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送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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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日出，司馬遹的精神也被消耗光了，隨著一眾失了水份的蠟黃的臉色臣子回宮，這邙山之游才算結束。
神采奕奕而來，精神萎靡而歸，浪漫背後一陣心酸。
等我們回到衛府時，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蝶香和格理格娜已經守在門口等我，遠遠地看到她們失色的臉，知道她們擔心我才這樣的，心裏頓時一陣感動。
回去好好的補了一覺，一夜無話。
再次醒來，神彩奕奕。
熟悉的是陽光和樹葉的味道。
“娘子，娘子，剛才門房來傳話，說新興劉郎君來訪，還說有專門來給你送東西的。”格理吱吱喳喳叫著跑進來，
我正坐在院子裏乘涼，這幾日氣溫有所升高，在屋子裏待著膩的慌。聽格理如此說，不免一楞。
新興劉郎君？是劉聰？還是劉曜？我也就認識這倆姓劉的郎君了，他們不是形影不離的嗎？怎麽這會兒只有一位劉郎君呢？
“娘子，我猜是永明郎君。”蝶香湊到我耳邊說，眼神裏透著你懂的意思。
想起劉曜說要賠給我一支風箏的，難不成真是來兌現“諾言”的？
又想起了張魚蓮，那個要模樣有模樣，要演技有演技，有智商有智商的姑娘。
從上次無意中聽到他們的談話中隱隱得知，張魚蓮與劉曜的親事似乎泡湯了。根據張魚蓮第一次透露出的信息，她是鐘情於劉曜的，而劉曜對她似乎也不討厭。
怎麽就鬧吹了呢？是誰甩的誰？
換了衣服才去客廳。
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衛玠、葛洪自不必說，衛家三姐妹也來了，除了老夫人，基本都在場了，連王茵幾個月大的奶娃娃都在，縮在奶娘懷裏睡覺。
這是什麽待遇？人氣這樣麽高？
一問才知，劉曜不僅僅是送風箏來的，每個人都有禮物，一個不拉，禮物各不相同。
劉曜還真是大手筆，豪氣！
之前怎麽沒看出來呢，默默跟在劉聰後面一聲不吭，少了劉聰便如此霸氣？
“如初妹妹為何來的這樣遲？”衛珊笑著拉我過去坐。
作為客人，主人說不要“客氣”，自己睡到這個時候確實不像話，我也不好辯解什麽，尷尬一笑。
“劉郎君今日到衛府，是來辭別的。”衛珊接著說。
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離開的節奏麽？那二十四日的金谷集會怎麽辦？
“父親那邊傳信來說，家有要事，只得提前離開。又不想起上次邀約玠郎君、葛郎君和如初娘子共赴金谷園集會的事，哥哥有事不能離身，故而特意叮囑我登門拜訪致歉。”劉曜很適時機的說明了情況。
當下恍然大悟，我還以為金谷集會取消了呢。
不過，劉淵急召劉聰劉曜回去肯定有大事，要麽就是借口。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是我該操心的。
想想劉曜為一句不經意間的話都要一一兌現，比如這風箏，比如這金谷集會。可見此人重信重義，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相比他的人，他的這種性格更容易招人待見，張魚蓮鐘情於他也不是平白來的。
有種男人的魅力值靠信義，比如這位；還有種男人的魅力來源於豁達，比如眼前的衛玠。
雖然還沒長開，已經可以預見其風華了，俊眼修眉什麽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的作派，不像其他人端著架子。這麽熱鬧的場面，他的沈默，他的凝神都不容人忽視。他就像沙子裏的金子，沙子再多斑紋再精彩，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他。
我有些迫不及待要看他長大的樣子了，那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一眼難忘呢？
“劉郎君如不甚著急的話，不如在此共飲一杯如何？”衛玠說。
“多謝玠郎君美意，只是…”劉曜頓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猶豫一番還是說了出來：“只是，確有急事，不便久留。”
