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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仙緣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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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的遺願必須堅守,這事就這麽拖下去了。蕭函聽到這都忍不住恍了恍神,她這對父母的行為跟故意吊著國公府差不多了。國公府的人也不能這般死心眼吧,她要是不回來總不能讓他們家公子守身如玉等著一輩子吧。

想想這個時代男女十五六歲成親婚嫁的都有,那位國公家的小公子也算是被她耽誤了幾年,著實有些可憐。

賀父和周氏起先也有些心虛氣短,但後來沒多久就後悔了。

去歲秋,西北異族作亂,

定國公奉命帶兵,同往的還有國公府的兩位公子。

自上一任國公起就掌握兵權,為大燕四方征伐,戰功赫赫,令異族為之膽寒。

開始連連捷報,令異族敗退於白潼關之外,但三月前忽然傳來大敗,邊關滄吳兩州皆失守,引起朝廷震怒。從前線逃回來的監軍告發定國公貪功冒進,私自領兵,鑄成大錯,落入敵方陷阱導致率領的十五萬大燕軍隊折在了邊關。

世子顧煥重傷昏迷,一路護送他沖出敵圍的親兵死傷殆盡,哪怕他被支援的兵馬救下,送回京城,聽說也命不久矣了。如今朝野上下紛紛稱要治定國公府的罪,昔日顯貴國公府如今風雨飄搖,傾覆只在旦夕之間。

連遠在江南的賀家就知道了,可知這事鬧得有多大。

而賀父和周氏聽說之後立刻安靜如鵪鶉,提也不提婚事了,甚至閉門不出。周氏不知是該後悔還是慶幸,女兒沒有嫁到國公府聽說國公府的二公子也死在了戰場上,要是沒有離家這一出,只怕現在女兒就要守寡了。

老國公和府上的夫人公子都是好人,但她也舍不得賠個女兒進去。

唯一發愁擔心的就是,賀文溪的生辰帖還在國公府裏呢,不知道該怎麽拿回來。

蕭函:“………”

放在裏,賀家恐怕就是那種遇到危難就急於撇清關系的親家反派,為什麽感覺賀家更慘了呢。

228、仙緣

見蕭函陷入沈思,周氏有些急了,“你不會是想著湊上去吧。老國公對我們賀家有恩是不假,這可不是我們平民人家能沾的事,就是想幫也幫不上。你要是去了守寡不說,可能還要和顧家一起獲罪。”

十五萬大軍沒了,這份大罪哪怕是皇親國戚也擔不起啊。

蕭函嘴角微抽了抽,國公府昌盛的時候,她都沒想過履行婚約,這會怎麽可能會想去做什麽報恩死守牌坊的貞潔烈女,她是這樣的人嗎?

實在是她過往種種荒唐驚人的行徑讓周氏提著心吊著膽,生怕她哪根筋又不對了。

蕭函安撫了父母,嘆道,“放心,此事我會解決好。”

也不知道她那位二叔有沒有算到這一出,蕭函認真想了想,也沒打算不管國公府這件事。

婚約雖非出自蕭函的意願,但卻是結兩家之好,能定下便是有一份情誼在的,怎好在對方落難之際袖手旁觀。

若是國公府就此敗落,賀家無疑有所虧欠。反之,國公府渡過此難,或日後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賀家也難免不被記恨上。想想也算是一樁意外。

蕭函打定主意,上京了卻這份因果,順便拿回生辰帖。

出現在定國公府門外的蕭函舒了一口氣,“還好,來得及。”

因著賀父周氏歡喜思念太過,蕭函在家多留了兩日。再掐訣縮地成寸來到京城,她選中的是京城外一處荒廟,不會再出現被人看見的意外。

國公府門前肅立的兩座白玉石獅格外幹凈,上面沒有顯眼的灰塵落葉,但朱門緊闔,銅環無聲。

自邊關慘敗,國公爺父子的死訊傳來,外面又謠言四起,紛紛指向國公府,顧家上下亂做一團。

唯有老太君和國公夫人還勉強撐著,做府裏的支心骨,但就是這樣也處於一片愁雲慘霧人心惶惶之中,一邊是被宮裏太醫都斷定傷勢嚴重熬不過今夜的世子,一邊是不知何時落下的聖人降罪。

