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歡雙眼緊閉躺在床上, 嘴唇蒼白近無血色, 濕漉漉的劉海貼在前額。

昨晚他突然暈倒栽進水裏, 蔣長鯨急忙潛入水底把他撈上來, 到岸邊作心肺覆蘇。

司歡把水咳了出來，眼睫毛輕顫動了兩下, 最後還是沒醒過來。無論蔣長鯨怎麽按壓心臟和掐人中, 懷中人始終都是昏迷的狀態。

之前的病況積累一下子爆發了，蔣長鯨把司歡抱回臥室，換了一套幹凈的衣服吹幹凈頭發。他連夜出門找異能者志願協會尋求幫助, 他需要醫生。

好不容易在三更半夜尋到一名醫生, 醫生檢查了司歡身體狀況, 翻開眼皮打開手電筒照了兩分鐘，有些疑惑的搖頭。然後再打開司歡的口腔, 棉棒夾起舌頭仔細查看。

“醫生，他怎麽樣, 怎麽會無端端暈倒！”

醫生奇怪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司歡：“從舌象上看病人的身體狀況一切良好，不存在器官衰竭或者病變。現在沒有其他醫學儀器可以幫他深入檢查, 實在抱歉，看不出他為什麽會突然暈倒。在他昏倒之前有什麽征兆嗎？”

“他前幾天很困，一天都要比平常時候睡多好幾個小時。”

“嗜睡這個癥狀很難說, 可惜現在的醫療器材都廢了，做不了全身檢查。現在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識, 或者可以找治療系異能者幫忙看看。”

醫生告辭後, 蔣長鯨馬不停蹄又去找了治療系異能者, 剛巧是王者傭兵團的那名治療女異能者。

她剛看到司歡暈倒在床還有些吃驚，運起治療光輸送進司歡的身體。

不出三秒，她收回治療異能，納罕道：“我的治療力送不進去，說明司先生身上是沒有任何傷口或者病痛。他自身就是治療系異能者，如果受傷了肯定能快速恢覆不需要別人。”

“抱歉，我幫不上忙。”

忙活了一晚上得到的都是同樣回答，蔣長鯨沒辦法，只能在司歡身邊等待他醒過來。也許明天天亮了，司歡就會和往常一樣睜開睡眼，伸懶腰附上一個早安吻說早上好。

司歡昏迷後的第七個小時，小枝睡醒了趴在床沿叫爸爸，蔣長鯨只能暫時走開幫她和虎崽做飯。

“爸爸——”

蔣枝吃完早餐後，慢騰騰走到爸爸的床邊，她仰頭點了點爸爸的臉。怎麽爸爸還在睡覺，快點起床陪她玩呀。

輕輕戳了好幾下後，司歡還是不見醒。蔣長鯨拉著小公主的小手說：“小枝，爸爸今天生病了沒辦法陪你玩，你先去找崽崽玩好不好？”

蔣枝似懂非懂，好像她能感覺到今天家裏的氣氛是有些不一樣的。白虎崽也跑到床邊，圍著大床轉了一圈，扒拉著被子四足並用想爬上來。

小枝抱起它，學爸爸的樣子嚴肅的搖頭，“不能、玩。”

女兒小小年紀就這樣懂事，蔣長鯨感到欣慰轉頭握上司歡的手，“你快點醒來吧，別睡了。”

司歡靜靜的躺在床上，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睡飽了再醒來也沒問題，只是求你一定要醒過來。”蔣長鯨把臉埋在愛人的手心裏，“我受不了這樣，別這樣折磨我的心。”

他完全不知道司歡現在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昏迷了十二個小時還沒有醒，他的精神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第十八個小時，蔣枝抱著虎崽走到了床邊，為什麽爸爸還沒有睡醒，是不要他們了嗎？是不要小枝了嗎？

“爸爸……嗚嗚”漂亮的鹿眼蒙上了一層水霧，不要丟下小枝，小枝要爸爸！

崽崽嗚嗚叫舔小枝的臉。

蔣長鯨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那麽漫長，整整二十三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是折磨。小枝斷斷續續的哭，他抱在懷裏哄：“沒事的，爸爸很快就醒了，小枝不要哭。爸爸起床以後希望看到小枝是笑著的。”

