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嵩一看見這場面，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這家夥居然給他幹出這麽丟人的事來！偏生周二看見周嵩，還很得意地朝他叫了一聲，仿佛在炫耀它自己找到了食物似的。周嵩額頭青筋暴綻，氣急敗壞地大喝一聲：“周二，你在幹什麽？！”

周二是一只相當敏銳的貓，它雖然沒有做賊的覺悟，卻也聽出了鏟屎官情緒的不對，趕緊往後一竄，從開著的玻璃門逃到陽臺上去了。

周嵩顧不上追拿周二，滿臉羞愧地對方雋說：“對不起，方老師，真是非常抱歉！我的貓實在太調皮了，我會賠你的。我現在幫你收拾幹凈。”說著趕緊去找拖把和掃帚來收拾殘局。

方雋一向愛整潔，屋子裏收拾得跟展覽的樣品間一樣，此刻看著一地的狼藉，還弄死了他好不容易才養活的魚，要換平時，他絕對要爆粗口了，不過想到是周嵩的貓幹的，他不能給對方留個不好的印象，只好強忍住怒火，深吸一口氣，使自己情緒穩定一些：“沒事，不用，我自己來收拾。周老師你趕緊去看看你的貓，我陽臺上還養了花。”他心裏郁悶得要死，這是四樓，那只肥貓是從哪裏進來的？

周嵩簡直無地自容，只好踩過一地的水跑到陽臺上，這才發現方雋的陽臺上也是一片狼藉，兩個花盆打碎在地，土和石子撒了一地，這明顯就是周二的傑作，周嵩氣得都想從樓上跳下去了，這破貓盡幹讓自己丟臉的事，他怒吼一聲：“周二，看你幹了什麽？！”

周二本來縮在陽臺的角落裏躲著，聽見這聲震天吼，倏地躍上了陽臺，有些做賊心虛地“喵”了一聲，周嵩見它不知道認錯還一個勁地逃避，又氣又急，他走過去想將貓抓住：“你快下來！”他還真擔心周二又跳過去。

方雋本來卷起袖子準備收拾殘局，聽見周嵩的聲音，趕緊跑到陽臺上，正好看見周二肥胖的身姿騰空而起，像炮彈一樣射向了對面的陽臺，方雋目瞪口呆，完全想象不出來那只胖貓居然能夠跳得那麽輕盈。

周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撲過去一撈，撈了個空，眼睜睜看著周二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對面陽臺的欄桿上，前後肢正好分開，淩空的後肢還在空中劃著。周嵩抓了一下夠不著，他急得鼻尖上都冒汗了，顫聲說：“周二，別亂動！”說完趕緊轉身跑回自己房間去救貓。方雋本來想拿拖把去救那只肥貓，結果看見它努力地撅起肥胖的屁股，用力往上一翻，落進了對面陽臺裏，他心裏唯一的感覺就是：媽呀，這貓成精了吧！

周嵩關上自己的房門，跑到陽臺上一看，周二正攤在自己陽臺上喘氣兒呢。他快步走過去，趁著周二翻過身來之前伸手一抄，揪住了周二的後頸，將它拎了起來，對它吼：“小兔崽子，你欠抽是吧？”周二睜開一條眼縫偷看一眼鏟屎官，又閉上眼睛，縮著前肢，安靜如雞，吭都不吭一聲，乖乖等待著鏟屎官的下一波怒火。

方雋放下拖把，看著他們一主一寵，問：“它沒摔壞吧？”

周嵩這才發現方雋還站在對面呢，他擡起頭，頓時大窘：“應該沒有。我馬上來幫你收拾屋子，你的魚和花盆我都會賠給你的。”

方雋笑了起來：“沒關系，算了吧。”他莫名覺得這只肥貓賤賤的，又有點萌。

周嵩當然不能因為人家一句算了就真的一筆勾銷了，寵物是他的，教養無方，犯下的錯自然他這個主人來承擔，他尷尬地解釋：“我的貓其實以前也不這樣的，可能是餓了。”

方雋點了點頭：“那你看看它摔著哪兒了沒有，我去收拾屋子了。”

