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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仙緣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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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來祖父也是知道自家後代是什麽樣,索性早些辭官遠離京城重地,在!在這江南小地過些安穩日子。

蕭函的父親賀璋就算醫術不濟,別的也沒多大能耐,但憑著賀家幾代的家財在永江府也能當個有名的鄉紳老爺了。賀家平日也不靠醫館維持生計,名下置辦的幾百畝上好的良田就夠一家子衣食無憂了。蕭函的祖父大概也是安排好了,才放心離世。

誰想他剛走不久,蕭函的父親又與京城顧國公府扯上了關系。

套出整個過程的蕭函真心覺得,她祖父怕是氣都能從棺材板裏跳出來,偏偏她那位爹蠢而不自知。

以父親賀璋的話來說,老國公是大好人啊,聽聞他爹賀禦醫去世十分傷心,送了不少奠儀過來不說,還重提起當年的婚約,這次就不是口頭說說了,而是直接讓人交換了生辰帖。

在這個時代就相當於正式定親了,賀璋雖能力平庸了些,但也不是那種心眼多唯利是圖的人,自知他父親賀禦醫是賀家的頂梁柱,這一去相當於賀家從此敗落了,根本不足以與國公府相配,他都沒把這口頭上的戲言放心上了,誰能想到位高權重的老國公居然還惦記著這事,比起門第更重諾重情義。

賀璋當時都感激涕零了,二話不說立馬就換了生辰帖。

而他那位未來女婿就是老國公的嫡次孫顧鉉,上面還有個嫡長孫的哥哥,未來的國公世子,賀璋也沒什麽不知足的,這樣的婚事就足夠好了。

蕭函的母親周氏也是一樣的想法。賀璋娶她時,賀家還算有頭有臉,周氏也是京中六品小官之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沒什麽挑剔的,而且夫君對她是真心好,多年來只有一女也沒說什麽,哪怕人庸碌無為,卻也不曾想過納妾生子。周氏自認過得如意,來到江南後,日子安穩無憂夫妻恩愛,但也是打心底希望女兒嫁得更好些,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兩夫婦還算低調,這門婚事頭幾年都沒對外透露過,連蕭函也不知道自己已被定下了終身大事。直到蕭函十一二歲了,出落得越發靈秀。

賀家夫婦二人容貌都屬普通平平,偏生蕭函不肖他們,長得格外出眾些,加上賀家家境殷實,唯有一女,慕名求娶登門的媒婆也多了,願意入贅的也不是沒有。

周氏這才放出風聲,自家女兒已經許了人家,還是京城裏的國公府。

旁人雖不敢置信,但也沒有哪位親生母親會在自己女兒的婚事上胡說八道,壞了名聲。此後賀家門前也就清凈了不少。蕭函卻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背了樁婚約。

蕭函倒不是不通情愛,清心寡欲到了極點,只是有些排斥古代封建的盲婚啞嫁罷了,婚嫁一事還是需兩人喜歡比較好。

奈何此世的父母疼愛她,但在婚事上是怎麽也不肯依了她的。連齊大非偶這樣的例子也說服不了他們,賀璋堅信老國公那樣重情重義守諾的人,女兒嫁進國公府後也肯定吃不了什麽苦。

母親周氏也覺得高嫁總比在小門小戶受苦甚至還要自己操持家務相夫教子來的好,更不用說以後女兒生的孩子都是國公府嫡系血脈,出身地位與平民百姓更是天差地別。

蕭函:“………………”

她倒是忽略了,女子在古代很難有自由自在,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身份,某某人的女兒,某某人的妻子甚至某某人的母親,行事很難有所不顧忌的,為家族為父母,為丈夫為兒女。

蕭函和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遠遠看過去,楊柳微風,生得鐘靈毓秀的女孩坐在池塘的青石邊,淺色的紗綾綁了兩個環髻,青色的絲帶隨著其餘的頭發垂落在肩上,丫鬟蕓兒以為小姐和老爺夫人生了悶氣,不高興所以一個人待著。

不過小姐待人和善,還讓她跟著學讀書識字看醫書,蕓兒心裏還是偏向小姐的,想上去勸慰幾句,但走過去才看見,小石頭上有片青翠的葉子微卷起,上面還有只小蝸牛在軟趴趴的挪動。

