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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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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提斯坐在沙發上。

看起來有點透明的銀白色小奶貓在他腿上踩來踩去。

小家夥還時不時仰起頭,要咬他的袖子。

這是他剛剛創造出來的精靈。

有貓的樣子,貓的習性,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用費太大心思去照顧——適合懶人餵養。

而且,它會一直維持著小奶貓的可愛模樣。

這是他打算送給穆莎的道歉禮物。

小奶貓蹭著他的手,要他順毛摸頭。

伊提斯是不想摸它的。

他只對穆莎的頭發和腦袋感興趣。

但是,他又想了想,想到了這個小家夥以後是穆莎的貓……

伊提斯不情不願地撓起了貓下巴。

銀白色的小奶貓在他腿上臥倒,舒服的瞇起眼睛,軟綿綿的咪了兩聲。

它毛茸茸的尾巴繞上了伊提斯的手腕——有點短,甚至纏不滿一圈。

伊提斯不習慣手腕被撓癢的感覺。

他把貓從自己懷裏拎起來,放進了桌上的貓窩裏。



而穆莎,卻在真相和世界意志的問話之中久久沈默。

[您為什麽還在猶豫?]

[因為那不愛世界的神明,唯獨偏愛了您?]

[因為那份偏愛,您可以忽略自己過往的痛,也可以忽略他人的痛?]

穆莎搖了搖頭,說道:“你閉嘴吧。”

她說話的那一瞬,這幅幻境破裂了。

她又重新回到了瑟斯頓面前,面前放著一杯帶著縹緲熱氣的玫瑰紅茶。

瑟斯頓說:“我只是根據我所見到的事情,產生了這樣的猜想。”

“您很聰明,您大概能想明白,您是他的造物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穆莎心想:自信一點,把可能去掉,這就是真的。

發色淺金的青年說道:“其實,之前我就一直想把這件事說出來。”

“但是,我是父神的神子,我總是要考慮,說一句話,做一件事,會不會觸碰到他的利益。”

穆莎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的。”

這就是良心和偏心產生的交戰。

一開始偏心戰勝了良心,現在偏心不存在了,僅此而已。

瑟斯頓問:“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您難過嗎?”

穆莎稍稍後仰,靠在了藤椅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說道:“我覺得,我應該是特別難過的。”

“畢竟我一直很討厭被人擺弄,但是……這種事情換成他來做,我卻覺得……雖然生氣,但是能夠理解?”

她一直覺得是自己把伊提斯的底線拉低了許多。

但現在仔細回頭看一看,是伊提斯把她的底線拉低了。

他們兩個,一直是在

彼此的底線上瘋狂試探,大鵬展翅。

他們也都對彼此放寬了要求,自動降低了底線——自己怎麽樣都行,但是一定要讓對方過得好。

兩者相加,以至於他們倆都幾乎沒有了底線這種東西。

穆莎覺得,如果不是伊提斯的惡劣行為影響了他人,自己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提分手。

穆莎苦笑了一下,說道:“讓您失望了,瑟斯頓先生。”

“我現在其實挺平靜的——可能是我不像人,越來越像伊提斯了,也可能,是我崩潰習慣了。”

她覺得,這件事和早上得知伊提斯為她而折辱生命的事情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瑟斯頓淡淡地說道:

“您能接受就好,我也不是很想讓您難過,我只是想通過您來報覆那個真正做錯了事情的神而已。”

“讓您知道這件事,讓您對他發難,這就足夠構成報覆了。”

穆莎輕輕地點頭,問道:“這樣就行了?這樣,您就解氣了?”

這個報覆,似乎有點輕。

瑟斯頓說:“這樣就可以了。”

只要達成了報覆,他就算是翻身了。

他就能夠覺得,自己不算是個玩具了——畢竟,玩具不會傷害主人。

“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嗎?”

