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發現閔珺變得與平時不大一樣， 許久許久沒發話，直楞楞看著。

“怎麽了？”閔珺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抿了抿唇， “你……”

“嗯？”

“你是誰？”楊音希越回憶越覺得剛才那一個嚷嚷著看不和諧片段的人不是閔珺， 撲過去想捏一把臉，“把我溫柔善良可愛純潔的媳婦藏哪裏去了！”

然而，被褥表面滑滑的， 她撲的動作太大，別說捏臉了差點摔下床去， 被閔珺撈了一把才幸免於難的。

腰間有一只手牢牢摟著自己， 楊音希安心松口氣，擡眼對上了熟悉的溫柔目光，閔珺彎起嘴角。

楊音希頓時覺得溫柔體貼的媳婦回來了， 以為會聽到一聲暖人的問候。

沒想到迎面而來的是無情的嘲笑。

“哈哈。”閔珺一邊扶著她坐起來，一邊毫不客氣地笑她，“差點摔了吧？”

“哼，誰讓你坐這麽靠邊……”楊音希雖說沒有不高興， 被這麽嘲笑還是覺得丟臉的，低頭撐手， 自己坐回了大床的另一側， 故作鎮定地拿起遙控器。

閔珺聽了她的“埋怨”，挪一挪位置把她摟在懷裏， “這樣呢？”

“很好。”楊音希往下動了點徹底躺在柔軟馨香的懷裏，什麽丟臉什麽別扭全散了。

閔珺輕輕“嗯”一聲，用指尖梳她亂掉的遮擋臉頰的頭發。

被順毛的楊音希愜意地呵口氣， 嘟囔，“這才是我老婆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剛才不是嗎？”閔珺輕聲問。

楊音希想了想，“也是，但那是鬼畜版本，現在是日常版本。”

“什麽叫鬼畜？”

沒聊到會有這個問題，楊音希楞住，思考片刻用了個相當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這幾天我放的校歌的感覺。”

“噢，明白了。”閔珺忍笑。

一聽閔珺憋著的笑聲，楊音希忽而覺得方才快喘不上氣的嘲笑實在是難得，咬唇把腰樓得更緊，“想笑就笑嘛，剛才挺好的，感覺你真的很開心……”

“嗯。”閔珺揉揉她的頭發，“你的表情太好玩了。”

楊音希噌的坐起來，本來想發火，見著閔珺含笑的眼眸卻硬生生洩了火氣，跟著一起傻樂，“你怎麽突然變了？以前總是藏著情緒的。”

“聽你的話。”閔珺柔柔說了一句。

楊音希心要化了，嗷一聲再撲過去，這回她瞧準了方向，又有閔珺張開懷抱接，穩穩當當。

玩鬧一會兒，她忽而想起大舅子說過閔珺的童年，好奇抱著自己的人是怎麽從一個愛哭哭啼啼，挑三揀四的嬌氣小姑娘長成現在這樣的，清清嗓子，“閔珺啊，聽說你小時候……”

閔珺沒讓她說完，主動接話，“有點熊？”

“……”楊音希輕咳，“可以換個形容詞。”

“熊孩子這個形容詞挺好的。”閔珺微笑，眼睛晶晶亮亮的。

楊音希一下子明白了：噢，閔珺每天都會打開直播網站，看一看真·熊孩子時期的黑白胖達打滾，其中一個視頻，一團圓滾滾的熊貓寶寶追著攝像小哥跑，天生一張委屈臉還發出軟糯的哼唧聲，她見過抓到無限循環了好幾次。

宛如癡漢。

“哎。”楊音希看著閔珺伸手拿手機準備看視頻的趨勢，知道不能在熊孩子瞎扯下去了，忙說，“你真的在被媽媽說一頓之後就變了嗎？”

“不止一遍。”閔珺放下手機，面色肅然。

楊音希眨眼，“多少遍？”

“犯一次錯說一遍。”閔珺淡淡道。

楊音希感慨，“哇，好嚴格，要是我媽這樣……”

“你媽媽每次打電話會把你說一遍，你不聽而已。”閔珺說起大實話。

“噓。”楊音希深覺丟人，把手指頭按在閔珺唇瓣上。

閔珺跟著說“噓”，輕癢的氣息拂過她的指尖。

“你也算跟我媽見過了……”楊音希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迅速投降，想著別的事情，“那我什麽時候會見到你媽媽啊？”

閔珺唇角噙著的笑僵住了。

楊音希沒註意到，自顧自地摸下巴考慮著，“不對，我們那裏的習俗第一次見面是要發紅包的，你和我媽只在視頻裏說了幾句話，而求沒有正式的介紹……嗯，再說吧。”

她說著，轉眸看回閔珺，捉到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怎麽了？”楊音希不傻，馬上猜到了，“我提起你媽媽……你不高興嗎？”

閔珺凝視她片刻才緩緩開口，“不是，我媽對人要求很高，見面的事情不能太著急。““多高？”楊音希聲音發顫。

閔珺點點她的鼻尖，“第一個要求，就是要讓她女兒很喜歡很喜歡。”

“……餵！我認真在問吶。”楊音希咬牙瞪去一眼。

“以後再說。”閔珺說，“不急，前陣子我哥把相親搞砸了，她至少得氣半年呢。”