小姐精致粉嫩的小臉上還帶著盈盈的笑意,雙眸剪秋水,盯著葉子上的蝸牛玩,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壓根不像是同爹娘鬧了別扭又或少女懷春為了自己的婚事滿是愁緒的樣子。

貌似這門頂好的婚約在她眼裏還比不上一只小寵物來得吸引人。

事實也的確如此,一樁婚約而已,難道還要蕭函為了它食不下咽,愁眉不展麽,那才是想多了。她現在一時說服不了這世的爹娘,等再長大了多的是法子退婚。

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但蕭函拆的是自己的婚事,為別人好免得禍害了人家,成了怨侶,當是功德一件。

蕭函轉眼間就將這件小事拋到腦後了,拈起這片綠葉,連帶著上面的小蝸牛送到了郁郁蔥蔥的樹木草叢間。做完這件事後就對丫!鬟蕓兒笑道,“我們出去逛逛吧。”

蕭函年歲尚輕,還不用擔心男女大妨,又帶著丫鬟走在街上,此地是永江府,本郡首府之地,也稱得上繁華,酒樓茶肆各種店鋪林立。既有販夫走卒來往絡繹不絕,也有文人雅士在樓上高談闊論。

這還不算什麽,若是蘇杭揚州,那才是真正的煙花三月,紙醉金迷之景。

不遠處的小攤上似乎有些熱鬧,外面圍滿了一圈人。

擺在桌上最中間的水盆裏只有一尾魚,“這可不是一般的鯉魚,而是湖底的龍魚。”賣魚的小販手舞足蹈地吹噓道,“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得來的。”

旁人促狹道,“照你這麽說,湖裏的龍王還不得找你算賬,你把他老人家的子孫給捉來了,誰要是吃了還不得遭殃惹禍。”

民間的志怪傳說古來就有,和其他的妖精鬼怪相比,龍無疑是一種崇高的象征,連皇位上的帝王都自比為真龍天子,平民百姓自然更加不敢隨便褻瀆怠慢,永江府就有一處湖泊,在古時還曾為大澤,所以當地編寫的鬼怪故事中也幾個有提及湖中龍王的,蕭函小的時候還聽母親當啟蒙故事講過。

賣魚的小販有些悻悻然,知道自己吹噓大了,反而被人抓住漏洞嚇退了不少買客,要是吃了龍魚招來祖宗湖中龍王怎麽辦,時下風氣多是敬神佛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販連忙找補道,“就算不吃,買回去好好養著觀賞也不錯啊,討個吉祥好兆頭。”

蕭函也當看個熱鬧,瞅了一眼,與蕓兒說的相差無幾,“許是變異了吧。”

自然界無奇不有,生物基因變異也不少。

“什麽是變異?”不懂科學的丫鬟蕓兒自然是懵懂不解。

蕭函隨口解釋道,“就是萬千條中只有它長得最特別,獨一無二的那種。”

“那這魚怎麽賣啊?”果然這所謂龍魚的吸引力還是有的,很快就有人問起價錢了。

小販咽了咽口水,伸手比出了一個數,“不貴,也就二十兩。”

這個價錢直接將那位買客嚇退了,“什麽,一條魚二十兩,你怕是獅子大開口吧。”

這年頭還算!算太平,也沒什麽苛捐雜稅的,但四口平民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超過十兩,這條魚的價錢當得起一戶人家兩年的用度了,還不是買回去吃的,而是養起來,普通人哪裏舍得。

賣魚的販子還等著討價還價呢,沒想到方才還圍滿了一圈的人現在都散了。

說來也是這小販還不夠精明,這裏是東市,誰會隨隨便便帶二十兩銀子在身上,若是他提著魚到府城裏的顯貴士紳高門裏去說說,再吹噓什麽龍魚,哪怕只信一兩分,那些主人家也不吝嗇花個二十兩買下來的。

現在是人都看完了熱鬧,瞧完了稀奇,回去當個笑話談資說。

龍魚之說不過是他信口編的,這魚甚至都不是他從湖裏釣上來的,只是在蘆葦叢中碰巧撿的,他也不怕得罪什麽龍王爺。

蕓兒忽然拉著蕭函的衣袖,著急忙慌地低聲道,“小姐,你快看,那魚哭了。”

一閃而過晶瑩的仿佛是錯覺,等等,魚會流眼淚嗎?

