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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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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一頓,想起今日府中確實請來不少歌姬舞娘, 現在還能隔著墻聽見隱隱樂聲呢。但……

“大人請來的女娘們早都入了府, 你卻為何這時候過來?”

連微眉尖一簇,愁容頓現:“誰知道郡守大人是怎生想的呢?這急匆匆地遣人來知會, 還讓奴開罪了舊客呢……怎地到了這兒,卻是閉門不許人進了嗎?”

她揚起下頜, 露出一點美人慣有的驕矜:“若是如此,清漪便回去了。縱使奴是賤藉, 也不能在這寒冬臘月把人晾在門口, 這般作踐呀。”

守衛忙道:“不、不是這個意思!待卑職去請示上峰——”

“哼,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晾著麽。”連微卻已面露不愉之色,反手嬌嬌氣氣地拈起一枚果子擲在守衛臉上, “阿大,咱們回去!”

這是沖車夫說的。一直沈默著當個隱形人的車夫應了聲, 她又向守衛道:“若有人來問為何清漪不到, 你便自己解釋吧!”

說著, 一把摔下簾子, 竟是打定主意要返程的模樣。

守衛徹底慌了。他雖然身無長物,去不得迎香樓那般的銷金窟, 卻也聽說過裏面有名頭的美人兒多有自己的脾性,有的倒比好人家小姐還嬌貴些。

去花錢的老爺們樂得慣著點美人的小性子,這清漪姑娘若真回去了,大不了之後膩在大人們懷裏撒兩句嬌,事情也就揭過了。

可實打實把人攔下來的他……

他可不想體會一番小鞋有多少種穿法!

思及此, 守衛連忙攔住就要打馬的車夫,向車裏恭聲道:“是卑職無狀,冒犯了姑娘,姑娘可萬莫置氣,郡守的大宴還等著您去增光添彩呢。事不宜遲,您這便過去吧。”

他往旁退了兩步,露出身後不遠處的府邸大門。

車裏傳來的女聲猶有不快:“一個入門就卡得這樣死,我過去,是不是還要被你們上上下下摸個遍,以防我圖謀不軌?”

她連“奴”也不再用了。

“不是不是!”守衛汗如雨下。原來是要搜查的,但這位清漪姑娘都這樣開口了,若真搜,待見到大人後她來一句“被門衛淩辱了”,自己豈不是不得好死?

“宴飲已開場,姑娘就快些進去吧。”守衛只想快點送走這燙手山芋,不僅自己讓了位,還示意同伴開了門。

“哼。”車裏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輕哼。守衛低著頭看車輪從面前緩緩碾過,忽然一只錦袋沈沈砸在面前青石板上。

“拿著,算你識相。”

他撿起錦袋,往裏匆匆瞟了一眼。入目是燦燦金光——裏頭是兩枚金錁子。他拿出一枚放在手心看了看,確定這款式是官府年節時賞給官員們的,尋常百姓壓根無緣得見。

“幸虧沒有強要攔住她啊……”守衛退回原先站崗的地方,把錦袋揣進袖中,長長松了口氣。

“幸虧沒有強要攔住我啊……”另一邊,已經成功進了府門的連微也是松了口氣。

或許是不欲讓入府的符騫察覺不對勁,郡守府內安靜極了,看著不像有伏兵的樣子。她的馬車按尋常的禮數在中門被攔住,請她下車的也是看著無甚出奇的普通侍婢。

連微整整衣裝,確定重要的東西都還在,深吸一口氣,扶著侍婢的手下了馬車。

而後瞬間變臉,一把將人的手摔開。

“怎麽,門口攔一道,現在又要攔一道?”她把驕縱美人受到委屈後的情態演得淋漓盡致,“我去誰人府上不是隨意來往,怎的,我是不識得郡守府的路,還要人來帶我一程不成?”

侍婢喏喏松手。連微一卷鬥篷,果然熟門熟路地就往設宴的園子去了。

還沒忘回頭叱一句:“不許跟著!”

在此處的侍婢,職責便是在外院接待賓客,許是見多了脾性千奇百怪的客人,連微幾次回頭,發現她真的沒跟上來。

“還好……”她拍拍胸口,心下定了一分,“若有人跟著,混進去可要難太多了……”

她進來時便打定主意,要換掉園中舞姬中的一個,以便混進來後能光明正大地到宴席中去。好在宿鳴給她的郡守府地圖相當靠譜,她打量著前方低矮的屋舍,心道這就是伶人們準備的地方了。

遠遠便可聽見屋舍中鶯聲燕語,十來個色如朝花的女娘正嬉笑著相互裝扮。郡守府大宴是個極好的露臉機會,出身賤藉的她們無不盼著在此得到哪位大人的青眼,好贖自己脫離那風月場,就收入府中做個小妾也是極好的。

人在情緒緊張時格外容易感到膀胱發緊。連微在屋外安靜地等著,果然時不時便可見有女娘步履匆匆地從房中出來,繞向院後——那裏有處小茅房,是解手之地。

一個過去,不是;再一個,還是不合適…就在連微心中焦急漸生,想著索性隨便選一個時,一名裹著大鬥篷,底下露出一截雪白裙邊,面上戴著個半臉面具的女娘出來了。

身形相似,又有飾物遮臉……連微一眼便決定,就是她了。

惜雪忍著小腹的墜脹感,正埋頭匆匆向凈所小跑,忽然覺得有一道影子橫在自己面前。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懵然擡頭,先是被這人的絕艷容色一驚,而後聽她問道:“你可知宴席上現在如何?我去更衣,怕誤了時辰……”

