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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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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讓謝升頭疼欲裂,他坐起身來,擡手向額頭上摸去,剛一碰到腦門,他便“嘶”得一聲抽氣——

摸到的竟是一個大腫包。

所謂的“頭疼欲裂”,有一半是因為被食人花給打的。

結合那個逼真的夢境以及少年臉上的一圈牙印,謝升懊惱自己應當是在睡夢中把對方的臉當成蜜桃咬了一口。少年吃痛驚醒,下意識揍了他幾拳。

鳶室仁發髻已經散開來,一瀑黑發垂地。他捂著臉,驚怒道:“你想吃我?”

從來都是食人花吃別人,還沒聽說過有人膽肥到敢對食人花下嘴。謝升大概是世上頭一個。

鳶室仁的震怒不止是因為謝升咬他,更在於身為食人花竟被人垂涎覬覦當成了食物,簡直難堪。

謝升連忙解釋:“我並非有意咬你,方才做夢夢見我在吃桃,哪裏知道吃的是你……”

聽見這樣一番辯解,少年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他仍用怒不可遏的目光凝視謝升,雙手握成了拳,似是打算再揍他一頓。

於是謝升另辟蹊徑,將自己慘兮兮的一面表露出來:“昨天你喝醉了,我將你背上了床,自己縮手縮腳打的地鋪,誰知你半夜從床上滾了下來。不信你回床上瞧,那裏肯定有你睡過的痕跡。”

鳶室仁站起身,搜了搜床鋪,果然在枕頭旁發現一支他用來束發的苦櫧木簪。

“哎,你看你,明明不懂得變成人形需穿衣服,卻還知道這副年紀要束發,也多虧了這根簪子作證據,否則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謝升越說越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抱著枕頭直嘆息,“夜裏我把床鋪讓給你,身上沒有被子蓋,酒後寒意更甚,實在是想吃點東西暖暖身子。昨日馱你摘了桃,日有所思,所以才在夜裏做了這麽個吃桃的夢。”

謝升這段話不是胡亂瞎說,他專門在言語中委婉提及自己昨日為鳶室仁做的好人好事,想讓對方因此心軟下來。

不出所料,謝升剛說完,鳶室仁便收起兇煞的目光,換上了一副難為情的臉色:“抱歉,是我錯了。我不該隨便懷疑你,也不該從床上滾下來,擾你清夢。”

謝升擺擺手:“無妨,咬你一口是我的錯。兩人都錯,便兩清了。”

鳶室仁對此表示讚同,全然不知自己已被這只狡詐的大老虎唬得一楞一楞的了。

謝升見少年臉上的牙印到現在都未消,即使臉皮厚如城墻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湊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牙印邊緣點了點:“現在還疼嗎?”

“沒事,咬上那一刻有些疼,現在已無明顯痛感。”鳶室仁挪開謝升硬邦邦的手指,轉身用法術束了發,並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衣服。

謝升在他身後說:“今天我得離開鳶首村了。”

鳶室仁點了點頭。

謝升是他這輩子結識的第一個朋友,他現在心裏忽然有些傷感。

謝升道:“阿仁,改日我再過來找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半神界的日月輝光。”

鳶室仁轉頭,忽然發現謝升手上拿著一件藍色外袍。謝升對他說:“你別總是穿同一件,會被村人笑話。這身你也拿去,可以換著穿。”

“多謝。”鳶室仁兩手接過,然後拿上了昨天摘的買的各種食物。他跟上謝升的步伐:“我也該回神界了。”

兩人一同走出客棧。店小二和掌櫃熱情地和他們道別。

然而少年卻忘記隱去臉上的牙印。這種因為夢見吃桃咬傷的印記,在旁人眼中恐怕已經全然變了味兒。

店小二手握抹布靠在櫃前,對著他們二人離去的方向搖頭嘆息:“掌櫃的,看不出來啊,謝俠士竟有龍陽之好,難怪帶了位模樣俊美的少年郎前來投宿,一看昨夜床事就非常激烈,竟把人家的臉咬成那樣,我看在眼裏都害羞呢。”

掌櫃則極為震驚:“本來我還想請人去問謝大俠是否婚配,若是沒有,好把我女兒嫁出去。昨日蓓蓓一聽謝大俠來投宿,興奮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沒羞沒躁,就差直接往人家房裏沖了。”

店小二嘿嘿一笑:“掌櫃的不如把女兒嫁給我,我喜歡女人。”

“我呸,蓓蓓嫁給誰都不會嫁你。”掌櫃瞪他一眼,提醒他,“這件事村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莫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敬愛謝大俠,不能在他背後亂嚼舌根。”

