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80章 仙緣 (18)

關燈
系,恰逢十五月圓,蕭函又一次見到了開啟了她對修仙世界認知的龍魚。

那夜它攜寶珠投入蕭函懷中,不僅是念著救命放生之恩,也是為著她說的那一句‘獨一無二。’。

在敖澤懵懵懂懂的記憶中,它生來就與其他鯉魚不同,那些同類也不與它親近嬉戲。盡管它潛意識裏的本能也在暗示著它好生修煉,終有一日,它是要離開所生長的那片大湖。但那不知多長久歲月的孤寂,還是影響了它。它更沒想到,它離開大湖的方式會是被漁夫所捕。

那日其實是它修行積累下的一次脫胎換骨,不想熬過了痛楚,卻昏沈沈隨水波卷到了蘆葦叢中,遇到捕魚人也無力反抗。

蕭函和蕓兒要不是臨時起意,它運氣好點還能成為某大戶人家的觀賞魚,差了就是別人腹中食了。至於龍王的報覆,大抵也是沒有的。經過三年修行,又有蕭函送了一門修煉功法,敖澤蘇醒的傳承記憶也越來越多。

比如,“這世上早就沒有真龍王了。”

蕭函初聽時,微微一楞。

敖澤十分親近她,既有放生之恩,還給它取名教它修行,它如今就算再回到那大湖裏,那些魚蝦蟹,不管開沒開靈智的,都會乖乖的服從它,龍族的血脈天生對其他水族有著威懾力,哪怕只有淺薄的一絲,一旦覺醒了,便與那些凡魚不同了。

它對蕭函知無不言,說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全天下的龍族都飛升上界了。世間也再無真龍的氣息,也正是沒有龍族前輩的庇佑,不然像敖澤這樣怎麽說也承繼了一絲的血脈,卻落得被捕上岸差點被宰的下場。

蕭函猜測像龍族一樣舉族飛升的仙妖肯定不在少數,說不定仙凡壁壘就是在那時定下的。

像敖澤這樣沒能上去的,被留在凡間的,自然更加艱難。

吸收日月精華,耗費了三年之久才煉化了橫骨能與人言,覺醒了體內的一絲真龍血脈。

在蘇醒了那些傳承記憶後,敖澤也有些郁悶,哪怕它的心智並不完全!,尚且如幼童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天下再無真龍是什麽概念。它悶悶的在水下吐著泡泡,這還是它做鯉魚時的習慣。

蕭函笑了笑,低頭輕聲道,“也許你能修成這世間唯一的真龍。”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

鯉魚尚能躍龍門,何況敖澤覺醒了真龍血脈,假以時日修煉又遇上大機緣,成為這世間唯一的真龍。

後來蕭函在驚覺這不是個普通世界之下,指點了它幾門修煉功法,敖澤也迅速入門了。

對比起來,蕭函還沒摸到修仙的門檻。

這尾小小的龍魚,說不定是真有氣運在身。它自出生以來並無名字,蕭函思及龍族有敖姓,上古有大澤,便取了這個名字。

看敖澤的修行進度,甚至都已經無師自通掌握了傳承記憶裏的一些控水之術,蕭函也沒什麽好嫉妒的,許是過往世界裏順風順水了些,這世就給她提高了些難度。

敖澤是個知恩圖報的龍魚,許是第一次經歷生死之危,被人以錢財買賣,給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對蕭函示好的方式就是不斷送珍貴的金銀珠寶。

起初是那枚價逾千金的寶珠,後來隨著它修為漸長,掌握了不少術法,附近的江河湖海都有去過,帶來的金銀珠寶也就越來越多。

這井底一片亮晶晶的,都快沈滿了。

也就蕭函比較警醒,早早封了這處井,也不讓府裏的下人靠近此處,不然第二日就要傳遍永江府,成為奇聞了。

旁人關註的不會是賀家得了什麽樣的奇遇,而是賀家家財萬貫珍寶不計其數,惹人嫉妒眼紅了。

想想蕭函昔日還動過經商當個富貴閑人的念頭,龍魚敖澤不過來了三次,就足夠達到這個小目標了。要是蕭函不去研究這世界的修仙之道,想要!要平安富貴一生也可以滿足了。

但容易實現的事情,總是會讓人厭倦的。而且明知這世上有神仙妖魔的蹤跡,讓蕭函不聞不問,裝聾作啞當作不存在,也實在太難為了。

穿越了這麽多世界,蕭函懂得的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難為自己,何必憋著心癢癢呢。