蕭函楞了楞,魚天生沒有淚腺怎麽會流淚。難道是光線折射角度產生的錯覺。

其實想想,她還算運氣好,每次系統安排穿越的身份至少還是個人,要是穿成什麽鳥獸魚蟲,還是恰好碰上這種板上魚肉任人宰割的情況,任她本事再大,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蕭函嘆了口氣,“這魚我要了。”

哪怕蕭函此時不過是個小人兒,但身邊既能帶著丫鬟顯然也是家境殷實的千金小姐。賣魚的小販剛冒出笑容,下一刻就聽見蕭函清泠泠的聲音,“一兩,我身上只有這麽多錢。”

好歹也折半十兩吧,這降到一兩,魚販子忍不住糾結起來了。

普通一條鯉魚也不過在十文到八文之間,蕭函說一兩已經是很高的價錢了,她也沒有多讓利給這小販的意思。

大概是沒人與蕭函爭,小販也擔心這魚到頭來砸自己手裏,一兩銀子他比平時大半個月賺得還要多,苦著臉應下了。等到收錢時還是咧嘴笑了起來。

蕭函幹脆!利落地付了錢,然後由蕓兒端著水盆回去了。

別說一兩銀子,二十兩銀子蕭函也拿得出來,賀家家底不薄,又只有蕭函這麽一個女兒,素來疼愛不已,平日月錢都不少,若是蕭函為男孩,說不定還能當個地主小霸王,現在年紀小,不用拘什麽禮教男女大妨,過得也還自在。

蕓兒端著水盆,緊緊跟著蕭函,問道“小姐,回去後把這魚送哪啊?”

蕭函看了盆裏轉著尾巴的鯉魚一眼,“要麽養著,要麽就放生吧。”

最後蕭函沒讓蕓兒放到家裏的池塘養著,而是在水井裏放生了,若是按那魚販不知真假的話,要跑到永江府那處大湖放生,委實太麻煩了,反正永江府家家戶戶的水井多是連著地下水道,四通八達匯入城外的山川湖泊。

聽蕓兒說,第二日在水井裏就不見那條鯉魚的蹤跡了,應該是游走了。

……

無論是婚約的事,還是一時心軟花錢買魚放生,對於蕭函來說都只是個小插曲,唯一可惜的是,母親周氏開始拘著不讓她隨便出去玩了,說是大了該有個女兒家的樣子了。

蕭函一點懼怕之心都沒有,朝水井處看了過去,只見月光下井口水面波光粼粼,似是有什麽活物在裏面搖曳,

忽然一尾銀白色的鯉魚從水面跳躍而出破碎了波光,蕩出一道極漂亮的弧線,瞬息間似是吐出個什麽東西,直直落入蕭函懷中。

蕭函拿起來一看,是顆碩大飽滿、圓潤晶瑩的珍珠,透著冰寒之氣,即便是這般月色昏暗之下,還綻放著熠熠光暈,稱得上奇珍了。

再往那水井裏看去,那尾魚尤在,而且仔細瞧了,它身上的魚鱗紋路分明,晶瑩通透之間輝煌如銀,實在不同尋常。再聯想這像是送給她的寶珠,蕭函很快想起之前她讓蕓兒在這水井中放生的鯉魚,雖然身形樣貌變化似乎有些大,但似乎是同一條。

這是報救命放生之恩?

蕭函怔了怔,這魚不止是通人性,壓根就是成精了吧。

等等,這不是個普通世界嗎?

222 仙緣

蕓兒是江南水鄉長大的丫頭,自幼被農家爹娘簽了死契賣進賀府,放在賀老爺的獨女賀小姐身邊當貼身丫頭兼玩伴。

許是進來的時候年紀尚小,也不懂什麽骨肉離別之苦,賀家也不是什麽刻薄仆婢的人家,她家小姐更加對身邊人少有約束,不曾受過什麽累,所以蕓兒也將賀家當成了自己家一樣,歸屬感極強,又正值年少爛漫,性子也很活潑。

近日卻是犯起了愁,不知怎麽自家小姐忽然對神仙妖魔鬼怪之事起了興趣,命府裏的人四處打探搜羅各種神仙志怪故事,連凡是沾上邊的游記和話本也不放過。

老爺和夫人起初不在意,只當是年紀小愛好新奇趣聞,本就是當嬌嬌女養著,又不求她讀書上進,參加科舉光耀門楣。只是在閨閣中看看話本子,家裏也不缺這點閑錢,自然是遂她的意。