惜雪茫然道:“我也不知,我們都是聽管事調派——”

話音未落,重重一記手刀忽然砸在頸側,惜雪只覺腦袋一蒙,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她餘光看到問話的美人兒從懷裏掏出什麽,而後蹲下湊近自己……

連微把人綁好,互換了二人的衣裳,又摘下她的面具戴好,而後對著被藏進花叢深處的不知名姑娘簡單行了一禮。

“對不住了…借你身份一用。”

後半截的話,從語氣到聲音,已都成了這女娘的模樣。

宴席之上,氣氛已凝滯得像是要結冰。

欒尉成頗為滿意地看了一臉認命般的平靜的符騫一眼,哼了一聲,忽然道:

“督查使。”他語氣輕快,“您聽到了?為了主公的大業,我可是連兄弟情義也背棄了。這傳了出去,怕是要遭千夫所指啊。”

灌木後轉出一名身量中等,面容尋常,身著赭色常服的中年人。他同樣先看了眼動彈不得的符騫,而後淡淡道:

“郡守如此狠絕幹脆,頗有梟雄本色,該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欒尉成哈哈一笑,遙沖督查使舉杯。中年人入座,他便向一旁的管事吩咐道:“今日最尊貴的客人也入場了,還不命舞娘們獻上丹揚舞來!”

又朝身在主座動彈不得的符騫道:“這場舞在迎香樓可是價值百金,尋常人家無緣得見。如今,就當是我們兄弟一場,我送與你的餞別禮吧。”

鼓樂聲起,原先在席間旋轉的舞娘斂衽退下,一隊新的女娘排成一列,蜿蜒而入。紅色裙擺輪流在雪青色石磚上旋開,像一朵朵潑灑開來的血花。

符騫的位置是絕佳的觀賞點,即便他無心看舞,一片片鮮紅的裙擺依然此起彼落地在視野邊緣閃過。他漠然地任它們晃動著,搖擺著,直到一片近乎格格不入的雪白忽然閃入其間。

他下意識擡頭。

席中的舞似乎是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而新來的那名舞娘就是這一段的領舞——不,不是領舞。

這舞娘被片片紅衣圍在當中,自己卻著一襲下擺極寬極大的白裙,裙擺飛揚旋動,像是一片血海中漂浮的小舟,在狂風巨浪間翻滾。

她身姿靈動,舞姿既有力量又不失張弛餘地,無愧於領舞之位。不知為何,符騫覺得這女娘看起來頗為眼熟,可惜她戴了張銀色的半臉面具,看不到真容。

欒尉成打趣道:“伯功這是看入迷了?看來迎香樓的丹揚舞果真名不虛傳,就是見慣了美人的符將軍也能迷住。”

“不過——呦,莫非是那老鴇也知道今日我府上有貴客臨門,所以遣了珍藏閣中的小娘來助興?”欒尉成看著場中的舞,忽地一挑眉,“我可不曾見惜雪姑娘跳過這般舞姿,你叫什麽?”

他起了興致,招招手,示意舞曲停下,讓那身著白褶裙的舞娘上前來:“讓我看看。”

那女娘依言上前,裊裊娜娜在欒尉成席前站定。他又道:“把面具摘下來。”

符騫自鼓樂停住,目光便一直不離白衣舞娘,這時候更是驟生某種莫名的預感,死死盯住舞娘覆上面具的纖長白皙的手指。

——指尖還因寒冷而泛出生嫩的粉色。

面具緩緩移開,那雙飽滿的紅唇也隨之緩緩勾起一個撩人的弧度。

“絕色!”欒尉成驟然起身,忍不住轉出坐席,“你叫什麽?是何時入的迎香樓?我竟從未見過你——”

那舞娘一直面向欒尉成,也隨他的步伐擰轉身體,符騫不錯眼的盯著,終於看到了舞娘的正臉。

若不是他眼下動彈不得,怕也會倏然而起。

眉如遠黛,眼含桃花,明明是近乎銳利的明艷,眼角的紅梅與眼尾一抹緋紅楞是緩和了鋒利感,將之化作灼然魅色。雖然形容迥異,眉眼骨架卻是未變——是連微!

她怎麽會在這裏!

欒尉成那邊,連微手心扣緊了那一枚小東西,面上笑靨更勝三分,整個人都攀到了欒尉成身上,柔若無骨,呵氣如蘭——

“郡守問,奴是什麽時候入的迎香樓?”

欒尉成急切點頭。

連微將紅唇湊到男人耳邊。

“不瞞大人……是今天呢。”

從臂環上卸下的薄刃,與此同時,穩穩停在了男人頸前。

還記得連微的現代職業嗎?

表演系學生。

所以,會一點舞蹈,擬聲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啦

至於迎香樓的姑娘們上場之後突然發現領舞跳的不是原來那支舞……必須誇誇她們的職業精神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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