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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辭山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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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個春季,桃源山莊桃花吐艷,芬芳漫天。

暮色藹藹之中,俊雅的白衫少年翩然施禮告辭,踱步遠去,恍若謫仙漸漸消失在天際盡頭。

心心公主目光幽幽,遙望許久,方慢慢轉身,回頭就迎上三人略帶異樣的目光。

上官鴻飛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喜怒不明:“近來宏駿好像經常來山莊哦!”

上官思思不以為然:“哪裏是‘經常’,簡直就快把我們這裏當成他家了。”

感覺這兄妹二人語氣不善,心心公主不禁納悶:“你們不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嗎?盈盈常來山莊,宏駿不常來嗎?”

許夢喬扶額嘆氣:“哎……”

心心公主愈發不解了,笑吟吟地拉著許夢喬正要問個所以然,那邊上官鴻飛似笑非笑地插話:“心心,一揚已經離開四個多月了,而近一個月以來,一揚連一封家書都沒有傳來,你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心心公主笑容一滯,眼底深處翻湧滾動著揮不開的煙波浩渺,白影翩然一閃,消失在院裏的桃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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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時,春光明媚,春風和煦。

桃林下的石桌旁,上官一家、許夢喬和心心公主圍坐在一起閑聊家常,和諧得儼然是一家人。

落英紛飛之中,心心公主慢慢起身,纖纖玉指觸上一朵嫵媚鮮麗的桃花,輕輕摩挲,微微失神。

眾人後來閑聊了些什麽,她是沒聽到的,直到所有人都發現她神色有異,將目光直直投向了她,她才察覺自己已失神多時,像似終於下定了決心,淺淺笑了笑,輕輕開口:“我想……我該離開了。”

是啊,她該離開了,甚至,早就應該離開了。

她來到桃源山莊已經整整一年,自從許夢喬來到山莊以後,想到有人可以代她守在大家的身邊,她也可以放心離去,怎奈每次意欲離開,大家都是極力挽留,她終是心有不舍,就將離去之期無限推遲了下去。

軒轅一揚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同上官老夫人學刺繡,學得異常認真,如果不是遇到那個明月高懸的夜晚,她可能會一直這樣認真地學下去,一直這樣執著地等下去。

那是一個清風徐徐的夜晚,皓月如銀盤高懸朗朗星空,清輝萬裏,她的腳步徘徊於靜若處子的幽蓮小榭之中,目光徜徉在蓮塘中的花間葉下,幽靜而深遠。

目光掠過小榭中的石桌石凳,朦朧的月色中,恍若一身玉白錦衣的軒轅一揚仍舊那樣不羈地斜倚在那裏,手舉花雕美酒,沖著她輕柔淺笑。

他還好嗎?案情進展得順利嗎?他已經很久沒有傳來家書了,想必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寫家書。

她憑欄而立,閉上眼睛,長長吸氣,睜開眼睛望向明月,皓潔清靜,她已經太久沒有修行了。

盤膝坐在欄桿下,漸入佳境之時,忽覺眼前人影徘徊晃動。

軒轅一揚緊緊攬她入懷,在她耳畔輕聲呢喃:“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上官思思拉著她的手不住抽泣:“不,我就是不讓你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知心的好姐妹,你走了,我可怎麽辦?”

上官鴻飛憤憤不平:“我們桃源山莊這麽不好,留不住你?”

許夢喬緊緊握住她的手,盈淚欲滴,默默不語。

上官老夫婦溫柔凝視的雙眸,慈愛不舍的淚光……

她心中一痛,猛地睜開眼睛,斂下心神,壓下喉間的一抹腥甜。擡頭再次望向明月,唇角微揚,浮起一抹淒涼的淺笑,她如今竟連入定都已不能,貪戀紅塵,她早該意識到嚴重的後果,此時回頭,尚不算晚。

眾人沒想到心心公主會在這個時候想要離開,一時間,有些不理解,上官鴻飛替軒轅一揚不平:“心心,你不是答應一揚,在他回來之前,一定不會離開山莊嗎?你怎能如此出爾反爾呢?”