但誰也沒想到,這一上心便是三年之久。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離賀文溪及笄之年不遠了。

這些年來,賀家千金在這永寧府名聲也不小。一是這賀家小姐生得靈秀貌美,若非已然定親,許配的人家還是京中的高門,恐怕賀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踩平了。

二是與這美名同樣傳揚開來的傳聞,就是賀家小姐像是迷了心竅般,一門心思放在求仙問道之事上,絲毫不像尋常閨閣淑女,讀女戒女訓習女紅管家。

外人私下閑言碎語道,這賀家千金縱然出落得再好看,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但憑後者這一點就不適合娶回家相夫教子。

賀老爺和周氏聽了是愁了又愁,他們如何不氣,也曾想過勸阻管教女兒,但諸多手段下來還是拿女兒沒辦法,打又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只能盼著這些風言風語,不要傳到京城去了,免得影響了女兒的名聲婚事。

想著等到及笄婚配之年,女兒嫁入國公高門後成為世家大婦,也就不會再想這些虛幻飄渺的神仙故事。

雖是這樣安慰著自己,但周氏仍藏著微微不安的心思,在夜裏床上難寐之時,私語道,“老爺,你說……溪兒不會像、像二爺那般吧。”

向來在妻女面前軟和的賀老爺,難得面色一肅,“怎麽提起他了?不是說了嘛,就當我賀家沒這個人。”

賀家二爺賀艾,像是個禁忌話題。周氏聽這話也沒生氣,反而噤了聲。她嫁入賀家的時候,也曾見過賀艾,他還是曾經引得京城閨閣少女一度傾倒的賀二郎。不管是滿腹才華錦繡文章,還是生的風流俊秀,又繼承家傳醫術,年紀!紀輕輕便已了得。

誰能想到後來癡迷於修仙,拋下家人一去不覆歸呢。

賀二郎多年渺無音信,連封報平安的家書也不曾寄來,生死未蔔,只怕是遇到山野劫匪或是葬身豺狼虎豹的腹中了。

賀老爺也為此郁郁不已,深藏於心,他自知資質平庸,令父親賀禦醫失望,本以為二弟聰敏過人,寄托著全家希望,結果不管不顧就離家了。若非後繼無人,恐怕父親也不會早早從太醫院退下來還離開京城遷居江南之地。

賀老爺也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安慰妻子道,“溪兒畢竟是個女兒家,總不能像老二一個男子那樣,跑出去吧。”

周氏心中腹誹道,女兒早些年就以看家護院的名義請了好些武藝師傅,待了沒多久人就走了都說沒什麽可教的了。要不是她攔著,只怕女兒一手厲害劍術如游俠爽朗風氣,早就遮掩不住了,和癡迷求仙問道一樣傳得人盡皆知。

這樣就更難嫁出去了。

周氏只慶幸,托她那位禦醫公公的福,早早定下一門好婚事,而且京城與江南遠隔千裏,想來也聽不到這些傳聞。

人有私心,就是周氏,也只是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尋常婦人,女兒縱然百般不好,不符合世俗賢良女子的標準,她也是偏愛的。若是她生的是兒子,絕對不會願意讓他娶這樣一個不知婦德婦工又不安於室的女子。

但現在唯有在心裏對女兒未來的夫家國公府暗暗道聲歉,想著能多掩蓋一時就多一時好了。

………………

蕓兒掀起珠簾,一手端著甜羹走了進來,看著自家小姐仍拿著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就像外面傳言的那樣著了魔似的,想想她家小姐天生麗質,許婚的又是高門大戶,可謂是前程似錦,本該是備受永江府的一眾姑娘艷羨的,如今卻成了笑話談資。

好在老爺夫人仁慈沒有遷怒於她一個小丫鬟,也有小姐護著的緣故。

蕓兒心中感激,又不免勸道,“小姐,這世上哪有什麽神仙啊。”

連鯉魚都成精了,哪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呢,蕭函托著腮想道,卻沒有多說什麽,那生出靈智的鯉魚雖有來報恩,卻很少顯現於人前,甚至有意避開凡人。也對,萬一讓人瞧見了,可就不止在街市上賣出二十兩的高價了。