距離司歡昏迷過去二十四小時，他好像冥冥之中聽到了小枝在哭還有大鯨也在叫他，歡歡、爸爸、歡歡、爸爸……

司歡恢覆意識，從黑暗中掙紮著睜開眼睛，循著聲音側頭看過去果然，尤其小枝都哭成了花臉貓。

“怎麽又哭了，別哭。”司歡伸手摸上女兒的臉，幫她擦眼淚。

蔣長鯨身體一頓，直直地盯著司歡，“你終於醒了！”

小枝看到爸爸醒了，哇的一聲哭的更大聲撲進司歡的懷裏，眼淚鼻涕什麽的都擦在他身上。

司歡被壓的悶哼了一聲，摸了摸小枝的後腦勺轉頭去看大鯨：“不哭了，怎麽回事啊我剛一醒小枝就哭了。”

“你知道你自己昏倒嗎？你暈了一天了！”

“有點記憶，我昨晚是在湯池那裏失去意識的。”司歡感覺現在自己的腦袋還是昏昏沈沈的。

蔣長鯨摸上司歡的手臂發現有些燙，再探了探他的額頭，“你發燒了，剛才還沒事的怎麽突然就燒起來了。”

司歡啊了一聲，條件反射慢半拍，“好像臉是有點熱，我怎麽突然又暈倒又發燒了啊。”

“你的治療異能呢？”

“不知道，全身都使不上勁，異能也用不了。”司歡抿了抿幹燥的嘴唇。

他在覺醒了治療異能後，就遠離了這些大病小痛。身體會自行治愈，別說發燒，大小感冒都不曾有過。

他為什麽會突然發燒了？不正常啊。

蔣長鯨扶起司歡餵水，捏了捏他軟綿無力的手，“你醒了就好，也許病一場就沒事了。”關心則亂，喪屍王現在大腦裏面是一團漿糊，滿心滿眼都是跟前脆弱的愛人。

小枝抱著爸爸的脖子抹眼淚，小模樣看的司歡心裏難受，“爸爸沒事的，別哭了啊。都說女孩子是水做的，我們家小枝這麽愛哭肯定是海裏面的小美人魚。”

司歡有心說故事吸引她的註意力，小枝扁著嘴巴委屈地喊了一聲爸爸。用手指輕輕合上她的小嘴，嫌棄說：“醜死了，跟鴨子嘴一樣。”

蔣枝更委屈了，眨眨眼睛又要哭出來，蔣長鯨及時抱回小公主，“好了好了，爸爸逗你玩呢，他還在生病我們不要打擾他休息好不好。”

回頭問司歡：“你這麽久沒吃東西，我去幫你熬點小米粥，很快就好。”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司歡才發現自己饑腸轆轆，有氣無力說：“嗚，我好餓你趕緊去。”

蔣長鯨趕緊去幫他熱粥了，他躺回去看天花板，難受的鉆進被子。這會睡不著了，感覺身體每一處都在發燙，之前他借著治愈異能身體安逸慣了，突然有點小病小痛覺得痛感被無限放大了十幾倍。

被子突然被掀開，蔣長鯨皺眉一把把他撈起來，“你想把自己悶死麽！”

司歡熱極了，冷不丁感覺到大鯨身上的涼意，黏糊糊的挨了過去，“你身上好涼快，好舒服。”

蔣長鯨被愛人“折磨”得心力交瘁，塞了枕頭放在司歡的後腰上，輕喝道：“坐好，我餵你喝粥。”

司歡吸了吸鼻子，帶著濃厚的鼻音小聲逼逼：“你兇我，你居然兇我！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你第一次兇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二奶了。”

蔣長鯨楞一下，手裏的粥碗差點沒捧住，回道：“我沒兇你，就你一個大奶還伺候不完，哪有閑工夫去找二奶。”

要是司歡沒生病的時候，聽到這句話也就消停了，做人不能這麽矯情。

可今天司歡仗著自己生病，不依不饒，“那就是有閑工夫就會去找小妖精咯！”