上官老爺眸中難掩不舍之情,溫聲問道:“心心,難道你真的舍得離開我們大家嗎?”

一年的感情,割舍,談何容易,她垂下頭,不敢看任何一個人的眼睛,聲音低低的:“同大家相處的時間越長,就越加難以割舍,可是早晚有一天,我都是要離開這裏的,早晚有一天,不舍得也要變成舍得。”擡頭看向大家,神色釋然而堅定:“我會記住大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親人,永遠都不會忘記!”

上官老夫人眸中含淚,起身攬她入懷,輕撫她柔順的發絲:“好孩子,你說的話,我們都明白,我和你伯父心疼你們這群孩子啊!一揚、夢喬和你,你們三人於我們老倆口而言,同鴻飛和思思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你們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夠留下,無需太多理由,我只給你一個,既然你已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那就為了你的親人留下吧,好嗎?”

心心公主擡頭看向老夫人,眸中晶瑩閃亮,若星辰閃爍,動了動唇,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許夢喬拉住心心公主的手腕,眼中蓄滿濕意,至始至終,心心公主都把她當成自己知心的好姐妹,真心相待,不曾有過半絲隱瞞,這樣的好姐妹,她怎忍放手:“心心,我們相遇是緣,況且我們的生命於你而言只是曇花一現,你真的不願珍惜這段白駒過隙般的緣分嗎?”

心心公主忍著眼中的刺痛,微微點頭:“我珍惜,可是……”

“我不管,沒有什麽可是了。”上官思思看出心心公主此次去意堅決,不由怒氣上湧,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大喊:“心心,你就真的那麽狠心嗎?難道對你而言修仙竟比我們還重要嗎?難道你拿出於我們而言是漫長的一生,於你而言只是短短一百年的時間來陪我們都不行嗎?”

上官思思的淚水落在她的手上,帶著滾燙的熱度,燒得她的心一陣一陣刺痛,她想離開,竟讓他們如此傷心,她該怎麽辦,默默垂下頭,緊緊咬著唇,她無法作答。

上官思思靜靜看著她,失望搖頭,一把推開她:“好,你走吧!我看出來了,無論我們怎樣留都是留不住你的,既然你這麽堅決,你就走吧,走得遠遠的。但是你要記住,從此以後,我上官思思再也不認你心心公主這個朋友了,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明明答應過我,在我回來之前一定不會離開,你怎能如此出爾反爾?”大門外飛快閃進一人,一把將心心公主拉到身邊,風塵仆仆,玉樹臨風,正是剛剛結案,日夜兼程趕回桃源山莊的軒轅一揚。

“一揚,你回來了。”心心公主拉住他的衣袖,聲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軒轅一揚一把扯回衣袖,眉心微蹙,伸手捂住腰間,向後退了幾步。

眾人見是軒轅一揚都是驚喜交加,忽然察覺他神色不對,目光落在他手掌捂住的腰間,卻見他玉白雲紋腰帶已在不知不覺間被鮮血染透。

心心公主眸色幽深,疾步上前扶住他:“一揚,我們先去療傷。”

“你都要走了,還管我做什麽,與其被你氣死,還不如流血流死算了!”軒轅一揚順勢一把推開她,回身坐在石凳上,強忍著心頭的怒氣,再不發一語。想他夜以繼日瘋狂趕路只為早日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伊人,卻不曾想,人家一心只想離他而去,修道成仙,讓他如何能夠不傷心。

“一揚,我們先療傷,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行不行?”

“一揚,你先讓我們看看你的傷勢好不好?”

“一揚,療好了傷你再生氣也來得及啊。”

……

軒轅一揚氣在心頭,任大家說什麽就是不動,也不說話,眼看他腰間血跡擴散的面積越來越大,心心公主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跺了跺腳,大喊了一聲:“一揚,我離開是準備去找你的!”

