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齊躍強忍錐心刺骨的劇痛，顫顫巍巍伸出手，還來不及摸上蕭念祺的面龐，就被那雙稚嫩的手用盡渾身地力氣拍開。

蕭念祺烏黑的雙眼惡狠狠瞪著高齊躍，粉雕玉琢的小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他緊緊攥著掌心，絲毫不畏懼眼前的男人：“不許碰我！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高齊躍的手晾在半空，呆呆看著蕭念祺，年幼無知的話就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千瘡百孔的痛苦大抵如此。

高齊躍有些支撐不住地垂下手，一時間頭暈目眩的窒息感再次卷土重來。原來被親生骨肉痛恨是這樣揪心的疼，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想做一個好父親。

淩野見高齊躍臉色不對，趕緊放下蕭念祺，剛準備按下床頭的鬧鈴，高齊躍卻阻止道：“我沒事，你先帶孩子回去。”

“可是……”淩野猶豫著還想說些什麽，但看見高齊躍那副狼狽的樣子，他多少也明白了對方的心酸，“好，那您好好休息。”

淩野離開後沒多久，高齊躍也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門，一手扶著墻朝，一手捂著傷口，朝蕭銘的病房緩步前進。

高齊躍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來到蕭銘的病房，深吸一口氣，手才搭上門把，就被前來探望蕭銘的何元青阻止。

“高齊躍，你現在不能進去。”何元青快步沖上前，攔住高齊躍的去路。

高齊躍現在氣血虛弱，但在何元青面前，他還是強撐起精神：“讓開。”

“高齊躍，你到底想幹什麽？”何元青俊眉緊皺成川字，“蕭銘已經被你逼瘋了，還不滿意嗎？他到底欠你什麽了，你要這麽哆哆相逼？”

是啊，如果能夠放過蕭銘的話，他又怎麽會那麽痛苦呢？蕭銘那一刀沒能捅死他，也沒能斬斷他對他的執念。

高齊躍動了動薄唇：“你說……蕭銘瘋了，是什麽意思？”

“難道淩野沒告訴你嗎？”何元青聲音不由得沈了幾分，“蕭銘現在現在誰都不認得了，連念念來了，他都沒有反應。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高齊躍覺得心像是被撕成兩半，痛不可當，他的雙腿無力發軟，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麽狼狽，只能傾斜身體靠在門上，蒼白如紙的面容透出森冷的氣息，咬著牙道：“我……要見他。”

淩野抱著蕭念祺來到何元青的辦公室，發現他人不在，詢問了護士才知道他去看蕭銘了。因為不放心高齊躍一個人在病房，淩野只能暫時把蕭念祺交給何元青同辦公室的醫生暫時照顧。

回到病房後，淩野發現病房空無一人，一下子就猜到高齊躍肯定是去看蕭銘了。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奔向蕭銘的病房，所幸來得及時，否則高齊躍和何元青又得吵起來。

以高齊躍現在的體力是爭不過何元青的，但他做不到低聲下氣哀求何元青放自己進去看看蕭銘。

淩野氣喘籲籲走上前，將何元青拉開擋在門外，對身後的高齊躍道：“高總，這裏交給我吧。”

“淩野！你這是助紂為虐！”何元青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高齊躍趁機打開門，闖進了蕭銘的病房。門口的巨響並未引起蕭銘的註意，他抱著雙膝，坐在病床上，置若罔聞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

高齊躍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喘息打破了此刻的寧靜。他一步一晃走到蕭銘面前，高大佝僂的身軀故意擋住窗外美好的景象，原以為蕭銘至少會有點反應，沒料到對方的眼毫無波動地維持原先的視線，將他無視個徹底。

高齊躍心裏一凜，只覺心口悶得厲害，他捂著傷口吃力地蹲下身，猶豫良久後壯著膽子伸手摸上蕭銘的手背。

冰冷的觸感好似沒有活人的氣息，分明病房內的暖氣已經開到最大，為什麽一個人還能這麽冷，冷得讓人心裏發顫。

“蕭銘。”高齊躍哽咽著叫出蕭銘的名字，目光充滿希望地看著他，“你還認得我嗎？”

高齊躍比誰都清楚，自己恐怕是蕭銘最不想想起的一個人。

窗外的陽光恰到好處的透進來，照在蕭銘的臉上，精致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美。高齊躍有些看呆了，回過神時才驚覺，蕭銘依然面無表情。

清澈的眼底，看不見刻骨銘心的愛，也看不見深入骨髓的恨，仿佛高齊躍在蕭銘眼底，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高齊躍從出生到現在，活得沒心沒肺，總以為這世界都在他的腳下，沒有什麽得不到，沒有什麽能夠失去。

這些都是出於尊貴的身份，因為他的父親是叱咤商場的精英，每個人見了他都是阿諛奉承，他活在一個連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的世界裏。

高齊躍害怕了，他害怕這樣的蕭銘，害怕將他視若無睹的蕭銘。他寧可蕭銘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裏叫囂著恨他，也好過這樣沒有半分觸動。

“蕭銘，你聽得到我說話吧？”高齊躍的嗓音已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聽得到的話，就點點頭，嗯？”

蕭銘還是兩眼無神，毫無反應。

高齊躍從未見過蕭銘如此冷淡的態度，以往無論自己怎樣聲色俱厲，蕭銘或多或少都會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認知令高齊躍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痛得彎下腰，緊緊抓住蕭銘的手臂。

“說話啊！”

聽似惱怒的話語裏摻雜了不易察覺的害怕。

“你給我說話啊！”

高齊躍擡起頭，剎那間撕裂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他顧不得傷口被撕開的痛苦，掙紮著搖晃蕭銘的身體。

“你他媽倒是給我說話啊！不是恨我嗎……說你恨我啊！”

你連恨我都不願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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