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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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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除了發熱之外還開始咳嗽起來,請來的大夫診斷為受寒引起的感風,與第一個大夫的診斷基本一致。

送走大夫後,沈童朝蕭曠看了眼。雖然她沒說什麽,蕭曠也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請大夫來看過,知道沒事才好,就是圖個心安罷了。”

沈童正想說她自己知道自己什麽狀況,一開口不小心吸進冷氣,又咳嗽起來,丫鬟急忙倒了杯水端過來。

蕭曠扶她坐起,斜靠床頭,沈童接過杯子小口地喝著,待嗓子稍微平順些。蕭曠問她要不要再睡會兒。

她搖搖頭:“睡得夠了,不想睡。你若是有空就陪我會兒。”

蕭曠倚坐床頭。沈童往下滑進被窩,把頭枕在他腿上:“你明日就回臨山衛去麽?”

他幫她把背後的被子掖好,道:“先不去。等你病好了再去。”

沈童那對眸子便像月牙一般彎起來了。

平心而論,她很樂意有他在這裏陪著,但與此同時,她也略微有些擔心:“臨山衛一下子少了好幾名主官,你又不在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

“能壞到哪兒去?”蕭曠不以為然地道,“那兩個大禍害一除,臨山衛只能變得更好。即使少幾個當官的,老百姓還不是繼續過日子?可能還更好些。”

沈童不由失笑:“說的是沒錯。不過我擔心的是你啊,你先前不是還說你身為主將不能擅離值守的嗎?”

蕭曠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絲愧意:“阿瞳,你為了我險些命都沒了,還因此大病一場……我怎能在這時候離你而去?”

他環在她身後的手臂稍用了點力,將她擁緊:“那天晚上,我真怕找不到你,但又怕找到你之後……若真是那樣,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幸好是找到了……幸好你醒來了……”

沈童沒再說什麽。視線中是他的手,手掌寬厚結實,他的指節很長,因此並不顯粗短,只讓她覺得很有力量感。她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大小,對比之下,顯得格外白皙纖柔。

蕭曠翻過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舉到唇邊,用嘴唇輕輕摩挲著。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沈童臥床休養了幾日,在這幾天裏蕭曠始終都陪著她,直到她退燒後,他又多留了一天一夜,見她確實是好轉了才離開家。

臨山衛指揮使司雖然少了幾名主官,但平常公署內的事務,大多都是中下級官員在做,少了馬泰與那兩名同知,似乎也沒有多大影響。

蕭曠召集將士,把馬泰與魯大洪被關押以及審訊的情形公之於眾,將士們莫不歡呼雀躍。接著蕭曠讓王經歷統計上報這一次事件中傷亡的衛兵人數,按作戰傷亡來發放撫恤。

傍晚時分,蕭曠回到參將府,一進門就發現前院裏放了好幾個大竹匾,裏面堆著不少東西,有拿繩子串起來的鹹魚,有拿碗裝著的蝦皮,有用麻繩捆著的筍幹,還有大大小小的布袋、竹筒裝著的不知什麽東西。

他不由詫異,一問門衛才知,原來他才回臨山衛不久,就有軍民聞訊而來,往參將府送這些,都是本地土產,魚蝦蟹貝山蘑筍幹之類。

就是這時候,仍不斷有軍民送東西過來。

蕭曠走到門外,讓軍民們把東西帶回去,但卻沒一個人肯拿走,有人道:“要不是蕭將軍主持公道,馬泰和魯大洪還在臨山衛作威作福呢!”

其他軍民紛紛應和。“蕭將軍,東西都是我們自己挖的撈的,都不值錢,就是小人們的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聽說蕭夫人為了護住罪證,大冬天的跳到江中,還因為這病倒了。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對啊,對啊……”

蕭曠擡起手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東西我真不能收。”

他雖推辭,軍民們卻是將送來之物放下就走。蕭曠無奈,命令門衛以後這些東西不可再收,接著讓衛兵把已經送來的土產分發給曾經受害的人家。

蕭曠在臨山衛又待了兩天,便帶著家丁,與靳飛一起趕往觀海衛。

觀海衛的指揮使知道蕭曠要來,一早便在離衛所五十裏處的必經之道上相迎。

一行人抵達觀海衛,稍事休息後便到操場上召集全衛將士。那集合速度,要說沒提前練過,靳飛第一個不信!

選拔精兵,操練陣型,了解庫存武器與軍用艦船的類型數量,熟悉地形……

浙東沿海,大大小小的邊防衛所不下十幾個,臨山衛是蕭曠初到浙東的第一個衛所,又因馬泰魯大洪等人的阻撓幹擾,花費了他不少時間來整治。

但也正因如此,接下來他所巡視的各個衛所,上下官員都十分地配合,出人出力,要啥有啥,要是缺了啥,便想盡辦法補上,不帶半點馬虎的!