一旦確定是罪在定國公,整個顧家輕責流放充入罪籍,重責滿門抄斬。

但凡是與國公府有點關系的人家,此時都恨不得撇得幹幹凈凈,就在前線敗訊一傳來,左相家就差人過來退了婚事,本來若非這場戰事,左相的嫡女與世子就要完婚的。人家不願過來做望門寡也情有可原。!。

但轉眼間,昨日就聽聞那位左相嫡千金一頂轎子進安王府,成了安王新納的側妃。

左相的嫡女哪怕退過婚,也不至於做人妾室,左相這是上趕著投誠呢。

安王,當今陛下的第三子,太子之位的熱門人選,也是他在朝堂上一力要求處罪定國公府,安撫十五萬將士的亡魂。

左相家此舉站隊無疑是在顧家鮮血淋漓的心口上又狠狠插了一刀。謝夫人只覺得自己過往都瞎了眼,會覺得這是門好親事。

老太君屢受打擊,但還是強撐著一口氣道,“咱們莫要耽誤了人家的好前程。”

“這事不要讓煥兒聽到,就算是走,也讓他走得安安靜靜,不要為這起子小人傷懷。”老太君沈默了片刻對兒媳道。

謝夫人忍著淚點頭,世子顧煥被送回來,身上血跡斑斑,最嚴重的一處傷勢刺穿了他的胸部,直直貫穿到了後背,人也昏昏沈沈神智不清宛如廢人,只有偶爾片刻醒著,但也說不出話來。看著兒子這般模樣,做母親的謝夫人心都要碎了,同時又承受著喪夫喪子之痛。

要是陛下降罪,她都恨不得一條白綾懸梁死了去,但她還有個女兒顧苒,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知道會是如何下場。

就在謝夫人惶恐悲傷之際,下人來稟報,外面有個年輕書生敲門,自稱是老國公故交的學生,希望求見一面。

謝夫人感到驚訝意外,若非門房送上身份文書,上面還有一個舉人功名,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趁著國公府危難之際來混水摸魚的騙子了。倒是老太君見多了風風雨雨,比較鎮定,讓人放進來。

不一會兒,老太君和謝夫人就見到了自稱是老國公故交的學生,氣質文雅翩翩的清秀少年,穿著件青色的單薄輕衫,腰間佩戴著把烏鞘長劍,這讓他少了份文弱之氣,身姿挺拔如青松般,令人見之便能生出好感。若非老太君允許,府裏的部曲護衛定是要讓他取下利器,才能來見老太君和國公夫人。

少年見禮微微傾了下腰,“學生蕭函,見過老太君和國公夫人。”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蕭函。

她想幫國公府一把,順便了卻這份因果,但沒想以賀文溪的身份登門求見,那樣行事太麻煩。隨便弄個身份文書甚至功名,對她也不難,再加上一份老國公!的遺物某個印有標記做不得假的玉佩。

讓國公府的人相信她是故交的學生這一身份,也就水到渠成了。

老太君在見過那枚玉佩後,面色是微微和緩,似是相信了蕭函。老國公在世時,性情豪爽且重情義,結交的人脈無數,便是老太君也不一定一一記得,正因如此,也才會有國公府昔日那般巔峰昌盛。

蕭函只道自己是奉恩師遺命,在國公府遭難之時出手相助。

早知外貌太過會讓人不夠信服,蕭函就稍稍喬裝些了,自從辟谷踏入仙途之後,她的容貌就少有改變了,像二叔賀艾那般已然是不老不死了。

蕭函也不氣惱,笑了笑,“在下曾習岐黃之術,不如先讓我為世子看一看。”

謝夫人一楞,面上有些驚疑不定,連宮裏的禦醫都說世子傷勢重得連神仙也難救,眼前的少年難道有什麽法子不成?