店小二讚同道:“是,我也正有此意,放心吧掌櫃的,我保證守口如瓶,絕不告訴別人。”

於是,在這一日,鳶首村內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謝大俠有龍陽之好。”

沒過兩天,“謝大俠有龍陽之好”已經變成了全村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如今客棧門口的高地上總會趴著一只懶洋洋的黃貓,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它臉上缺了一圈毛,像是被誰咬出的痕跡。

謝升趕回天硯山,正好輪到他抄經書為十一姐祈福,一抄就是整整三日。等他從藏經閣裏出來,又因為疲倦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距離他十一姐婚期僅剩下兩日。趁著暫無事宜,他打算前往後山練練遁地術,提升修為。就在這時,十哥謝楠突然莽撞地沖進他房中來,大喊:“謝升,補好啦,隔壁山頭有食鐵獸作祟,已經偷光了好幾戶人家的口糧,那些村民跑來天硯山向我們求助,希望我們能逮住這個盜賊。”

謝升哼了一聲:“區區一只好吃懶做的食鐵獸都敢來天硯山前放肆,而且還選在了十一姐大婚之前,怕是看不起我們謝氏一族。”

十哥謝楠握起拳頭,怒道:“阿升,我們一同下山為他們捉住食鐵獸吧。”

兩人說走便走,飛至山腳下,看見了正在等候消息的山民。

“二位虎族俠士!你們可算來了,快隨我們去孔望山呀。”

謝楠謝升兩人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孔望山麓。

孔望山不到百丈高,生長著許多枝繁葉茂的皂莢樹,皂莢樹眼下結了些薄薄嫩嫩的新莢出來,果肉尚未成熟。謝升摘一只嗅了嗅,道:“果然有食鐵獸的氣味。”

謝楠問他:“你察覺到什麽了?”

“食鐵獸生長在川蜀竹林,每天需進食多個時辰,是個好吃懶做的獸族。東海之地沒有他們喜愛的竹筍,他自然得尋找一些食物代替。來到孔望山,他肯定得嘗嘗長在山腳的皂莢。”謝升將一半皂莢放入口中嚼了嚼,微蹙眉頭,“可惜,眼下皂莢還未成熟,他只好上山另尋他法。”

謝楠眼珠一轉,豁然開朗:“所以,他便將目光投向山上的居民,偷了他們的糧食?”

“我猜就是如此。”謝升將剩下的半截薄皂莢丟到一邊,“另外,他的目的地想必就在這附近,否則也不會從川蜀之地跑到東海。”

一個山民開口道:“虎族俠士是說,食鐵獸還在我們山上躲著?並未下山?”

謝升迎風聞著空氣中的氣味,確定食鐵獸就在孔望山上:“不錯。”

“還請俠士幫我們捉到食鐵獸!”有個山民直接在謝楠謝升面前磕頭跪下,痛哭流涕道,“食鐵獸搶光了我家的所有餘糧,但我家還有兩位老人和四個孩子等著吃飯,嗚嗚……本就沒多少口糧,全被他搶光了。”

謝升看他哭得可憐,便望向謝楠。

謝楠問弟弟:“你能自己找到食鐵獸的具體方位嗎?”

謝升想都不想便應道:“當然。”

謝楠又問:“那你能獨自將他捉回來嗎?”

“哥,你快去吧。”謝升知道他十哥要回天硯山給村民們拿糧食,擡臂向他揮手,“倘若連區區一只食鐵獸都擒不住,我幹脆別當老虎了。”

“若是抓不住可別回來見我。”

謝楠笑了笑,接著便招呼這群山民和他一同回去拿糧食:“山民們速速跟上,我帶你們去天硯山糧倉。”

虎族只愛肉食,不吃五谷,但他們會在山上囤積一些糧食蔬菜,供接濟窮人之用。

謝楠走後,謝升縱身一躍,跳到一棵皂莢樹的枝頭,環視四周。

雲霧飄渺之中,他隱約瞧見南邊的樹林裏有幾個黑漆漆的小山洞。

“去那邊看看吧。”

謝升飛了過去,沒在各小山洞中察覺到鳥獸的生跡,反而在旁邊的兩棵灌木間看到了兩只食鐵獸的爪印。

他折了一枝樹枝,蹲下來,朝那泥土固成的爪印搗了一搗。

是不久留下的足跡,那食鐵獸一定才剛剛走遠。

謝升細細觀察起來。看這爪印大小,不像是超過兩百五十斤的大型食鐵獸,可是爪印又陷得特別深,難道這只食鐵獸身上搬了一百來斤重的糧食不成?