這也就造成了府裏沒有一個人知曉蕭函的‘奇遇’。

就是蕭函在這裏平安順遂待了十幾年,也才發現這不是個普通的古代世界。

蕭函本來還!還沒想好這一世的人生規劃,是接手醫館做個大夫,還是謀個萬貫家財當富貴閑人,抑或是像徐霞客那樣游歷天下,覽遍湖光山色萬千風光。但在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神仙妖魔鬼怪之後,立刻把那些拋之腦後了。

怎麽選,再簡單不過。

只是靜下心來,蕭函卻發現沒有那麽容易,她曾經習過的修真功法也只是凝練出一些靈氣來罷了,仿佛有層無形的薄膜始終無法突破。

蕭函猜測這個世界的天道許是設下了某種法則桎梏,仙凡之間存在壁壘,且門檻極高,即便想要求仙問道,也難入法門。

仙蹤飄渺,蓬萊難尋,就連山野妖魔鬼怪的故事也少有真實記載披露,也自然沒有人相信這些。

但風過留聲,雁過留痕,這世間必然還是存在一些痕跡的。

蕭函思索時,丫鬟蕓兒還說著外面的趣聞,“……那裏有十裏荷塘,這時節開的正好,許多姑娘劃著小船去采蓮蓬,小姐要不也去看看。”

看著她也才十六七歲正活潑的年紀,蕭函笑了笑,“你要是喜歡,便去玩吧,我準你幾日假。”

回來時蕓兒同蕭函說起外面十裏荷花的盛景,還帶回一籃子蓮蓬菱角,廚房還用做了點心甜湯。

江南的確是適合養老的富貴閑適之地,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這些可不是隨隨便便誇的。

蕭函過往也沒少看過,但蕓兒只覺得她家小姐這些年對修仙問道的事越發入迷,那些外頭千金小姐參加的詩會游園,是一個也不曾去過。

說來也奇怪,小姐癡迷修煉,但夫人與其他官宦士紳家的夫人家眷去寺廟道觀上香祈福舉辦什麽法事佛會的,小姐去過一兩回就不再去了。

那是因為那不過是世俗收取信徒錢財的寺廟道觀,既沒有真佛,也沒有道法。

………………

永江府繁華,富貴人家多如過江之鯽,作為為數不多又常見的精神娛樂,戲曲這行業也就競爭十分激烈了,有官辦的也有民辦的,各種流派曲藝項目,紅火的戲班子沒有十幾二十個,也有七八個。



豐翠坊是永江府的一個老戲班子了,但不算排在前列,隨著年歲青黃不接捧不出名角來也就越發沒落了。

但近日卻異軍突起,場場爆滿,在永江府風靡一時。

聽聞是他們家的班主得了新的戲本子,還不是俗套的才子佳人,王侯將相,而是新意十足的神仙志怪之說。

在蕓兒將這事說與自家小姐聽的時候,就知道她肯定會感興趣,可這外頭傳遍了,就算瞞也瞞不住。

江南風氣縱然較其他地方開放些,但像賀家小姐這樣未出閣就明目張膽帶著個丫鬟逛戲園子的實在少見,賀老爺和夫人大概也是覺得反正也管不住,也就任她恣意了。

好在沒有直接坐在大堂,還是挑了個樓上的雅間,蕓兒給了跑堂的小丫頭一塊銀角,讓端上等的茶水和點心瓜果來。

即便這樣,也引來了不少註意。

“那就是賀家的姑娘吧。”隔著簾幕,只隱約能瞧見身影。

說起這賀家千金,永江府不知多少女子羨慕得扯壞了帕子,生得美貌不說,還能有這樣一門頂好金貴的婚事。但這人果然也難有十全十美的,賀家姑娘樣樣都好,偏生心眼是個癡傻的,沈迷什麽修仙問道,還四處搜羅山野精怪,妖魔鬼怪的事跡,各種各樣的古籍孤本,花的銀錢不在少數。實在是特立獨行,不同尋常。

於是就有人問了,“這樣的女子,那高門大戶怎麽會許婚?”