老太君嘆了口氣,“讓他去看看吧。”

老太君也不擔心他懷有惡意做什麽,畢竟她都做好孫兒熬不過今晚的準備了。若他醫術真的好,哪怕能多留世子一兩刻,讓他說說遺言也是好的。

謝夫人屈了屈身,點頭應了。

之後就由謝夫人引路,去往世子顧煥的住處,一路上見到的下人神情都帶著惶恐不安。

還沒進門就聞到空氣中濃重的藥味,蕭函一眼就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青年,還有就是伏在床頭身著玉青色衣裳的少女,聽見動靜她擡起頭來,原本嬌艷明麗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雙水眸紅腫著,看上去似是愧疚憔悴到了極點。

她就是謝夫人的幼女顧苒,不過旦夕之間,國公府遭逢大難,就連嬌養長大的少女也惶然不知所措,不敢打擾支撐著家裏的祖母和母親,只能守在兄!長床前,盼著他好起來。

但顧家把府裏的數百年人參什麽樣的珍奇藥材都拿出來吊命了,可是顧煥此時連藥都灌不進去,氣息也越發弱了。

蕭函稍稍探了一下脈,比她想象得還要重些。她要是再晚來半天,見到的可能就是國公府在辦喪事了。

而在這麽重的傷勢下,還能活下來,可見世子顧煥的生存意志挺強悍的。

其實不用一個時辰這麽久的,蕭函這樣說只是為免顯得太驚人。

治療顧煥的傷勢,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其實一顆藥就夠了。

蕭函在忘琊山上修行時閑來無聊就會做些雜事,比如符箓,煉丹制藥,加上山裏的草木受靈氣滋養,正適合不過。她從隨身帶著玉瓶中倒出一枚藥丸,看著普通極了,和街頭小兒吃的山楂丸子長得差不多。若是蕭函有心出手售賣,自然會將它制作得光澤無雙,伴有異香奇味,一拿出來還能引來天花亂墜神跡什麽的。

隨手做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不過畢竟是蕭函留給自己的,普通人未必承受的起,蕭函又向他的心脈輸送了一道靈氣,幫助緩和藥效。不過片刻顧煥的心脈跳動便強健了起來。

時間尚早,蕭函便在一旁的軟榻上盤腿,闔上雙目打坐修行。

房外的人卻等待得分外焦急,謝夫人本來已不抱什麽希望,但見那位蕭姓少年行事從容不迫,又忍不住懷有一絲期盼,希冀著老國公和夫君在天之靈能保佑煥兒。顧苒不知蕭函的身份,有些疑惑,但心中也更掛念兄長的性命。

這藥丸在靈氣的壓制下化散得很慢,但被顧煥吸收的速度卻很快,含有生命氣息的藥力融入他身體的每一處經脈傷處。本來日夜處在傷勢劇痛的侵襲下飽受折磨的顧煥,在朦朧間仿佛感受到溫潤流淌的涓涓冰溪,青蔥的草木香氣。

顧煥醒來睜開的第一眼,見到的便是窗外日光下端坐在榻上的青衣少年,對方的瞳孔似是極淡。

229、仙緣

世子被救回來了,這個消息立馬傳遍了國公府上下,也給處在風雨飄搖的顧家一門老弱婦孺看到了些許希望。定國公府幾代嫡系本就人丁不旺,到謝夫人這代才得了二子一女。邊關一役,國公爺戰死,次子顧祐連屍首也尋不著。

世子這要是咽氣了,眼見著血脈就此斷絕,就算聖上不降罪,沒有男丁支撐門楣,國公府一門敗落也成定局。

這讓老太君死後如何去面對顧家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顏面去見一手奠定國公府昌盛的老國公。

她本來對一個初次登門眉眼青稚的少年,不抱什麽希望,卻也在正堂時時關註著,聽下人說蕭公子讓所有人都退出房外,似是不願讓人打擾他為世子診治。

結果僅僅過了一個時辰,世子就醒來了,瞧著還大好的樣子。

一聽這消息,老太君甚至顧不得儀態仆婢簇擁著趕去了嫡長孫顧煥的院子。她到時,謝夫人和顧苒都在床邊候著,還有府裏的大夫提著藥箱在為世子把脈。見到顧煥倚在床邊,臉色雖還蒼白著,但眉眼瞳孔清亮有神,若非回光返照之象,那絕對是大好了。

“祖母,孫兒……讓您擔心了。”顧煥因肺部被利器貫穿過,即便大好了,開口說話時仍然感到胸口處隱隱作痛。但他這一聲祖母仍然令老太君潸然淚下。

而那位大夫也是在府裏待了多年,資歷深厚醫術也不凡,如今卻是驚嘆道,“奇哉,奇哉,世子先前的傷勢深入肺腑,就是神仙也難救,若非世子意志堅定以往身體又足夠強健,只怕都撐不了這些時日。但現在居然……不知這位公子師從何方神醫?”