沈童還在休養期間,劉夫人便送來了慰問的帖子與藥材,消息傳出去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有人送禮來表慰問。沈童便讓馮嬤嬤把禮單都存著,以後好找機會還禮。

當她康覆後便收到許多請帖,她一一回覆,能去的就盡量去。

葛叔在城南找到一所宅子,有了前車之鑒,這回的宅子原先主人姓甚名誰,是做什麽的,為何要賣掉宅子等等打聽得十分仔細。

沈童去看了,也覺得滿意,這就點頭定下了。

回程經過西湖邊上,沈童想起那個落魄書生,特意多看了一眼,卻沒有在當初的地方看到他的字畫攤。

通常情況下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但一想到他畫的那些畫,沈童又有些放不下,便吩咐轎夫停轎暫歇,讓箜篌去打聽。

不一會兒箜篌回來,說是那個書生因為不肯交錢給地痞,不得不搬到西湖另一頭去擺攤賣字畫了。

箜篌長得俏麗,性子伶俐嘴又甜,那些擺攤的大叔大娘非但有問必答,還補充了許多於令秋的身世。

讓沈童意外的是於家家境頗好,世代鄉紳,父親是舉人,他自小也是被鄰裏鄉親稱頌的天才,十多歲就考上了廩生,不知為何他卻跑到杭州來賣字畫為生,且對此始終緘口不言。

沈童覺得,一個穿越者很可能考不上科舉,但卻不太可能只靠賣字畫度日,且還過得這麽落魄。

她吩咐轎夫打道回府,轎子沿湖往北行了一段,遠遠望見斷橋了便折而向東。

忽聽有人在轎後連聲呼喚:“前面的轎子,請停一停。”

走在轎邊的琴瑟回頭看了眼,不由輕“咦”一聲,小聲道:“是那位於公子呢。”

沈童也感意外:“這麽巧?”

她掀簾回頭看去,見於令秋背著一個半人高的竹編書箱,正從後方疾步追來,便吩咐轎夫停轎等他。

上回她的轎子離字畫攤較遠,只遠遠地看了幾眼,這會兒他走近了,沈童發現他似乎才二十出頭的樣子,清瘦俊秀,個子還挺高。

今日天氣格外陰冷,於令秋在那塊人跡罕至的角落擺了大半天的攤,一張字畫都沒賣出去,加之午後又起了風,他便提早收攤。

經過原先的擺攤之處,有個認識的大娘叫住他,說是有個大戶人家的丫鬟過來打聽他的事,還道:“就是在剛才,她才走了沒多久。”

於令秋訝異之餘,追了上來,遠遠看見沈童這頂轎子,記起上回被地痞找茬糾纏時,正是她相助解圍的,急忙出聲叫住他們。

只見轎簾掀起,露出半張芙蓉面,一對翦水秋瞳,於令秋不由一楞止步,原先聽馮嬤嬤提及她家夫人,他還以為是和那位嬤嬤差不多年紀的婦人,沒想到是這樣年輕的女子。

沈童微笑著靜等他說明來意。

於令秋解下背著的書箱,這種書箱下面有四條腿,可以直接放在地上。他之前背著書箱走得急了,說話有些氣喘,清瘦的臉頰上略帶紅暈:“上一回得夫人相助,卻沒能當面感謝,不才心中有愧。有幸再遇夫人,不才先謝過夫人。”說著朝轎子深深作揖。

沈童放下轎簾,避開他這一拜:“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公子不必太過掛心。且於公子不是送了我一幅畫麽?”

“區區一幅畫,實在是算不上什麽。”於令秋搖搖頭道。

沈童本來倒是想算了,但既然於令秋追了上來,她還是想問問他:“當今世間名家書畫,或水墨寫意或工筆精繪,但第一眼看到於公子的畫,卻讓我驚訝,那些景物看起來格外栩栩如生,不知於公子師從何人?”

於令秋答道:“不才自小跟著一位大家學習書畫,雖然學了多年,卻還是沒能領會老師的精髓,給師門丟臉了,不敢提老師的名字。至於夫人那天看到的畫,所用的畫法卻不是老師教的,是不才自己琢磨出來的。”

他回答時的神情看起來倒是挺真誠的,但若換做是沈童自己,也不可能會對一個初識之人交底。

別說是初識之人了,即使是對阿曠,她都沒有說出過實情。倒也不是存心瞞著阿曠或是對他還有什麽疑忌不信任。只是這種事本就離奇,隱瞞得越久,就越難開口說出來,大概也只有遇到某個特別的契機時才有可能說出來了。

於令秋問道:“夫人是想買畫麽?”

沈童總不能說自己懷疑他是否原生土著,便點了一下頭:“是。不過我想買的不是那些風景畫。”

於令秋訝然:“夫人需要什麽樣的畫?”

沈童微彎嘴角,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我與別人打了個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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