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神父等著三個女孩從房間裏逃出來之後，把謝孤影推回房間裏，將密室的門上鎖，說道：“走，我們去找車。”

殷寒的手傷了，只能由明薇薇推著宿之靈的輪椅一路跑，很快，大家就到了停車的地點。

清晨的人並不多，整個教堂附近只有這一輛車，大部分信眾都是徒步走過來的。

聶神父從口袋裏摸出鑰匙來，對殷寒說道：“你們站在這兒等我啊，我也不知道這車能不能開，我先上去試試……”

殷寒冷笑一聲，流血的手上拿著一塊碎玻璃片，抵住了聶神父肥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我的好神父，誰知道你上了車，是不是就會掉過頭來撞死我們幾個呢？我們可是說好了，同舟共度，誰也別想跑。”

聶神父的脖子碰到冰涼的玻璃片的時候，哆嗦了一下，說道：“是是是，你們上來吧……”

殷寒抵著聶神父的脖子，對著明薇薇點點頭，示意她先把宿之靈抱上去。

殷寒對著聶神父說道：“你，開車。”

聶神父這才不情不願地坐上了車，在殷寒的威逼下開車下山。

宿之靈坐在後排，看著那個頂上閃著光的教堂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裏，不由得嘆了口氣，感慨起來。

有的時候，神明與惡魔，真是難以界定。

或許他們本就是同源，誕生於傳說，分娩於黑夜，最後成長於狂熱與恐懼之中。

聶神父戰戰兢兢開了一路的車，在山下的加油站停了下來。

殷寒手裏的碎玻璃片已經換到了明薇薇手裏，依舊抵在聶神父的脖子上，他的脖子早已經濕透了，汗水順著脖子流了下來，濕透了他身上衣服，由於衣服緊貼著身體的緣故，他身上的肥肉越發明顯，仿佛車子一搖晃，就都要顫巍巍地掉下來了似的。

他把車停穩，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坐在後面的明薇薇，說道：“小姑娘，你把玻璃片拿開行不行？我就加個油。”

明薇薇茫然地看了看宿之靈，直到宿之靈點了頭，她這才把手裏的玻璃片收了回來。

聶神父滿頭大汗地下了車，開始給車上加油，同時緊張地四下望著，等油加滿了，這才坐回車上。

他剛一上車，殷寒手裏的玻璃片又迅速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聶神父的脖子都被劃出傷來了，他為難地看了看殷寒，說道：“小姑娘，咱們好歹也要彼此信任吧，你這這樣一直戳著我的脖子，我哪兒有機會信任你們啊？”

殷寒說道：“我們不需要信任，我們只要合作就行了。”

宿之靈問道：“我們走了，徐曼會怎麽樣？”

見聶神父不吭聲，殷寒又戳了他一下，說道：“問你話呢？”

聶神父被戳疼了，急忙說道：“不會怎樣的，你們放心吧！她那麽堅定地信教，根本就沒有獻祭的理由，她有個你這樣的女兒，大家反倒會都同情她，幫助她渡過難關。”

宿之靈逼問道：“什麽叫做渡過難關？”

聶神父有點怕他們幾個小姑娘，回答說道：“總之就是無論你逃到什麽地方，他們都會把你找回來。而且這也是你母親的要求，她當時在神像前祭拜的時候，願意顯出生命換回你的靈魂，所以他們肯定會到處找你的，你們就算是下山了，跑遠了，指不定十幾年後都會被抓回去，逃不掉的。”

殷寒說道：“好，那你現在送我們回N城，我要回家。”

聶神父有點害怕地看著殷寒，說道：“小姑娘，你聽我說，為你好，你最好別回去。”

殷寒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怕我們回家去了，轉天把你送到警局去，因而花言巧語，想著法兒地把我們拐到別的地方去，家都回不去，是不是？”

聶神父將雙手舉過頭頂，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是不想回去。但是我不想去的原因可不是想把你們幾個拐著賣了，你們幾個這麽麻煩，我路邊隨便拽一個年輕姑娘來都比你們安全。我說實話，是因為N成教會的勢力最大，現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你們遲早明白，你怎麽知道你平時一起吃飯的路人不是信徒？你怎麽知道給你送外賣的小哥不是信徒？你怎麽知道和你一起遛狗的大爺不是信徒？你怎麽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把你家門敲開，然後一群人把你再裝到麻袋裏？”

他嘆了口氣，說道：“唉，我是做過這個的，我也怕這個，我是不想提心吊膽地活著，我連回N城的膽子都沒有。”

殷寒說道：“少廢話，開車！”

