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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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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提斯抱著穆莎走回屋子裏。

他把黑發少女放在了床上,拿著濕毛巾,一點一點擦去她腳底沾到的土。

穆莎被他捏著腳,感覺渾身都不太自在。

她忽略了不適感,歪頭靠在伊提斯懷裏,就像一只乖乖被他剪指甲的貓一樣。

那古怪的話語還在繼續。

[您擁有血肉之心,您的心會痛。]

[您會為他人之痛苦而痛苦,正因您能感受到這份痛苦,您終有一日,會為這苦難申訴冤屈。]

伊提斯突然說道:“莎莎,你不對勁。”

穆莎怔了一下,她覺得有點頭疼,這個狗比神實在太敏銳了。

她問道:“哪裏不對勁了?”

伊提斯問:“你有心事?”

穆莎摁住他:“沒什麽心事,我就是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她躥回床上去,拉著伊提斯躺下,說道:“我想再睡一會兒。”

伊提斯躺在了床上,說道:“好。”

“我給你的布偶熊,你喜不喜歡?”

穆莎:“……”

你怎麽還有心思管布偶熊呢?

穆莎沒什麽心思和他鬧騰。

但是,她仍然強提精神,和伊提斯盡量輕松的說著話。

穆莎把布偶熊丟出去,說道:

“不準再往我懷裏塞毛絨熊了,啃一嘴巴毛很難受的。”

伊提斯摸著她的頭,耐心地哄她:“那我在你懷裏,你會不會啃我?”

穆莎窩進他懷裏,說道:“不會吧,我又沒有咬人的習慣。”

伊提斯說:“可是,我不是人啊,莎莎。”

穆莎:“……那就啃你。”

她把被子往上一掀,果斷道:“睡覺!”

片刻之後,昏睡神術的薄霧在屋子裏蔓延。

伊提斯坐起身,伸手輕輕撫過小姑娘的臉頰。

他發現,自從在天空祭壇回來之後,他的小姑娘就很少再笑了。

以前還會假笑,現在連假笑都沒有了。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就例外這一次吧。”



穆莎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她沒有再做夢,醒來的時候,紗簾之外是柔軟溫和的陽光。

伊提斯把被丟掉的熊撿回來了,就放在窗臺旁邊。

毛絨熊的嘴巴微微翹起,維持著可愛又憨厚的笑容。

穆莎掀開被子下床:“是新的一天啊。”

她看了看床邊櫃子上放著的一杯水,應該是用檸檬香蜂草泡的。

還有一堆糖果,糖紙都很漂亮——伊提斯不知道什麽樣的糖好吃,所以完全憑著糖紙在選。

昨日沈重無比的心情,稍稍變得好了一些。

穆莎端起水杯,說道:“

他怎麽就這麽好?”

“嘶——”似是不認可她的話一樣,胸口傳來了灼燙的感覺。

穆莎被燙的差點灑了手上的水。

她手忙腳亂的放下杯子,把貼身戴著的指甲大小的透明珠子拿出來。

她揪著睡衣領子給自己鼓風,拎著掛墜說道:“都燙傷了,搞什麽啊……”

她這話一出,那顆透明珠子又燙了她的手指。

“嘶——!!!”

穆莎眼含著淚,她現在出離的憤怒,想把這東西泡進水裏。

但就在這時候,穆莎聽見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她眼疾手快的把小珠子往枕頭底下一塞,若無其事的坐在床邊,端著水杯喝水。

伊提斯推開門,看見了穆莎帶著薄薄水霧的銀灰色眼眸,楞了片刻。

他產生了誤會:“莎莎,你別再難過了,我把聖子覆活了。”

穆莎睜大了眼睛,她帶著些英氣的眉毛擰起來。

她問道:“您再說一遍……?”

“我把聖子覆活了,所以,你別難過了。”

“更沒有必要哭。”

他走過來,擡起手要抹去黑發少女眼角的淚跡。

但在他的手觸碰到自己之前,穆莎一巴掌打開了他的手。

她站起身來,把玻璃杯往櫃子上一放。

但是她的情緒過於崩潰,放的時候沒瞅準位置,整只杯子都掉下去,碎在了地毯上。

穆莎不可置信的看著伊提斯,她此時心情極為覆雜。

她問:“您為什麽覆活他?”

伊提斯完全沒有預料到她的反應,他預想中,穆莎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

他說:“你昨天晚上,看起來很難過,所以我……”

穆莎擰著眉毛,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了。

“就因為我看起來很難過,您就覆活了他?”