穆莎點了點頭,她輕輕抿了一口紅茶,而後將杯子放下了。

她站起身,說道:“是啊,對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一向都很無解。”

“我還是感到很抱歉,瑟斯頓先生,但我也沒什麽好辦法補償您。”

穆莎對他說道:“雖然這樣說,顯得我很無恥,但是,現實總是這樣,無恥又無奈。”

“希望您之後能夠自由而活,要走什麽路,都能夠自己選擇。”

“以後,要死還是要活,活著時要怎麽活,都由自己來選吧。之前做過一次選擇了,現在就再做一次吧。”

說完這些話之後,穆莎就轉身離開了玻璃花房。

她不想要瑟斯頓的回應,她已經做了所有她能夠做的事情,再多的,她也沒辦法了。

就讓瑟斯頓想恨就恨,就讓她自己永遠懷揣歉意,也只能這樣了。

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問題都有解的。

聖子瑟斯頓被折辱的生命無解。

她和伊提斯之間,他們的現在,他們的未來,也無解。



穆莎走在路上。

在決定和伊提斯分手後,她的心情就敞亮了很多。

不得不說,未來的伊提斯先生,真是個感情大師。

他的建議一點都沒毛病——分手可以避免一切。

分了手,她就不用擔心伊提斯為她犯錯,不用擔心這個神為她走下神壇。

她就再也不用有這樣的心理負擔了。

至於他以後會不會犯錯,會不會走下神壇……

又不是為她犯錯,為

她走下神壇,關她屁事。

她沒了心理負擔,她就會率性而活,不會成神。

在這種前提下,未來的狀況也就不用發生了。

伊提斯還是高高在上的神,不會變成一個每天卑微討好對他沒有愛的女朋友的人類。

多麽兩全其美的事情!

……就是分手的時候會很傷心。

畢竟,她還是很喜歡伊提斯的,伊提斯也很喜歡她。

兩個相愛的人卻沒有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口人生真實的毒雞湯。

但是……有個道理也講的很對。

如果在一起感覺到痛苦,分開時感覺到了輕松。

那麽,這兩個人確實是不該在一起的。

畢竟,愛情是美好的東西。

他們因為那樣美好的感情而在一起,不是為了追尋痛苦。

也不是為了親手折斷自己身上的,比愛情重要許多的那些東西。

那古怪的聲音說道:[您為什麽,還是不答應蘇醒呢?]

穆莎問:“我為什麽要蘇醒?”

“這對我自己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但是您擁有愛,擁有共情心……]

[您能夠感覺到,世界是痛苦的,生靈萬物是痛苦的。]

穆莎說:“我的愛是小愛,我的共情心也沒那麽偉大。”

“餵一下流浪的貓狗就算了,舍身拯救他人的什麽的,我做不到。”

[您嘴上這麽說,卻也拯救過他人,對抗過壞人許多次。]

[舊神這樣惡劣的神,不應該存在於世,您會對抗……]

“你搞清楚一點,伊提斯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也沒到大惡人的地步。”

“而你,雖然看起來是個拯救者,但是,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

“你應該知道我在這個世界過的生活。”

“雷恩給我洗腦十五年,都沒能洗動我,這證明我的腦子不好洗。”

“知難而退是一種聰明的選擇。”

穆莎終於把世界意志懟到了閉嘴。

這時,一道嗓音有些粗糙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了。

雷恩問:“那麽,你為什麽就不能知難而退呢,我的女兒?”

穆莎轉過了頭,她看向雷恩。

她的態度一點也不客氣。

她說:“誰是你女兒?自己去照一照鏡子。”

要不是伊提斯的禁言術阻止了她罵人,現在雷恩就已經被臟話埋了。

“自己跑上聖城來,是活得不痛快,想要找死?”

“在這裏守著的,可不僅僅是聖子。”

穆莎擡起頭,銀灰色的眼眸裏一片清冽。

她不懼怕,也不後退,更沒有虛假的笑著討好他。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要在對方手底下討一條活路,被迫裝乖的小姑娘了。

她現

在可以清醒,可以堅持己見,可以直白地說出自己的任何不愉快。

雷恩面帶驚訝:“我的女兒,你怎麽變得這樣不乖巧了。”

“在被神明眷顧之後,就得到了反抗我的底氣嗎?明明嘴上說著要分手,卻還在依靠對方啊。”

穆莎問:“我們關起門來吵架關你什麽事?”

“就算我和他真的要打起來,我們也要先收拾掉你,懂了嗎?”