周嵩趕緊拎著周二回屋，將陽臺的玻璃門拉上，關得嚴嚴實實的，還將門鎖上了，免得這小王八羔子再偷渡出去。他將周二關進貓籠子，指著它大聲教訓：“給我好好反省！以後再跑到別人家去搗亂，我就揍死你！”

周二回到了熟悉的籠子裏，情緒放松了些，偷偷覷了周嵩一眼，發現鏟屎官還是滿臉怒容，便討好地叫了一聲，叫得娘兮兮的。周嵩繃著臉，說：“乖乖給我待著！我去給你收拾殘局。”說完打開門，去了對面。

方雋正在掃滿地的玻璃渣子，周嵩敲了敲門，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方老師，實在對不起，我來幫你。”

方雋一扭頭，看見周嵩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露出無措的表情，頓時有些不忍心：“不用了，我都快收拾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周嵩遲疑了一下說：“晚上我去給你買魚吧，是什麽品種的？一共幾條？”

方雋直起腰，擺擺手：“真不用了。這魚當初也是一時興起買的，養起來發現其實是個累贅，經常要餵食、換水，離不開人，放假了還得想辦法安置。”

周嵩自己養貓，聽他這麽說，十分理解地憨笑了一下，但是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不能就這麽算了吧：“那我賠你錢吧。”

方雋繼續擺手：“別，就幾條魚，也不值什麽錢。你要實在覺得過意不去，有空請我吃個飯好了。”

周嵩聽他這麽一說，哪敢不答應：“好的，好的。我剛看到後面陽臺上的花盆也摔了，我給你再買幾個吧。”

方雋笑了起來：“不用，我那還有一堆盆呢，肉沒事，重新上盆就好了。”

周嵩不知所措在門邊站了一會，最後還是回了自己房間。一關上門，他就用力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這都什麽事啊，第一天搬過來，就打碎了鄰居的魚缸和花盆，這叫他以後怎麽有臉見人啊。

周嵩回到家，在房間裏漫無目的地轉來轉去，以此來平覆自己騰湧的心潮，他情緒一激動就會這樣，只是很久沒這樣激動過了。直到周二餓得實在受不了，“喵喵”地嬌叫了幾聲，他才醒過神來，察覺到天色已經很暗了，開了燈，看著茶幾上的飯盒，想著自己晚飯還沒吃。飯都涼透了，完全讓人提不起胃口，自己一口也沒吃，撥了一半放在貓盆裏給周二吃。拿出手機看時間，估摸著陽魏已經起來了，便給他發了條消息：“你傻兒子給我闖禍了，剛搬過來就把我同事的魚和花給禍禍了，我以後怎麽有臉見人啊！[氣哭]”

陽魏很快就回了語音過來：“真不愧是我兒子，盡得我真傳！賠給人家就完事兒了。”

周嵩說：“人家不讓賠錢，讓請吃飯。”

陽魏這回是秒回的：“男的女的？長得怎麽樣？”

“男的，老帥了。”周嵩忍不住偷笑，讓他緊張一下自己。

陽魏趕緊說：“寶貝兒，你這是在告訴我後院要起火了啊。不行，我得趕緊買機票回去。”

周嵩繼續貧：“那可保不準，你趕緊回來唄。”陽魏每次說回來其實都是嘴上說說，異國這四年，他一直都說忙，從沒回來過，倒是周嵩自己去過兩趟加拿大。他們的朋友都驚嘆周嵩是怎麽堅持下來的，七年戀愛，就有四年異國，抗日戰爭都快要結束了。周嵩只是笑笑，愛情持久本來就不易，更何況還是同性戀情，他很珍惜和陽魏在一起的感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一份七年的戀情。

果然，陽魏說：“唉，我也是有心無力，等我博士論文答辯完就回來。快了，寶貝兒，別著急。”

周嵩正要回話，這時門被敲響了，周嵩說：“好了，等你回來！有人找我，不聊了。”他打開門，門外的人是方雋，對方微笑著說：“周老師，開會去。”

周嵩有些懵逼：“啊？要開會？”

