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沐自是不知道外面再一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自“救人式自殺”後，她居然創造了“救天式自殺”*，使得自己再一次生命垂危。

夙謹淵和小木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的傷勢穩定下去，而接下來她能不成撐過去，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的葉沐，夙謹淵漆黑幽深的眼眸深處不見任何情緒，看起來竟然比無情更可怕。

“小木。”他叫了一聲。

“在。”盡管葉沐處於昏迷當中，但小木竟然能直接與他對話。

“你既然學過療愈術，就應該知道怎麽延長一個人的痊愈時間。”

“是。”

夙謹淵停頓了一會，道：“小心點，別讓她發現了。”

“是。”

轉身走出房間，夙謹淵那原本飄逸瀟灑的白色長袍，揚起了一道充滿淩厲殺氣的弧線。

……

坐在藥田旁邊的石頭上，葉沐雙手撐著下巴，呆呆看著雲卷雲舒的天空，嘆了一句：“夙謹淵好忙啊！”掐指一算，她在這空間裏療傷的時日竟然已經有五十餘年，而這五十多年時間裏，夙謹淵來看她的次數不超過五次，而且每次都是深色匆匆的，拿上想要的東西就走了，連跟她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他真的那麽生氣，連跟我說話都不願意了？”她抓抓自己的頭發，“我也知道自己不對，又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可當時情況緊急嘛，連他都受傷了，底下的修士更是危在旦夕，我能不動手嗎？所以。我的所作所為是情有可原的，對吧小木？”

小木沒有回答。

葉沐也不甚在意，繼續自言自語：“不過。我之前明明答應過他，卻還是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他生氣也是對的，可他為什麽沒有罵我呢？”這種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錯卻沒有遭受任何指責或懲罰的感覺，空蕩蕩的真的很奇怪啊！

“可能他真的是太忙了，連罵我的時間都沒有了吧。”葉沐再次嘆氣，“唉，也不知道天歌扶桑宋瑤還有敖泳他們怎麽樣了，還有海遺族的族人……真是，夙謹淵要是沒空管我的話。幹嘛不直接放我出去呢？我出去了，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麽忙呢！”

說了一大堆，依舊只有她的自言自語，她停下，叫了聲：“小木？”

沒有回應。

她齜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因為整理藥田而沾染上的塵土：“看來你今天又沒有心情跟我聊天了，算了，我回去閉關養傷去。”

一邊走，她還一邊不死心地繼續嘮叨：“我這傷都養了五十年了，怎麽還沒養好？難不成。我的療愈術退步了？這不可能！還是說，真被天歌說中了，我對自己的療愈術產生免疫力了？那也太慘了吧？我能救別人卻救不了自己？不公平。我學的那麽辛苦到頭來一點好處都沒有！幸好我有先見之明，讓小木也學了，以後我救別人，小木來救我，哈哈，真是太劃算了……”

待她進了竹屋，夙謹淵從一塊大石頭後面走出來，模糊的身影一點點變得清晰。

“這個女人真的很聒噪！”一條“五彩小蛇”盤旋在大石頭上，抱怨。

夙謹淵沒有說話。一直盯著葉沐剛剛消失的竹屋門口。

“我說，你當初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女人？要樣貌沒樣貌。要才華沒才華，就連修煉的天賦都差得令人不忍直視。性格還這麽啰嗦，一點內涵都沒有……”

“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夙謹淵直接打斷他的話。

“這個……”“五彩小蛇”有些心虛地將臉埋在了盤起的身體裏面。

“趕緊，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夙謹淵也沒有費勁去指責什麽，而是直接下達了指令，然後，身影銷匿在空間裏。

“餵！怎麽又走了？”“五彩小蛇”氣急敗壞，“趕緊？什麽叫趕緊？這種事情是急得來的嗎？真是說得輕巧！我只是混元空間的守護靈獸，不是你的爪牙，你說什麽就得幹什麽！”

頓了頓，它忽然爆出一句：“靠，我還真是你的爪牙！”被收服的靈獸，可不就是爪牙一般的存在嗎？

它不由仰天悲嘆：“蒼天吶，我是五行變異神龍！是天下第一神獸！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遭受如此命運？！蒼天吶，你到底開眼沒有？！”它用尾巴捶打著地面，“夙謹淵，你放我出去，我是神龍，你不能這樣對我？！嗚嗚……”

堂堂神龍，竟然成為別人的靈獸，說出去，它哪還有臉活下去呀？嚶嚶……

看見天歌，夙謹淵並不意外。

“你還想把葉沐藏到什麽時候？”她問，“還是說，她的傷真的到現在都沒有養好？”

夙謹淵沒有回答，直接就想越過她。在他經過身邊的時候，天歌再次開口了：“東洲大陸的人都已經被你殺得差不多了，祭封之地岌岌可危，你還想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撐多久？”

她轉過身看著他：“祭封之地的封印跟葉沐到底有什麽關系？”

“不用你管。”夙謹淵丟下這一句，大步走開。

宋瑤出現在天歌身邊，與她一起目送夙謹淵離去，神色沈重：“你說，如今的狀況，葉沐知道嗎？”

天歌哼了一聲：“夙謹淵又不傻，怎麽可能會讓她知道？”

“那……葉沐就真的一點看不出來？”宋瑤皺眉，“她沒有那麽笨吧？”