知曉一些風聲的人回道,“聽說這婚事是京城裏的老國公定下的,哪怕老國公去世,後人又怎麽敢違背遺願,退了這婚事。”

“連知府大人都對賀家寬待幾分,還不是因為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

說這話的人不免帶些酸氣,論家世門第,哪怕賀家是從京城來的,放在江南也不過平平,但光憑這門婚事就與他們不同了。這也是為什麽賀家夫婦怎麽也不願意舍了這門婚事的緣由。

在這個時代士農工商,再往上的高門勳貴,甚至皇家,想要跨越階級何其難。男子可以寒窗苦讀科舉取士,參軍從戎建功立業。女子則更多只有嫁人這一路了。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臺上唱腔婉轉,一生一旦兩個伶人水袖翻飛,粉墨重彩,眉目生情。這開場的還不是那新戲,還是簡單的才子佳人一波三折最後合家團圓的戲碼,就這樣看入迷的人還有不少。

就是身邊的丫鬟蕓兒也看得兩眼發光。

蕭函想著,就是在這古代世界發展豐富精神娛樂,想必也能掙不少錢財,甚至留名一時。

說的是一少女偶然在山野間救下受傷的狐貍,悉心照料後放生山野。數年後狐貍前來報恩,表露身份乃是青丘狐族太子,對其一見傾心,意欲迎娶少女為妻。

這一出狐貍娶妻卻是嚇壞了少女,道自己尚有父母在家,不願遠嫁。那狐太子卻是不依,硬是讓少女坐上了花轎。

後送嫁途中路過一葫蘆道人將其攔下,聲道人妖殊途,這段姻緣本就不被天意眷屬,也非兩情相悅,豈可憑一己私欲強娶回去,壞了天理綱常,報恩變害人。

經過一番漂亮的鬥法,最終狐太子及其臣屬仆從,奈何不了葫蘆道人實力高強,只得敗退。葫蘆道人將那少女解救送還歸家,與父母共享天倫。

期間還有不少看客磕著瓜子點評,“這報恩非得娶親,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妖怪的習俗?”

“那狐太子化成人形長得也挺俊美的,又是奉上金銀珍寶,真心實意求娶,為什麽那姑娘不願意嫁呢?”說這話的還是二樓處用簾子擋著的一些女眷,私下議論著。

有上了年紀歷經世事的婦人道,“嗨,再怎麽尊貴,也是妖怪,難不成和狐貍洞房,而且還要遠離父母,此生再難相見。連那葫蘆道人都說了人妖殊途,不成姻緣,這說的應該就是門當戶對,不能隨便許人。”

蕭函六覺靈敏,聽了只覺得這臺上的戲有趣,臺下的話也是世態百相。

等到第二個戲目上來,又是另一個故事了。一陶姓寒門年輕書生,父母早逝,又家貧無錢讀書,便索性入贅了一富戶家。岳家督促他上進讀書,好早日考上秀才舉人。書生就在岳家安排的山上竹屋靜心苦讀。春去秋來,竹屋門前的桃花盛開,滿樹灼灼之華,書生在樹下吟詩,好一番風流。

!當夜,書生就聽到有叩門聲,開門一見,竟是位貌美的粉衣少女,自名桃華,聲稱落難至此,請求書生收留。

那少女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又溫柔多情,還對書生傾心不已,書生也沒有推拒,將其留了下來,此後桃華就留在竹屋裏為其打掃研墨,紅袖添香,兩相繾綣。

戲唱到這裏,臺下就有人開始嘀咕了,“桃夭說不定就是那桃樹幻化出來的花妖吧。”

“即便不是桃花妖,也肯定是山野間的妖精鬼魅吧,深更半夜的山上,哪裏會出現什麽良家女子。”

“美人投懷送抱,哪有拒絕的道理,而且說不定是仰慕他的才華自薦枕席。”

不以為然的看客多是男子,自古男子三妻四妾,這頂多算是個沒有名分的外室,山上清冷寂寞,聊以慰藉也不算什麽。

而樓上的一些女眷看著心裏不爽快,卻又不好多說,免得被人指摘善妒。只能暗啐一句寫戲本的人,寫的什麽玩意,盡是成全了男子,想那書生家貧窮酸,便有富家女和岳父傾力資助,讓他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在山上讀書讀得悶了,就有桃花幻化成美人紅袖添香,無一處不順心如意的。

臺上的戲繼續唱著,書生妻子到過山上竹屋幾回,送換洗衣服又送親手做的羹湯,隔段時間就要來探望的。那少女桃華果然是竹屋前桃花所化,每每都能施術法隱去身形,讓書生得以遮掩此事。