伊提斯說:“沒關系,你不用擔心,只是插手這一次……”

穆莎擡起手,捂住了額頭。

她說道:“我不是在擔心你。”

“伊提斯,你怎麽就……”

伊提斯茫然的看著她,問道:“我怎麽了?”

穆莎有千言萬語,但是在對著一個不能理解這些話的神明的時候,她卻完全說不出來。

那些覆雜的語言,最後也只化成了一句話:“你怎麽,就不能對生命有點尊重呢?”

聖子瑟斯頓,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他之生命負重,活得無比痛苦。

他活著時,唯一能伸手拉住他的伊提斯沒有拉他一把,任憑他走向了逼死自我的,崩潰的懸崖。

他終於解脫了自己,可這個神,又把他從死亡的深淵裏拉了回來,只是為了哄一個看起來有點難過的小姑娘。

這條命,就像是一個玩具,一塊手工捏出來的橡皮泥一樣。

橡皮泥人碎掉了,於是,主人哄著為此而難過

的小女孩,說:“沒關系呀,我幫你捏起來。”

伊提斯不能理解她的話語,他問:“我做錯了嗎?”

穆莎搖了搖頭,她說道:“您覺得,我昨天難過,是因為聖子死了?”

“我的確為此感到很難過,伊提斯。”

“一個白天還和我說說笑笑,聊得那樣開心的人,晚上就把自己掛在了鐘塔上。”

“無論是誰,都會為此感到難過的。”

伊提斯說:“所以,為了不讓你難過,我覆活了他……”

穆莎感覺到了靈魂之中,身為人的那一部分的抗議。

她之前違抗世界的意志,她一直覺得,自己能夠站在伊提斯的一邊。

但是……她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她這顆心,是人類的心,是與這世間有感情的生靈一樣的血肉之心——是會痛的。

“那您知道,我為什麽,會因為他的死亡感覺到難過嗎?”

“因為生命很貴重,只有一次,消逝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我們一直都很看重生命,小心翼翼的捧著,呵護著……”

伊提斯說:“貴重?”

“那麽我把他覆活了,不是剛剛好?”

穆莎幾乎要被他氣笑了,她說道:

“就是因為太貴重了,才不能輕拿輕放。”

“伊提斯先生,生命這東西,是該被敬重之物。”

伊提斯低下頭,悶聲給她道歉:“抱歉,我不懂……”

穆莎眨了下眼睛,她很難過,但是,心卻冰冷到一滴淚都落不下來。

她說:“我知道您不懂。”

“可是,您原來雖然不懂,處理方式卻是正確的。”

“您不看重生命,但是您沒有去踐踏,只是不管不問,坐視不理。”

“作為神明的您,這樣的做法,已經是最大的敬重了。”

伊提斯對這世間的萬物,一向是采取不管,任其自由發展的態度。

這是他身為神,對世間生靈萬物給予的最大的尊重。

伊提斯低著頭,臉上的表情有些難過。

他輕輕地問道:“你認為,我踐踏了生命?你在怪我?”

穆莎擡起頭,無言的看著他。

看啊,她想讓這個神明白生命不可踐踏。

可是自始至終,他的重點,就只落在了她身上。

半晌,穆莎說:“不,我在怪我自己。”

她昨天說:神沒有錯。

神沒有錯,他不愛世人,也不管世人。

可他若是不愛世人,還踐踏世人生命,他還是沒有錯的神明嗎?

伊提斯曾經公正又公平,高高在上,如那遙遠的,俯瞰世間的星辰。

但是現在。

穆莎讓這樣一個存在,為她犯了錯誤。

他失去了他的公平,他的公正,只為討好她一個人。

她把伊提斯從神壇扯落了下

來。

她把這個神,變成了糟糕的樣子,可她卻又不能接受他的這副模樣。

是她的錯。

是她會為人之生死感到難過。

是她太無能了。

她若是無情無欲,伊提斯就不會因她的情而錯。

她若是無情無欲,他們倆的三觀也不用磨合,可以完美貼合在一起,不用猜來猜去。

穆莎擦了一把眼角,她拿出裝著光明之心的盒子,從伊提斯身邊走過去,拉開了房門。

伊提斯正要轉身跟上她。

穆莎開口道:“您別跟著我。”

穆莎說:“我現在腦子很亂,需要冷靜一下。”