眾人看向在一旁軟榻桌椅邊用著點心茶水的蕭函,後者笑而不語。

那大夫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有些失言,能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就幾乎令人起死回生,定是用了什麽奇藥或師門秘術,這種向來是不外傳的,怎麽好對他說。

他心中惋惜,但還是知曉世子被救活對於國公府的重要性,輕捋長須,起身對老太君和謝夫人道,“世子已無性命之憂,慢慢休養幾月便可以完全康覆了。”

能讓一個將死之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僅僅是需要休養幾月已經不可想象的大幸了。

“好、好。”眾人聽了都是喜不自勝,激動不已。

蕭函卻在此時插了一句有些潑涼水的話,“世子再多休息兩日,只怕國公府就要大禍臨頭了。”

室內頓時一片寂靜無聲,即便蕭函這話有些唐突,但僅憑她救了世子性命這一!一件事,哪怕是老太君和謝夫人也不會對她說什麽重話,心裏只有萬分感激。

既然沒有人打斷她的話,蕭函又繼續冷靜敘述道,“現在外面都在傳言是定國公在戰場上貪功冒進,以致落入敵方陷阱,不僅兩州失守,還葬送了大燕十五萬將士。民間百姓怨憤,朝堂上也有人要求將顧氏一族定罪,天子想必也在定奪權衡之間,如何處置國公府。”

她又望向顧煥,眸光雖淡卻隱含銳利,“但前方戰事內情如何,是否真如外界所說,世子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顧煥聽了她的話,面上眼可見的情緒激動,手握成拳攥得青白,掙紮著又忍不住重重喘咳了幾聲。

謝夫人和顧苒連忙扶住他,不忍憐惜,怕加重他的傷勢。老太君也顧念著孫兒的身體,和緩著語氣對蕭函道,“還是讓煥兒先好好休息吧,這些事我們稍後……”

“蕭公子說的對,我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能待在床上當死人了。”

顧煥強忍著胸口的痛楚,又看向老太君,眼中一片血絲,“祖母,父親是清白的,他沒有貪功冒進,是王旦陷害我們,也是他沒有來救援,才會令父親和弟弟陷入敵軍包圍之中,父親……還被敵方將領,砍下了頭顱懸於旗幟之上。”

老太君聽了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還好有仆婢攙扶著,她經歷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但也堅信兒子的清白。兒子雖不如老國公驍勇善戰,但為人謹慎規矩,斷不會做出貪功冒進的事來。

孫兒說的這句話無疑更是證實了,但若是如此,她的一子一孫死得何等淒慘,甚至連帶著國公府都要背上不白之冤。

謝夫人和顧苒等人亦是悲痛不已,為她們的夫君兒子或父親二哥。

蕭函依舊平靜道,“世子這番話,應當到天子面前說個明明白白。”

顧煥作為國公府世子,被培養出來的能力素質也不會一般,聽懂了其中意思。蕭函前後幾句話無疑是在指點他,親身到陛下面前自述清白,還有告真正的罪魁禍首一狀。

老太君強壓下悲痛的情緒,“還是老身去吧。”

其實若非世子危在旦夕,她也能想到去敲登聞鼓,以她超一品的國公太夫人誥命,陛下哪怕真的要處罪國公府,至少她也能爭取見上一面。不然總不能坐等著國公府抄家滅族。

對此蕭函簡潔明了道,“世子去,效果更好。”

老太君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從蕭函分析國公府處境並建議盡快去天子面前自述清白時,她!便知道這少年不僅醫術非凡,而且智謀眼光過人,真心在為國公府考慮。

“可煥兒的傷勢……”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走回來,能撐得到在聖上陳情嗎?

若是因此垮了身子,那豈不是得不償失。老太君和謝夫人都這般想道,所以老太君寧願自己上陣,也想保住國公府的嫡系血脈。只要人還在,還愁不能東山再起麽。

她們有所顧慮無可厚非,畢竟她們不知道蕭函給的那藥,顧煥服下後便是再上戰場折騰一回也沒事,只是看著面上還有不少傷勢。總不能傷口全部愈合,沒有一絲痕跡,那旁人見了就會大叫妖怪了。