“既如此，玠也不勉強。”
王茵給我們幾個女性使了個眼神，便找了借口退了出來，留他們說話。
“想不到劉郎君待人如此細致，還特意去周記玉器店買這墜子，真好看。”衛珊拿著一個半圓的掛墜翻來覆去的看，像是永遠也看不夠。
我雖不懂玉石翡翠，可看著那通體乳白透明的墜子，不說做工如何，就這玉質看著也是讓人喜歡的，可見劉曜在送禮物方面確實很用心。
衛琳拿出一幅玉簪，翠綠濃郁，簪頭的花枝格調不俗，衛琳說的話更不俗：“這劉郎君送我們這些是什麽意思？妹妹，劉郎君送你的什麽？”
衛琳這句妹妹叫的是衛珂，衛珂臉色微紅，拿出一對玉手鐲，很顯女兒態。我覺的衛珂對劉曜動情了。
“這手鐲真好看，劉郎君果然意在妹妹啊。”衛琳說完給衛珂使了個你懂的意思，衛珂的臉更紅了。
我覺的劉氏兄弟沒準是開玉器店的，便拿當下過期的存貨作人情送人，收了人心不說，連姑娘家的魂都收走了，真是好手段。
再轉頭看蝶香手上的風箏，待遇怎麽就差那麽多？
想想在衛家當下的地位，也就釋然了，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跟他們較什麽勁。
回到竹香閣，蝶香把搖椅搬出來，又拿著扇子在一邊給我扇風，說不出的舒服。什麽金玉銀財高官厚祿都不如這陽光美好，眼下夏天已經過，深秋未至，正是陽光溫暖適宜的時候。
竹香閣裏的竹子還是挺綠綠的，幾株植物還未變顏色只是時不是掉一些落葉，增加了粗仆雜儀的工作量。
不知為何，我特別喜歡看葉子落下的樣子，地上鋪滿厚厚的葉子，踩著沙沙作響，聽著就愜意。
可惜，衛家的家仆勤快的很，容不得我想法久存。
正當我沈浸在落葉的想像中，院外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碟香麻溜地出去，再回來時，多了一個沈穩的腳步聲。
劉曜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子，又有匈奴血統，長的高不說，又長的壯。我正閉目瑕想，眼前的陽光就這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厚的穿不透的陰影。不得不睜開眼，迎面對上他褐色的眼睛。
“劉郎君是來給娘子送紙鳶線的。”蝶香在一邊解釋。
精神有些麻木，知道他來是有話要說，送禮什麽的都是借口。
“蝶香，去沏些青茶來。”我支開碟香她們，那個帶劉曜進來的小廝也被碟香拐走離去。
“劉郎君，有話不妨直說。”
劉曜很自然地坐在一邊，擡頭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院子裏的落葉和竹子：“娘子好興致，在衛府也能住的這麽般心安理得。”
什麽叫心安理得，會不會用成語？
“劉郎君這話，如初聽不明白。”
“衛府也是高門閥族，如初娘子一個外人，不想想自己身處險境，卻只享受當下，你說，這是不是心安理得？”
我白了劉曜一眼，我住衛府，衛家人都沒說什麽，你一個外人說我怎麽回事？就算你說這話是為我好，可這詞語表達也太不恰當了吧？好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天下的事一樣。
“聽說劉郎君此次來京師是為一段姻緣，不知如何了？”我想起了張魚蓮，不知這件事他在不在意。
劉曜瞪了我一眼，轉頭看院門口：“娘子有閑情還是好好為自己打算打算吧，敝人的私事就不勞娘子操心了。”
果然，他是很在意的，八成劉曜是被甩的那個。
我在心裏笑開了花，原來揭人傷疤報覆的感覺這麽好，難怪人人都喜歡做壞人。
“劉郎君說的是，只不過，如初一介女流，無智謀才學，還請劉郎君指點一二。”我才不信，他來是跟我鬥嘴的。
劉曜聽我如此說，終於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請娘子勸勸玠郎君，”
未等我不解問出口，便聽他接著說：“入仕。”
不得不說，最後兩字，於我而言，有些吃驚。
“劉郎君此話何意？衛玠出不出仕，與我何幹？”
“如今天下不太平，玠郎君一身才華，屈居衛府不出，豈不浪費？娘子的話，玠郎君還是聽得的。”劉曜棕色的眸子閃著光，不容人直視。
先不說我的話衛玠聽不聽，就算是他聽，我也不能說。
衛玠對仕途的痛恨已經超越了他的所有，如果入仕，豈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
我可不想衛玠本來就有限的生命裏是滿滿的痛苦。
“想不到劉郎君如此關心衛玠，”我調侃道：“真是讓人吃驚。”