……………

相比起來國公府素來厚道念舊情,嫁過去日子總不會太差。後一句是她與老爺賀璋說的,周氏倒是想在女兒耳邊念叨,但也要她聽得進去才行。

但新戲想要紅遍整個永江府,甚至江南之地,也是很慢的,一天戲園子從早至晚,也只排幾場戲,場場爆滿也只能容納一定的看客,唱得也不是什麽名角。

辛先生卻好似習慣了一般,依舊閉門不問外界的事,只顧飲酒,寫故事,戲班上下待他是冷落還是熱情都是如此作派。

又是一日戲園裏桃艷曲綿,曲詞婉轉。

不,是個喬裝過的豆蔻少女,十四五歲的模樣,辛先生一眼便認了出來,他微挑了挑眉,“此地不是姑娘該來的,還是回去吧。”

辛先生想應是哪家貪玩好新奇的小姑娘,女扮男裝闖了進來,或許還買通了給他帶酒的夥計。戲園子在世俗中人眼裏是什麽,他也知道,於他可有可無,只是對這小姑娘的名聲會有影響吧,也不願沾染上什麽多餘的是非。

“我是來向你求教一些事情的。”蕭函笑了笑。

她放下酒壺,又在辛先生疑惑皺眉之間,將袖中一樣東西貼在了身後閉合的門上。

靈氣微散間,四周氣息驟變,院子裏的風,鳴叫的蟬也停滯了一般,一動不動,任外面戲園再熱鬧喧囂,也不會有人察覺這裏的異樣。

辛先生臉色微變,不由得脫口道,“問什麽?”

蕭函微微一笑,“問成仙之道。”

225 仙緣

無論是蕭函以符箓布下結界,還是她道出的那句話,都成功地將辛先生給嚇住了。

原來是他錯看了,

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壓根就不是一般人。

辛先生知道自己的幾兩本事,這封鎖了四周氣息的結界,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他其實是想得嚴重了,蕭函不過是免得有人打擾他們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蕭函雖至今未能摸到如何成仙的門檻,但過往的一些修真手段還是能用得上的,三年下來也耗費時間精力煉制出了一些可用的符箓,要不是為了與這位辛先生見上一見,她還舍不得浪費一張結界符。

結界之外,凡人一無所覺,這裏是永江府,蕭函長大的地府,又有父母在這裏,她也不希望鬧出什麽風波來。

“在下名照,字丹明。”辛先生維持面上的鎮定,拱手作了一揖,“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他素來游戲人間,不在乎世人態度,但在真正實力莫測的修行者面前,卻是不敢妄自拿大的。

蕭函笑了一下,“我姓賀。”

略交談了一會後,辛照的戒備警惕心陸續減弱,也是相信蕭函是真的來求教,而非找麻煩的修行者。

“至於成仙之道,恐怕要讓賀姑娘失望了。”辛照語氣坦然,“我也不是什麽真人,只是個愛寫故事的人罷了。”

辛照自稱是個散修,或者說是個落魄書生,青年時還得過前朝秀才功名,當然放在現在算不得什麽了。不過他志也不在仕途,自家人離世後就開始四處游歷,從各處聽來了許多奇聞異事,心生癢癢都記了下來,還編成戲本讓一些戲班傳唱。

豐翠園並不是他第一個逗留下來的地方,他寫的故事也曾在大江南北流傳過,只是身在永江府一隅之地的蕭函不曾聽過。

他也沒想到此處還會遇到修行者。

據辛照多年見識,修行者向來隱匿山林或凡間,很少顯露人前,掌握法術神通的也沒那麽多,尤其是像蕭函那樣隨手就能布下結界,年紀還這般輕,他都懷疑是他不知曉的名川大山隱逸修真門派的弟子了。

至於後者,蕭函多問幾句,辛照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說過往北一點的地府,還有少數的宗門存在,只是幾乎都不怎麽出來了,可能有些斷絕了!了還不為人所知呢。

