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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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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吟握住了以三千英靈的不屈意志凝結而成的劍。他擡起頭,看著那割破天空的金色,突然揮出一道長痕。

哢——嚓——

哢嚓!

天空裂開了,黑暗琉璃般破碎,折射出金色。

數萬輛馬車無數將士從金色的領域洶湧而出,他們都沒有實體,在枯澤眼中是比塵埃更加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此刻,當他們帶著浩然正氣湧出時,極致的光明卻讓頹然的夜色出現了崩落!

喀喀喀喀!

一陣極細微的聲音響起,以劈開天地的金色長痕為起點,十萬裂縫恣意漫延,天威也仿佛承受不住英靈的憤怒般徹底崩裂。

早就碎了大半的水晶結界終於分奔離析,它們嘩啦啦地落在地上,仿佛一陣冰雹,砸下來,積在斷劍的縫隙裏,剔透又無力。

李夜吟飄然落回地面,點在劍尖,輕盈好似一只蝴蝶。

他很疲倦,身形單薄如紙。

方才的一擊幾乎消耗了他的全部修為。

但這一劍的威力卻還沒有結束。

破碎的天空湧動著黑紅的雲,雲層深處有隕石拖著火焰砸落,落在李夜吟以鮮血繪就的符箓上,激起連綿不斷的炸開!

轟轟轟轟!

整個洛陽城都陷入了灼熱。豪強富賈後院,那穿庭過廊的曲水,因為突如其來的灼熱,瘋狂地翻滾,噴吐出血紅的蒸汽。

以金色的裂縫為中心,天空陷入了瘋狂,金色閃電道道碎空,轟隆雷鳴幾欲破天!

甚至,洛陽三百寺廟徹夜不休梵唱之聲,也被長劍帶來的不屈之氣壓制,呈現出難得的低啞!

臣服於天威的寂靜中,暴雨終於降落,淅瀝嘩啦的一陣湍急,將塵世的汙垢洗刷一凈。

待到雨消風停時,黑暗也已結束,洛陽城被清澈得幾乎要掉下的碧空籠罩,塵煙消散,空氣流動著水晶的透徹,只是呼吸也能將肺凍結!

啪啪啪!

幹癟的掌聲想起,枯澤欽佩地說道:“確實是令人驚艷的一擊,如果你已經元嬰後期,這一劍或許真能把我斬落半個境界。”

然而你畢竟以邪道入元嬰,即使劍意驚天動地,依舊不能耐我如何。

如此暗示著,立在廢墟中的枯澤,白衣飄逸,袈裟無塵。

“境界的差距是絕對的。”李夜吟毫不在意地承認了失敗,手指松開,英靈之氣凝成的劍隨即化為數以億萬計的金色瑩點,隨風散去。所經之處,劍氣消融,劍身化為烏有,只餘下那不屈的意志,久久徘徊。

沈默……

咚!咚!咚!

嗵——嗵——

報曉鼓聲響起,晨鼓次第跟進,激蕩跳躍的鼓聲與深遠悠長的鐘聲交織,宣告著早晨的到來。

然而這波浪般的節奏中卻有幾個不和諧的音符。

噠噠噠!

破敗的墻外,不知何時已經黑壓壓滿是全身鎧甲的洛陽戍守禁衛,他們是陳國公主久叩門扉不開後,特意以公主特權調來的。

數千人的隊伍冒雨而來,全身濕漉馬匹泥濘,卻依舊士氣如山,大國氣象可見一斑。

一身金甲的陳國公主,騎著白馬,立在三排控弦之後,揮鞭叱道:“國師,這裏是洛陽,是本公主的底盤,容不得你撒野!”

“難怪你不急,原來布了這一出後手。”枯澤笑盈盈地剮了眼李夜吟。

幾千禁衛,應用得當,可以左右一場戰爭甚至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但在化神期大能眼中,不過是拂袖間便可灰飛煙滅的螻蟻。

然而枯澤卻皺了眉。

他需要信仰之力助他沖擊渡劫,偏偏近來拓跋皇室露出了排佛的傾向,在這風口浪尖時,他不想再生事端,讓本就忌憚自己的拓跋洪徹底成為對頭。

他看了眼身旁的軒轅老祖。後者心領神會,當即高聲道:“道友,我答應了助陣,但現在的情況和事前的約定……我素不涉足凡塵權力紛爭!就此拜別!”語罷,不等枯澤回覆,即刻卷起一陣旋風拂袖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李夜吟也感到幾分詫異。他不相信軒轅老祖會因為拓跋靜的出現就消失,但少了軒轅老祖這個大能,壓力也頓時減輕大半,當即眼神示意李玉暖見機行事,同時高聲道:“謝公主厚愛,夜吟乃亡國之臣,承受不住。”

顯然打算就此拜別!

可惜枯澤奸猾,他敢在洛陽動手,自然將各種可能都計算入內。見李夜吟有心不辭而別,隨即滲滲一笑,道:“說來就來,要走就走,世子好大的氣派。”又轉過身,低宣一聲佛號,向一臉戒備的拓跋靜道:“公主,金陵之事是我不對,害公主難得所愛,又辱了皇家尊嚴。但這一次卻是公主錯怪我了……我早已洗心革面,一心負荊請罪,將世子請回公主府,與公主結永世之歡好。”

“狡辯!”拓跋靜怒罵著,但臉頰卻飛起了紅雲。

她知道李夜吟不愛她,知道這份感情沒有任何可能。但她不甘心!她是獨享尊貴的陳國公主,她不介意李夜吟的心中有別人,不介意李夜吟妾姬成群,但這一切的發生前提是,她是李夜吟的正妻,享受正妻應有的尊重和高貴!

