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面面滾進了尤利西斯的懷裏，抱著爸爸小聲說話，“爸爸，可以抓一只嗎？”

“抓什麽？”

“小怪物。”面面擡起手比劃著，可愛的肢體語言配上軟丟丟的聲音，在黑暗中小家夥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以看出他的渴望。

尤利西斯把他的小手按下來，攏了攏被子到面面的脖子下面，“很晚了，你應該睡覺了。”

面面無可奈何地說，“好吧。”

他閉上眼睛睡下了，在爸爸的懷裏面一動不動，呼吸變得綿長，孩子應該陷入了甜甜的夢鄉吧。尤利西斯和容奕也閉上了眼睛，隨著時間的流失，車內響起了輕微的平穩呼吸聲，全家睡著了。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黑暗裏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容奕和尤利西斯同時睜開了眼睛，就著小夜燈幽暗的光亮對視了一眼。隨後二人的視線下移落在了睡在二人中間的面面身上，面面竟然沒有睡著，小家夥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趴著睡覺的他撅起了屁股，如同一條小蟲子從被子的另一頭慢慢咕啾咕啾地爬了出去，順著床的邊沿落到了地上。

尤利西斯朝著容奕搖搖頭，容奕笑著點點頭，幾個眼神就交換了意見，他們決定不動聲色看看小家夥究竟要幹什麽。

B系列的大車子內裏空間很大，拆了最後面一排椅子做成了簡易廚房，中間的椅子白天的時候折騰起來，可以坐人也可以放東西，晚上的時候放平了就是一張大床，睡上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地方還很寬松。

皮椅子上加一層可折騰的床墊，鋪上柔軟的床單，現在是夏天，但車子裏面開著空調，只需要蓋一條夏涼被就可以。一家三口只要出去旅行就這麽簡簡單單在車子上湊合睡覺，車頂上有個水箱存著幹凈的凈水，用太陽能加熱，抽出車頂的隔板就是個簡易的淋浴間，夏天洗澡非常方便。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輛由越野車改造而來的簡易房車在旅行中幫了容奕一家子大忙。

面面順著床尾的邊緣滑下了床，一腳踩在了崽崽的爪爪上，崽崽吃疼叫一聲，在安靜的黑暗裏聽著還很響。面面立刻彎下了身子，右手食指在豎在嘴邊，“噓。”

崽崽委屈地閉上了嘴巴，默默地看著自己被踩疼的小爪爪。

面面在黑暗中摸索著摸到崽崽的耳朵，使勁兒揉把了兩下，軟軟的耳朵手感可好了，他最喜歡把臉埋在崽崽的後脖子的軟肉上，深深地吸一口就是熊貓崽崽的軟香。現在要偷偷摸摸幹大事兒，他恍惚了兩下控制住自己不去吸貓，“崽崽乖，明天吃果果。”

動物的眼睛在昏暗中可比人類的好多了，下巴頦貼在地上的崽崽掀起眼皮好奇地看著面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寫滿了疑惑，像是在問小夥伴：你在幹什麽啊？

生活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幾乎是同時長大的小家夥擁有著跨域種族的理解能力，面面一下子被轉移走了註意力，他在崽崽的腦袋邊蹲下，輕聲地說：“我看到那團草草了。”

崽崽，“？”

面面，“晚上出現了兩次呢，我好好奇啊。”

崽崽把爪子放在面面□□的小肉腳上，就像是阻止面面去好奇，小獸的直接，它覺得那個水草不安全。

面面沒有當回事兒啊，眼睛亮晶晶地說，“抓到了讓爸爸做著吃，會不會和海草一樣可以吃啊，是菜菜的味道呢還是肉肉的味道？”

床上保持安靜、沒有動彈的容奕和尤利西斯此時此刻心情是一樣的，省略號飛起。

容奕更是對自己的教育產生了懷疑，明明平時有和面面說不是什麽都可以吃的，也不是什麽都好吃的，不知道為什麽小家夥依然對“嘗鮮”這麽執著？

就在容奕懷疑自我的時候，面面軟嫩的聲音再一次在黑暗中響起，帶著苦惱，“可是爸爸說不能夠亂吃東西的，算了，我是個好孩子。”

崽崽喉嚨裏發出咕噥一聲，小小聲的。

昏暗中，面面撐著肉肉的下巴，另一只小手無意識地撓了撓屁股，“多個玩具也是可以的嘛，我們一起玩它。”

容奕VS尤利西斯，“……”

過了一會兒，面面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剁剁有些發麻的小腳丫，“咦，不冷呢，暖暖的。”

默默收回按下開關的手，容奕朝著尤利西斯笑了笑，給地板取暖，不凍面面的小腳丫。

面面自認為自己聲音小小的，動靜輕輕的，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動靜足夠吵醒沈睡的大人。面面“躡手躡腳”地向前面走，他要去駕駛室，途中遇到了什麽腳丫子撞到了，duang地響，面面嚇得不敢動，立刻扭頭去看身後。床上兩位爸爸已經睡得靠在了一塊兒，中間屬於面面的位置不見了。