在謝升的印象中,食鐵獸懶惰成性,明明長著一副與他們虎族一般兇狠的牙齒,卻偏要偷懶吃竹子。實在難以想象這只食鐵獸竟然願意馱如此重的物件。

那食鐵獸大概是知道有人追蹤,之後便擦去了腳印,謝升無法再循著足跡尋找。不過這難不倒他這個千年老妖,謝升現出虎身,朝食鐵獸留下的爪印細細一嗅,即刻向空氣中飄來相似味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食鐵獸行動遲緩,根本無法同謝升的速度相匹敵,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謝升便看見四五丈之外的草叢外顯現出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

謝升放緩步伐,緊盯食鐵獸的背影,他躬起身體,虎爪走動的聲響盡數被周遭的風吹草動蓋過。

他四肢向下躬去,隨時準備躍起——這是老虎進攻之前的動作。謝升甩甩尾巴,剛打算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就看見食鐵獸身旁走來一位脊背躬垂的老人。

食鐵獸緩慢挪動的身影立即停下,讓這位老人坐在了他身上。

謝升往兩側斜了斜耳朵。這副情景讓他想起許多天前,他也曾背著食人花在山間漫步。

他恢覆人形,向食鐵獸飛了過去——吊睛白額虎的模樣太容易嚇到老者,他必須使用人形現身。

謝升攔在食鐵獸面前,高喊一聲:“大膽賊人,往哪裏逃。”

食鐵獸當即嚇得向後栽去,好在謝升早有準備,伸手扶穩了老者。

謝升抓住他圓滾滾的黑胳膊,問他:“為何偷山民的糧食?”

食鐵獸另一只手伸出尖銳的指甲,想朝謝升臉上抓去,但謝升比他反應迅疾,當即使法術定住了他的雙手。

那老人見狀,連忙擋在食鐵獸面前,焦急道:“哎,阿柴,你這是要做什麽,為何對這個陌生男子伸出指甲。你會抓傷他,知道嗎?”

經老人這麽一說,食鐵獸便將頭歪向右側,毛茸的身體朝後一坐,徹底不動彈了。

謝升心中困惑:看眼下的狀況,難道老人不知這只食鐵獸已然修煉成精?

老人見食鐵獸被管教服帖,才轉過身來,對謝升道:“這位年輕人,實在是抱歉,我家豢養的食鐵獸兇性未除,險些就要誤傷你了,但請你放心,他本質上是只乖巧的白熊,不傷人的。”

“不礙事,他沒傷到我。”謝升對老人點點頭,以表尊敬,“請問,這只食鐵獸您養了多久?”

老人摸著胡子答:“不久,也就十幾二十載吧。”

二十載對於這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可能不算什麽,但絕大多數未修成神識的食鐵獸活到二十歲已是長壽,怎可能有力氣再去馱一位成年人。

謝升又問:“您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老者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答:“我們從西南蜀地而來,要往山上望向東海拜見神仙。”

謝升道:“西南蜀地距此地有數千裏遠,駕馬車抵達孔望山起碼需要小半年的路程。”

而且東海上根本沒有神仙,那只是人間的傳說。

但這句話謝升沒說出口,他不想攪了老人求仙問道的興致。

“我們大概用了十天……?嗯……還是五天?”老人臉上皺巴的皮膚失去了笑意,他摸起腦門兒,搖頭納悶道,“誒?我怎麽不記得了。”

“那麽來孔望山的途中,您都給這只食鐵獸吃些什麽呢?”

“當然是吃竹子呀。”老者向肩頭摸去,“就在這兒放著呢…誒,我的包袱怎麽也不見了。”

再鼓再大的包袱也無法解決食鐵獸一天的食量。謝升見他年歲頗老,忘性極大,便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他上前一步,將老人重新扶上食鐵獸的後背,並解開了定住食鐵獸前爪的禁錮。

“您快些上山吧。”謝升朝老人揮揮手,“再晚幾刻,天就要黑了。”

食鐵獸聽完他說的話,詫異地睜大了雙眼。

他馱著老人快步向山上走去,生怕那只老虎精再殺他個回馬槍。

夜半三更。

孔望山間的藏龍洞內。

小蟲子在洞外吱吱地叫著,一刻也不停歇,食鐵獸臥倒在老人身側,合眼淺寐,仍不忘豎著一只耳朵聽洞外的動靜。

就在這時,他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食鐵獸立即睜開雙眼。

——他聞到了白天那只老虎精的氣味。

食鐵獸見老人仍未醒轉,便變成人形,向洞外走去。

謝升看到一位與他一般高壯的男子走了出來,笑著說:“你是不是得感謝我白天沒有戳穿你?”

食鐵獸妖悶哼一聲,極不情願地開口道:“謝謝。”

他的人形已不見憨厚之態,語氣冰冷,神色輕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謝升問他:“你帶著老人從遠方而來,對我們來說就是客,可作為客人,為何你要去偷孔望山上的糧食?”