“等到冷靜完了,我再和您好好談一談。”



穆莎在神宮彎彎繞繞的路上走著,找到了去玻璃花房的路。

她看到了路邊那個被砍掉的指路牌。

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在想,聖子到底得罪了誰,牌子才會被砍掉。

但昨天晚上她在那一場夢裏,看了瑟斯頓的許多事。

聖子不希望有狂熱迷弟迷妹去找他,他不擅長應付這些人,所以,自己把指路牌拆了。

這位聖子先生啊,實在無法讓人一言以蔽之。

他本質上是個懶聖子,卻主動扛起了責任。

他手段狠辣果斷,心靈卻是柔軟的,靈魂也是善良而脆弱的。

令人無法去喜歡,但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穆莎在指路牌前站了一會兒,邁開步履繼續。

她穿過了小樹林,穿過了花坪,到達了玻璃花房。

陽光正好的溫暖花房之內,花枝藤蔓亂七八糟的生長蔓延著,甚至鋪在了路上,沒有修剪和打理。

在那一簇簇一團團的切花月季中,有些小家夥要開敗了,卻未被剪下來,只是懸掛在枝頭上,蔫噠噠的,任憑花瓣雕零。

穆莎在花庭中央見到了玻璃花房的主人。

那身形單薄的青年背對她坐在椅子上。

他長長的淺金色發絲披垂在雪白的衣服上,不止不見那薄薄的黑霧,還比以往更清透明亮了一些。

他身體中的黑暗已經被驅散了。

但是……那顆心卻蒙上了再也無法散去的陰翳。

他問道:“您來做什麽?”

“您應該知道,我現在不會想見到您。”

那聲音很平靜。

只是,嗓音裏還帶著點啞,像是哭喊過的模樣。

穆莎繞過去,將盒子放在桌上。

她說道:“我是來送還光明之心的。”

“抱歉,我知道,我不該出現在您面前。”

“但是這麽重要的東西,我也實在不敢隨手把它放在花房門口,還是當面交還比較好。”

她轉過身去,扭頭就要離開。

瑟斯頓淡淡地問道:“您以為,這樣我就能夠原諒您嗎?”

穆莎深吸了一口氣。

她說道:“不能原諒,那就恨我吧。”

可是,那發色淺金的青年,卻糾結極了。

他說道:“這不是您的本意。”

穆莎說:“但是,我的錯誤無可推卸。”

瑟斯頓那張和神明有三分相似的清冷面龐上,一雙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

他似乎是極為掙紮的模樣。

最終,他擡起手,撫平了自己的眉心。

“穆莎小姐,父神覆活我,是為了不讓您難過,他使用的也是您的花瓣。”

穆莎想,或許是伊提斯的行為早就已經炸了她的腦子。

現在再聽見這樣的事情時,她竟然沒有露出一絲遲疑和驚訝。

瑟斯頓說:“不僅如此,他還告訴我——”

“我作為神子的一生已經結束,我因您而覆活,所以,以後我屬於您。”

穆莎狠狠地擰起了眉毛,她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瑟斯頓說:“他太無情了,對嗎?”

“就是這樣的,穆莎小姐。”

“我們的神明,我們神子視為父親的那人,他就是這麽無情。”

“這世間的所有人,都是不能選擇生,而能選擇死——這份選擇,是每一個生命的自由。”

“而我,連死亡的權利和自由也被剝奪。”

“我以前以為我是他的子,後來以為自己是他的臣。”

“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可以隨手拿捏的物品——沒有靈魂,沒有思想,沒有自我,死生都不由己。”

過去他將自己的一切,交到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手中。

銀發神明拒絕了這一切,認為他該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是,他終於掌握自己的命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跳出了這個對他而言堪稱牢籠的世界。

創世神卻又控制了他,把他從沈眠中叫醒,關回了籠子裏。

瑟斯頓淡淡地說道:“當然,我身為神子,我的生命,就註定被擺弄在神明的手中,這很正常。”

“但現在,我想要反抗這種正常。他折辱我的自尊,踐踏我的性命,所以,我要反抗他,報覆他——”

他輕輕地擡起眼睛,那色彩淺淡的瞳眸,被一層薄薄的水霧籠罩著。

那些水汽如同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

“但是我太無能,我反抗不了他,也報覆不了他。”

穆莎面色平靜的,聽完了他的話。

她問:“所以,您就選擇通過我來報覆他?”

