空調冰箱, 有沙發茶幾，還有一個大電視。

果然如溫馨自己所說，她對生活品質的要求極高, 就連如今的病房也不容疏忽。

她沒有在休息，而是坐靠在病床上翻看著一個文件夾，瘦弱的身體在寬大的病號服裏顯得更加瘦削。

“她就是這樣, 哪怕生病了也不允許自己休息。”溫之恒在旁邊嘆氣說道。

“她得了什麽病？”

裴莫騫知道葉甜的口是心非，幫她開口問道。

“胃癌。”溫之恒的語氣也淡淡的，語氣好似在說尋常的風寒感冒。

裴莫騫的神色有些凝重：“晚期嗎？”

“現在還不清楚，需要醫院的進一步報告，不過聽醫生說情況似乎不太好。”

“她也知道了？”裴莫騫看著病房裏那個依舊冷清淡定的人，畢竟很多家屬都會選擇隱瞞癌癥病人的病情，就怕心理防線崩塌了，有的時候，人可以戰勝一切，卻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

“她知道，想瞞也瞞不住，安靜了一分鐘之後，叮囑我發通知交待明天的董事會改成視頻會議。”

葉甜皺皺眉頭，擡手就要推門進去。

“姐。”溫之恒出聲叫住她，這也是他第一次稱呼自己為姐姐。

葉甜停下動作看著他，等待後續。

“待會兒別跟母親較勁了。”溫之恒嘆了口氣：“你們兩的個性都太強了，雖然她嘴上不說，但上次見面後她變化挺大的……所以，別和她吵架了，就當包容一個病人好了。”

葉甜未置可否，推門進屋，聽到聲音，溫馨沒有從文件裏擡起頭來：“小恒，你打電話給財務部的李主任，這個月的保鏢有問題啊。讓他自己先回去好好檢查一下。”

“你的公司離了你就不轉了是嗎？”葉甜冷冷地開口。

“是你？”溫馨猛地擡起頭來，滿眼的驚訝，不過還是合上了手裏的文件：“怎麽？來醫院辦案子？”

“不是。”葉甜讓裴莫騫把果籃放在旁邊的桌上，還不忘解釋道：“我說不買，他硬要買的。”

“是麽？”溫馨扭頭看看，對裴莫騫友善地點點頭：“謝謝你，這蘋果一看就很好吃。”

“特意給您選的。”裴莫騫揭開果籃上的覆蓋的塑料膜：“甜甜也很喜歡吃蘋果，而且她削蘋果皮是一絕，要不讓她削一個？”

“我沒……”

葉甜猝不及防就被裴莫騫賣了，白了他一眼。

想要拒絕，可一旁的溫馨卻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最後終歸還是不忍心，認命地取出一個最大的，接過裴莫騫遞上的水果刀。

“要我削蘋果可以，可是我不喜歡在病房裏談工作，也不喜歡聽到其他人談工作。”

溫馨一楞，很快就點點頭，把手裏的資料遞給旁邊的溫之恒；“好，那我不談了。”

其實葉甜削蘋果是裴莫騫教的，以前家裏有幾個工具人哥哥，哪兒會容許她輕易動刀子，所以寵著寵著，也把自己給寵廢了，等裴莫騫教自己學會了削蘋果後，她竟然覺得自己特別有天賦。

溫馨看著葉甜修長的手指轉悠著水果刀和蘋果，蘋果皮在她手指邊不停地延長，薄且均勻，卻一次也沒轉過。

直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蘋果送到溫馨手裏，她還打量了好幾圈。

“裴隊長說得沒錯，你蘋果果然削得不錯。”

裴莫騫遞給葉甜一張濕巾擦手：“阿姨，你不用叫我裴隊長，叫我小騫就行了。”

“好，小騫。”溫馨點頭應允，也不著急吃蘋果：“你們警隊工作很忙嗎？”

“有時候會忙一些，不過沒有案子的時候，正常的雙休還是會放的。”

“上次你給我那個宣傳部的我已經讓人聯系過了，警用物資應該很快就會送到你們那兒。”

這的確是警局兄弟們需要的，裴莫騫由衷地表達感謝：“謝謝阿姨。”

溫馨擺擺手，看向旁邊一語不發的葉甜：“一直以為刑警隊那地方是男人的天下，你能夠吃得消嗎？”

