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學生， 楊音希和同事們搬桌椅，等把操場恢覆成原來的樣子已經到了十點半。趁著總結短會沒有開始， 她偷溜回辦公室， 一進門看見閔珺立即起身迎她，心痛不已，“唉， 我還要開個會才能走……”

“沒關系。”閔珺柔聲說，“我等你。”

楊音希一看閔珺體貼的樣子， 瞬間腦補出一場苦情大戲——剛才她在校門口送學生， 閔珺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吹著窗口呼啦的寒風， 拿著手機完全沒有心思玩， 時刻註意著外頭的聲響，才能在她來時噌的一下站起來……

等等，閔珺拿著的不是手機。

她目光往下一瞧，楞楞擡手指點了下圓滾滾的橘子， “這是你帶來的？”

“不是，你同事給我的。”閔珺笑說。

楊音希瞪大眼睛， “什麽？男的女的， 叫什麽名字！”

“女的。”閔珺撫著她的背幫忙順氣，“別緊張。”

柔軟的手拂過背部， 楊音希覺得舒服，但細細想來那一口郁氣仍是沒舒解，嘟囔， “女的我也不放心吶。”

“已婚女士，行了吧？”閔珺撲哧一笑，“比我們大一些，很面善，看我一個人坐在這裏等就讓她老公分了點水果給我。”

楊音希一下子明白了，“噢，黎老師。”

“我出來得急，沒有帶東西。”閔珺提起別人家帶水果的老公便皺起了眉頭，“你想吃什麽？趁著開會，我幫你去買。”

楊音希搖頭，奪過橘子利落從中破開兩半，捏了一瓣放到嘴裏，“不用，嘶……怎麽這麽酸。”

“還是要買點別的夜宵吧？”閔珺挑眉。

本來是不餓的，楊音希一吃酸不溜秋的橘子，肚子跟著鬧起來，“好吧，我們辦公室漏風，你一個人坐在這裏也不舒服……不如到車裏面等。”

閔珺點頭，“開會要多久？”

“頂多十五分鐘。”楊音希摸了摸閔珺有些發涼的手背，“別去買了，我不餓。”

閔珺來時是學生離開的九點半，家長多，只能把車子停在巷子口附近，走過去要時間，加上找地方買夜宵控制在十五分鐘內困難了些，閔珺沒有堅持，說，“那我把車子開進來。”

“嗯。”楊音希突然想到今天那個堵路口的車子，特意囑咐，“別停在路燈下面哦，之前有一輛黑色車子堵在那裏，開車的家長根本出不去……”

閔珺的關註點不大對，“黑色的車子？什麽時候？”

“大概9點50分吧。”楊音希回憶了下。

閔珺面色一沈，“車是什麽牌子的。”

楊音希撓頭，“我認不出來……不過車牌很好記，後面是6688。”

聽到車牌號，閔珺反而松了口氣，“噢，我哥的。”

“……”楊音希沒想到會是大舅子的車，訝然，“哎？後座坐的女人是誰啊。”

閔珺的臉色又凝重起來了，“女人？”

“是啊，開窗看了我一眼。”楊音希說累了，拿了片橘子吃。

“可能是我媽吧。”

“咳！”楊音希被嗆得一陣咳嗽，滿臉通紅，喘著氣也要追問，“你……你媽？”

閔珺拍拍她的背，“嗯。”

“她……她怎麽……”楊音希表情扭曲，不知是因為橘子太酸還是被這消息給嚇的。

閔珺沒繼續說，目光掃向她身後的窗外。

跟著回頭看，楊音希瞧向走來的另一個同事，“開會是吧？”

“對啊，你知道莫老師在哪裏嗎？”

“我回來的時候見她在舊樓點椅子。”楊音希說。

“我去找，你也快點去會議室。”

“噢！謝謝。”

見著同事跑遠，楊音希知道暫時沒法和閔珺聊了，嘆氣，還沒說話便聽到一句交代，“去吧，我發信息告訴你。”

“嗯！”楊音希正有此意，樂呵呵去了。

經過半年來的聊天，閔珺的手機打字速度可謂突飛猛進。

楊音希才坐在會議室，就收到了閔珺的信息。

“晚飯時我和我媽吵架，提前離席，她應該是來看我做什麽吧。”

吵架？離席？短短的一句話真是信息量巨大啊。

楊音希想追問，小心翼翼在講話領導的目光下盲打，失敗，黑著一張臉等會議結束。挨過了14分鐘之後，她甚至嫌會議室離辦公室太遠，打了個電話過去。

閔珺說，“我在車裏。”

“到底怎麽回事啊？”楊音希急急問，“你為什麽跟你媽吵架？”

“她想介紹一位合作夥伴，我怕耽誤接你的時間，拒絕了。”

楊音希一楞，“今天晚飯……不止你們一家人吃？”

閔珺輕笑，“只有我們一家的話，吃不下去的。”

又是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話，楊音希琢磨片刻，明白為什麽閔珺用的是“離席”兩個字了。她加快腳步往辦公室趕，跟同事們說再見，拿到包一刻不停的小跑到車子邊。

閔珺看到她的身影就下車了，幫著開門幫著拎包，甚至幫著捋一捋她亂掉的頭發。

“謝謝。”楊音希坐定之後，說起正事，“你媽媽看到我了。”