國公府的應對說不上好,許是因為猝不及防又面臨國公和兩位公子死傷的悲痛,對於外界鋪天蓋地的壓力還來不及做什麽。

現在想挽回局勢就急需一個發聲的人,這個人是老太君還是世子顧煥,其意義天差地別。

世俗禮教規則的束縛之下,作為女眷,老太君和謝夫人也許有份量,但遠遠不夠應對朝堂上那些明槍暗箭,除非是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引得民聲嘩然同情,否則掀不起多大風浪。

而世子顧煥,在定國公已死的情況下,作為嫡長子繼承人,他的一言一行比任何人都更能代表定國公府。

這點其實多年身處勳貴權力中心的國公府中人應該比她更明白,她言及於此,如何選擇就看他們自己了。

老太君和謝夫人尚在猶豫之間,顧煥先下了決斷,“父親和弟弟,還有那十五萬將士的冤屈清白,比我的性命更為重要。”

他面色蒼白,神情卻十分堅定,聲音鏗鏘又悲切。父親和弟弟都戰死沙場,唯他被親兵拼死救下,如今僥幸存活,已然羞愧萬分。若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任年邁祖母為保住國公府清白名聲上殿陳情,應付各方人心險惡,奸佞攻擊,而自己卻在府裏安心修養,那他才是真正的不仁不孝之輩。

老太君嘆了口氣,終究是默認了。

若是顧煥堅持這般,她也阻攔不得,畢竟他才是國公府的繼承人。

顧煥又強撐著不讓母親和妹妹攙扶扶,挺直脊背對蕭函!函拱手道,恭謹鄭重地道了一聲,“國公府現處於危難之際,還請先生助我。”

僅僅幾句話,他對蕭函的稱呼已經從蕭公子變為先生了。

………………

僅僅是一個時辰後,世子顧煥就出現在了宮門外,求見陛下以證清白。

“我父親身為主將,沒有任何貪功冒進之舉,而是監軍王旦頻頻插手幹擾軍務決策,在我們將敵軍擊退至白潼關之外時,他私自改動進軍策略,脅迫我父親去攻打幽州,才會造成陷入敵圍的戰局。之後父親派哨兵請求支援,王旦非但沒有支援,還棄城而逃,致使滄吳兩州失守,十五萬將士戰死。”

顧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清清楚楚傳入殿上每個人耳中。

滿朝文武聽到這番話,皆數愕然。若事實如此,那監軍王旦實在罪該萬死,葬送了大好戰局不說,還害死了定國公父子和十五萬將士。

那王旦則跪下大聲哀嚎,“臣冤枉啊,分明是世子為推卸罪責,想讓臣背這個黑鍋啊。臣深受陛下信任,才得以擔當督戰監軍之職,怎麽敢有半點輕忽懈怠。”

百官中也很快有人出來幫王旦說話,不是旁人,還是顧煥的前岳父左相,“王大人身為朝廷命官,應該不會在這種大事上虛言。定國公身為主將,此次大敗,實在難辭其咎。”

“是啊,是啊。”其他文官也紛紛響應道。

顧煥面色冷肅,但也不是孤木難支,立刻就有同為武將勳貴的成國公,瞪著眼睛站出來喝斥道,“定國公府三代忠良,為大燕征戰多年,從未有什麽過錯,怎麽會突然貪功冒進。先前也是你王旦的一面之詞,如今不過是讓你與定國公世子對質,你不老老實實說實情經過,反而各種狡辯,難道是心虛不成?”

而站在他那一邊的武官勳貴,也紛紛出聲質問,力挺顧煥和成國公。

顧煥面色蒼白,抿緊了唇,即便心裏恨極了王旦這些人,欲報仇雪恨,也努力維持著冷靜理智。

成國公這些武將勳貴的出面也是蕭函指點他的重要一樣。!朝堂上想治定國公府罪的人不少,甚至連皇帝可能都希望推出罪魁禍首,盡早平息此事。顧煥哪怕親自面聖陳情,也難免被刁難,還不如拉上同一立場利益集團的武將勳貴。

所以入宮面聖的前一個時辰,顧煥除了換衣,就是聯絡平日常有來往的成國公曹將軍他們。這種外交也唯有身為國公府繼承人的顧煥適合做,老太君和謝夫人頂多能請他們幫扶些,而不能在朝堂上尋求合作支持。