面面半天不動。

容奕夢囈了一聲，踢了一腳被子。

面面又等了一會兒，等到尤利爸爸從被子裏伸出手。

面面終於松了一口氣，他嘀咕著，“還好還好。”

他又開始往前走了，壓根不知道身後的兩個爸爸相視一笑。果然，小孩子永遠是玩不過大人滴。

面面黑油嘿喲地爬上了駕駛座，面對那兒五花八門的按鈕犯了難，他就記得爸爸在上面按了什麽，窗戶就會落下來。可是按的什麽呢？面面歪著頭，一下子想不來了，他的小手指按到一個位置，“這個？”他搖搖頭，又挪到了別的地方，“這個？”感覺還是不像，手指移動又懸停在了一枚紅色的按鈕裏，“這個咩？”

紅色按鈕上有個危險的骷髏頭，面面的小手指蠢蠢欲動的，最後還是放棄了。

“好像不是這個。”面面自言自語。

駕駛座是觸屏操控盤，留下的這些按鈕算是一種仿古的裝飾，紅色的骷髏頭是容奕隨手畫上去的，絕對符合人體頭骨解剖學。面面很早以前就被這個按鈕吸引住了，在他更加小時就按過好幾次，只是現在面面不記得了，長大一些的他對紅色、對骷髏頭有了根植於靈魂的畏懼感了。面面放棄了對按鈕的鉆研，他挪動了身體趴在窗戶上，大眼睛在車外逡巡著，尋找著什麽。

很快，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個目標上。

“在那邊！”面面驚叫一聲，很快意識到爸爸們在睡覺呢，連忙用小手手捂住嘴巴，眼睛靈活地轉動著。再一次聽到爸爸們黑夜中翻身的聲音、夢囈的聲音，面面確定爸爸們依然在睡覺，他松了一口氣，繼續趴在窗邊看，還朝著外面的“水草”招手，“來喲，來喲。”

車子停在樹林裏，距離最近的樹只有三米遠，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周圍十公裏內最大的空曠之地了，可以看到大片明朗的天空，今夜星子閃爍，月亮半弦，偶有流雲縷縷而過，是個晴朗的天。沒有皓月當空，但有星辰璀璨，夜色依然明亮，只要視力夠好，就可以看到三米遠處仿佛懸停在樹上的“水草”。

“來呀。”面面招著小手。

那團“水草”動了動，分不清是本身在動，還是被風吹的。

面面再接再厲，“來來，一起玩，給你好吃的。”

面面身為食堂二代，兜兜裏從來不會少吃的，用這招和小夥伴玩屢試不爽。可是今天他遇到對手了，“水草”不動如山，任他祭出零食**誘惑著，還是招手召喚著，就是不來。

“好氣。”面面氣餒了，擡手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車子裏空調打開，地熱打開，溫暖如春，孩子新陳代謝快又運動了，汗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小身體上估計現在黏糊糊的呢。

面面眼巴巴地看著窗外，盯著一樣東西看容易催眠，他嬌憨地打了個哈欠，不知不覺中就軟倒在駕駛座上，大眼睛變得迷離，忽悠悠地眨動著，不出十秒眼睛閉上了，不出五分鐘小家夥的呼吸聲變得綿長甜蜜，這回是真的睡著了。

車子裏響起了一陣被子摩擦的細碎聲音，聲音戛然而止，持續得沒有兩秒長。窗外，有一團陰影湊近到駕駛座的窗邊向裏面看，黑暗中仿佛有兩只黑豆一樣的東西發著光……陰影非常靈活，趴在窗子上有成年人蹲在地上那麽大，長長的如同水草一般的毛發質地很輕，稍微有點兒動作就會飄蕩起來，空氣仿佛成了流水，輕盈的毛發就似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向上輕忽忽地飄舞。

忽然，“水草”嗖地逃走了，移動速度非常快。“水草”逃走的方向，六個飛碟飛了過去，緊追不舍。

容奕壓低了聲音，“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尤利西斯的聲音同樣很輕，“幕後之人一直跟著我們。”

容奕勾起嘴角，笑得冷冽，“我們不是打草驚蛇，是敲山震虎，我就想看看幕後的是人是鬼，敢把主意打到面面的身上，真是找死。”

“嗯。”尤利西斯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看他目光冰冷如冰，就知道他同樣絕對不會放過幕後之人。

尤利西斯掀開被子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駕駛座那兒把睡得放肆的面面抱了起來，大手伸進面面的睡衣後背裏，摸到了黏黏糊糊的一手汗。抱著孩子回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尤利西斯輕聲說，“明天起來給他洗個澡。”

“小火爐一個。”容奕笑著伸出手捏了捏面面的小腳丫，“肉肉的，你看，現在才是徹底睡著了，怎麽折騰都不會醒。剛才還偷偷摸摸裝睡，面面真是耐得住性子，足足等了二十分鐘以為我們都睡了，才開始行動。”

“這點像我。”尤利西斯。

容奕無條件地說，“好的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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