“我餓了。”食鐵獸妖向洞內望了一眼,“他也餓了。”

謝升盯著他,繼續等他的下文。

食鐵獸妖接著道:“他曾在獵戶的陷阱中救過我一命,我是為了報答他才留在他的身邊。眼看他壽命已盡,我便想要替他完成一個心願。”

許多鬼怪留在人類身邊都是這樣的緣由,謝升早已見怪不怪。

他問:“他的心願便是來東海拜神仙?”

男人開始講述老人的生平:“他遷居蜀地前曾在蘇州居住過,他尚是孩童時,有一回跟著父母來到了孔望山。那日他攀爬上山頂,朝東海望去,竟在海面上望見了一位仙山中的神仙。如今他已經老眼昏花,能記住的事情越來越少,但這件事一直歷歷在目未曾忘卻,為了圓他能夠再見一眼神仙的夙願,我便背他來到此處,等待海市蜃樓降臨。”

“看來你也知道所謂的東海仙山是海市蜃樓,根本沒有神仙。”

倒也不能說沒有神仙。其實海市蜃樓是千裏之外的神界被映射在此處,形成一道咫尺天涯的美好幻影。人們見到的神仙,確實存在,只是相距遙遠,可望而不可及。

“你不要把我當成傻子,我好歹也是明事理通人性的妖怪。”食鐵獸妖嗤笑一聲:“我從未偷過山民的糧食,那些婦孺見我獸身模樣渾圓可愛,紛紛拿糧食前來投餵我。但我食量太大,待她們反應過來時,自家糧倉早就餵光了。主事的男人回來後,看見空空如也的糧倉,怒不可遏,認定是我偷光了糧食,還組成了圍獵隊,到處追捕伏擊我。”

謝升見他神態不像說謊,但回想起山民跟隨謝楠回天硯山取糧食的情形,又不知究竟誰說了實話。

“明天我送你上山,你無需擔憂村民的伏擊。”謝升提議道,“若你說的是實話,那麽見到海市蜃樓後便速速離開吧。他們已經拿到了新的糧食,不會再想盡辦法追擊你。”

食鐵獸妖狐疑地看著他,像是在懷疑謝升為何如此好說話。

謝升聳聳肩:“處理事端總是不外乎法理人情。你們各執一詞,因此我暫時無法用法理解決這件事。那麽便只剩下人情了,只要你們看完海市蜃樓後就即刻下山,兩袖空空不再停留,我還有什麽理由不相信你呢?”

“好,我答應你。”食鐵獸妖向他抱拳,“請問俠士如何稱呼?”

“叫我謝升便可。你呢?”

“詠川。”

“食鐵獸詠川,明天一早,我們不見不散。”

第二日,孔望山頂。

謝升為食鐵獸和老者隱去了身形,在旁人眼中,這條山路上只有謝升的身影。

今日清晨下了幾滴綿綿細雨,天氣略有些濕熱。謝升不知這樣的天氣是否容易出現海市蜃樓,老者悠哉悠哉地坐在食鐵獸後背上,兩眼望著遠處的海面,面色祥和。

海面上雲霧繚繞,鷗鳥迎著波濤海浪飛翔翻轉,叫聲空曠幽遠。

一個時辰過去,東海神仙仍未出現。

兩個時辰後,食鐵搜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謝升覺察到了他內心的暴躁不安。

謝升站在一熊一人身後,心裏期盼能有奇跡從天而降。

三個時辰後,海風大了起來,吹得海浪猛烈拍打著崖下的礁石。老者時不時咳嗽兩聲,身子骨顯然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謝升見他咳嗽難忍,提議道:“要不,我們還是等到明天再——”

與此同時,濃厚雲層中閃出一道燦爛輝光,照亮了面前的白白霧氣,有一道紫煙在海面蒸蒸日上,雲水裊然。

“快看!是神仙!”老者驚喜地叫了起來,“咳咳……正是我年幼時看到的那個神仙!”

謝升聞聲望去,只見東海海面上長出了一棵巨大茂密的苦櫧樹。

苦櫧樹上的神明單足立在樹頂,身穿一襲與大海色彩相襯的藍袍。

海水波痕猶如金燦燦的魚鱗,將神明秀麗的眉眼映得愈發光彩奪目,直把謝升看得出了神。

老者開始跪地朝拜,嘴中念念有辭道:“神仙啊,我還以為我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鳶室仁分明站在樹上遙望遠方的辰酉湖,謝升卻以為對方是在看自己。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雲層覆又合上,燦爛的陽光盡數消失,而那映射出來的鳶首神界,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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