伊提斯的禁言術是真的煩。

穆莎今天已經不止一次想要罵人了。

可是,那早就發了瘋,又瘋又清醒的黑暗信徒,在聽見這話時,卻大聲笑了起來。

他問道:“我的孩子,你一直很聰明,但是,也一直都很愚鈍啊。”

“你以為,我為什麽能活到現在?”

“那偉大的光明…哦,他現在是創世神了,你以為他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收拾掉我?”

穆莎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難道……

雷恩說:“我的手上握著新神靈魂的碎片,我手上,握著你的命運。”

“我是新神的神使,他動不了我。他也不敢動我——他怕在他動手前,我就毀掉你。”

穆莎的最後一個疑惑也解開了。

為什麽伊提斯口口聲聲說著要去找雷恩,卻至今也沒有找上門去。

雷恩問:“我的女兒,這是不是很可笑?”

三十八年前,伊提斯把她的花瓣撕碎掉,任憑雷恩撿走這一切。

三十八年後,他卻被雷恩用這些花瓣牽制住了,不敢動作,只能見招拆招。

從不在乎到在乎,從不愛到愛,從親手撕碎到捧在心尖上護著。

一個高高在上的,無所不能的神明,有了做不到,不敢做的事情。

這可笑嗎?

穆莎點了點頭,說道:“你可以現在就毀掉我。”

她不是很高興自己的命被人握在手上。

沒撕破臉皮時,她可以偽裝,可以掙紮,但絕不會妥協。

撕破了臉皮,她無路可退時,更是寧願粉碎也不能屈服。

她的決定很果斷。

一點遲疑都沒有。

畢竟她已經為了這種事,和伊提斯歇斯底裏的吵了兩次架。

一次在死亡之國的巖洞裏,一次在聖靈街鏡湖的星宇之下,第二次她甚至威脅伊提斯要碎給他看。

經歷過風浪的人,總會變得更平靜一些,更強勢一些。

她早就不再是那個又茍又慫的她了。

穆莎輕輕地搖了搖頭。

仔細想來,現在的她,和剛來到聖城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性格變化大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變化,是伊提斯給她帶來的。

那個神明用最糟糕的行為,把她從泥潭裏拉了出來,讓她變得敞亮,能夠活在陽光之下,能夠肆意妄為。

毫無疑問,

伊提斯是她的救贖者。

但是……他又偏偏是害得她跌進泥潭裏的那人。

雷恩臉上露出了訝異又好笑的表情。

他低下頭,看著小小的黑發少女,就仿佛在看著那愚蠢又迷茫的傻子一般。

“噢,我的孩子,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你一向很怕死的,不是嗎?”

“是什麽讓你鼓起了勇氣?因為那位神對你的偏愛?”

穆莎不卑不亢的擡起頭:“讓你見笑了?”

雷恩說:“別傻了,我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愛你。”

“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是從來不會懂愛情的,他只是把其他東西和愛混淆不輕了。”

“他這樣關註你,只是因為他對你產生了好奇心。”

“你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你思想獨特,是這個世界無法養育出來的。”

穆莎仍舊維持著淡定。

但是仔細看就知道,她剛剛肩膀稍稍提起,又放下了。

那是在深呼吸,是緊張和在意,卻又強行讓自己鎮定的反應。

她當然很在乎伊提斯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她也一直都知道,伊提斯看上的,是她獨一無二的靈魂和思想。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對伊提斯來說是個意外,他無法覆刻也無法創造,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樣的人。

所以,她從來都不擔憂伊提斯會不會移情別戀,只是擔心有一天,自己會讓他感覺到無趣了。

但是現在……

雷恩說:“你是他刻意創造出來的存在。”

“他真正感興趣的東西,是你的思想。”

“你說……如果他知道,你在別的世界生活了二十二年的經歷……”

“他就可以再創造一個神,再把那個神送去異世界,養成完全不同的觀念,有朝一日再拉扯回這裏。”

意思是,她的存在,是可以覆刻的。

“你對他來說,就失去了獨一無二的意義。”

“你不新奇了,也不是唯一了,那個神還會像現在這樣偏愛你嗎?”

