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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谷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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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近幾天天氣一路晴好,我在衛府過的也越來越自在,好像這裏真的成了我的家,我在這裏發芽。

這段時間衛玠迷上了冥想靜坐,而我則在一邊迷糊糊的睡覺或者看他打座。

看美男是件享受的事,看美男打座更是件享受的事,看著便不知不覺的做起夢來。想著衛玠的風度,想著他的溫度,這樣一個近似完美的異性怎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還好我心底純潔,對於他只有單純欣賞,當周圍不覆春日裏的鳥語花香,只有一件藝術品的時候,眼睛還能受管制?所以衛玠便是當下唯一的藝術的品,天然去雕飾,真的很美。

“看夠了沒。”衛玠突然開口,眼睛卻還閉著。

我像是做了壞事被抓現形的小偷,心裏不知所措,面上依然心安理得。讓人看看,又不會掉塊肉:“沒,這輩子都看不夠。”

我鬼使神差地冒出這句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怕他理解錯,又怕他想不開。

怎麽說呢,衛玠再怎麽豁達,聽到有人這麽說,估計也會亂分寸想太多吧?

可是,他居然沒反應,還是老樣子,只是嘴角扯了扯,看來他已經習慣我的口無遮攔了。

“明日赴金谷集會,可準備好了?”

我立馬坐起:“去金谷園嗎?劉氏兄弟都離開了,我們怎麽去?石崇又沒邀請我們。”

衛玠拿出一張帖子,金色的帖子:“石府送來的請貼。”

估摸是劉氏兄弟告訴石崇邀請我們去金谷集會未果,後來覺的放我們鴿子過意不去,才告訴石崇這事,這石崇好歹也是官面上做事周全的人,自然會幫劉氏兄弟擦屁股,做個順水人情。

不過,據說石崇對衛玠很在意的,之前發出過邀請,卻回回落空,這次去,想必很合他的心意,所以才這麽上心吧。

隔天我們坐著羊車到金谷園,一路鳥語花香,陽光晴好。

到金谷園把請帖交上,侍從收了帖子,又多看我和葛洪幾眼,終究沒有問什麽,在前面帶路引我們進去。

迎面而來是用綿綢、珍珠、象牙等裝飾的假山碎石。

原來這金谷園是依山而建,山體原本灰沈色的表面被覆蓋一層綿綢。引導水勢走向的關鍵點都用五彩珊瑚標註,用象牙作燈柱引燈。

徹底被驚艷到了,這才是真正的土豪啊。

隨著家仆的指引,穿過必經的狹窄要道,走了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陽光從頭頂照下來,四周有幾處木制建築搭著山體而建。更難得是,園中種著一株株移植的桃花、梅花等。看著十分別致,頗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影子,卻又大氣磅礴,自然脫俗。

我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錯覺,本來衛府的古樸粗獷已經震懾到我了,現在才發現,那就是小菜一蝶,充其量只是飯前開胃小菜。

這金谷園才是大餐,還是定制的那種。

不得不說,這石崇是真有錢,連自家的奴仆穿的都是上等的綾羅綢緞,身上的手飾精致不說,花樣也不重覆,非金銀即石玉。

傳說石崇家裏有幾百姬妾呢,也不知真假。只是算著如果每個姬妾都這麽打扮的話,還真要消耗不少銀子。

看來後世記錄的石崇與王愷鬥富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看著這豪華包裝的金谷園,真讓人迷亂。

平靜下心裏再賞金谷園,比起江南小巧別致的園林,還是出眾許多的。

江南園林的格調都大同小異,兩兩比較後,新意自然少了些。可這金谷園在洛陽,乃至整個西晉都找不出第二個來,任你想模仿,也得先找出個山谷來,更得有萬貫家財才行。

偷眼看到這裏的家仆被調教的也是彬彬有禮,至少也是五星級的標準。

蒼天吶,前輩子都沒去過五星級飯店,這輩子全補上了,讓我如何消受得了啊。

“幾位貴人請先在此稍作休息,一路勞累,請喝口茶,集會開始時自會有仆人引路。”說完,恭敬做一揖,標準,到位。

我在心裏想啊,一路坐著羊車過來的,怎麽會累呢?現在真有些好奇石崇長什麽樣,人品怎麽樣了。想著能招集潘安、陸機等,文采人品也不會差到哪去吧。

瞧瞧人家,這茶瓷碗都不一樣,裏面的茶湯都透著奢華。

“這茶可真精妙,多一分顯苦,少一分顯淡。”只覺清淩淩地一道泉水下肚,過咽喉時品出青草的澀,隨著消化系統流入五臟六腑,血液都是茶香味。

“果真是好茶!”葛洪附和道。

“是金谷山上的清泉水。”衛玠抿了一口,說。

“你怎麽知道這水,是用金谷山上的泉水?”葛洪追問。

衛玠放下茶碗:“元康六年,來過一次。”