蔣長鯨沒和司歡在一起前，兩人是敵對關系，他經常三言兩語就把司歡嗆得說不出話只剩跳腳的份。在一起後自己基本舍不得這樣嗆他，愛人就是要放在心尖上哄。

然而司歡屢次在危險邊緣試探，發現大鯨不會反擊以後，意象中的小司歡直接爬到某屍王頭頂上作威作福。

蔣長鯨危險的瞇起眼睛，湊到愛人耳邊說了一句話。

“你個混蛋！”司歡立馬直起身瞪了他一眼。

“乖乖坐好。”蔣長鯨摁住他，“別逼我現在就……”

司歡輕哼了一聲，坐回去等投餵，偶爾為大佬勢力低頭，證明他是個能屈能伸的志士。

“啊——餵我。”

蔣長鯨：“誰慣得你這脾氣。”

“你呀！”司歡咽下溫度剛好的粥，爽快的回答道。

蔣長鯨：……

司歡喝粥的時候忽然想起他之前覺醒異能的事：“我不可能無緣無故生病，發燒了以後才覺醒的異能，會不會我又要覺醒異能了？”

“雙異能？”蔣長鯨也想起來了，這次司歡暈倒和之前的情況差不多。不過他沒往那方面去想，雙異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從來沒聽過一個人可以同時擁有兩種異能的，他們能夠在末世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已經是極為幸運，誰知道雙異能就一定是好的呢？如果做不到平衡，對本體會不會有傷害？

這些問題的答案無從得知。

司歡自己說完都覺得有些荒唐，“我已經有治療異能了，再覺醒一個感覺不太可能，但是我總不可能無端端昏厥發燒啊。”

“也許是異能變異，別想太多。”蔣長鯨提出另一個設想，這個比較符合實際。

他想不明白了，“我一個治療系能往什麽方向變異？”別的異能還好說，治療者來說變異的方向還真不清楚。

“等你燒退了就知道了，乖現在先休息，別勞神。”蔣長鯨強制司歡躺回枕頭上。

司歡陸陸續續低燒了好幾天，有時候突然晚上就發起高燒來了。蔣長鯨幾乎用盡了所有可用的物理降溫方法，好不容易把體溫降回去，第二天又燒起來了。

“想喝水。”司歡很難受，覺得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痛，偏生咬著牙齒硬是抗了下來。

蔣長鯨時刻都守在他身邊，屋子裏飄著中藥的味道，西藥已經沒人生產了。他按中藥退燒方子去收購了好幾味中藥，每天熬給司歡喝，導致現在他聞到這股味道都要吐了。

“先把藥喝了。”

司歡苦著臉把中藥灌進喉嚨裏，喝的太急嗓子有種毛刺刺的感覺。

“今天多少號了？”他躺在床上問。

蔣長鯨幫他擦汗，“18號，今天是第七天過了今天你就會好起來。”

“18號……”司歡喃喃道，他掙紮著坐起來說：“今天你要去幫王越他們消滅植物喪屍，別忘了。”

“我不去了，在家照顧你。”

司歡說：“你去吧，我高燒剛退不會這麽快又燒起來的。”

蔣長鯨用溫水打濕了毛巾放在司歡潮紅的臉上，“對於我來說，你比什麽都重要，植物喪屍什麽時候殺都無所謂。”

“別為了我，你去的話他們勝算會大一些，你之前也說過他們根本打不過五級喪屍是白白去送死。”

“不用說了，我不會去的，就在家裏照顧你和小枝。”蔣長鯨很堅持。

司歡剛退燒有幾分力氣，驢脾氣也上來了，強撐起身體要下床。

“你不去那我去，你總不忍心我一個病秧子涼在外面吧。”

都到這份上了，蔣長鯨終於松口答應他，“我去就是了，你別下床吹著風又燒起來，我這輩子欠了你了。”

“你本來就欠我的，這輩子都跑不掉。”司歡無賴的笑道。

“總之我速戰速決回來，你乖乖待在家裏等我回來。小枝我餵飽了，她和崽崽在客廳那裏玩。”

蔣長鯨叮囑了一大堆註意事項，司歡左耳聽右耳出，只顧著小雞啄米。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司歡在床上翻了一會，覺得口渴爬起來走去廚房喝水。順便去客廳看了一眼。

