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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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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四十分。

簡嵐用我的鑰匙打開門,接著推我進屋。在玄關就可以看到秦森正站在客廳沙發盡頭的小圓桌邊,一手握著電話聽筒擱在耳邊,腰桿筆直,眼瞼微垂,聽到我們進屋的動靜便擡起眼皮朝我們看過來,卻沒有立刻掛斷電話。

“這件事之後再聊。”大約兩秒過後,他才毫無征兆地啟唇,而後幹脆地將聽筒扣回主機的凹槽裏,順手拔掉了電話線。他這一系列動作做得流暢自然,最後直起身擡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再邁開腳步向我們走來:“比我預計的要早。”

“還不是因為總想著你那個門禁時間。”簡嵐只將輪椅推到玄關,掀了掀眼皮白他一眼,沒有再踏進來,“我就不坐了,還要回去錄節目。”

我抓了抓她搭在輪椅推手上的手:“晚上回家的時候註意安全。”

回握了一下我的手,她答應下來便離開。秦森把她送到了門口,等到她的車開走,才合上門回到我身後,慢慢推動輪椅:“先洗個澡?”

點頭任他推著我穿過客廳,經過小圓桌旁,我還是下意識瞧了眼電話,“剛剛是誰打電話過來?”“曾警官。”他答得飛快,卻也言簡意賅。

“有案子?”

“我已經拒絕了。”

浴室裏裝滿暖黃色的光,仔細看看,是他提前打開了浴霸。將我推到燈光下邊,秦森先蹲下身替我脫了鞋,再解開我牛仔褲的文明扣。我撐住扶手微微站起身,好讓他幫我把褲子脫下來。低頭看著他頭頂的發旋,我沈吟一會兒,沒忍住要接著問他:“是什麽案子?”

“魏琳,你現在是個孕婦。”將我的牛仔褲丟到一旁的簍子裏,他撐著膝蓋站起身,捉住我的胳膊扶我坐下,臉色平靜地提醒,“不宜聽太血腥的信息影響心情。”

“我心理承受能力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差。”見他攥住了我長袖衫的下擺,我擡高手臂讓他順利替我脫下上衣。皮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抖出細密的雞皮疙瘩。他撇撇嘴角,對此不置可否,僅僅是低下頭嗅了嗅我的上衣:“晚上吃的西餐?”

我隨手抓住衣袖送到鼻尖聞了一下,“聞得出來麽?”

“蔬菜湯,鵝肝,烤松雞,蛋奶酥派。”把上衣也扔向洗衣簍,秦森直接面不改色地用他嗅出來的菜單回答了我的問題,接著彎腰替我解開內衣的背扣,順勢俯在我耳邊一本正經地表達自己的驚訝:“我以為甜品會是起司蛋糕。”

回想了一番今晚填進肚子裏的食物,我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吃得太多,只得聳聳肩:“我最近口味有點多變。”

他頷首表示理解,“正常現象。”

語罷就彎下腰來,把我抱上花灑下方的椅子上,摘下花灑開水調試水溫。白霧似的熱氣裊裊上升,在高空膨脹,逐漸溢滿了整間浴室。我正無意識地搓著手臂,忽然聽到了秦森的聲音:“魏琳。”

我擡頭去看他。他站在滿室氤氳裏,表情也在水汽籠罩下模糊不堪。

“你是孕婦,不能吸二手煙。”他終於調轉了花灑的方向,拉高我的左手以防它被沾濕,緩慢挪動花灑淋濕我的左臂,“下次看到抽煙的人,就離遠一點。越遠越好。”

怔楞了片刻,我才想起白天肖明身上那股子煙草氣味。

因此低下腦袋讓胳膊上滑下來的熱水滾過後頸,合眼答應:“好。”

但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除去每星期和簡嵐一起到張醫生那裏做治療,還有每天早晨和秦森一起出門散步以外,我幾乎都沒有出門。在這種毫無機會接觸到吸煙人群的情況下,秦森的提醒便難免有些多餘。

相反,他的情況倒是讓我有些擔心。

秦森是個行動派,答應過我要接受心理治療以後,便在最短的時間內自動自覺物色好了當地的心理醫生。可治療的進展並不樂觀——這一點從他每周末下午回家時的臉色就可以輕易看出來。加上已經到了五月底,氣溫上升,天氣逐漸變熱,他的情緒也就越來越不穩定。

第四次和他的心理醫生見面之後,他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摔門的動靜簡直要震動天花板。