待我們以為他會長篇大論地說下去的時候,衛玠卻沈默起來,不再說話,好像那是件讓人很不愉快的事。

“元康六年怎麽了?”我問。

“沒什麽,當時我只是以稚齡來旁觀,喝口好茶罷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茶,雖然瞧不起石崇那些才大氣粗地顯擺,但這茶煮卻是一絕。

大約半刻時辰後,一名身著淺綠裝束、長相秀美的女仆進來說客人到齊,請我們去大廳集合,三人動作整齊劃一起立去金谷園的大堂。

金谷園的大堂有兩層,一層空間寬闊,大到可以打籃球。房間各種用品及裝飾口都鍍了一層金色,有一不小心會把眼睛閃瞎的錯覺。有些物品表面覆蓋一層幾乎透明的絲織品,看上去既華麗,又不失詩意。

二樓比一層文氣許多,上等的文房四寶、各家名帖名畫、各種樂器排排列,看的人眼花撩亂,愛不釋眼。據說能在二樓坐客談論的都是當朝的風流名士,就像我這種無名無士的人也只能被二樓的看守人員攔截在樓梯口,遠遠地望一眼。

想想也是,這金谷園又不是旅游景點,豈是誰人想參觀塞點錢,就能參觀的?沒有被亂棍趕出去,也是托了衛玠的福。

我們幾個按既定的座位坐好,看著賓客漸漸依序坐定,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空曠的空間漸漸被人群占據,好不熱鬧。

來者個個文氣儒雅,大家風範,看來都是名家子弟,學識淵博。

能打籃球的大廳此刻一二三排坐滿了人,座位井然有序,兩兩臨座或議論今天得了哪家的名帖,前天得了誰的琴譜等等。說話文鄒鄒地,酸的打牙。

這時進來一名身材略胖,衣著明亮卻不失格調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身後數十位衣著艷麗的少女依次進來,端茶送果。動作整齊劃一,好像排練過的一樣,我差點看傻眼。

心裏感嘆有錢真好。

“各位!齊奴在此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應邀而來,參加這次的金谷園之約,寒舍粗茶淡飯,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各位海涵。”說著向在場的所有人舉杯,他又特意向首座的那人舉杯,繼續說:“瑯琊王平子,感謝王兄不遠萬裏赴約,齊奴感激之心無以言表,僅以此酒敬四位。”說完自己一口喝了下去。

原來這是酒啊?看著清澈瑩光的,我還以為是什麽特別的水呢。湊著杯沿聞了聞,果然有淡淡的酒色,只有靠近時才能聞到,距離稍遠或者不註意,根本聞不出酒味來。看來這酒度數不高,也就是預調酒的度數。

王平子不就是王澄了?這些人也來了?看來這石崇不僅有錢,還是有幾分才氣的。

隱約看到對面首座一名年近三十,相貌可親,眉宇間一股大家作派,應該就是王平之本人了。

這兩人相差十幾歲,坐在一起竟那麽和諧,可真是不以年齡論學識地位啊。再看看坐我身邊的衛玠,比王澄潘安小的不止十幾歲,可看在眼裏絲毫不輸他們任一人,讓自己受打擊的心小小的安慰了一下。

又聽石崇繼續說:“今日詩會,題目不限,體材不限,各位可以隨意發揮,金石苑外已備下文房四寶供各位使用,大家隨意。”說著自己拿起酒杯下座,四處敬酒。

我看主人演講結束,直挺的背稍放松些,嘗了一口酒,果然清淡的很。瞥眼看到銀裝素裹的幾案上放著一個只青瓷碗,實在不知道是什麽用途,好奇打開來看。只見裏面放著一顆顆比黑豆略大、像藥丸的東西。

看到對面有幾個文人正拿溫水沖服,臉上神情自若。心裏還是琢磨不定,便看了看葛洪,

葛洪會意,解釋道:“這是寒食散,可提神醒腦,五官清明。”

寒食散?這就是風靡魏晉的五石散?五石散的功效可不止這些吧?還是世人都認為五石散只有這點功效?

看到葛洪拿著藥丸不放,眼珠子都差點被吸進去,就知道這家夥也想試試,忍不住提醒道:“這寒食散容易上癮,你還是不要服用了,而且這本來是治傷寒病的。常人服用只會積毒上身,傷害身體。”

葛洪猶豫了一下,放回到碗裏,臉上卻寫著不安定,好像還在猶豫要不要試一下。

看著這麽多風流名士,敞衣開袖,或恣意交談,或癲狂如仙,縱橫交錯互相敬酒談詩論玄,一派祥和。頗有幾分瑤池臺上,眾路仙人互捧自擂、閑談論道的樣子。

其中有幾個還不確定名字的友人已經起身站立,腳底不穩卻屹立不倒,非要到對面去敬酒的。

估計五石散服多了,所以才會在這麽短內的時間發作。喝完酒便開始寬衣解帶往外走,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記錄下來,生怕遺漏什麽一樣。

