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神父在車上坐立不安，恐懼地向後縮著身子，說道：“完了，完了，我們死定了。”

宿之靈瞥了他一眼，說道：“不，我們不會死的，你不要說這些喪氣話。”

聶神父眼睜睜看著那中年男人越走越近，急道：“我們死定了，我們死定了！”

殷寒說道：“你別這麽丟人行不行？你那怕是一秒，就算是一秒，都沒相信過你那全知全能的主嗎？”

聶神父瘋狂搖頭：“我當年也就是缺錢，才編了他出來，我比誰都清楚，他壓根就沒存在過啊！”

殷寒推了他一把，說道：“那你就拿出個騙子應有的本事來，別一點破事都嚇成這樣。”

聶神父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地擠出一個老練乖滑的笑容來，對著那男人降下了車窗，說道：“林先生啊，你聽我說……”

中年男人撲到了聶神父的車窗前，嚇得聶神父當即就是一哆嗦，想向後躲，還是殷寒推了他一把，他才敢把身子坐直了。

聶神父說道：“你……你追著我們做什麽？”

那男人死死扒著車窗，說道：“您聽我說，我知道您是怎麽想的，我瘋了，我拿著弓箭上山來要找您報仇，是，我之前是這樣想的，我被兒子的死蒙了心……”

宿之靈和殷寒對視了一眼。

她們這就搞不懂了。

難道這個男人不是來報仇的？

痛失愛子的男人臉上起先浮現出一種悲痛的神情來，但是很快，他就擺脫了死亡的悲傷，眼中再度露出狂熱來：“但是我在拘留所的時候，我明白了，這是主為了考驗我而設下的挫折和坎坷啊！耶穌死後七日從死亡中覆生，是不是我的兒子也是這樣？他一定是身上的罪孽深重，主要懲罰他，讓他死於病痛，但是他是個好孩子，所以他還會覆生的，對不對？”

宿之靈和殷寒面面相覷。

嚴格來說，這個邪教，不是基督教。

它甚至是反基督的。

但是這些信徒搞不清楚其中的區別，他們只是盲目崇拜，根本搞不清楚源頭和傳說的區別。

聶神父一扶他的金邊眼鏡，拍了一下大腿，高興地說道：“就是啊！”

他見男人還有上當的可能，立刻說道：“人都是肉體凡胎，你的兒子雖然身體死了，靈魂卻是不滅的，就像浴火重生的聖女月神一樣，要不這樣吧，你去找聖女，她肯定有辦法的。”

男人仿佛看到什麽希望似的，急忙熱切地點點頭，說道：“好，好！我把我兒子的遺體帶來了，聖女月神一定有辦法的，她見過主的，她肯定能把我兒子覆活的！”

殷寒和宿之靈目瞪口呆。

原本以為這人在兒子死後終於清醒了，卻沒想打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她們還想活命，誰也不能和這個絕望的男人再說什麽，只好靜靜坐著，緘默不言。

男人的車就停在聶神父的車旁邊，宿之靈搖下車窗，就能和坐在副駕駛上面容蒼白慘淡的少年對視。

宿之靈對著面前的少年點點頭，說道：“你好。”

少年對著她伸出了手，說道：“林欺雪。”

宿之靈急忙伸手跟他握了握，說道：“宿之靈。”

過了一會兒，她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忍不住地打量著那個少年。

聲音很細，聽起來像是女生，加上他雖然頭發短，面容卻很清秀，怎麽都像是個女孩子啊。

可是他穿得卻像個男孩，頭發也很短，像個男生的樣子，而且他父親剛才說了，是大兒子，不是大女兒。

林欺雪那雙無神的眼睛淡淡看了宿之靈一眼，說道：“你想的沒錯。”

宿之靈楞了一下：“啊？”

林欺雪轉開了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別處，說道：“我確實是個女孩。”

“可是我的父親不想要女孩，他想要個兒子，於是他向萬能無上的主求助，求他把我變成男人。”

她說到這裏，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報覆性質的笑容：“可惜，他們都失敗了。他、我媽媽、我弟弟，他們都會死。”

她用那雙渴望覆仇的眼睛看向宿之靈，輕聲說道：“而我會活到最後。我會看著他們一個個絕望，痛苦，走入墳墓。到那時候他們就明白了，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改變我。”

宿之靈還想再和她多說幾句話，然而聶神父已經告別了中年男人，發動車子離去了。

宿之靈在車窗前對著那蒼白的少女點點頭，和她告別，就此遠去了。

離去的時候，宿之靈發現當初在選擇情人界面上的【未知】改成了【林欺雪】。

原來就是她呀！

宿之靈還挺後悔的，早知道這個未知選項是林欺雪，她應該選林欺雪而不是謝孤影。

畢竟謝孤影是邪教小頭目，讓人想起來都害怕，宿之靈還是希望就此擺脫謝孤影，一輩子都別見到她的好。

聶神父把車開到了N城城郊，就停下來了。

即便是殷寒拿著塊玻璃戳著他的脖子，他還是說道：“我不往前走了，要開車你們自己開吧。”