上回出現這種狀況,似乎已經是半年前的事。太久遠,以至於我楞在了沙發邊,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腿上的石膏前不久剛被拆下,我不再需要依靠輪椅行動,所以緩了緩神,就獨自到廚房查看他的藥。結果不出我所料,他這些天服用的藥量已經超出了醫生所給的上限。

將藥放回原處,我來到書房門前叩了叩門板,而後試著擰動門把。他沒有把門反鎖,這多少讓我松了口氣。推門進屋,就能瞧見他盤腿坐在背陽的那張沙發上,低著頭拿筆飛快地在稿紙上寫著什麽。不過五秒,他動作粗魯地撕掉那面稿紙,揉成一團隨手拋開,又在下一張稿紙上奮筆疾書。接著再撕掉這張稿紙,揉團扔開,寫下一張。

沙發腳邊已經有上十個紙團。

“秦森。”考慮到肚子裏的孩子,我沒有貿然靠近他,只站在門邊,握著門把的手也沒有松開,“你最近是不是加大了藥量?”

“沒有。”他頭也不擡地回答,再一次“嘩”地掀開手中的稿紙,狠狠將它撕下搓成團,砸向沙發底下的地毯。

我緘默了片刻。

“那藥都去哪了?”

以最快的速度在稿紙上挪動筆尖,他的腮幫因隱忍而隱隱顫動:“下水道。”

“你知道就算加大藥量也不能超過限度……”

“我知道!”嗓門突然提高了兩個八度,秦森稍微向我這邊偏了偏腦袋,視線卻依然逗留在稿紙上,重重頷首的同時強調的每一個音節都近乎咆哮,“我知道該吃多少!你以為你會比我更清楚嗎?!”

理智告訴我現在最好是離開書房。要是換做從前,我也一定會離開書房,放任他自己發洩,最終平靜下來。但此時此刻我卻挪不動腳步。我看著他,看著他緊繃的下顎和額角隱約浮現的青筋,幾乎僵在了門邊。

“我在擔心你。”我說。

他猛地摔開了手中的所有東西,轉過臉來發了瘋似的沖我吼叫:“我告訴過你不要再騙我!”

稿紙本撞上了墻角,頹然跌落。原子筆在地板上彈跳了一下,滾落在養殖箱邊。幼鼠受到驚嚇,飛快地竄遠。周遭安靜下來。他胸脯劇烈地起伏,克制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直直地望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忽然失去了語言能力。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他一直認為我在騙他。哪怕這段時間我們相安無事。

我也一早就知道,我們根本不可能重新開始。

可我沒辦法挪動腳步,也沒辦法撤開視線。我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成了鉛液。我無法動彈。

或許是因為我的表情太過可怕,秦森暴怒至極的神情在他看清我的第二秒忽而一僵。他僵硬地註視著我,幾秒過後,腰桿毫無征兆地一軟,癱坐下來。他佝僂著背收回視線,緩緩埋下頭,把臉埋進了掌心。

“抱歉。”良久,他嗓音沙啞地出聲,“抱歉,魏琳……”他說,“我現在……狀態很糟,你讓我靜靜。”

我靜立在門旁,不知道自己究竟沈默了多久。

最終我後退一步,合上了門。

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我試圖坐下來,卻雙腿發軟,跌進了沙發裏。我沒能再活動身體,只能維持著這個狼狽的姿勢,麻木地聽著墻上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跳動。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沒有能力思考。我只是呆坐在客廳,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雪白的墻壁。

直到玄關的方向響起急促的門鈴聲,我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挪動發麻的腿腳,起身去開門。

來的是簡嵐。

“出什麽事了?”她在我打開門的瞬間就撲到了門邊,緊緊抓住我的手。她身上還穿著錄制節目時才會穿的粉色套裝,往常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短發淩亂不堪,顯然來得匆忙:“秦森發短信給我,叫我過來把你帶走……”

“沒事。”稍稍用了些力掙開她,我任憑自己機械地搖頭,“這個時間段你應該在錄節目吧?先回去工作。”說完就忍不住要關門。

她一驚,慌忙拉住門:“魏琳——”

“真的沒事。”不得不強迫自己止住動作,我竭力抑制聲線的顫抖,逼迫自己正視她的眼睛,盡可能表現得從容不迫,“我想先上樓休息,你回去工作。”

一動不動地同我對視,簡嵐直勾勾盯著我的臉,許久才松開了門板:“那你……隨時打我電話。”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沒來得及對她道別便已經用力將門關緊。