前線戰事大敗,監軍王旦堅持說是主將定國公貪功冒進,那些武將勳貴早已憋了一肚子,只是苦於不知實情,無法對付。

現在看,定國公府可不是沒有人呢,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且親身經歷過前線戰事的顧煥。他們怎麽能再任由王旦繼續汙蔑下去。而且如世子所說的,王旦的行為深深觸及了他們這些武將的逆鱗。

起初陛下派遣監軍時,他們就不是很讚同,定國公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新將,經驗豐富,又戰績彪炳,派個監軍過去又不懂行兵之道用軍戰略,亂插手怎麽辦,死的可能就是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

但奈何陛下執意,想掌握戰況,他們再反對只怕會引得陛下忌憚他們擁兵自重。

不想定國公父子和十五萬將士終究落得如此下場,死後還被小人如此讒言汙蔑,甚至可能面臨抄家滅族之禍。同為武將勳貴,豈能不感到唇亡齒寒。

定國公府的今天,未必不是他們的日後下場。

成國公一個氣勢彪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漢,沒有後退而是撩袍跪了下來,沈聲道,“還請陛下徹查此事,看定國公世子和王大人,究竟誰敢欺瞞聖上,是誰害死了我大燕十五萬將士。”

“請陛下徹查此事。”

顧煥和身後的數十位武官勳貴齊齊跪下同聲道,合在一起震耳欲聾。

王旦聽了臉色發白,身子微微發顫。

先前是眾多官員上折子力求對定國公府治罪,一面倒的輿論壓力。現在有世子顧煥站出來自述清白,武勳集團自然毫不猶豫地回以反擊。

老皇帝面對這番有理有據的施壓,也只能妥協,點頭下令徹查戰敗的真正緣由,至於定國公府如何處置以後再做定奪。

230、仙緣

從宮裏出來後,顧煥真心實意地向成國公曹將軍等人躬身道謝,“多謝程伯父,曹伯父還有諸位,在殿下為我父說話。”

若非如此,局勢也沒那麽容易扭轉。

成國公他們也都知道顧煥在鬼門關前救回來的,才一醒來就撐著傷勢病體告禦狀,在陛下面前陳情時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其意志膽量之堅定,已是教人佩服。

他們不過是幫忙說說話罷了。

看著顧煥臉色蒼白神情卻格外堅毅,成國公嘆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好養身體,定國公府日後還要靠你支撐門楣。我等同為武將,絕不會讓顧家就此蒙受不白之冤。”

在事情沒有徹查清楚之前,他們也不會讓定國公府被隨意處罪的。

得到這樣的保證後,顧煥才真正松了口氣。

顧煥在武勳這邊得到支持和安慰,一片和諧。而另一邊王旦的處境可就沒有那麽好了,私下與安王見面時遭到破口大罵。

“你不是說太醫斷定那顧煥是死人,救不活了麽。”安王甚至都失了以往俊雅溫和的模樣,怒叱道。

“我也沒有想到顧煥的命竟然這般大。”王旦哭喪著臉道,“王爺救我啊,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王爺登臨大位著想,絕無半點私心啊。”

安王陰沈著臉,在朝堂上他沒有出聲,就是不想將禍事牽連到自己身上,引起武勳對他的敵對情緒,左相也是得了他的暗示才出面為王旦說話。

王旦背地裏是他的人不假,也是他一力推動讓王旦擔任監軍,想要攫取軍權。可他沒想到王旦竟蠢鈍如豬,惹下了滔天禍事,還敢棄城逃跑,導致兵敗如山倒。

王旦瞧著安王臉色越來越難看,又立馬哭訴解釋道,“我對殿下是一片忠心耿耿啊,那時敵軍兵馬損耗不少,精銳也死傷大半,也是想著為殿下取得大勝立下戰功,以後地位就越發穩固,無人能爭啊。哪裏料得到敵軍在幽州設伏,而定國公那老匹夫見了異族大軍,非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這才會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當時王旦一點也沒想去救援定國公,後又見城中沒有得力的守將,敵方大軍來勢洶洶,心生懼怕之下就讓親衛護送自!自己偷偷跑回京城了。

也正是如此,安王比皇帝還有滿朝文武更早知曉這事。若是不保下王旦,他勢必也會牽連其中,邊關兩州失守,十五萬將士戰死,這個大罪他一旦背下來,從此就會與大位絕緣,註定了要被打發到偏遠之地當個閑散郡王。