比起記載各類奇聞異事,辛照似乎也並不是很熱衷修仙問道之事,本人也文弱的很,要是對上幾個武力高強的游俠土匪,也是挨揍的份。

和辛照的一番交談之下,蕭函收獲良多,還順了一些記載山野精怪的話本子。

而送走她後,辛照也松了口氣,但轉瞬那些心情就一掃而空,然後打開賀姑娘留下的那瓶春日醉,卻發現味道濃郁霸道有些不同,戲班的夥計去給他打酒,買的是二兩一壺的春日醉,但這瓶,卻是傳聞中酒家珍藏的極品春日醉,千金不換。

入口清冽自喉間好似燃起熊熊烈火,翻滾著一路燒到胃裏,燒得整個人都熱起來,熱進四肢百骸,又翻滾著湧起極甘醇的回味。

不過一會,酒壺已空了大半。

辛照心中嘆道,飲了這極品春日醉,永江府也算不虛此行了。

………………

敖澤的傳承記憶和辛照所述的,似乎便是此方世界修仙的貧瘠現狀,還記得蕭函最後問他,“這世上,真的有人求仙得道成功了麽?”

辛照面上有些悵然,“曾經有過,現在卻是少了。”

上一位不知是幾百年前,還是上千年前了,對比今日,成仙更像是傳說中虛無飄渺的一個概念。

蕭函一觀辛照的面相,便知他的骨齡早已過百,所以他的功名也是前朝的。真算起來少說也有一兩百歲了,而且還能繼續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無病無災,許是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只腳其實已經踏入仙途了。

蕭函也沒多問什麽,這個世界,各人有各人的仙緣。

如敖澤的血脈覺醒,又如辛照心胸開闊隨心而為,游戲紅塵。也許哪天她尋到自己的仙緣,那點阻礙她的薄薄壁壘也就不算什麽了。

豐翠園的新戲依舊唱著,但某一日戲班裏的人就發現寫戲本的那位辛先生留下一張紙條就告辭離去了。除了戲班班主沮喪,其他戲班高興之外,其他關註此事的人並不多。

蕭函聽了也沒怎麽在意,辛照實力是弱了些,但一些糊弄普通人的障眼法脫身,還是會的。

臨近冬日,周氏忽感身體不適,連胃口都有些不好了,以為是吹了冷風著涼了。

蕭函親手為她把了脈,露出一抹!笑容,“是我該恭喜娘親了,娘親身懷有孕,要給家裏多添個弟弟妹妹了。”

蕭函的醫術,自家人都是知道,比醫館裏坐堂大夫還要好,無人懷疑。而陸陸續續的,周氏的妊娠反應也顯現出來了。

賀夫人有孕,這對整個賀府來說都是好消息。

周氏生下女兒之後多年肚子都沒個動靜,以前還找高僧算過說命中註定只有一女。兩夫婦便歇了心思,反而是蕭函一直都有為父母調養身子。

周氏有孕的這九個月,蕭函可以說是悉心照料。周氏一是感到極為熨帖,另外也想著生個兒子,好等女兒出嫁後娘家還有個兄弟能夠替她撐腰,不至於讓她受了委屈都沒人說。

京城定國公那邊也打發人來送了不少滋養的補品,周氏有心又在女兒面前,將國公府這門親事誇了又誇。

孩子生下來後,還是蕭函給取的名,為清晏二字,

賀清晏。

…………

蕭函出來已經有一年了,這一年裏可以說是走遍了大江南北,也逐漸看清了此方世界。

就如同抽走了極大部分精氣神的孱弱病人,那些精氣神便是大量的仙妖神魔,還有利於修煉的靈脈。傳承斷絕,靈脈枯竭,自然修仙艱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方天道有意為之,將仙凡兩界隔開,設下重重壁壘,就是不知斷沒斷成仙之梯。

蕭函傾向於天道還是會給世人留下一線生機。

如辛照可以長生,敖澤連龍角都快修出來了。蕭函離開永江府,沒想到敖澤也跟了上來,平日也就隱匿在水脈中,那些凡夫俗子捕魚人也傷不到它,哪怕碰上了心存歹念的修行者,逃脫是不成問題的。

誰讓這世間隱匿的那些修仙者,實力弱的可以,辛照還真沒蒙她。

蕭函還碰到過幾個自詡是得道高人還受到不少供奉敬仰的家夥,但一試之下,那些法術神通猶如街頭把戲薄弱如紙不堪一擊,實在是令蕭函失望得很。

也不怪世人!人都不信有神仙存在了。

瀑聲沖峻壁,經影漾層河。

蕭函坐在江河的一只小漁船船頭上,此段河流湍急,她就從一個老叟手中買下了漁船,逆流而上。錢財她是不缺的。甚至有敖澤在,隨隨便便就能弄到幾顆珍珠來,它還自發地在飯點的時候,喚來鮮嫩肥美的魚蝦跳到船上給蕭函送餐。