她明知道枯澤的話半句都當不得真,但還是動了心。

拓跋靜勒住馬,大聲道:“國師倒是會說話,如果我沒有帶著禁軍來,你是不是就——”

枯澤笑道:“公主錯怪我了。若不是準備親自上門給公主道歉,我又何必得了消息立刻趕來?墨清修辦事的利索,可是眾口皆知。”

正當他們旁若無人地嬉笑來往時,李夜吟一旁打岔了。

“靜兒,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只要國師在朝一天,我是絕對不會……和隨時威脅我的性命的人同處一殿!”

李玉暖的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

明眼人都看出拓跋靜被枯澤說動了心,為何夜吟哥哥這聰明人,卻在此時說逆耳的話。

果然,拓跋靜的臉色大變了,她神色不快地掃視著李玉暖,怨毒的目光幾乎能夠刺穿青銅面具。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南唐皇室對你又不好,你為什麽替他們賣命!”她氣憤地說著,手下禁衛見公主動怒,也頓時箭在弦上,隨時發作。

李玉暖知道,拓跋靜的言外之意,針對的乃是她。

正要發作,卻聽身旁一陣“咕咕——”,原來是小麒麟覺察到母親的不悅,發出了低吼。

麒麟乃上古神獸,尋常靈獸尚且受不得它的威壓,更何況禁衛胯下的都是凡馬!

即使再神駿不凡訓練有素,也不過是畜生,距離院落數丈遠時就已被麒麟的威壓震得戰戰兢兢。此刻聽到低吼,越發地驚惶不安,噴鼻晃頭,左右頓蹄,有膽怯者更忍不住發出了嘶鳴。

李夜吟讚許地看了眼麒麟,有它從旁震懾,倒無須擔心萬馬齊奔的場面了。

他對拓跋靜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唯一的錯誤便是生在皇室,生而即為我的敵人。”

“你——”拓跋靜如被錘擊,她瞪大眼睛,強迫淚水留在眶裏,哀怨道,“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如果能夠和你結為夫妻,別說是公主,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稀罕!”

慘遭法力碰撞蹂躪的庭院,早已面目全非,翠竹連根拔起,地面磚石倒翻,暖閣、水亭全部倒塌。以這樣的狼藉為背景,拓跋靜本就淒傷的話語更平添了幾分無奈。

可惜李夜吟不吃這一套,他看了眼李玉暖,對枯澤道:“國師盛意拳拳,無奈立場不同,註定不能成為朋友!”

“所以——”枯澤皮笑肉不笑地說著,手指間,隱約有風雷湧動。

李夜吟眼波灩漣,笑道:“註定留不住,又何必強求!”語調擡高的同時,有數個細小的符箓升起,竟是從一直被忽略的麗偃的體內飛出的!

“這是……”

“北冥冰宮的言靈術。”李夜吟好心地解釋著,“偃人的身體不會感覺到痛苦,是言靈術最好的承載者。”

嗙!轟!

此起彼伏的轟鳴,讓本就局促不安的馬匹露出了發狂的征兆。

晨光中,麗偃張開雙臂,緩緩落地。

錦瀾長袖被風吹鼓,仿佛一只美麗的蝴蝶,如果她的面容不是刀削般端正,而她的身旁又織滿細密的符箓。

“一環扣著一環的計算,果然不虛此行。”枯澤讚許地說道,他喜歡李夜吟,不僅僅喜歡他的根骨,更因為和這個年輕人為敵,隨時都能嘗到意料之外的驚愕滋味。

“但我畢竟是大齊國師,眼下又有幾千禁衛在場,若是敗給你的這些小手段,日後又以何領導百萬信徒!”

宣言的同時,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引得大地搖晃不止。

蹄聲沈重而狂野,卻又整齊規劃沒有一絲雜音,中間交錯著哢哢哢的鎧甲撞擊聲,鷹隼的尖嘯聲,正是北齊最為著名的鐵騎兵!

塵煙滾滾中,一騎手持虎符當前,所經之處,無不避讓。

看著如山的氣勢,戍守洛陽的禁衛統領露出了少許的迷茫。

依著軍規,他必須立刻分開隊伍,讓這支常勝之師進入,支援國師,剿滅叛黨。

但是公主就在身旁——

好在他很快就不必迷茫。

只見隊伍訓練有素地分開,旌旗森森的簇擁中,一騎穿梭而出,奔到枯澤跟前,滾身下馬,俯首帖耳,一派孝子賢孫模樣。

“師祖,弟子來遲了!”

正是墨清修!

看著他這甘為鷹犬的醜態,李玉暖藏在青銅面具後的眼睛瞇起,殺氣毫不掩飾地溢出。

別看李夜吟和枯澤周旋時態度倨傲絲毫不示弱,其實她的心裏很清楚,李夜吟此刻乃是虛張聲勢,以弱博強,能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然而墨清修的出現,卻讓她的退卻之心頓時熄滅。

以她淺薄的修為,擊殺枯澤自然是天方夜譚,可是墨清修——

這個助紂為虐的餓狼,今日必定將他斬首!

藏在黑袍下的手,握緊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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