聶神父擰動鑰匙，忽然有人在車窗上敲了敲，一個男人的臉出現在車窗前。

聶神父身子就是一僵。

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帶著爽朗的笑容，說道：“聶神父！我這還沒上山呢，就遇到你了！”

殷寒把手裏的玻璃片藏了起來，乖巧地坐在副駕駛上，對著窗外的男人微笑。

聶神父肥胖的手指死死握緊，臉上卻擠出笑容來，問道：“你怎麽來了？”

男人伸手一指旁邊的吉普車，說道：“我帶我一家老小來教會還願呀！老大考上重點高中了，老二的病也好了，現在我家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我來感謝主賜給我的這一切。”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車，道：“我把他們都帶來了，你等一下，我讓他們給你打個招呼。哦，對了，順便給你看看我新做的弓，山上還有兔子吧？老二可喜歡抓兔子了。”

宿之靈搖下車窗，看向他的那輛吉普，只見副駕駛上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孩子，眼下的烏青格外明顯，他對著宿之靈微微頷首。

男人問道：“對了，你帶著幾個小姑娘是做什麽去啊？你們下山嗎？”

聶神父滿頭大汗地點點頭：“對，我們下山了。”

男人笑道：“你們等著啊，我給你看我的新弓，哎呀這弓可有勁兒了，別說抓兔子了，那就是抓人，都是一抓個準。”

聶神父的笑僵在道：“好，我們等著。”

男人一轉身，聶神父忽然發動車子，箭一般地就開了出去！

那人遠遠地站著，舉起了弓，瞄準了一會兒之後，又放下了。

宿之靈從後玻璃看見，他坐上了車，啟動了車子，追了過來。

殷寒不解地問道：“那個人不是你們的信徒嗎？你跑什麽？”

聶神父滿頭大汗地開著車，哆哆嗦嗦地說道：“他以前是。”

他說著，拐了個彎，說道：“三年前是我發展他入教的，那時候他大兒子總是夜不歸宿，小兒子得了絕癥。我們說主能治好他兒子的病，所以他變成了堅定的信徒，他大兒子反抗了很久，也因此一度被送進精神醫院，他小兒子上個月去世了，他終於明白過來我們是騙人的，要找我們算這筆命賬，可是這哪兒算得過來？他由於暴力行為被拘留了，不知道怎麽被放出來了。”

聶神父說到這裏，臉色慘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才出虎口，又入狼穴，他車上有弓，這人經常射兔子，箭法練得很厲害，咱們一下車就死定了！”

坐著旁邊的殷寒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緊咬在車後的吉普，收了玻璃片，低低罵了一句：“媽的。”

她說道：“要是正常情況下，我巴不得看你們遭到報應自食其果，可是現在？我真不想卷進你們的恩怨裏去。”

追在後面開車的男人幾乎不要命，他有幾次險些撞上公路車迎面而來的車，他卻毫不害怕似的，一路將油門踩到底也要追上聶神父。

宿之靈向身後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得停車。”

殷寒說道：“停車？你瘋了？那個男人因為這個邪教失去了一切，他才不在乎我們是不是邪教裏的人，他現在不要命來報覆那胖子，順帶報覆我們，我們停車不是羊入虎口？”

宿之靈說道：“不，如果他在高速上撞上我們，那麽車禍之中我們必定死定了。如果我們停車，他就會有一個虐殺我們的機會，而那時候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逃生。”

聶神父哆嗦了一下：“虐殺？”

宿之靈湊上前，對著開車他的咬牙說道：“你是想給自己留一個逃生的機會，還是等著他找到機會撞上來，咱們整輛車翻車，你的脖子插進碎玻璃片裏面活活窒息而死？聽著，如果我們想活下來，停車是唯一的辦法。”

聶神父嚇得嗓子都啞了，喊道：“你懂什麽？他家破人亡了，你覺得這個時候他還會聽說話嗎？”

宿之靈厲聲道：“不會！但是你這樣開下去，遲早在前面會遇到收費站，到時候只要你一剎車，就會被後面那輛改造過的吉普撞扁，壓成肉餅！而且他雖然不顧一切想要報覆，但是不只是報覆你，他還得留著命，去教堂報覆其他人！”

聶神父一邊踩油門開著車，一邊恨恨回頭看了一眼宿之靈，咕噥道：“該死的，我真討厭你每次說的都是對的。”

他在高速上的一個休息站裏停下了車。

那輛吉普也緩緩停了下來。

中年男人和兒子低聲囑咐了些什麽，也下了車，向聶神父的車走了過來。

宿之靈眼前閃過一行字：

【任務：二十四小時內下山——成功完成】

【獲得獎勵：火種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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