沒一會兒,船頭都快堆滿了。

回想起與敖澤初見的場景,蕭函不禁搖了搖頭,許是敖澤龍角已生,不覆昔日魚鱗,有了真龍的覺悟,與這江中凡魚終是不同的。而那些成仙的修行者,觀世人是不是也如同蜉蝣一般呢。

蕭函微微沈思著,冥冥之中仿佛陷入了某種參悟的玄妙境界裏。

敖澤繞著漁船游來游去,自帶的震懾令小船在水上十分平穩前行,也不讓其他水族靠近打擾。

幾日浮舟落日過後,穿過層層濃霧,望見遠處連綿不絕的青山,蕭函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忘琊山。

辛照也為無緣見到那位山主,感到惋惜,聽聞能見到他的人極少,許是位講究緣分的修行者吧。

蕭函將小船停泊靠岸,進入山中,草木清香芬芳,還帶著霧氣,忽然聽見遠方傳來飄渺的歌聲,“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蒼逕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

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蕭函循著歌聲過去,也沒遇到辛照所說的重重阻礙迷障,只見山上有位玄衣高冠的男子,眉清目朗,唇角含著溫潤笑意,一派清雅風流,意態飄逸,予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恍若神仙中人。

他笑瞇瞇地望著蕭函,目光中竟透著幾分慈愛。

226、仙緣

蕭函一楞,對方的容貌氣度,還有幾乎沒有設下任何阻礙的明顯態度,令她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想。

同時也道出了那聲,“……二叔。”

賀家自祖父賀禦醫那時起就沒什麽親族了,周氏那邊的家人即便她見得不多,顯然也都是些普通人,唯一可能符合眼前人標準的也就那位早年離家出走賀家視為忌諱避而不談的賀二叔,賀艾了。

玄衣男子眼底劃過一絲讚賞,不止是對她的聰慧,也對她能尋到這裏來,此地無論是離京城還是江南永江府都路途甚為遙遠,崇山峻嶺長途跋涉對個男子來說都艱難,何況一少女。

若非她一踏入此山中,賀艾就感受了她身上與他血緣上的聯系,撤去了迷障又命山中精怪不得傷害她分毫。

所以蕭函才會進來的這麽順利。

哪怕是已經踏入仙途的修行者,難得見到自己還在塵世中的親人,也會忍不住顧念一二,而且賀文溪還是他的侄女,也不怪賀艾第一眼就露出長輩的慈愛了。

賀艾的語氣很溫和,“你怎麽到這來了?可是家裏有了什麽變故?”

其實賀家人不知道的是,賀禦醫去世時,賀艾出現過,那是他最後一次歸家,但也是在外面遠處默默多看幾眼靈堂棺槨,天人五衰,生老病死壽數已定,即便他已然超脫,也不能隨意插手。

之後他也沒有出現在兄長賀璋面前,並非是他冷情,只是沒有什麽必要了。仙凡有別,若留了痕跡反而會給兄長帶去麻煩。

他已然出世,又何必再去打擾俗世中的賀家。

蕭函作為晚輩,躬身斂衽行禮,態度不卑不亢,“家裏一切安好。”

蕭函說的也是實話,她有心尋找此世界的仙道,卻也不願意讓父母徒擔憂慮,每隔一兩月便會有報平安的書信送回去,甚至她在某個驛站花錢準備了一大包定期信件。

…………

片刻後,蕭函就來到了她二叔,也就是忘琊山山主的居所,

處於山巔雲霧繚繞,清幽且靈氣濃厚與外界仿佛天差地別。竹石所建的樓閣並非華美軒昂卻有種渾然天成之感,綠籬外圍的庭院,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歲的大!大樹枝繁葉茂,更有種采菊東籬下的雅趣。