穆莎深吸了一口氣。

她覺得,多半是不會再有偏愛了。

愛情這種東西,來時很巧妙,走得時候,說不定也一樣巧妙。

虛無縹緲不定,指不定什麽時候,連理由都沒有,就會消失掉了。

更何況,現在還有了理由。

這是一場感情中,最值得懼怕的事情。

——我永遠的失去了,我讓你產生愛時的特點,變成了你終有一日會厭倦的,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穆莎問:“所以呢?”

“你向我說明這一點,又有什麽意義?”

“他不再偏愛我,所以我應該把我為他而提起的勇氣放下?”

“我不該有勇氣,讓你把我毀掉,把我變成碎片?”

雷恩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手

,說道:

“當然,為一個不愛你的人而死,這不值得,不是嗎?”

“不過,我的孩子,我這樣愛你,怎麽會讓你碎掉呢?”

“我只會握著你的靈魂碎片,我能夠掌握你的思想和意識,完全沒有讓你碎掉的必要啊。”

穆莎楞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著那個撫掌大笑的瘋子。

刺骨的冷意順著脊骨蔓延而上,刺得她頭皮都在發麻。

她說:“如果你能夠做到,你早就那樣做了。”

雷恩搖了搖頭:“孩子,你可是神啊。”

“要去掌控你的靈魂,可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來做準備的。”

“我親眼看著你挖出了創世神的一半神格,所以,我撿走了你掉落的花瓣,以備日後的需求。”

“但是……我一直不知道,那花瓣究竟有什麽作用。”

“直到有一天,世界的意志找到我,指引我找到了回歸這裏的你。”

“我想,我可以用這些花瓣,來達到控制你的目的——不過有些難,要很久很久。”

“我等不及……我撫養你長大,想要讓你從小就明白,那位神有多糟糕,讓你自己決定去反抗他。”

“但是,我的孩子,你的意志怎麽如此堅強,心靈怎麽這樣強大?”

“我用了那麽多年的時間教育你,你也很乖巧,我以為你願意幫助我……”

“但你一離開我身邊,就換了一副嘴臉,你投入了光明,你變成了我的敵人。”

穆莎心中一陣刺痛,還有在荒涼平原上蔓延的怒火。

那是一種血液逆沖,呼吸都要紊亂的怒意。

她指尖都在泛著涼意。

伊提斯很可怕,這個世界的光明信徒很可怕……

但是,這些人,都比不過面前的這個瘋子可怕。

他知曉一切,卻一直在偽裝著。

穆莎以為自己演了他十五年。

她卻不知道,這個瘋子也演了她十五年。

雷恩看著她顫抖的銀灰色眼瞳,笑得更加開心了。

“好在我還有辦法讓你聽話。”

“只要我把你變成聽話的人偶,你就還是我最乖的孩子,是我引以為傲的女兒。”

“所以,我原諒你的反抗,我寬恕你的忤逆。”

“畢竟,你會變乖,會親自來贏取到我的努力。”

“用了十六年的時間,我終於準備好了,能夠控制你了。”

雷恩說:“你不回應我們的意志,不回應世界的意志,那也沒關系。”

“我會親自掌握你的靈魂,你的思想,你的意識,將你變成一個合格的神明。”

瘋子!

這個黑暗信徒,純他媽是個瘋子!

穆莎已經氣得手都在發抖了。

她想要怒罵他,拋卻理智,發洩怒火的的罵。

但是因為禁言術的緣故,她罵

不出來。

她的伶牙俐齒,反諷人的本事,在這種時候也起不到作用了。

——和瘋子對罵、講道理都毫無意義。

她有一副好口舌。

她有那種即便沒有強大的武力,也能夠戰勝一切的力量。

她完美踐行了“只要你敢讓我開口,你就死定了”的道理。

但是,在油鹽不進的人這裏,她的話語毫無意義。

說出來,都只是浪費口水,讓自己疲憊。

這個瘋子……

穆莎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壓下了自己的絕望。

她還有最後一張底牌——世界意志。

雖然她不太喜歡這張牌,但是,該利用的還是要利用。

穆莎問:“餵,雷恩,別一副假惺惺的,為了世界,為了大義的模樣。”

“我好歹在你身邊待了十五年,我知道你這個被稱為‘惡魔’的人是什麽德性。”