書房裏仍舊沒有動靜。我安靜地在玄關杵了近五分鐘,然後挪開腳步,慢慢上樓。閣樓內除了那張床墊,還擱放了秦森準備好的各種各樣的胎教工具。我沒有心思去翻看,單走到床墊邊,掀開薄毛毯躺了下來。午後的陽光尚且紮眼,哪怕天窗大敞,我也只能合眼,以免光線傷害眼球。

之後便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天窗外的蒼穹已被黑夜覆蓋。我仰躺著凝望銀河,聽不見屋子裏有任何動靜。我知道秦森多半還在書房。

撈來床頭一疊畫紙,第一張是人體解剖圖,後面的則都是畫得惟妙惟肖的人類器官。這些全是秦森畫的。昨晚他把它們一一展示給我看,聲稱多瞧瞧健康器官的模樣,可以讓孩子擁有一副健康強壯的身體。要不是我指著肝臟問他這有沒有可能導致孩子長出一個巨大無比的肝臟,他恐怕今早還會樂此不疲地叫我看這些畫作。

我想要笑,卻不自覺濕了眼眶。

他總是反覆重申語言胎教的重要性。但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對我發火。

“他不是故意要這麽做。”我輕輕撫摸略微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緩緩告訴肚子裏的小家夥,“他愛我們,知道嗎?”歪了歪脖頸,我低下眼瞼看向它,小心翼翼征求小家夥的同意,“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

孩子當然不會給我回答。

我權當這是默認,起身下了樓。書房中一片闃黑,我摸索著打開了小桌上的臺燈,才借著燈光找到了秦森。他身子歪斜地坐在沙發上,頭枕著沙發靠背的頂端,微微歪著脖子,睡得正熟。沙發腳旁還可以看見那上十個紙團,數量似乎沒有變化。其餘一切都沒有不妥。他到底還是克制住了情緒。

不過這也是他頭一次在我進屋時沒有驚醒。昏黃的燈光映亮他的臉,眼睫投下的陰影與眼下那片烏青相融,讓我沒法看得清晰。放輕腳步來到另一張沙發邊,我把薄毯抱到他跟前替他蓋好,再小心躺下來,將腦袋枕上他的腿,盯著臺燈出神。

記不清後來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只知道秦森一直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我已經躺在了閣樓的床墊上。他睡在我身邊,像平時那樣不松不緊地摟著我,呼吸勻長。我註意到他身上的衣物換成了家具睡衣,還能隱約嗅到沐浴露的餘香。天光的映襯下我可以看到他臉上細小的茸毛,他濃長的眼睫盈著光,細微地顫動。這仿佛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昨天發生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

我擡頭,一如既往吻了吻他的下顎,嘴唇能夠碰觸到他探出頭角的胡渣:

“秦森,我餓了。”

之後整整一個星期,我們誰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如常生活。秦森的胎教計劃正式開始實施,和簡嵐預料的一樣,我每天早晨都會在留聲機播放的世界名曲中醒過來,再進行各種諸如“名畫鑒賞”、“科普一刻”、“故事會”或者“輕松聊”的活動,過得也算充實。孕期嗜睡,但秦森通常只會讓我睡十個小時,一旦超過時間就會打開留聲機用小提琴曲把我折磨得再也無法合眼。

當然,我是指嚴格的十個小時。如果我睡得比較晚,起床的時間也就會隨之推遲。肚子的隆起日趨明顯,夜裏休息時側臥總是不大舒服,我時常會翻個身仰躺,但是孕婦不宜仰臥,秦森時不時就要替我翻身。他動作輕穩,我卻還是常常會因此驚醒。他那天情緒失控的模樣依舊在我腦內揮之不去。

所以趁著他周末去見心理醫生,我通過電話聯系了陶葉娜。

“上次說要在這邊找工作,已經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她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精神,“在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我隨口一應,不再和她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題:“剛好今天秦森不在,我想跟你說說他的事。”

片刻的沈默過後,她嗓音微提:“秦先生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前陣子他答應了我要去做心理治療,這樣對他的病有好處。今天他也是出去見心理醫生。”稍作斟酌,我沒有把真實情況告訴她,以免她太過緊張,“但是你看得出來,他這個人戒心很強,又自恃甚高……心理是他的領域,有時候與其說是心理醫生在引導他,不如說是他在頂撞醫生或者操控治療的進度。所以進展很慢,效果也不明顯。”

似乎悄悄松了口氣,陶葉娜沈吟一會兒:“我聽說v市有個資歷很深的心理醫生……叫張珂瑋?”