閔珺系著安全帶，淡淡應聲，“嗯。”

“她知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啊？”

“知道。”閔珺啟動車子。

楊音希摸摸自己的臉，有氣無力：“完了，我那個時候太忙，很狂躁，樣子一定不好看。”

“沒事。”閔珺安慰，“我給她看過你好看的照片。”

……等等，這是安慰嗎！

楊音希震驚，不敢揪著閔珺握著方向盤的手，憋屈地扯一扯衣袖，“哪一張啊？”

“放心，是我們合照最好看的那張，她說挺漂亮的。”閔珺抽空瞧她，眉眼含笑。

楊音希的情緒很矛盾，“噢，可是今天你為了早點來見我，頂撞她……”

“不算全為了你，我主要是不喜歡她看不起團子家的態度。”閔珺實誠道，“她介紹的人面上說要合作，其實是對團子家有興趣，找機會買下來。”

關於餐廳的方面，楊音希懂得少，沒有作聲。

“別多想了，我媽接受我們在一起。”閔珺逮著紅燈的機會，擡手輕碰她臉頰。

楊音希抿唇，“真的？”

“真的，而且不接受也無所謂。”閔珺牽了她的手，“我們不會分開。”

“好。”閔珺的語氣太堅定，楊音希不知不覺被帶著走了。

“元旦你有三天假期，對吧？”紅燈變綠燈，閔珺松手開車，為了不讓她失落陪著聊天。

楊音希答，“是啊，作業搞定了，覆習課教案好做，可以說是上班以來最輕松的假期了。”

“想去玩嗎？”

“呆在家裏可以嗎》”楊音希伸個懶腰，“這半個月實在太累了，我想好好睡幾天。”

閔珺答應，“好，不過我們要抽空請我哥吃頓飯。”

“哎！？”楊音希直起身子，“奇跡啊，你怎麽會想請大舅子吃飯。”

“他吸引了我媽大部分的火力，比較辛苦。”

“……”

——

後來，楊音希得知，大舅子除了妹控屬性還具有工作狂的特質，完全不想跟花時間談戀愛。閔珺的媽媽看大舅子年輕，本來逼得不緊，直到一個月前的相親被大舅子搞砸才發火對著幹的。

“怎麽搞砸？”楊音希問。

閔珺細數，“遲到，愛理不理，提前離開。”

楊音希想了想大舅子在啰嗦屬性曝光之前是個沈穩的形象，皺眉，“大舅子居然是這樣的人嗎……”

“那段時間他工作壓力很大，狀態不好。”閔珺聳聳肩，“後來再請一頓飯道歉，對方接受了，我媽不接受。”

“為什麽？”楊音希聽不明白了。

閔珺嘆氣，“我媽對別人的要求很高，在她看來控制不住情緒是大忌。”

忽而想到閔珺隱而不發的性子，楊音希抿抿唇問，“你之前……”

話說到一半，她止住了，因為閔珺擡眼看來的目光很是澄澈無辜，跟她腦海裏浮現的一系列貶義詞完全不搭。

“算是被媽媽要求多年的習慣吧。”閔珺看出了她的想法，笑著說。

多年？哪怕……閔珺還小嗎？

楊音希忽然對未來岳母大人沒這麽害怕，而是微微的不滿了——閔珺什麽都憋著，肯定很難受吧。

“想什麽呢？”閔珺拿手在她眼前晃晃，“深呼吸。”

楊音希聽話吸氣，聞到了一股肉香。

“湯要燉好了，盛一碗嘗嘗味道？”

“啊？”楊音希看了看時間，“大舅子說半小時到……現在差不多了，一進門看見我在吃不大好吧。”

閔珺眨眨眼，“那嘗一口？”

“好啊！”楊音希跟著進廚房，在閔珺盛了一勺吹涼送嘴邊時乖乖張口。

她們在玩餵食的時候，玄關的門鈴響起。

楊音希猝不及防被燙了一嘴，淚汪汪嘟囔，“果然背叛隊友沒什麽好下場。”

“噗。”閔珺被逗笑，“我去開門。”

楊音希砸吧嘴，把鮮香熱燙的湯味抿淡了，這才慢悠悠去。

大舅子閔珣進門是黑著臉的，“不可理喻。”

“怎麽了？”閔珺問。

“媽叫我回家吃飯，我不回，她就罵了我一頓！”閔珣咬牙切齒，“聲音特別大，我下屬在旁邊全聽到了！”

閔珺若有所思，“這麽突然叫你？”

“呵，誰知道呢。”閔珣的目光在發楞的楊音希身上掃了一眼，“對了，我說來你家，她問了一句……楊音希在不在。”

楊音希傻眼，“你說什麽。”

“我說在啊。”

楊音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閔珺皺起眉，“你什麽意思啊！我昨天說要找小希，你今天再說一次，媽肯定記住了，想辦法找小希見面。”

“是嗎？”閔珣摸下巴，歪頭對楊音希說，“對不起啊。”

想到校門口的神秘黑色車子，楊音希有氣無力地說，“沒關系。”

然後她走向了廚房——她想著，剛才應該把湯喝了，為這位豬隊友忍耐不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要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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