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風冷，晶瑩的水珠順著葉片的脈絡慢慢滑動到葉尖，欲墜不墜。水珠裏，倒影出的是一大一小，小的光著腳丫就要逃，被身後的大人攔腰扛在了肩頭。

“我不要啊。”面面大喊。

容奕在兒子的小屁股蛋上拍了一下，肩膀上肉嘟嘟的小身子立刻就和毛毛蟲一樣扭動了起來，“你幹嘛啊啊啊啊，不準打我。”

小孩子掙紮起來要是力氣不夠絕對控制不住，容奕環繞著面面腰部的手就和鉗子似的，任面面百般掙紮，絲毫掙脫不掉。面面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和爸爸實力的懸殊，他不再動了，放軟手腳後就和面條掛在容奕的肩頭。

“哼，隨便你們吧。”面面嘴硬。

容奕說，“你身上黏糊糊的，洗個澡怎麽了？”

“不喜歡早上洗澡嘛。”面面看看自己的胳臂，他覺得自己可幹凈了，哪裏黏糊糊的。

“你頭發根都濕透了。”

面面下意識地去摸腦袋，“沒有啊。”

容奕，“我說有就是有。”

面面，“……大人怎麽可以這樣啊。”

容奕，“等你成為大人了再說吧。”

把逃車的面面捉住，容奕大步流星地回到車上，立刻就把兒子扔進了水盆裏，“這小子會跑。”話音剛落，落入水盆裏的面面呲溜站起來要跑，尤利西斯眼疾手快地按住面面的肩膀，把濕答答的小家夥按回了水裏。容奕咋舌，“最近是不是豬腳給他吃多了。”

“哪有！”尤利西斯還未說什麽，面面脆生生抗議了，他可喜歡抱著豬腳啃了，好吃。

容奕撩起水灑到面面頭上，“你幹嘛不喜歡洗澡。”

“哼。”面面坐在水盆裏抱著胳臂扭頭哼哼，“你們大人就喜歡讓小孩子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小孩子的感受，等我以後成為大人了，肯定不這樣。早晨洗澡澡很難受啊，多耽誤時間，然後晚上還要洗澡，很麻煩的。”

容奕和尤利西斯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容奕說，“一個白天過去了，晚上肯定要洗澡。”

“哪，你們大人總是有道理的。”

容奕尤利西斯，“……”

“你們開心就好啦。”面面擺擺手，一副任人宰割、哄人開心的樣子。

容奕湊到尤利西斯的耳邊輕聲地說，“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

“幼兒園？”

出來旅游前，面面已經在幼兒園當了三天的旁聽生，他很適應幼兒園的生活，只是短短的三天時間就在幼兒園拉攏了一群小朋友，儼然一個孩子頭。僅僅是如此的話，容奕和尤利西斯就不會頭疼了，有大班的孩子欺負小班的，面面當下就拉了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小夥伴打了回去，把人大班的娃娃打得鼻青臉腫，沒個一個星期消腫不下來。

本來還要計劃計劃的行程容奕一下子就給提前了，就是想在一路上順帶教育教育面面，讓他知道拉幫結派是不對的，打人是不應該的，最起碼要做的別人看不出來啊！

當明面上的大哥，那就是出頭的椽子。

容奕和尤利西斯同時想，教育孩子可真是難。

給面面洗了澡，一家子吃完了早飯就繼續出發。

走走停停，不時欣賞湖光山色，日頭高懸於頭頂的時候，一家三口+熊貓一只享用完了午飯在車上睡午覺，空氣中還殘留著清蒸魚、紅燒牛腩、油炸雞腿的肉香味，以及奶酪糕團的甜香。車子停靠在一個小湖邊，水中魚兒不過巴掌大，在清澈見底的水中游來游去，圍著湖的林木在水中落下倒影，忽然，平靜的倒影掀起波瀾，悠閑自在的魚兒四散逃走，安靜停靠的車子裏傳來了動靜。

門平滑地打開，臉上毫無睡意的容奕走了出來。

走出車子的他看向了起源，車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

“先生，抓到了。”起源無波無瀾的聲音在寧靜的湖邊響起。

貝蘭德夜晚神異事件有多久，起源就關註了多久，那蓬水草一般的生物蹤跡難尋，偶爾看到了也是飛快的消失，很難捕捉。以往起源也不上心，畢竟它的核心程序中缺乏“好奇心”這個情緒，能抓到“水草”研究研究固然是好，抓不到也無所謂。但現在“水草”幾次三番打擾面面，無論是容奕、尤利西斯，還是起源，都對“水草”產生了敵意，抓到“水草”勢在必行。身體經過多次換代後，起源的硬件性能更加優越，這一回沒有讓容奕失望。

一大團水草一般的東西被拋到了容奕的腳前，細長柔軟的幽綠色毛發仿佛吸收了所有的陽光，不折射出半點光芒。

“沒能活捉。”起源先說了結果，然後說了原因，“這種生物警惕性很強，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會驚走，捕捉到後反抗強烈，寧願死也不願意停止反抗。”