“您打算怎麽做,綁架我,用刀抵著我的脖子,逼他給您道歉?”

“您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他的道歉不會是真誠的,也毫無意義。”

瑟斯頓怔了一下,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做那種事。”

“穆莎小姐,盡管我責怪您,遷怒您。但我知道這不是您的本意,我

做不到去傷害您。”

他在為神宮做事的時候,回護他的父神的時候,不分黑白,就會狠下手去殺一個人。

但是,在為他自己而行動的時候,就連報覆人都要找合適的理由。

穆莎問:“那麽,您想怎麽做?”

瑟斯頓淡淡地說道:“我不清楚您是否真的有錯,所以,我也用我分不清楚是不是報覆的方式來對待您。”

“我要讓您離開他。”

“我要告知您真相,讓您醒過來,看清這個神的真面目。”

穆莎點了點頭:“沒關系,您說。”

“反正我也在考慮,要不要和他分手。”

瑟斯頓:“……”

瑟斯頓沈默了半晌。

他緩緩地說道:“穆莎小姐……您總是會超出我的預料……”

穆莎道:“連你們的神都沒有辦法預料我。”

“說吧,瑟斯頓先生。”

“麻煩您給我一記重錘,讓我狠下心來——我覺得還是分手比較好。”

瑟斯頓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說道:

“關於我接下來說的事情,您如果不相信,可以親自去問雷恩。”

“您知道,我和雷恩不可能好好說上半句話,不存在提前商量的可能性。如果他也說的一模一樣,那這件事,就是真實的。”

“三十八年前,父神沒有要把您連根挖起,帶回神宮的想法。”

“我在那裏和雷恩打架,我們親眼看著,他把那朵花的花莖掐斷了,拿到手上。”

穆莎忍不住替伊提斯說話:“……也許他只是想摘花?”

瑟斯頓說:“當然,這也許只是想摘花而已。”

“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呢——他撕碎了您的花瓣。”

穆莎:“……”

伊提斯告訴她,她是自己碎的。

瑟斯頓說:“他在摘花,撕碎花瓣的時候說,‘是個小廢物。’”

“我僅僅看到了這麽多。”

“但是,穆莎小姐,我由此猜測,您也是他的造物之一。”

穆莎幾乎要破口大罵。

但是伊提斯留下的,限制她罵人的禁言術生效了。

就在她被禁言術卡住了話語的時候,那古怪的聲音響起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我,來向新神解釋。]



伊提斯曾經說:

長生的族類,生命都很漫長,難免會覺得寂寞和無聊。

他們會因為無聊而做出許多事情。

這位至高無上的神明,也是無聊者的一員。

而且,他還是這些無聊之人中的頂峰,因為無聊而做出了最厲害,最多的事情。

創造世界,創造法則,創造元素……

他造出了精靈、人類、人魚、龍……

他太無聊了,於是做著這些事情,來打發他的時間。

甚至,因為無聊,他給了這些生命神力和神術,看著他們演變、分裂、發展……

但即便做了這麽多事情,他也還是無聊。

那些生命,都脫不出他的預料,在他眼前就仿如一團無機物一樣簡單。

他想,得是什麽樣的存在,讓他感覺到樂趣呢?

要能夠逃脫他的預料,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那麽,只能是與他同等的神明。

於是,他制造了一個小世界——死亡之國。

他非常刻意的,讓這個小世界只有死亡和黑暗,趨於極端。

法則、元素都不完全,不能互相制衡,滿是缺陷。

還不能太穩定。

他又加以最爆裂的火元素,時時刻刻都要把空間都崩裂開的那種。

因為法則不完全、不穩定。

所以,這裏有可能誕生出來法則之外的東西。

伊提斯還對穆莎撒過謊。

他說,死亡之國是他創造出來容納亡靈的。

但他創造失敗了,沒來得及好好調整,他的神格就被穆莎挖了。

但是,事實上,“失敗”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

他是個完美的神明,擅長做任何事情,他從來不會犯錯,也不會失敗。

——更何況死亡之國的小世界缺陷如此明顯。

他完全就是故意讓自己失敗,故意留下缺陷。

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成功。

——死亡之國,是創世神刻意創造的,養育新神的環境。

但是,伊提斯等了很久很久,死亡之國都沒有動靜。

他自己也在奇怪,為什麽違逆法則的,可以與他匹敵的新神沒有出現。

直到三十八年前。

他創造的吉祥物小聖子,拿起劍去砍黑暗信徒。

伊提斯難得來了點興致,看著他們一路從聖城打到了死亡之國。

然後,他終於看到了,違逆法則的東西。

——只有死亡的國度裏,出現了生靈。

這是逆死而生的奇跡。

但是伊提斯對這奇跡一點也不滿意。

他要的是新神,可這環境到底給他養了個什麽東西出來?