掐指算了算，加上今天，衛玠與劉曜也只見過三面而已，緣何如此關心他？難道衛玠天生就有種這魔力，吸引所有人，為他憂為他愁？
劉曜側臉微微上揚，像是在感受風，又像是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意淫。在我以為他會保持這個動作時，卻聽他說：“其實我也很關心娘子。”劉曜成功的再次吸引我的眼睛去看他。
當下才明白，這人並不是表面的那般沈默寡言不懂情調，根本就是腹黑男一枚，這身做派，哪裏還有初見隱形於角落的樣子。
“劉郎君，話可不能亂說，如初無名之輩，哪敢勞煩劉郎君記惦。”
劉曜很隨意地端起茶便喝起來：“娘子是聰明人，我就不繞彎子了。自氐帥齊萬年判亂以來，天下就不再太平，朝廷權爭又日益加重。士族閥門也罷，皇親國戚也罷，以為家族與家族之間的攀附會長久，其實都是一損俱損的結果。劉某只是惜玠郎君的才華，不想他被這亂世埋沒，只要他入仕，必定能得一番作為，不比居在衛府強？”
“也許娘子都不知道，你的在話，玠郎君是聽的。”
這下，我真的沈默了。
衛玠本就是沙子裏的最亮眼的那個，如果埋沒在沙子確實可惜。可想想他出仕後的樣子，覺的他不會快樂，又覺的疼惜，真的糾結該如何做。
“劉郎君，恕我直言。不管你惜才也罷，另有所圖也罷，這話我實在說不出口。衛玠他是個自由的，有才學的，更是個詩人，也許不你懂詩人什麽意思，可他就是詩人。他喜歡老莊哲學，卻能靈活運用，他喜歡冥想，又能自由出入。他的行為做派超出了他的年齡，他的閱歷，只要他享受當下就可以了。”
“他對仕途不感興趣，你又怎麽忍心看他不快樂呢？當你看到他的樣子時，又怎麽忍心說出強迫他的話呢？衛玠是自由的，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最終歸宿。”
這就是我理解的衛玠，他的耀眼奪目來源於他自由的靈魂，假如哪天，他不自由了，跟要了他命有什麽區別呢？
我能感受到劉曜的嘆息，帶著隱隱的不舍。
“既然如此，永明無話可說。”劉曜起身，拍了拍長衣，轉頭對我說：“娘子性情如此，難怪玠郎君對你一往情深。”
我不自然的沈默幾秒，也不好解釋什麽，畢竟我與衛玠之間清清白白的，解釋也顯的多餘。
想到劉曜僅憑三兩次的見面就斷定衛玠的想法，也不簡單，雖然不明白他這麽判斷的理由是什麽。
突然想到什麽，便對他說：“劉郎君才是人中真龍，他日必定有番作為。”
“多謝娘子吉言，只不過，這真龍假龍的可不是隨便亂說的。”劉曜以玩笑的口氣回道。
“那我再說一語，若幹年後，劉郎君再驗證我說的真假與否。”
“洗耳恭聽。”
“劉郎君將來會娶一位……”我拖了個長音，以加重後面的話：“帝後。”
話音剛落地，劉曜剛才意態從容的姿態便一掃不見，取而代之是驚奇和憤怒。
驚奇倒是容易理解，這憤怒是什麽意思？
突然想到當今帝後是賈南風，難不成他想成她了？
想想於心不忍，便補了句：“羊家有女初長成，只待十年君相迎。”
這次劉曜臉上只有驚奇。
我想他肯定不知道歷史會這麽戲弄他，讓他娶一位帝後吧。先不說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情可言。單說利益，其實一位幾經廢立的皇後除了名聲之外，所剩無幾了，哪裏還有什麽利益。還好上天憐她，遇上這位重信重情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啥都不說了，打分送花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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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好好的補了一覺，一夜無話。
再次醒來，神彩奕奕。
熟悉的是陽光和樹葉的味道。
“娘子，娘子，剛才門房來傳話，說新興劉郎君來訪，還說有專門來給你送東西的。”格理吱吱喳喳叫著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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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興劉郎君？是劉聰？還是劉曜？我也就認識這倆姓劉的郎君了，他們不是形影不離的嗎？怎麽這會兒只有一位劉郎君呢？