“你的手下們,那些同樣在絕望之中掙紮的人們,他們無路可選,對你是最忠誠的。”

“但是,只要他們說的話有一絲不對,稍稍引起了你的疑惑,你就會不計他們過往的功績,把他們的頭擰下來。”

“你多疑,強橫,不容置疑。”

“你妄圖把神明拉下神壇,你野心磅礴。”

穆莎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銀灰色的眼眸,泛著清冽的,冬日霜雪一般的光。

“我表現得那麽乖巧,毫無破綻,可你還是在準備控制我。”

她看著那粗獷的男人臉上流露出來的,止不住的驚訝。

她緩緩地開口,聲音溫和,卻是不容置疑,不容否定。

“雷恩,你這樣的人,只想當皇帝,不會甘心為人臣子的。”

雷恩和她對視了片刻,便退了一步,挪開了眼睛。

黑發少女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實在是太可怕。

和她對上的時候,雷恩想起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漠視一切的至高神。

不只是顏色像。

他們的眼睛,都能透視眾生。

在這樣的眼睛裏,人心角落裏藏著的灰塵,不會有任何遮羞的衣服。

雷恩沈默了片刻,他便露出了更為狂放的笑。

畢竟,這不是什麽不可承認的事情。

他說:“噢,你看透了,我的女兒。”

“當然,我從來沒有給他人做嫁衣的習慣,我努力了這麽多年,當然要成為最後受益的人,享有結果啊。”

穆莎從心裏問:你聽見了嗎?

世界的意志,那擁有著古怪聲音的存在,回答了她的問題。

[聽見了,吾神,這並未脫出預料。]

[只要您願意蘇醒過來,您就是世界的頂峰,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擺布您。]

[悖神者雷恩,不過是一只自不量力,高估自我的螻蟻。]

穆莎想:世界啊世界,你

可真是一個可怕的棋手。

雷恩說道:“無論你聽不聽話,我都會控制你。”

“你會成為我手上最鋒利的矛,替我刺穿至高神的胸膛。”

穆莎笑著拍了拍手,說道:“您可真偉大。”

“不過,雷恩,我不願意被你控制,怎麽辦呢?”

雷恩說:“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穆莎說道:“不,這是我自己的靈魂,當然是我說了算。”

“屆時,我們就看一看,誰才是真正能掌握一切的人吧。”

雷恩胸有成竹,他並不擔心穆莎真的能反抗他。

他只是感到了好奇:“為什麽走到絕路了,仍然要掙紮?”

“真是可笑,我的女兒。”

“你為何,甘願受那該死的神明的掌控,卻不願意受我掌控?”

“都是被掌控,有什麽區別嗎?”

他已經默認了,這是沒有區別的事情。

他沒有等穆莎的回答,繼續問道:“哦,我知道了。”

“可憐的孩子,就因為他偏愛你?你甘願受他掌控,不願意刺穿他的胸膛?”

他笑了起來:“孩子,沒關系的,你看,你已經知道了,他對你的愛會很輕易消失。”

“同樣是掌控者,我許諾給你永遠的偏愛,我永遠愛你,怎麽樣?”

穆莎:“……”

你他媽腦袋在屎裏泡過?

穆莎冷笑了一聲,說道:“雷恩,醒一醒吧。”

“我不願意被任何人掌控,不想被他掌控,更不想被你掌控。”

“而且,麻煩你好好照一照鏡子——如果非要被掌控,我也得選長得好看的那一個。”

雷恩:“……”

穆莎說:“而且,我也不願意成為你手上的矛,不願意刺穿他的胸膛。”

“不是因為他偏愛我,他愛不愛我,愛會不會消失,這都沒有關系。”

“我不願意這麽做,是因為我愛他。”

她不想傷害伊提斯。

她永遠,也不會願意去傷害伊提斯。

為了不讓自己被控制,也不去傷害伊提斯。

她願意選擇蘇醒。

現在,她所有的選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成為神的未來。

她註定要更疊舊神,將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從神壇上扯落下來。

穆莎向世界意志提問:如果我蘇醒,舊神還能保有神格嗎?