一朵弱唧唧的,仿佛風用力吹一下就會衰敗的花。

花瓣薄到透明,綴在花莖上搖搖晃晃,唯一看起來有點特殊的地方就是會發光。

小家夥生長在了懸崖下,巖漿旁邊。

聖子和雷恩也在懸崖下打架。

巖漿也一直在四處潑濺。

伊提斯坐在神國等,等著它被波及,被踩在腳下,被打成碎片,被燒成灰燼。

但是聖子和雷恩打的那樣不可開交,也沒碰到這朵花。

巖漿翻滾的那樣暴躁,也沒濺到它哪怕一滴。

它就在那慘烈的環境裏靜靜的待著。

花瓣時不時抖兩下,顫兩下,欲掉不掉

的樣子。

伊提斯看得心煩,親自動身過去,把它從那焦土中掐了起來。

他捏著這個讓他無比失望,想要粉碎掉的失敗之作,一片一片的,將那欲掉不掉的花瓣摘落下去。

……

穆莎看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她現在就想去把那個狗比神的頭發給薅下來。

……

光明之子和黑暗信徒,都因為神的突然降臨而呆住了。

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分開,他們分站兩側,等著大駕光臨的至高神說些什麽。

但是,神沒有說話。

那雪一樣清冷的,不近人情的神明,就站在他們之間,默默地揪著花瓣。

伊提斯揪了一半,就懶得繼續揪了。

他手上燃起一團蒼白的聖火,打算將那花桿和殘瓣直接燒掉。

但就在火焰染上花桿的一刻。

與他的法則完全不同的力量,硬生生的將他的胸口掏了個血淋淋的洞出來。

那朵殘敗的花撈著他的神格,在他面前直接消失了。

大概是在這個時候,伊提斯才意識到:

這朵破花不簡單,它說不定真的是個神。

……

穆莎安靜的站在這幅與現實割裂的畫面中。

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很難過,也很生氣。

她的靈魂碎片被雷恩握著。

是伊提斯親手撕碎掉,被雷恩撿走的。

她返回到這個世界,被黑暗信徒撫養長大。

她身不由己,把自己裹在虛假的面具下,那樣久以來,戰戰兢兢,精神維持在緊繃的一線。

這都是伊提斯造成的。

曾經,雷恩用話語恐嚇她,讓她聽話的時候。

穆莎在心裏說:“我要是有本事,我肯定要打爆你的狗頭。”

“就算你跪下來,痛哭流涕,說自己以後會當好人,我也還是會打爆你的狗頭。”

她為什麽會這樣想呢?

因為,她認為雷恩對她所做的,洗腦、壓迫、壓抑……都是不可原諒之事。

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雷恩。

那麽,她能夠原諒伊提斯嗎?

她看起來溫和,但實際上,她很記仇。

聖子拿著神杖來殺她。

當然,沒能殺死她,後來還和她道了歉。

他甚至前前後後還幫過她很多。

穆莎沒有原諒他。

那麽,比他錯的更重的伊提斯。

數次差點殺死她,把控她的性命,造成她所有不幸的神明。

她又能夠原諒嗎?

被伊提斯所折辱的性命,不只有瑟斯頓,還有她。

她沒能選擇生,也沒能選擇怎樣活,生不由己。

穆莎深吸了一口氣,平覆下自己內心的憤怒。

[現在,您明白世界為何要反抗他了嗎?]

[他不愛這世界,不愛生靈萬物,不愛任何人。]

[他不管這世間事,是因為他覺得無趣;可是,倘若有一天,他感覺到了有趣,我們便都是他的玩具,任他折辱。]

世界想要反抗神,又擺脫不了法則,無能為力。

所以,在伊提斯想要創造新神的時候,世界借他的手,創造出了法則之外,逆死而生的花朵。

[您是希望之花。]

[您是世界的希望,亦是您自己的希望。]

穆莎搖了搖頭,對於這些勸說,她選擇了沈默。

作者有話要說:伊伊神,要不要來防空洞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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