“娘子，我猜是永明郎君。”蝶香湊到我耳邊說，眼神裏透著你懂的意思。
想起劉曜說要賠給我一支風箏的，難不成真是來兌現“諾言”的？
又想起了張魚蓮，那個要模樣有模樣，要演技有演技，有智商有智商的姑娘。
從上次無意中聽到他們的談話中隱隱得知，張魚蓮與劉曜的親事似乎泡湯了。根據張魚蓮第一次透露出的信息，她是鐘情於劉曜的，而劉曜對她似乎也不討厭。
怎麽就鬧吹了呢？是誰甩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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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衛玠、葛洪自不必說，衛家三姐妹也來了，除了老夫人，基本都在場了，連王茵幾個月大的奶娃娃都在，縮在奶娘懷裏睡覺。
這是什麽待遇？人氣這樣麽高？
一問才知，劉曜不僅僅是送風箏來的，每個人都有禮物，一個不拉，禮物各不相同。
劉曜還真是大手筆，豪氣！
之前怎麽沒看出來呢，默默跟在劉聰後面一聲不吭，少了劉聰便如此霸氣？
“如初妹妹為何來的這樣遲？”衛珊笑著拉我過去坐。
作為客人，主人說不要“客氣”，自己睡到這個時候確實不像話，我也不好辯解什麽，尷尬一笑。
“劉郎君今日到衛府，是來辭別的。”衛珊接著說。
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離開的節奏麽？那二十四日的金谷集會怎麽辦？
“父親那邊傳信來說，家有要事，只得提前離開。又不想起上次邀約玠郎君、葛郎君和如初娘子共赴金谷園集會的事，哥哥有事不能離身，故而特意叮囑我登門拜訪致歉。”劉曜很適時機的說明了情況。
當下恍然大悟，我還以為金谷集會取消了呢。
不過，劉淵急召劉聰劉曜回去肯定有大事，要麽就是借口。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是我該操心的。
想想劉曜為一句不經意間的話都要一一兌現，比如這風箏，比如這金谷集會。可見此人重信重義，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相比他的人，他的這種性格更容易招人待見，張魚蓮鐘情於他也不是平白來的。
有種男人的魅力值靠信義，比如這位；還有種男人的魅力來源於豁達，比如眼前的衛玠。
雖然還沒長開，已經可以預見其風華了，俊眼修眉什麽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的作派，不像其他人端著架子。這麽熱鬧的場面，他的沈默，他的凝神都不容人忽視。他就像沙子裏的金子，沙子再多斑紋再精彩，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他。
我有些迫不及待要看他長大的樣子了，那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一眼難忘呢？
“劉郎君如不甚著急的話，不如在此共飲一杯如何？”衛玠說。
“多謝玠郎君美意，只是…”劉曜頓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猶豫一番還是說了出來：“只是，確有急事，不便久留。”
“既如此，玠也不勉強。”
王茵給我們幾個女性使了個眼神，便找了借口退了出來，留他們說話。
“想不到劉郎君待人如此細致，還特意去周記玉器店買這墜子，真好看。”衛珊拿著一個半圓的掛墜翻來覆去的看，像是永遠也看不夠。
我雖不懂玉石翡翠，可看著那通體乳白透明的墜子，不說做工如何，就這玉質看著也是讓人喜歡的，可見劉曜在送禮物方面確實很用心。
衛琳拿出一幅玉簪，翠綠濃郁，簪頭的花枝格調不俗，衛琳說的話更不俗：“這劉郎君送我們這些是什麽意思？妹妹，劉郎君送你的什麽？”
衛琳這句妹妹叫的是衛珂，衛珂臉色微紅，拿出一對玉手鐲，很顯女兒態。我覺的衛珂對劉曜動情了。
“這手鐲真好看，劉郎君果然意在妹妹啊。”衛琳說完給衛珂使了個你懂的意思，衛珂的臉更紅了。
我覺的劉氏兄弟沒準是開玉器店的，便拿當下過期的存貨作人情送人，收了人心不說，連姑娘家的魂都收走了，真是好手段。
再轉頭看蝶香手上的風箏，待遇怎麽就差那麽多？
想想在衛家當下的地位，也就釋然了，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跟他們較什麽勁。