話音一落,院落裏霎時一片安靜,唯有枝頭桃花隨風簌簌飛落。

心心公主擡頭怯怯看了一眼軒轅一揚,又低下頭:“你走的時候說用不上三個月就會回來,可是如今都四個多月了,你還是沒有回來,就連家書都再沒有一封。這些時日,我一直心神不寧,總感覺你遇到了什麽麻煩,便想去找你,也可以順便幫幫你,待你的事情都解決了,再……”

她確實是這樣想的,出爾反爾是她不對,所以,她必須給他一個解釋。

她的話語純摯真誠,軒轅一揚靜靜聽著,臉色漸漸不再如初時難看,眼底深處隱隱透出一絲欣喜,待聽到最後,忽地眸色一暗,直視心心公主的眼睛,沈聲問:“再向我辭行是嗎?”

心心公主避開他的視線,微微點了點頭:“我當時是那樣想的。”

軒轅一揚再不想看她一眼的樣子,起身就向外走:“好,你走吧!我的想法和思思一樣,如果你走了,我也不再認你這個朋友了!”

心心公主急忙拉住他:“你還沒療傷呢?去哪啊?”

軒轅一揚一把掙開她,冷笑一聲:“你走了以後,我是死是活你也不會知道,你去哪兒我管不起,我去哪兒也不用你操心!”

心心公主眸中攥著晶瑩,緊緊握住他的胳膊,帶著一股至死不放的執著:“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已經決定用一百年的時間來陪你們,我真的不走了!”

軒轅一揚一楞,垂眸看她,聲音帶著幾分不確信:“你說的是真的,不是騙我?”

心心公主嗔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嘛!我也舍不得離開大家呀!快先去療傷吧!”

軒轅一揚臉上雖然仍帶著幾分猶疑,卻已經不再拒絕療傷,被上官鴻飛拉進了房間,眾人長長舒了口氣。

原本這種私吞軍糧案件危險性都不高,卻不料這次竟與江湖上的人物扯上了關系,對方人多勢眾,而且各個武功高強,雖最終被軒轅一揚等人盡數拿下,但軒轅一揚這方也不免傷亡慘重。

離開心心公主的四個月對於他而言,似乎比四年還要漫長,每當一個人獨處時,思念就會排山倒海地襲來,那種幸福與痛苦相交織的情感,把他折磨得寢食難安。雖欲專心辦案,但任何人一旦動情,心緒總會不知不覺被其時刻牽動,終是無法完全收定心神,他的負傷自是與此有一定關系。

上官父子給軒轅一揚處理好了傷口,剛走出房間,心心公主就迎了上去,面色焦灼:“伯父,一揚怎麽樣了?他傷得重不重?有沒有失血過多?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上官老爺唇角牽起一抹欣慰的笑:“一揚的傷勢沒有大礙,若不是日夜兼程地趕路拉扯了傷處,傷口早該愈合了。我們已經給他上了藥,只要他肯老老實實地呆上幾日,便會痊愈。”

心心公主撫了撫心口,方長長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上官鴻飛看著心心公主朝房間努了努嘴:“你現在可以進去看一揚了。”

心心公主慢慢向後退了兩步,垂下頭,聲音弱弱的:“我……我不敢,我怕他看到我會生氣。”

“你不去他才會生氣呢!快去吧!”許夢喬低低笑了笑,把心心公主輕輕推進了房中。

上官思思無奈搖頭:“我都替一揚著急,要不,我去和心心說清楚算了?”

許夢喬忙道:“這可不行,心心的思想單純之至,一揚一直不與心心說明,自是怕她一下子接受不了,你可千萬不要弄巧成拙了。感情的事情,局外人還是盡量不要參與的好,相信以一揚的聰明才智,定能處理好與心心之間的感情。”

上官鴻飛不是很讚同:“那也未必,其他的事情,我相信一揚一定能處理好,可是任何事只要與心心相關,他便方寸大亂了。心心又太過單純,終不明一揚的心意,唉!不好辦哦!”

許夢喬秀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心雖為單純,卻很聰明,我總覺得,心心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明白,也有可能是不敢去明白吧!”

上官二老相視一笑,並不插話,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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