楊音希愕然，“大舅子……去相親？”

“嗯。”閔珺面色淡然。

“那你……”她糾結了。

閔珺搖頭，“她知道我的性取向，不會強迫。”

“噢。”楊音希發現麻煩都是自己這邊的，黯然，“我也得抓緊時間給我媽做思想工作。”

“說到工作……”閔珺拖長了音。

楊音希順著閔珺的目光看向手機，回過神來，“啊，我還沒學會那首鬼畜的歌，後天就要一起排練了。”

“先記下歌詞。”

“噢，然後再學就容易了是嗎？”

“對，這首歌沒調子，記下歌詞大聲喊出來就差不多了。”

“……”

——

按照閔珺的提醒，楊音希記下了歌詞，哪怕對旋律的記憶不深也在集體合唱的時候過了關。

因為所有人都在瞎唱。

包括起調無比高的音樂老師。

校長能覺得校歌好聽，自然能接受他們的鬼哭狼嚎，而且學校辦跨年晚會，主要目的是讓家長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太陽小學變得多才多藝，對老師的唱功如何並不關心，他決定抓緊時間讓老師們排練各組學生節目，對合唱是得過且過。

楊音希沒有松口氣，因為她大部分課餘時間在組織學生們練舞。幸好，進入期末覆習之後放學停止補課，覆習課教案不要求手寫，她只剩下作業要改，回家不至於累趴下。

這麽緊張匆忙地過了一段時間，楊音希收到了最後的晚會安排，看到時間咬牙切齒。

就算國家安排元旦假期是從1號開始，學校怎麽忍心在31號讓老師工作到晚上11點啊！

楊音希深吸一口氣，再看一遍依然如此——學生們是九點半陸陸續續地走了，老師們需要一一送走學生，一起處理後續工作，雜貨累活全部包攬，在年末依舊是被壓榨的苦逼勞動力。

至於那點加班工資，誰都不稀罕啊……

楊音希嘆氣，把通知拍下來發給閔珺，附言：“晚上不能陪你跨年了。”

“11點我去接你，來得及。”閔珺回覆。

楊音希想了想，“可晚上你還是一個人過啊。”

“我回家吃晚飯。”

因為閔珺回家的次數太少了，楊音希總是忘記閔珺是本地人，這麽一聽才想起來。只要閔珺有人陪，她對放假前夕的加班少了點哀怨，心情平靜地回覆，“好。”

回幾條信息的功夫，休息時間結束，楊音希無奈放下手機去操場。

晚上睡前，閔珺說她年末的一餐飯吃食堂太淒涼了，提出要送湯。如果閔珺沒說回家，楊音希為了美食肯定是點頭的，可閔珺說了回家，她設身處地考慮了下，說，“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送一下不耽誤多少時間。”

“哎呀。”楊音希笑了，“家裏人在等著，早點回去嘛。我天天吃這麽好，偶爾湊合一頓也挺有趣的。”

閔珺挑眉，“你天天中午在食堂湊合呢。”

“……”楊音希扁嘴，“那……中午咱們一起吃頓飯？”

閔珺總算是滿意了。

31號中午，楊音希拎包跟閔珺會合，才上車接到了同事的電話，說是跳舞的布鞋少了一雙。她沒辦法，放棄跟閔珺好好吃一頓的想法，奔波在各個小店找款式相似的絨面黑布鞋。

最後，她們草草吃了一頓快餐。

閔珺看她疲累，再次端起體貼的笑，把內心的不悅壓下來。

楊音希看得難受。

怎麽到頭來，閔珺又變回去了呢。

“我只是不想讓你更難過。”閔珺忽道，摟著她蹭一蹭。

楊音希抿唇，“看你委屈，我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那我十點過來。”閔珺說，“用家屬的身份早點見面，好不好？”

楊音希回憶起出校門前看到莫老師的老公來送飯，心想自己應該也有這個權力，點頭，“好！”

她沒想到閔珺九點半就到了。

正好是學生們離開的時候，楊音希很忙，哪怕看到閔珺的臉色不佳也無暇多問，帶到辦公室趁著四下無人給一下麽麽噠，柔聲安慰，“你坐一下，我等等就來。”

閔珺唇角不再抿著，隱隱有了些笑意，“好，我等你。”

楊音希繼續去校門口送學生回家，時不時被家長纏著問情況，焦頭爛額的，更讓她郁悶的是，某個家長連巷子口堵塞也讓她解決。

順著家長的指引，她望一眼巷子口的黑色車子，門窗緊閉，車牌號十分順當以6688結尾。

“家長，你和車主說一說吧。”楊音希才不牽扯到麻煩裏去。

家長撇撇嘴，還要說話。

楊音希沒聽，因為那輛車的車窗忽然打開了。

裏頭坐的是一個綰發的女士，遠遠的加上天黑讓人看不清長相，唯有耳環和項鏈刺眼的光澤在路燈下閃耀，轉頭看來的角度分明是對著她這邊的。

楊音希訝然，正要走近些看得清楚一點，卻看到女人轉頭關上車窗，黑色車子啟動離開。

“謝謝楊老師。”二貨家長道了聲謝。

楊音希哭笑不得：

她啥也沒做啊！

那個人離開……是巧合吧？

作者有話要說： -0-閔珺的媽媽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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