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醒沈吟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四年前就移民了，這次回來是探親的。”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出於本能地問道：“那麽蓁蓁她……過得還好嗎？”

“她很好，她是兩頭跑，主要是拍戲在這邊。”一提到蓁蓁，伊醒若有所思地睄了睄他。

他窘迫不安地囁嚅道：“我知道這些年她也算是混出一些名堂來了，我經常看到有她的海報。”

“對啊，她現在混得還可以吧。在加拿大還買了一套房子給我們住，我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伊醒說到目前的境況，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們？”他有點驚訝，也有點徬徨地問道。

“我現在要回去了，不跟你多說了。”伊醒如雷擊中，生怕自己越說越多，向他透露了不該透露的信息，連忙拿起外賣盒子走了。

“伊姨。”他怎麽能就這樣輕易地放她走呢，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拉住了她的手臂，“我想問一下，蓁蓁她結婚了嗎？”

伊醒做出一種驚訝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一琢磨，咬了咬牙根說道：“結了。她現在過得很好。”

他的眼睛中掠過一道絕望的白光，拉著她的手也慢慢地松開了，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是從她母親的口中說出來，無異是雪上加霜。伊姨走遠了，他想起那個在電話裏孩子的哭鬧聲。五年了，當初兩年的分居一到，她就急不可待地聯系自己，估計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找到意中人想要結婚了吧。

他愀然地望著。五年過去了，她的樣子還是清晰地刻在腦子裏。物是人非，她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她的孩子長得會像誰，像她多一點，還是像她丈夫多一點呢。

他帶著失魂落魄的心情回到了公司。走上電梯，路過馮益部門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強烈想要進去的想法，於是走進去了。馮益正在OFFICE裏辦公。五年的時間說長不說，說短不短，足以將一個青澀的女孩子變成幹練的女強人。而馮益正是這樣的女人。剛結識的時候，不知道她的身上還有這種特點，當初也是她自告奮要來公司幫他。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根據她的專業，安排她進了財務部，這一做就是五年。這五年裏她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

馮益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她擡起了頭，一看到是他走來，又將頭低下了。

沒等他開口，她已經搶先說道：“我打算這個月做好就辭職了。”

他驚訝不已。

“晚一點我會把辭職信交給你。”她已經手腳麻利地整理好手上的文件，起身離開了位置。

見她要離開，他攔住了她：“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安先生，我不是開玩笑的。”她斜起眼睛瞪了他一眼。

他將門關上，又將能看到外面情形的玻璃墻用百葉窗拉上，對她說道：“你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不要意氣用事。”

“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沖動，這是我早就已經想好了。跟你在一起這幾年，從第二年起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我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你知道每一天我在這裏見到你，我的心裏有多麽難受。我守著一份永遠也不可能開花結果的感情，談著一段無法修成成果的戀愛，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她說著說著，嗓子微微地哽啞了。

“你不是想要結婚嗎？”他盯著她那倦怠憔悴的臉，臉上的肌肉驟然地收緊了，“那麽我們就結婚吧。”

她裹著一層清光的眼珠子登時怔怔地望著他，這是五年以來第一次從他的口中提到結婚這兩個字。她甚至來不及細想，他說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是什麽，就已經含著淚咧開嘴角笑了。

“你是說真的？”她雖然高興，但是又怕他改變主意，仍然不相信地又問了一遍。

“當然，如果你不想跟我結婚，我也不會說什麽。”他露出淒苦的表情。蓁蓁已經成家立業了，他還在原地執著地等待什麽呢。從五年前他放棄她的那一刻起，其實已經猜到有這麽一天。是他先違背兩人之間的協定的，那他這五年來還在等什麽呢。對於他來說，娶哪個女人還不都一樣嗎？

“不，我願意。”盡管他沒有求婚，也沒有戒指，更沒有鮮花，但是光憑他口中的那一句話就已經使她夠雀躍的了。她盼這一天盼得實在是太久了，現在美夢成真，那麽他說這句話的背後含義，或者並不是出自於他的真心，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她撲入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盡管這是兩個即將要結婚的人，她緊緊地抱著他，他似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到了，只是被迫地接受。根本跟馮益在一起，從談戀愛到訂婚，最後到結婚，他都是被動的。

他走出馮益OFFICE的時候，一種深沈的悲涼感堵在了他的心窩。他這一輩子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每走一步都是有人幫他設計好的。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腦海裏回想的卻是蓁蓁的樣子。

“媽，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伊醒剛準備開門，在她眼前的那道門已經開了。

蓁蓁牽著兜兜的手站在門口迎接她。

“來來，兜兜吃面吧。”伊醒一路小心翼翼地護著那碗面，迫不及待地端到桌子上說道。

“媽，你這樣會把她慣壞的。”蓁蓁說道，轉頭又去教育女兒，“兜兜，你這樣不行，吃飯的時候不好好吃飯，讓外婆給你去買面條吃。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罰你晚上不能吃飯！”

“嗳，不要罵女兒。兜兜還這麽小，小孩子挑三揀四，不愛吃飯，很平常的嘛。你小時候也這樣。”伊醒把兜兜抱上椅子，替她系上圍嘴。

“媽……"

“我知道，你又怪我把她寵壞嘛。”伊醒將勺子遞給兜兜說道，“這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疼愛，我不多疼她一點誰疼她呢。”

“媽，你說的好像我一點也不疼她似的。”蓁蓁註視著女兒的吃相，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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