蕭函隨他到此時,樹下的石桌上已然備好了烏木茶案,案上擱著溫潤潔亮的茶具,茶杯口上有著淡淡熱霧,溫度正好。

在感覺到賀艾對她的善意慈愛並非作假後,蕭函也坦白托出是因為辛照才尋到這裏來了,她也沒想到辛照所說的山主竟是她不曾謀面的叔父賀艾。

賀艾微微點了點頭,憶起是有這麽個人曾誤入忘琊山中,令山中很是熱鬧了一陣,那些精怪很喜歡聽他講的故事。只是與賀文溪是他至親不同,賀艾素來對外人懶得理會一二,就讓山中精怪給那人指路出去了。

即便蕭函再提起,他也沒將辛照放在心上,只是蕭函的話語裏似是對求仙問道有了興趣,才會從辛照那裏打聽到了忘琊山所在。

賀艾心情有些覆雜,不知是那個姓辛的散修教了侄女這些東西,還是侄女隨了他,小小年紀就這樣的膽量孤身跑了出來。他語氣更加軟了些,“你在山上歇息幾日,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這個發展讓蕭函意外,一是沒想到能這麽順利找到目標,二是這份親緣關系反而讓賀艾對她多了幾分真誠勸阻。

賀艾嘴角帶著淺笑,“你年紀尚幼,許多東西還未見識過,也許你以後會後悔這番行為……”

“那叔父後悔過嗎?”

望著她清亮的眼眸,賀艾失笑,然後搖了搖頭,“不曾後悔過。”

哪怕沒能盡到人子之責,辜負了許多人,他也不後悔走上這條路。賀艾沒有繼續說下去,只道,“你願意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若是哪一天耐不住這山中清苦了,那就下山去吧。”

人間有人間的繁華,不是所有人都意志堅毅,能夠舍去那紅塵中的愛恨癡嗔,和無上的權勢富貴,去求一個虛無縹緲的仙道。

蕭函於是就在這忘琊山住了下來,她也知道那句詭辯其實起不了什麽作用,但同樣蕭函也沒指望一兩天就讓二叔相信她求仙問道的真心。也多虧了這份親人關系,不然想留下來恐怕也不容易。

二叔賀艾顯然對她是比較包容放任的,連帶著那尾龍魚敖澤,也準許留在這靈氣極為充沛的地方修煉。

! 賀艾一眼便看出了敖澤身上的真龍血脈,至於侄女與它相識,也算是一番緣法吧。甚至於他偶爾對敖澤修行上的指點比蕭函要更好。

也不是說蕭函曾經在修真界的千年修行經驗不如二叔賀艾,只是後者對此界的修行之道領悟得更加透徹精深,賀艾的境界就連蕭函也不是很能摸得透。

賀艾雖放任她留在山上,但也不是全然不管不顧,凡是蕭函所問的,他沒有不答的。此界各人修煉有所不同,賀艾也沒有對蕭函修煉的功法有什麽插手,只是將他的修煉心得和溝通引導天地靈氣傳授給她,供她揣摩。

不過七日,蕭函便正式跨越了此界修仙的門檻,打破了壁壘,世間的靈氣規則不再對她有所排斥。

………………

自從突破修仙壁壘之後,蕭函就輕而易舉地踏上了仙途。賀艾的竹樓中藏有不少功法道籍,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晦澀難懂,難入法門,對蕭函來說,反倒是如魚得水,就連賀艾也為她的修煉速度感到吃驚,暗嘆她是天生的修仙苗子。

此界的天道存在看似不強,但實則堅固嚴苛,無論是對世間的凡人還是蕭函這位外來者。

一開始她缺的就只是仙途的引路者,而二叔賀艾便彌補了這點,忘琊山又是難得靈氣充盈的仙山福地。

修行不知歲月,蕭函在這忘琊山一待就是兩年。

賀艾曾經對她提過,祖父給她定下的那樁婚約,命中有波折,但終歸會是平安富貴一生,連帶著賀家,這是二叔賀艾蔔出的結果。即便她踏入忘琊山那一刻起命數有變,連他也看不懂了,但若選擇下山歸家,許是也能回歸正途。

但什麽又是正途呢,是遂了世人眼中的意願規範,還是遂了自己的心意。

對此蕭函直白反問道,“嫁人生子又哪有做神仙來的快活,逍遙自在。”