[當然不能。]

[你會奪走他的神格。]

[您忘記了嗎?這是您還是一朵花時,就擁有的本能。]

[您從誕生起,就註定要奪走舊神的神格,將他對這個世界的權柄吞噬掉。]

穆莎嘆了口氣。

不能保有神格,那就不再是神。

神沒有神格不能活……所以,要把他從神明變成別的物種,他才能繼續活下去。

沒得

選了。

她成神,伊提斯成人。

穆莎只剩下了一個念想。

伊提斯不能變成未來的,那個卑微的守著愛的人。

他看起來那麽幸福,但實際上,那只是無邊無際的痛苦。

穆莎撇開了雷恩:“先別煩我,我之後會去找你。”

雷恩問:“噢,你要去找你的愛人,再掙紮一下嗎?”

“沒關系,您盡管掙紮,反正都只是無用功罷了。”

“我就學習一下那位至高神,提前體會一下,看著別人反覆掙紮,卻又無從反抗,只能乖乖認命的樂趣好了。”

穆莎:“……”

你學的可真快。

也幸好雷恩有這種糟糕的樂趣。

不然,他要是現在就控制了她,她可就不能把最後的念想完成了。

穆莎沒心思理他,她朝著聖靈街的住宅走去。

她想,要在伊提斯變成人,真正懂得愛之前,就把這場愛情徹底殺死。

變成人之後,感情更深刻了,那就不好殺了。



穆莎一鼓作氣,懷著一腔勇氣和意念進了門。

她打算沖進去,直接找到伊提斯,把要說的話懟到他臉上,說完就走人。

但是……她才打開門,就遭遇了意外。

那清冷的銀發神明,就站在門口等著她。

他手上抱著一只毛茸茸的,銀白色的小奶貓。

小奶貓咪嗚咪嗚的叫著,聲音又奶又軟。

它眼睛很大很亮,叫的時候會稍稍瞇一下,看起來水潤潤濕漉漉的。

這貓一副招人愛憐的模樣。

但是……還有比貓更惹人愛憐的。

伊提斯低頭看著她,那雙一向無情的銀色眼睛裏,此時竟然帶著委屈和膽怯。

他伸出手,把貓往穆莎懷裏遞,問道:“喜歡嗎?”

穆莎茫然的接住塞過來的貓。

她抱著貓,伊提斯稍稍彎身,把她抱了起來。

他說:“我給你買了些你喜歡吃的東西,塞料面包,牛角面包,烤排骨,蛋糕……”

他抱著穆莎朝廚房的方向走:“如果你想吃自己做的東西,我也準備了食材。”

他提議道:“莎莎,要不要做洋蔥飯?”

“今天買回來的洋蔥很新鮮,品質很不錯。”

穆莎抱著貓,趴在他肩膀上。

她聽著這些卑微討好意味明顯的話語,本來就難受的心,就越發難受了。

伊提斯的情緒已經明顯到無法掩蓋了。

他在想辦法道歉,想辦法討好她。

他在膽怯,他害怕她生氣,也不希望她難過,想方設法讓她高興。

他把所有的,他以為的能讓她高興的東西,都捧到了她面前——如此笨拙又小心翼翼。

所以……哪怕他在聖靈街的時候保證了,對她再也沒有隱瞞。

他也還是一直都沒有告知她,她的誕生和破碎——他不敢。

他因為什麽而膽怯?

因愛而生膽怯。

伊提斯從一個清冷的神,變成了這副卑微、為難又小心的模樣。

——就是因為這場誕生過程的太過曲折離奇的愛情。

愛情。

奇妙的東西。

越至深處,就越想要擁有。

越至深處,放手就比占有更難百倍千倍。

但是,越至深處,就越會拋卻占有意圖,選擇放手。

如此矛盾,如此糾結。

如此撕裂——撕裂了她的心,添上永不愈合的傷痕,帶著仿佛永遠都不會消弭的疼痛。

穆莎被伊提斯放下來後,拿起刀切洋蔥。

切著切著……一滴清瑩的淚,從眼眶裏滾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莎莎:我要去和他吵架,吵到分手的那種!

世界意志、雷恩:那好那好。

莎莎:guna!我們關起門來吵架,和你們有屁的關系!你們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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