安王只能想法設法將罪責推到已死的主將定國公身上,好讓自己一派的人幹幹凈凈。

如今卻因為定國公世子顧煥的蘇醒面聖,徹底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安王看王旦的目光如刀子似的,語氣狠戾道,“你最好盼著沒有什麽證據,抹的幹幹凈凈,除了顧煥說的話,再沒有別的證據,不然我就會先要了你的命。”

王旦被嚇得一個哆嗦,連忙擦了擦汗,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負殿下期望。”

滄吳兩州已落入異族之手,兵荒馬亂的也沒人知道他棄城逃跑的事,除了護送他回京的親衛。還有他幹涉軍務,私自改變進軍策略,脅迫定國公進攻幽州的事,除了顧煥,其他在場的人成了死人,誰還能爬出來說什麽。有殿下保他,頂多是以督戰不力降職外放罷了。

………………

聽聞陛下已經下旨徹查此事具體緣由,暫不處置顧家,定國公府上下提著的心都放下了大半。

老太君和謝夫人也深知這步是走對了,但世子顧煥一從宮中回來,祖母母親還有大夫仆婢們全部迎了上來,他在宮裏待了大半日,眾人都擔心他身子撐不住有個好壞。

顧煥含笑著勸慰家人道,“祖母和母親,我沒什麽事。”

他說的也是實話,在殿上對質的過程是難熬了些,又見到仇人虛偽的嘴臉,難免大悲大怒情緒激動。但他並沒有感到傷勢加重,反而喘氣越發順暢了些。

老太君一臉慈和,讓婢女端來藥湯,“這些都是珍貴藥材熬煮的補藥,快喝了吧,我們問過蕭公子和大夫了,對你身體有好處。”她的孫兒以後可是要繼承國公府,騎馬射箭打仗殺敵的,要是廢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喝了藥又安撫了祖母和母親幾句後,顧煥也沒有忘記正事,“祖母,我還要與蕭公子細細商談今日殿上的事。”

老太君點了!了點頭,沒有異議,“你父親已經不在了,你是國公府的世子,該如何做由你自己決定。”

無論是救了顧煥的性命,還是指點顧煥聯絡武勳面聖陳情,都足以蕭函在國公府被奉為上賓。老太君和謝夫人也不會將她當作年輕稚嫩的少年,在府內沒什麽可靠的謀士幕僚的情形下,蕭函的分析局勢和建議如同天降甘霖。

顧煥同樣知道人不可貌相,不會因為對方顯得比他年少而有所輕視,甚至迅速的轉變態度稱呼其為先生。再一見到被仆從請來書房的蕭函,顧煥就極為鄭重地行了一番大禮,“多謝先生教我。”

蕭函搖了搖頭,“我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能做得好還在於世子。”

不論其起死回生的醫術,才初來國公府不久,便能看透顧家的處境還有對朝堂局勢的分析,指點他拉上整個武勳集團。其眼力見識智謀,乃是有大才之人。

顧煥又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哪怕處於重傷昏睡中,也知曉國公府風雨飄搖人情涼薄的境遇,譬如他那位前岳父左相,對置國公府於死地亦是毫不留情。對比起來能在此時登門相助,不在意被國公府牽連的人,哪怕只是奉恩師之命,也足以令顧煥感念。

信重好感之下,顧煥將殿上的全部經過,各方態度還有說的每一句話都坦誠告知蕭函。

不僅是出於信任,也是希望能得到對方的指教。他雖貴為國公府世子,但還很少經歷朝堂上的傾軋爭鬥。所以他能想得到向陛下自陳顧家清白,卻沒有想到借助文武相爭,來保住定國公府。

顧煥點了點頭,“我已和成國公曹將軍商量好,秘密派遣親信去往幽州,還有滄吳兩州打探,屆時定能查到王旦這奸滑小人做下的惡事,哪怕是蛛絲馬跡也不會放過。”若是有幸存的將士人證就更好了。

這樣的機密之事,他對蕭函依舊不加隱瞞。既然信任對方,就無需什麽保留。說完顧煥還緊!緊緊看著蕭函,希望對方能點評指教一下是否可行。

那些與定國公同朝為官的武將勳貴可比顧煥一個年輕人手段老辣多了,這些才是顧煥能用得上的人脈資源。蕭函頓了頓,“除了邊關,京城你們也可以多多留心。”

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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