容奕點點頭，左右看了看，看到斜前方有根幹樹枝他就幾步走過去拿了過來。蹲到“水草”的旁邊，容奕拿著幹樹枝挑著細長的毛發，這些毛濃密豐厚，非常順滑，挑起的瞬間就從樹枝上滑落了下來。容奕挑眉，他說：“我想起了以前的洗發水廣告，用這個玩意兒當代言，ps效果都不需要了。”

絲般順滑，極致體驗啊。

試了幾次都挑不起來，容奕放棄了，改為在“水草”裏面撥弄，很快就在中心處找到了這團東西的核心，或者說是身體，一只巴掌大的老鼠，不是常見的灰毛老鼠，而是實驗室經常見到的白老鼠幼崽的模樣，竟然透著詭異的可愛。

末世裏，住容奕隔壁的隔壁是個搞生物的，房間裏就弄了個無菌角落專門養白老鼠，自己餓肚子也要養活那些老鼠用來實驗，容奕沒少見那丁點兒肉，不對，是實驗材料。

回憶打住，容奕看著眼前的東西。

除了背部長滿長長的毛發外，老鼠其它地方絨毛細軟，白色無垢。

看著蜷縮著的奇怪老鼠屍體，容奕有些沈默。

尤利西斯站在容奕的身後，他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想到了過去一件事。”

“什麽？”

容奕撥弄著奇怪老鼠的毛發，用那些幽綠的毛發蓋住了白色的老鼠身體，他說：“我們國家在應對重大突發事件上行動力一向很強，末世時格外突出，依靠國家強有力的動員能力絕大多數人度過了末世初期。但末世的時間太長太長了，許多東西開始供應不上，最先出現短缺的不是糧食、不是藥品，是禦寒的衣物。”

末世裏面的極端天氣，讓零上成了奢望。

人類的進化可很難跟上氣候的變化，只有不斷的加衣服加衣服加衣服才能夠抵禦嚴寒。

但禦寒的物資有限，末世第三年就出現了嚴重的短缺。

容奕說，“氣候原因，棉花這些植物種不了，人們的目光就落在了動物身上。動物的皮毛可以禦寒，脂肪、肉、骨頭可以充饑果腹、補充營養，但……”

“不好飼養，是嗎？”尤利西斯已經猜猜到了。

容奕點點頭，“是啊，天氣那麽冷，凍死的牛羊比養活的多。那些就不說了，我來說說這個……”他指了指跟前的“水草”，“有人就想出重點培育新的生物，比如產絨量大增的綿羊、能夠長出‘毛線’的老鼠之類生物，人類強行扭曲物種是會遭受到報應的，人工幹預後的綿羊就出現了意外，羊絨致使數萬人過敏，皮膚上起小疙瘩，嚴重的人休克死亡。因為這個，其它改造就被緊急叫停了，包括我朋友的改造老鼠。”

朋友的構想就是老鼠毛發變長變蓬松，填充進衣服裏就和羽絨一樣使用。培育眼看著就取得了不小的進展，因為部門叫停後，實驗不得不夭折了，朋友就改去研究別的，老鼠就此沈淪。

要不是看到“水草”的核心□□，容奕還沒法把這段記憶從過往中扒拉出來。

“現在看到這變異老鼠，不知道是我那個朋友的實驗成果自己繁育成族群了，還是又有人進行了幹預。”容奕站起來，動動腿腳說，“我們把這個埋了吧？”

“嗯……等等。”尤利西斯定睛看著長毛老鼠，看了五秒發現它紋絲不動，“我應該是看錯了，埋了吧。”

突然，僵硬的長毛老鼠騰地爬起來要逃！容奕眼疾手快，掄起樹枝抽了過去，“吱”，長毛老鼠發出怪叫，它竟然在空中直挺挺的一百八十度轉向繼續逃，這回有尤利西斯做著防備，一棍子抽了過去。力道很大，能夠把一頭狼打出腦出血，但尤利西斯覺得自己重重的力道抽打在長毛老鼠身上就和打在水面上一樣，那些蓬松垂順的“長發”能夠吸收大多數力量。

“吱——”

長毛老鼠慘叫著委頓在地，不再動彈。

容奕和尤利西斯飛快對視，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起源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我用的力量直接捏碎了它的內臟。”

起源這麽說，那就是肯定經過精準計算的，絕對不可能出現“有可能”、“大概”、“說不定”等模棱兩可的字眼。

尤利西斯說，“我剛才的力量能把孤狼打到頭暈。”

棍子的破空聲足以證明，容奕聽到了。

他們心中有著猜測，同時把目光落在了雜亂的“水草”身上，時間悄悄溜走，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分鐘時，那團靜止不動的水草忽然輕微動彈了一下，緊接著沖向容奕和尤利西斯中間的方向逃跑，容奕和尤利西斯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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