恰恰是這句話對了叔父的胃口!口,他本就是不受世俗禮教拘束之人,不然也不會拋家舍業,多年來都不曾下山入世去見親人一面,不聞不問,超脫於世外。

若說賀艾一開始對她的善意關照,單純出自血緣關系,那現在觀察她心思澄靜,且有主見不動搖,就是真的喜愛了。

他曾勸說蕭函下山歸家,是擔憂她耐不住山中清冷苦修,早晚思家心切,又或是哪天就被俗世的浮華誘了去。

修仙一事其實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有人覺得逍遙自在,有人覺得清苦,比不得紅塵的富貴快活,情愛繾綣,天倫之樂。

賀艾嘆了口氣,有些事誰又說得準呢,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不知不覺中,蕭函的修行又到了一個瓶頸,並非心境或是實力上的。她最早的猜想仙凡有別,她所在的塵世與神仙妖魔並非一個世界,就像敖澤記憶中的真龍舉族飛升,可她也沒有碰到這個世界的天劫什麽的。

還未等蕭函想明白如何晉升時,二叔賀艾就將她叫了過去,石桌上兩年如一日的清茶兩杯。

二叔說山間清苦,其實也沒說錯,與外界相比,除了修行,其他的甚為單調,連劈柴燒水日常生活都要自己動手,當然踏入仙途辟谷後就好多了。山間精怪雖然多,但賀艾並不多理會它們,頂多讓它們在一旁聽道修煉,平日也不見有什麽朋友同道過來串門看望,簡直宅出了境界。

賀艾淡淡道,“你不是想問如何成仙嗎?”

蕭函:“………”

在辛照口中,成仙更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她游歷一年也難尋仙蹤,都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成仙得道了。

來到忘琊山後,蕭函也同樣不止一次問二叔賀艾這個問題,後者卻始終沒有給她答案。

但這日,二叔賀艾卻對她道,“你下山去吧,等你了結塵緣回來,我就告訴你這個答案。”

227、仙緣

除了這句話,賀艾沒有再多說什麽,一揮袖人就不知去處了。

蕭函雖然覺得二叔說話有些神神叨叨的,但等了兩三天也不見他出現,她深深懷疑這忘琊山中還暗藏著另一方世界。

這裏每一寸地方她都走過,而且論修為實力,她自認為與那個境界只有一線之隔了。二叔若還在山中,她不會察覺不到所在。

蕭函乖乖地收拾行李準備下山,其實也什麽東西可收拾的,一如來時佩帶長劍,簡便青衣裝束,臨走時與水潭裏的敖澤打了聲招呼,這裏適合修煉,用不了幾年它就能化成人形。所以哪怕敖澤對蕭函依依不舍,蕭函也沒有帶上它的想法,免得耽誤了它的修行。

了卻塵緣。

蕭函念叨著這四個字,是要她親手了結自己在塵世的一切羈絆因果。

她想起自己與二叔一次月下閑聊,曾問他修仙者如何看待世人的,甚至是與他們曾相識相親的人,也會視為蜉蝣麽。

賀艾悵然道,“他們只不過是凡人罷了。”

一句只不過是凡人,不含輕視之意,而更多是帶著淡淡的悲哀,也許這就是賀艾多年不曾去看望親人一眼的緣故。修道者看輕生死,但世人卻在生死中不斷輪回。

蕭函不知曉賀艾當年出走尋仙的往事,但他的態度已然表明脫離凡世枷鎖,不願再沾染塵緣因果。

假若蕭函沒有修仙天資,賀艾會將她送下山去,之後她再也不會尋到忘琊山了。

既然要了結塵緣,那肯定是先回永江府賀家了。蕭函沒有要重新經歷一番跋山涉水,路途千裏之遙的艱難辛苦,大致確定在某處方位,心中意念一動,捏了個縮地成寸的法訣。

待她離去後不久,賀艾的身形在忘琊山腳下顯現,如空氣中出現淡淡漣漪波動,他的目光遠遠凝視著蕭函離開的方向。

同時出現的還有另一道身影,只不過隱在雲霧之中,看不清模樣唯能聽到聲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和讚嘆,“她才在忘琊山待了兩年吧,居然就有這等修為了,天資果真不同凡響。”

語氣間又帶著笑意,“看來她已然通過你的考察了吧。”

賀艾此時臉上出現難得的嚴肅和慎重!重,低聲道,“若她能回來,我就會引薦她上去。”

後者道:“我沒有異議。”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兩位的對話,沒有一字一句流入這山間花草樹木精怪生靈之中。