方雋點頭：“剛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說了，你沒去吧？群裏也發了通知，你沒看到？”

周嵩沒去食堂，也沒看群裏的消息，明天要上班，今天晚上肯定是要開會的，他怎麽忘了這茬，被周二給氣糊塗了。他趕緊拿出手機來翻看，qq群和微信群果然都發了會議通知：“看到了。現在去嗎？”

方雋說：“對。一起去吧。”

周嵩趕緊換了腳上的棉拖鞋，方雋就站在門口，註意到他穿了雙毛茸茸的熊貓拖鞋，不由得挑了挑眉，隨口問：“周老師沒開空調？”

“沒有。沒找到遙控器。”臥室裏安裝了空調的，他沒找到遙控器。

方雋說：“我那邊有，可以先借你用一下。明天找後勤處要一個，學校應該不少有遙控器，學生宿舍都裝了空調的。”

周嵩由衷表示感謝：“好的，太謝謝了。”南方的冬天屋裏比外面還冷，實在需要一個空調。

方雋笑了一下：“不客氣。”

開會的地點是電教室，一百五十座的教室基本快坐滿了，只剩了前面靠近領導的兩行空座。周嵩和方雋從前門進去，一起坐在了第二排，張欽見他倆一起出現，又坐在了一起，不由得朝方雋擠眉弄眼，不過方雋沒看見。

第二天就要開學，學校召開全體教師工作會議，安排老師們的工作。周嵩擔任高二三班的語文老師和班主任，要負責學生報到，事情不會少。當班主任有點違背他的初衷，他不想當，因為瑣事太多了，而且他只打算在日昇待一學期，但這是日昇的校長劉建生拜托他的，高二三班原來的班主任回去保胎待產了，下學期原班主任應該會回來，周嵩便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劉建生曾是周嵩的高中數學老師，原本是市三中的副校長，後來跳槽到日昇當校長，周嵩來日昇，也是受劉建生的邀請。

周嵩一邊記錄會議筆記，一邊思索著高二三班會是個怎樣的班級。日昇不分重點班，這對所有老師來說是公平的，但也增加了管理的難度，因為刺兒頭可能每個班都存在。周嵩之前在一中帶重點班，學生自覺，老師確實要輕松許多，現在這個班級恐怕不輕松。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也沒什麽可怕的。

開完會，張欽打算過來找方雋，卻聽見教導主任說：“周嵩老師和方雋老師來我辦公室一下。”他便站住了，看著方雋和周嵩跟著主任走了，頓時有種失落感，方雋是他在這學校裏最好的朋友，現在他好像有新朋友了。

方雋不明就裏地跟著主任進了辦公室，心裏盤算著會是什麽事，難道會安排周嵩來教自己班的語文？還是讓自己去教他們班數學？

“你們坐。”教導主任自己在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是這樣的，明天高一有個插班生要來，方雋你班上少個人，就安排到你班上。這個學生是周老師介紹來的。”

方雋一聽周嵩介紹來的，也不問學生情況怎麽樣，便說：“好啊，到時候讓他來找我報到就行。”

教導主任面上帶著滿意的神色，說：“這個學生是學校特招過來的，周老師原來班上的學生，上學期期末考全市第一，免費來咱們學校就讀。放在你班上，你可得給我好好看著，要是把人給我教壞了，我可饒不了你。”

方雋沒想到居然會給了自己這麽一個香餑餑，頓時喜出望外：“遵命，主任，我一定重點培養！”一邊說一邊看著周嵩樂，他所帶八班的成績屬於總體比較平均的，在八個班中總體排名是三四名，但是沒一個拔尖的，年級前十名從來都沒他們的份，最好的那個總是考第十一、二名，說起來也是老師的遺憾，這下看來要打翻身仗了，還是周嵩給他帶來的，不由得朝周嵩露出感激的笑容。

周嵩想到自己帶來的學生，心情卻輕松不起來，那個學生成績好則好矣，但是性格特別內向，自己把他帶過來，不知道是好是壞。

“好了，這事就交給你倆了，你們自己去商量吧。”主任說完就讓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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