他說著，舉起了手，道：“車裏還有油，反正我是死也不會進城的，你們要麽現在殺了我，要麽現在放我走。”

他料定了幾個女孩下不了手，擺出一副不怕生死的模樣，也不知道剛才被男人嚇得險些丟了魂的人是誰。

殷寒陰測測道：“我建議殺了他，有人附議嗎？”

宿之靈皺眉，道：“算了。他的血那麽臭，殺了他你給我洗衣服？”

明薇薇在旁邊茫然地看著她們兩個說話，低頭聞了聞自己，又聞了聞宿之靈，說道：“我給你洗嘛，靈靈，我能洗幹凈的。”

聶神父怕死，他立刻就慫了，他雖然是個大男人，但是這麽多年了被油水養地白白胖胖的，別說跟人搏鬥了，連走路都恨不得讓人擡著他走，根本不敢同手流了一片血還拿著玻璃片威脅他的殷寒對著幹。

聶神父說道：“這天高海闊的，你們幾個何必、何必跟我過不去呢？要不這樣吧，你們說，要什麽，我能給的都給你們，行不行？”

殷寒和宿之靈對視一眼，見宿之靈點了頭，她才吧玻璃片拿下來了，手一攤，說道：“好吧，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

聶神父急忙道：“我、我錢有不少，你們要是想要，我可以轉給你們……”

宿之靈說道：“我要你們教會的名單。所有信徒，都要。你肯定統計過這些信息吧？別告訴我你沒有。”

聶神父發愁道：“有倒是有，可是自從謝孤影來了，我就沒權力管會裏的事情了，我的名單和信息只截止到今年四月的，這幾個月裏來了不少新人，我都算不過來啊！”

宿之靈說道：“沒關系，有多少要多少。”

聶神父從車裏翻了翻，找出一張紙來，寫下一個網址，說道：“我都存在著裏面了，這個是用戶名和密碼，你們登進去就能看見了。”

殷寒一把奪過了紙，笑道：“你當我們傻？我怎麽知道你給的是真的是假的，走，跟我們驗了貨，確定完了你才能走。”

聶神父急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死也不回N城了！要不這樣吧，我拿手機登錄網站，你們看一下，行不行？”

他說著，急忙拿出手機來，輸入了網址，登錄上去，問道：“這樣可以了吧？”

殷寒湊過去一看，果然見上面清清楚楚列著所有信徒的信息，是一份很全面的雲端備份，看來聶神父為了避免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把所有人的信息都清清楚楚地留著了，做事還挺細心。

聶神父拿著手機給幾個女孩看清楚了，說道：“這樣總行了吧？”

殷寒劈手把他的手機奪過來了，說道：“行了，你滾吧。”

聶神父急道：“你怎麽把我手機拿走了，你這不是搶劫嗎……”

殷寒一挑眉，說道：“你說什麽？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聶神父一秒就慫了，忌憚著她手裏的碎玻璃片，也不敢跟她起沖突，只好支支吾吾地說道：“好吧，那、那你們想要，就拿走吧，我能走了嗎？”

殷寒不耐煩地揮揮手：“滾。”

她說著，把手機揣回了兜裏，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宿之靈問道：“我不知道，你有可以信任的人嗎？”

殷寒點點頭：“有，李叔。就是我們家的管家。我從小就是他拉扯大的，說起來，他雖然人刻板了一點，但是值得信賴，比我親生父親還要親。”

宿之靈說道：“那你們家……當初我們丟了，他們就沒有來找我，你現在回去，不害怕嗎？”

殷寒仔細想了一下，瞥了宿之靈一眼，說道：“有你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她似是覺得這句話過於煽情，不等宿之靈回答，就急忙說道：“你放心，我爸雖然看不慣我，但是現在我們彼此制衡，他雖然盼著我死在外頭，但是上一件事還沒平息下去，他沒勇氣現在給我下套。”

宿之靈說道：“好，那我們聽你的。”

殷寒啟動了車子，笑了笑，說道：“我們回家吧。”

聶神父站在路邊，仿佛她們三個是什麽妖魔鬼怪似的，遠遠地躲開了她們。殷寒開著車，一點點靠近了他，在他身邊停下，把頭從車窗裏探出來，對著他喊了一句：“餵，神棍？說你呢，對，就是你。”

聶神父哀怨地轉頭看她。

殷寒輕蔑地對著他比了個中指：“要是再讓我遇到你招搖撞騙，我就要了你的狗命，記住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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