…………

永江府賀家,

一個稚齡孩童,努力抓著筆,認真寫下歪歪扭扭的字,“人之初,性本善……”

奈何夏日炎炎,哪怕是在屋裏又有窗外的樹木遮蔭,孩童依舊累得滿頭大汗。

才三歲的賀清晏一點也不淘氣頑劣,無論是爹娘的話還是西席先生的話,他都認認真真的聽,說好的五十遍大字。忽然一陣清涼的風穿過,賀清晏忍不住放下揉了揉眼,然後懵懂迷糊地就看見老榕樹下憑空出現的青衣少女。

“神仙姐姐。”

蕭函想著自己應該沒有記錯位置,轉眼就見到趴在窗口一只軟嫩白胖的團子,眉眼間與她還有一兩分相似。蕭函輕輕松松將他抱起來,舉到與自己平視的高度,笑意盈盈道,“你叫我什麽?”

三歲小孩的腦子裏能裝下多少東西,哪怕歪著腦袋努力思索了一下,還是堅持道,“神仙姐姐。”

軟軟糯糯的聲音十分討人喜歡。

“小姐。”這時走開一會去拿涼茶果子的丫鬟也回來了,先是驚後是喜。

不是蕓兒,但也是府裏認識她的丫鬟。

這下整個賀府都熱鬧起來了,賀父和周氏見到女兒歸家大喜過望。當初蕭函留書一封就飄然離去,就此尋仙訪道了,差點沒把夫妻二人嚇壞了,若非定時寄來報平安的信件兼之還有幼子這個牽掛,賀父和周氏恐怕都能愁白了頭。

雖有報平安信件,但到底還是擔憂她一女兒家在外面行走,人心險惡,吃不飽穿不暖。現在終於見她回來,總算真正心裏踏實了。

賀父甚至高興得決定這個月給府裏的下人醫館的夥計多發兩倍月錢,周氏則是雙手合十說要去寺廟觀裏多拜拜送點香火錢。

說起來女兒剛走那一年,她埋怨那些個神神道道,勾去了她女兒的心思害得他們骨肉分離,再也不肯去禮佛上香,但後來又擔心女兒在外安全,終究忍不住求神拜佛保!佑尋求安慰。

賀清晏一稚童尚且懵懂不知家裏變故,只伸出白軟像藕節的手臂撲向蕭函求抱抱。

周氏樂意見到姐弟兩三年不見依舊親近,但兒子口裏喊著神仙姐姐是怎麽回事?於是一再地糾正道,“是姐姐,但不是神仙姐姐。”不然被外人聽到就惹笑話了。

賀清晏任執拗地道,“就是神仙姐姐。”

落座後,蕭函又詢問了家裏這些年她走後的事,一切都還不錯,父母身體都康健,賀清晏也開始請先生啟蒙了。就是蕓兒也在去年與醫館一個出師的學徒成親,嫁人做娘子了。聊了好一會兒,連蕭函懷裏的團子就禁不住困意睡著了。

丫鬟抱著賀清晏去房裏休息後,蕭函再看向父母,“可是出了什麽事?”

別以為她方才沒看出父母面有異樣,顯然是隱瞞了什麽。賀父聞言面上一訕,想看夫人反被瞪了回去,看來這些年賀父越發‘懼內’了。

周氏內裏心虛,面上笑呵呵地對女兒道,“哪有什麽事啊,都挺好的。”

話說到這份上,周氏也知道瞞不住女兒了,只要在外面一問,誰不知道發生的那件大事啊,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蕭函越聽面色越發古怪,這事與她還有些關系。

說來說去還是與京城定國公府的那門親事。當初蕭函自認安置好家裏的一切,心早就飛到外面去了,更不會在意什麽婚約。她人都走了還管什麽婚嫁啊。

誰料得到,賀父和周氏對外都借口女兒養在深閨不露面,以保住她的名聲,也沒有如她留書中所說取消婚約。去歲定國公府出了孝來人提親事,賀父和周氏急得暈頭轉向,就扯謊說她拜了個江湖人為師上山學武去了。這與他們對國公府聲稱的貞靜溫柔的大家閨秀顯然天差地別。

但這番說辭總好過說女兒賀文溪去尋那飄渺無跡的成!成仙之道,壓根不知道歸期好吧。

編的謊言竟也將國公府的人給糊弄住了,那邊的人也沒有說退親,畢竟是上一任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