“笨不笨那要看對手是誰，”天歌雙手抱胸，嘆氣，“葉沐再聰明絕頂，在夙謹淵面前也只能是個渣……不過，紙包不住火，一旦讓葉沐知道了。夙謹淵肯定會投降。”

宋瑤顯示疑惑，然後慢慢了然，點頭：“也是。在這世上，唯一能克制得了夙謹淵的固執的。就只有葉沐的固執了。”

說著，遠處忽然傳來極為尖銳刺耳的一聲長鳴，久久不散，令人心慌意亂的。之後，一大片山脈平原忽然搖晃不已，山脈崩塌、平原隆起，地面上也被震裂開幾條巨大的裂縫，不過轉瞬之間。已經翻天覆地。

天歌和宋瑤兩人淩空站立，看著這一切，神色越發沈重了。

“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要‘天崩’了。”宋瑤喃喃。

天歌問：“敖泳怎麽樣了？”

宋瑤搖頭：“自從說出葉沐是解決祭封之地危機的關鍵之後，就沒了蹤影。”

“關鍵？到底是什麽關鍵呢？”天歌皺眉，“難道，這就是夙謹淵為什麽要殺葉沐的原因嗎？”

“我們都不願意這麽想，不過，這確實最有可能是真相。如果，葉沐真的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恐怕她的下場不會太好，最起碼，一定是比死更可怕。所以夙謹淵才會……”

天歌無奈地笑了笑：“如今，我倒希望夙謹淵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殺葉沐是因為他負心了，而不是別的什麽原因。”她閉上眼睛，“你說，這有可能嗎？”

宋瑤無法回答，出神地看著遠方，許久才回答：“我也是這麽希望的。”

……

在夙謹淵的混元空間裏，響徹一道悲憤的吶喊。

“我是神龍。神龍懂不懂？你不能這麽對我！”尾巴被死死按住，“五彩小蛇”狂亂地扭動著身子。一邊掙紮一邊大喊大叫。

葉沐笑嘻嘻地：“我就這麽對你，你能怎麽著？”

“你……你信不信。我放個屁就能轟死你？！”

“信，我當然信，你是神龍嘛！”別的不說，光是一個威壓下來就夠把她打趴下了，“有本事你就來啊！不過我傷勢未愈，你得小心點，要是把我弄傷了，夙謹淵恐怕不會放過你的——你也知道，他那個家夥可不是個講理的，到時候他才不管是我先欺負你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肯定先脫了你一層皮才說。”

“……”“五彩小蛇”頓時欲哭無淚，因為，她說的非常他。媽。的。有道理！其實他若真想掙脫她的控制並不難，難的是，怎麽掙脫她又不傷到她。這女人本來身上就帶著傷，到時候就算不是它弄傷的，也冤枉到它頭上，它恐怕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偏偏夙謹淵那個家夥被她迷了魂魄，到時候，她一說是它打傷了她，他還能讓它好過嗎？

“說吧，他到底讓你幹什麽了？”葉沐笑瞇瞇地，表現得十分純良。

可惜“五彩小蛇”看見之後只覺得渾身發寒，不由仰天大喊：“我不能說啊，說了他一樣會脫我一層皮的！”嗚嗚嗚，真是“龍”落平陽啊，居然被一個醜女人欺負了！

“那……”葉沐眼珠子轉了轉，“我保證我會盡量不讓他發現是你洩密的，好不好？”

“‘盡量’是什麽意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根本就瞞不住，你哪裏是他的對手啊，你這是在糊弄我！

“那沒辦法了！”葉沐噌一下招出薄刃，卡在它尾巴上，“你說我要是‘不小心’砍了你一截尾巴，夙謹淵會不會罵我？”

“……”“五彩小蛇”瞪著她，眼淚盈眶。

“應該會，不過沒關系，被罵幾句也少不了肉，我能忍。”葉沐作勢就要鍘下去。

“你砍不斷，我是神龍！”修為什麽的先不說，它這身皮肉豈是一把薄刃能傷得了的？

“我會很用力地砍。”葉沐非常認真執著。

“用力也沒用！”“五彩小蛇”寧死不屈。

“用力砍，薄刃說不定就會碎，碎片說不定就會飛起來打到我身上，打到的地方說不定就是我的臉啊眼睛啊什麽的……”

“哇啊啊啊——”“五彩小蛇”已經不忍心繼續聽下去了：不是因為她描述出來的她的慘狀，而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它有可能會遭遇的慘狀。“救命啊救命啊！”它扭著身子，喊得極為淒涼。

“我讓它幫我竊取空間。”一道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葉沐松開“五彩小蛇”，回頭：“你總算願意跟我說話了。”

夙謹淵看著她：“你想知道什麽？”

“沒什麽，只是好奇你最近在忙些什麽而已。”葉沐拍拍手，“你不告訴我，我只好自己去打聽啦。”

“五彩小蛇”蜷起尾巴，抽泣並控訴：“我不喜歡她！”

葉沐沖它扮了個鬼臉。

“葉沐。”夙謹淵的神色嚴肅，讓葉沐不由一楞，於是不再跟“五彩小蛇”插科打諢，而是認真聽他講。然後，他說出的話讓她整顆心一路跌落谷底。

“這是我最後一次忍受你，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路，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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