夜裏書生擁桃華入懷,一番郎情妾意,說這不是長久之道,又言他妻子善妒,岳家滿是銅臭味又輕視苛待他,讓他受了許多苦楚折磨,唯有桃華一妖是真心善待他。

那桃華本為桃花妖,生出靈智還不到百年,懵懵懂懂又對書生傾心,自然是對他的話無不信任百依百順。

於是書生便教唆桃華用法術謀害他的妻子和岳父岳母,稱唯有這樣他們才能下山長相廝守。

戲唱到此處,書生的醜惡面目展現,臺下看客無不震驚,原以為不過是個三心二意的才子佳人故事最後坐享齊人之福罷了,想不到書生竟有如此惡毒的心思。那桃花妖不知人情世故,一心戀慕情郎,但臺下的人怎麽會看不出來,書生分明是要謀財害命,將岳家家產占為己有。

頓時就有人想掀!掀桌罵了,“這種人讀的什麽四書五經禮義廉恥,他妻子和岳父真是瞎了眼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還是入贅的女婿,即便沒有桃花妖幫他,日後考上秀才舉人,一朝得勢,也不對他岳父家報恩,活生生的白眼狼。”

好在重要戲碼到來,又是一位道人出場,不比上個戲目中落拓不羈的豪爽葫蘆道人,這位打扮得顯得更加仙風道骨,有高人氣質。他發現書生身上有妖氣,一拂塵將他攔下。書生自然不敢吐露真相,但在道人追尋下,還是察覺到了桃花妖。

書生便又是謊話張口就來,哭訴稱自己被妖精纏上,請道士出手滅妖。

這番歹毒心機生生將他妻子岳家和桃花妖玩弄於股掌,最後好獨占家財,又將罪名推到桃花妖上,自己一身清清白白,什麽壞事也沒做。

若說上一個狐貍娶親的故事,眾人還是看個新奇趣味。那這個故事就是讓人看得不平靜了,桃花妖是無知作惡,但人心之惡更勝過妖魔鬼怪。

戲園子裏熱熱鬧鬧的,看客們十分激動,紛紛期待後面的戲碼。

結局終歸沒讓人失望,那道人從桃花妖手下救下了書生的妻子和岳家,又揭穿了書生的謊言。最後書生被官府捉拿,被判流放邊疆服徭役。而那桃花妖也被道人打回原形,變回一截枯木,道人嘆道,桃花妖能生出靈智何其不易,卻錯信他人,險些害人性命罪孽深重。倒不如歸於深山,重新修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非那道人出現,書生妻子一家就要命喪桃花妖手下,他們難道不無辜可憐?書生虎狼心腸,那桃花妖也是幫兇。”

看客們對桃花妖的結局爭議最多,至於書生,那無一不是唾罵的。要是出現在眼前,非得踩上幾腳不可。

最高興得莫過於賺得盆滿缽滿,又揚了名聲的戲班班主,拱手作揖笑呵呵高聲道,“明日還有新的,還望諸位再來捧場啊。”

蕓兒也高興能陪小姐看這麽精彩的兩出戲。直到臺上散場都還有些戀戀不舍。

蕭函望著樓下的戲臺,目光微凝了一下,最後嘆道,“這戲……寫得不錯。”

224.古代孤女

出宮回到鄭府的寒枝院後,侍女青絡立刻在蕭函的耳邊道,“小姐,你可千萬要防著那位榮安縣主。”

蕭函輕笑了一聲,右手撐著下頜,“怎麽,你看出什麽了嗎?”

青絡抿著嘴,小臉皺巴巴頗有些緊張的意味,“在殿裏的時候,那位榮安縣主就會討好貴妃娘娘,正眼也不看小姐一眼,還攔著小姐與貴妃娘娘親近,分明就是想和小姐爭五皇子妃的位子。”

好在貴妃娘娘待她家小姐親切和藹,依舊如故。

在青絡看來,小姐守孝三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居然來了這麽一位攔路虎,一個正值芳齡未出閣的貴女往淑貴妃娘娘那裏,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也知道五皇子妃這個位置是香餑餑,所以更得提醒她家小姐要守好了,可別被人搶走了。

這丫鬟夠忠心,也不算太傻,但有些事蕭函也得先提醒她一下。

蕭函微斂了一下笑容,淡淡道,“論容貌我不如表妹,論家世我比不過那位榮安縣主,便是當不上五皇子妃,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青絡聞言就急了,“呸呸呸,小姐你可不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這可是陛下親旨賜婚,誰能改。”

“老爺和大公子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保佑小姐你的,平平安安一切順遂,遠離小人邪祟。”她雙手合掌念叨著,像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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