小枝在他生病的這幾天一直很乖，不知道是不是大鯨和她說了什麽，沒有過來說要玩之類的。

蔣枝看到司歡從房間裏面出來，立即丟開手頭的玩具走過去，抱著他的大腿。

“爸爸！”她仰著頭。

司歡現在沒什麽力氣抱她，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爸爸這幾天病了，等爸爸病好了，就陪你和虎崽出去放風箏。”

蔣枝拉著爸爸回房間，學大爸爸的樣子想推司歡回床上，一字一頓道：“睡、覺。”

“不用不用，爸爸不困。”該不會又是大鯨教孩子的吧，司歡哭笑不得。

盡管他是這麽說，躺在床上沒過兩分鐘司歡眼皮就往下耷拉了，他一天都睡了十八個小時了怎麽還會困。

這幾天裏他都是睡過來的，睡著了就像沒有意識一樣沈在黑暗中，然後身體一直往下墜落。

但是他這次睡著，是被水流的擠壓弄醒的，一睜眼發現自己居然在海裏。司歡腦子懵了，他剛才不是在床上的嗎？怎麽一睜眼到水裏了！

他傻了吧唧憋了半天的氣，才發現自己不用呼吸都可以呼吸。

深藍色的海……他在哪裏。

司歡努力的擡頭看了一下四周，什麽也沒有只有不斷湧流過來的冰冷海水，被海水擠壓到胸悶。

感覺他正在往下墜落，頭頂上那個亮色的光圈離他越來越遠。

他會死在深海裏面嗎？

司歡的力氣都被抽走動不了，只能任由冰冷的海水將自己包圍，被這片幽藍的大海吞沒。

深海真的好冷啊。

就在司歡以為自己會一直沈降到底時，後背有一股力量托住了他。托住他的東西好像體積很大，因為它一動，司歡周圍的海水就會變得更加洶湧擠壓感更甚。

呼——呼——

身下是龐然巨物，它的呼吸聲很大，司歡趴在它背上跟小地震一樣。

司歡看不清底下的是什麽，只是感覺它一直托著他往上游。游動的速度很慢，人類的身體脆弱，受不了突然從深海區到淺海區的躍層，司歡只感覺身體是稍稍有些不適的。

在深海的時候，時間不會流逝仿佛一切都是靜止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光線越來越亮，司歡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光透過進眼皮。

他睜開眼睛，湛藍天空海鷗鳴叫，一望無際的海水和天邊連接起來。

整片海只有他一人。

司歡撐起自己的上半身，發現底下動物表觸感滑溜溜的。他探頭看了一下它的體型，感覺和一艘艦航差不多大，然後是青灰色的脊背……

海洋中體型巨大，背部灰色的海洋動物還真不多，司歡腦海裏面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藍鯨嗎？”

司歡說中了，馱著他在海面平緩游了許久的藍鯨發出了鳴叫。

綿長低沈的聲音傳至整片海域，它是最能代表深海的聲音。

他的愛人名字裏面也有一個鯨字，這算不算是緣分？司歡輕輕拍了拍它的脊背。

忽然底下的藍鯨身體劇烈震了一下，司歡趴穩了才不至於摔進水裏。

司歡以為藍鯨又一次要潛入水底時，他跟前有個地方突然噴出一股熱氣，嚇的他趕緊往後退。

這裏是藍鯨的鼻孔？會噴水的鼻孔？！

他剛從腦子裏面把藍鯨結構挖出來，一道水柱就直接從噴熱氣的地方噴了出來。司歡發誓自己一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有機會能近距離的觀看鯨魚噴水。

尤為壯觀的海上噴泉，十幾米高的水柱，他張大嘴巴，如果這時候有相機拍下這一幕多好。

但是司歡忘記地心吸力的存在，噴泉噴到最高點落下，他正好在水柱的下方。

噗啦——

落下的海水拍懵了司歡，嗆了一大口海水的同時直接把他卷下了藍鯨的脊背。

司歡落回海裏，藍鯨一看又下水去撈他。

他怎麽這麽點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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