“你放心，我不比任何男人差，也不會認輸的，你曾經不也是一樣嗎？”

葉甜忘記了溫之恒的叮囑，沒忍住又懟了回去。

“所以，你一直還是在怪我？”溫馨把一口未動的蘋果放在一邊。

葉甜輕輕地搖頭：“沒有怪，也沒有恨，所有的感覺被時間磨平了，也就沒有感覺了。”

溫馨楞了楞，很快便點頭表示認同：“人的感情的確是這樣。不過“我還挺喜歡你的，所以咱們聊聊天好不好？”

“好。”葉甜看著她單薄的病號服，又擡頭看看墻上呼呼吹著冷風的空調：“你問過醫生沒？空調可以開這麽大嗎？”

“咳咳。”溫馨輕咳了一聲：“我沒關系的，天生怕熱，要是關了空調我會活不下去的。”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是負責溫馨的醫生，也是這個醫院內科的王牌，顯然知道溫馨身份，態度有些恭敬，說是需要家屬去辦公室商討一下下一步的診療方案。

溫馨點頭應允，側頭看向旁邊的溫之恒：“小恒，你去吧。”

“是。”溫之恒把被分成小塊插著牙簽的蘋果果盤推到她面前：“母親，你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吃點水果吧。”

見溫馨答應了，才跟著醫生要出門。

“我和你一起去吧。”裴莫騫戰起身來跟上去，溫馨和葉甜之間的氣氛比上次融洽了許多，他也想給她們兩獨處的機會。

葉甜看著果盤裏大小差不多的蘋果，終於知道為什麽先前溫馨沒有吃蘋果了。

溫馨也註意到她的眼神，解釋道：“今天覺得有些乏力，而且腸胃有些不舒服，所以沒吃東西。”

“小恒他很細心。”

“嗯，他小時候就這樣。”溫馨用牙簽叉起一塊蘋果：“很會看人眼色，會體貼照顧人，甚至還有一點強迫癥。”

葉甜想起溫之恒，的確，那人有時候是有些強迫癥：“不過他是真的很關心你。”

“我知道。”溫馨咽下了嘴裏的蘋果：“蘋果很甜，謝謝。”

“又不是我選的。”

葉甜目光游移地看向墻角。

“在刑警隊過得開心嗎？和在葉家相比呢？”溫馨輕聲開口問道。

“挺開心的，短短幾個月，比過去的二十多年都開心很多。”

病房裏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沈默，良久才傳來溫馨的聲音：“我是不會道歉的。”

葉甜突然想起在夢裏，她曾經問過另一個葉甜，如果溫馨道歉她是否會原諒她時，她臉上那落寞的笑：“她會道歉嗎？”

人們都說知女莫若母，反過來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溫馨的聲音因為生病有些虛弱，但還是帶著氣勢：“但我觀察了你很久，還真是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所以還真是挺欣賞你的，以後你需要什麽，盡管開口，不過這不是補償，就當做一種等價交換好了。”

“等價交換？”葉甜聽出了溫馨的話外之音：“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溫馨眼中的讚譽更強：“你果然很聰明，我相信如果用在打理公司上，一樣不會遜色。”

“對不起，我不如你想象中聰明，所以請你再說得直白些。”

溫馨無視葉甜已經有些僵硬的臉色，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規劃：“你也知道我生病了，所以需要有人幫我打理公司，而你聰明，獨立，堅強，是最合適的人選。”

“夠了！”葉甜被氣笑了：“我對你的公司不感興趣，而且我也不是那個合適的人選，你這樣做，不怕傷了小恒的心嗎？他才是這些年在公司兢兢業業的那個人。”

“我知道，小恒的努力我看在眼裏，但是他不適合，對於他，我另有自己的安排。”溫馨似乎早已料到葉甜會生氣：“也不是讓你今天就接受我的安排，只不過給你心裏準備，給你選擇權罷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和當警察風裏來雨裏去相比，衣食無憂，優渥的生活，或許我的提議更加適合你。”

“別說了，我答應了小恒，不和你吵架的。”葉甜隱忍著自己的怒氣，站起身來：“現在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走出幾步，葉甜停下動作，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

“還有，不管我和你再像，我也是自己，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

出了門，等待她的是裴莫騫一臉擔憂的目光。

還有旁邊站著的明顯有些失魂落魄的溫之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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