“張醫生不行。”我搖搖頭,記起張老先生書桌上那張照片,“張醫生和秦森是老熟人。秦森不可能對老熟人敞開心扉。”

“那……”遲疑半晌,她才終於委婉提議,“其實我之前就想介紹一個醫生給秦先生。是x市比較有名的心理醫生,名字是李慶南。”

沒想到我們挑中了同一個人。她果然是早有這個打算的。

“好巧,我就是想請你幫這個忙。”順勢告訴她我的請求,我緩步來到書房的養殖箱旁,低眼瞧了瞧裏頭正賣力刨著木屑的幼鼠,“我在網上看到李慶南醫生的評價不錯,但是他好像不太去外地出診。我這個樣子來來回回不方便,秦森也不會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所以還想看看能不能再x市找到朋友托點關系,麻煩李醫生每個星期跑一趟。”

她趕忙應下來,語調中的欣喜難以自抑:“沒問題,這個沒問題——只要秦先生願意就好。”

我笑笑,下意識地擡手撫了撫小腹,“謝謝。”

等到中午秦森回來,我跟他一起在廚房準備午餐,順道就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李慶南?”他把手埋在盛滿水的盆裏剝著洋蔥,瞇起眼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回想這個名字,“他從不到外地出診。”

“我知道。”洗凈了白菜,我在圍裙上擦擦手,又從冰箱裏取出木耳,盛進小碗用水泡開,“我托人幫了忙,李醫生會同意的。每星期一次,周六下午兩點,和我去張醫生那裏的時間一樣。可以麽?”

秦森擡眸瞥我一眼,口吻平靜卻意味深長:“我不知道你還有熟人能請到李慶南。”

從碗裏拿出已經解凍的肉,我取下菜刀將它切片,如實交代:“是陶小姐。”

“陶葉娜?”撈出剝好的洋蔥,他挑了挑眉梢,甩去手中的水珠,“你最近跟她來往得比較頻繁。”

“簡嵐去了a市跟蹤王麗清那個案子,我一個人也無聊,多交個朋友作伴吧。”我仔細註意著手裏的活兒,信口編了個借口,沒有看他。秦森輕哼一聲,不置可否的同時不忘提醒:“我現在幾乎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把肉片盛到碗裏,我倒了些芡粉和醬油進去,一邊慢慢抓勻,一邊擡頭去瞧他,意有所指地回敬:“你只知道胎教。”

拿著毛巾擦手的動作一頓,他側過身看向我,神色若有所思。而後他伸手覆上我的小腹,垂下眼瞼認真地向我們的孩子說明:“這只是你母親在吃醋。”頓了頓,又嚴肅強調,“不代表我們不是一對恩愛的父母。”

一時間失笑,我催促他同意了李慶南醫生的事。

下午我們如期前往醫院做孕檢。躺在b超室擡眼看了會兒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圖像,我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要問醫生:“醫生,現在看得出來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對方仔細觀察著圖像,搖搖頭不願透露:“不好意思,醫院規定,就算看得出來也不能告訴孩子的父母。”

我嘆一口氣,只好作罷。捏著b超單離開,踱出b超室見到等在外邊的秦森,我情緒又低落了不少:“說醫院有規定,不能告訴我們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也是按規定行事。”他並不意外,來到我身旁捉住我的手,慢條斯理地讓我挽住他的胳膊,領我穿過走廊。

“嗯。”我反覆打量b超單上的圖片,應得心不在焉。

秦森思忖片刻,一句話拉回了我的思緒:“如果你很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

我仰頭瞅瞅他,“你知道?”

“可以從b超單上的數據看出來。雖然也會存在誤差,但概率極小。”從我手中拿過那張b超單,他皺眉掃視了一番,隨即又把單子遞還給我,平靜地陳述道:“是個女孩。”

答案揭曉得太快,我一楞,低頭看看那些繁瑣覆雜的數據,不大確定地對上他的視線:“真的?”

擡了擡眉,秦森沈默幾秒,最後將目光轉向了我的肚子。

“我不會責怪你的母親對此表示懷疑,而且也鼓勵你對別人的判斷持懷疑態度,再找到科學的驗證方法。”他一本正經地對孩子聲明,語氣和神態都同他的腳步一樣從容不迫,“至於我剛剛做出來的判斷,我相信你能夠用自己證明給你母親看。”

禁不住翹起嘴角一笑,我算是得到了他的回答。

而事實也證明,秦森是對的。

十二月初,天氣漸涼,冬季款款而來。這座春城蒼松挺拔,碧竹欲滴,郁郁蔥蔥的顏色尚且沒有褪去。山茶爭艷,梅與早桃便堆出一片片紅粉的雲彩。

我們的孩子在這個時節出生,取名為秦穗。

如他所說,是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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