看來這五石散啟動了他的大腦,詩意大爆發,也不知他會作出什麽驚世之作。

剛才還安於在大堂內活動的人,此時三三兩兩的都往外走。

我看到衛玠臉上一片清明,根本不為周邊的事物而心動。

衛玠不動,不代表別人不動,這不,對面就走來幾位,其中就包括石崇。

“再次見到玠郎君,寒舍真是蓬篳生輝啊。記得上次在此見玠郎君時還是四年前的事,玠郎君的清談造詣可是令我等折服,今日再辯一次如何?”石崇發出邀請,他身邊的儒雅美男潘安微微點頭。

“玠見過石侍中,潘侍郎。”衛玠彎腰行一禮:“玠身久病未愈,不宜出門,故而許多不與人清談,還請石侍中見諒。”

“玠郎君客氣,此次金谷集會也來了不少名士文人,玠郎君可不要推辭。”

“這位是?”潘安見我一直盯著他看,便問衛玠。

“這位是玠的好友,兗州如初。”

“如初見過石侍中,潘侍郎。”這對好奇的人盯著看的毛病是一時半會兒的改不了了,當下隨著衛玠的禮儀一一照做。

“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晚生可畏啊!”潘安看了我一眼,摸了摸的美髯。

不得不說,五十多歲的美男也是美男,即使臉上有時間的雕琢,也是吸引人的。

潘安的俊美與衛玠不同,前者經過時間的考驗,與歲月一同升華。後者才剛露頭,已經驚艷四座,靠不僅是欣心悅目的外表,還有滿幅的理想主義,像詩人一樣。

兩人各有千秋。

潘安和石崇很友好的再三請衛玠去找王澄清談,衛玠轉頭看我,我搖了搖頭。

如果是賞游觀景我還有興致,但聽一群大儒名士談玄論道,我怕自己會睡著,丟了臉面不說,讓衛玠難堪就不值得了。

“麻煩如初照顧葛郎君。”說完轉身與二人離開。

聽他如此說,低頭去看葛洪,剛才還意識清醒的雙眼,此時卻蒙上一層迷霧一樣,面紅耳赤,有些微汗。

看到他幾案上的青瓷碗蓋還未盒上,當下也明白,他做了什麽。他還是決定以身試驗了,也許這才是他走上煉丹制藥這條不歸路的開始吧。

“葛洪,你沒事吧?”我搖了搖他,幫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葛洪隨意一擋,兩眼虛光,面部表情比平時精彩許多,嗤笑道:“沒事,有點熱,我們到外面吹吹風。”

說完不等我回應,自己搖搖晃晃的掙紮著起來,就往外走。我原本還擔心他這樣太招搖,可看到大廳裏寥寥幾人,個個都如葛洪一般,才明白過來,大家都很忙。

葛洪坐在廊下扶欄上,身體斜靠在廊柱上,一條腿伸出廊外,來回搖幌著。姿態可謂風流,懶懶散散地透著逍遙,多了幾分灑脫。

這小子已經升神了嗎?

葛洪微微一笑,少了往日的較真,多了三分坦然,望天空上的浮雲,癡笑起來:“你看那邊,多漂亮的雲彩,從沒見過這麽美的風景。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風一吹,就能飛上那雲端上。”

葛洪果然沈醉其中,連說話的風格都變的詩意起來。

好像服了寒食的人要多吃寒食,喝溫酒,運動出汗才行。

“我去給你拿溫酒來。”

葛洪不用力地拉住我的衣袖,搖了搖頭:“如初,陪我坐會兒。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服散後神智不明,可對我來說,不僅僅是體驗。”說到這裏,他認真地看著我:“當年,先祖曾在閣皂東峰建庵,修煉九轉金丹,世人也都是這麽說的。我想不通他煉這幹什麽?順應自然生老病死不好嗎?為什麽非要長生呢?”

“活著未必是件好事,死了也未必是件壞事,為什麽要逆天而行呢?今日,我只是想體驗下飛升的感覺,是不是真如世推崇的那麽好。”

我點點頭。

話都說這麽明白了,我當然能理解。想不到小小年紀的葛洪心裏的疙瘩竟系的這麽深,已經升華到探究人活著與死後的意義的高度。瞬間的轉變,讓我有點跟不上,與平時悶悶的他,真的不同。

“你看他們,”順著葛洪指著的方向看去,三五成群的文人儒士已經敞胸露出內衣,有的連內衣都沒有,露出或白晰或古銅的前胸後背。腳步玄虛,勾肩搭背,或躺在石臺上意態閑散,或流連花叢間縱歌吟詩。

“這樣活著有意義嗎?”不等我回答,他又自問自答道:“葛家郎君娘子活過十五歲的都少的可憐,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隱約覺的葛洪要說出家族秘辛,好奇心被吊的老高,葛洪一定是被這個秘密壓的喘不過氣來,才借著這會兒迷糊一吐為快的吧。

“因為世人都想得到先祖的長生不老九轉金丹。”

作者有話要說:

啥都不說了,打分送花花吧。(☆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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