回到竹香閣，蝶香把搖椅搬出來，又拿著扇子在一邊給我扇風，說不出的舒服。什麽金玉銀財高官厚祿都不如這陽光美好，眼下夏天已經過，深秋未至，正是陽光溫暖適宜的時候。
竹香閣裏的竹子還是挺綠綠的，幾株植物還未變顏色只是時不是掉一些落葉，增加了粗仆雜儀的工作量。
不知為何，我特別喜歡看葉子落下的樣子，地上鋪滿厚厚的葉子，踩著沙沙作響，聽著就愜意。
可惜，衛家的家仆勤快的很，容不得我想法久存。
正當我沈浸在落葉的想像中，院外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碟香麻溜地出去，再回來時，多了一個沈穩的腳步聲。
劉曜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子，又有匈奴血統，長的高不說，又長的壯。我正閉目瑕想，眼前的陽光就這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厚的穿不透的陰影。不得不睜開眼，迎面對上他褐色的眼睛。
“劉郎君是來給娘子送紙鳶線的。”蝶香在一邊解釋。
精神有些麻木，知道他來是有話要說，送禮什麽的都是借口。
“蝶香，去沏些青茶來。”我支開碟香她們，那個帶劉曜進來的小廝也被碟香拐走離去。
“劉郎君，有話不妨直說。”
劉曜很自然地坐在一邊，擡頭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院子裏的落葉和竹子：“娘子好興致，在衛府也能住的這麽般心安理得。”
什麽叫心安理得，會不會用成語？
“劉郎君這話，如初聽不明白。”
“衛府也是高門閥族，如初娘子一個外人，不想想自己身處險境，卻只享受當下，你說，這是不是心安理得？”
我白了劉曜一眼，我住衛府，衛家人都沒說什麽，你一個外人說我怎麽回事？就算你說這話是為我好，可這詞語表達也太不恰當了吧？好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天下的事一樣。
“聽說劉郎君此次來京師是為一段姻緣，不知如何了？”我想起了張魚蓮，不知這件事他在不在意。
劉曜瞪了我一眼，轉頭看院門口：“娘子有閑情還是好好為自己打算打算吧，敝人的私事就不勞娘子操心了。”
果然，他是很在意的，八成劉曜是被甩的那個。
我在心裏笑開了花，原來揭人傷疤報覆的感覺這麽好，難怪人人都喜歡做壞人。
“劉郎君說的是，只不過，如初一介女流，無智謀才學，還請劉郎君指點一二。”我才不信，他來是跟我鬥嘴的。
劉曜聽我如此說，終於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請娘子勸勸玠郎君，”
未等我不解問出口，便聽他接著說：“入仕。”
不得不說，最後兩字，於我而言，有些吃驚。
“劉郎君此話何意？衛玠出不出仕，與我何幹？”
“如今天下不太平，玠郎君一身才華，屈居衛府不出，豈不浪費？娘子的話，玠郎君還是聽得的。”劉曜棕色的眸子閃著光，不容人直視。
先不說我的話衛玠聽不聽，就算是他聽，我也不能說。
衛玠對仕途的痛恨已經超越了他的所有，如果入仕，豈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
我可不想衛玠本來就有限的生命裏是滿滿的痛苦。
“想不到劉郎君如此關心衛玠，”我調侃道：“真是讓人吃驚。”
掐指算了算，加上今天，衛玠與劉曜也只見過三面而已，緣何如此關心他？難道衛玠天生就有種這魔力，吸引所有人，為他憂為他愁？
劉曜側臉微微上揚，像是在感受風，又像是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意淫。在我以為他會保持這個動作時，卻聽他說：“其實我也很關心娘子。”劉曜成功的再次吸引我的眼睛去看他。
當下才明白，這人並不是表面的那般沈默寡言不懂情調，根本就是腹黑男一枚，這身做派，哪裏還有初見隱形於角落的樣子。
“劉郎君，話可不能亂說，如初無名之輩，哪敢勞煩劉郎君記惦。”
劉曜很隨意地端起茶便喝起來：“娘子是聰明人，我就不繞彎子了。自氐帥齊萬年判亂以來，天下就不再太平，朝廷權爭又日益加重。士族閥門也罷，皇親國戚也罷，以為家族與家族之間的攀附會長久，其實都是一損俱損的結果。劉某只是惜玠郎君的才華，不想他被這亂世埋沒，只要他入仕，必定能得一番作為，不比居在衛府強？”
“也許娘子都不知道，你的在話，玠郎君是聽的。”
這下，我真的沈默了。
衛玠本就是沙子裏的最亮眼的那個，如果埋沒在沙子確實可惜。可想想他出仕後的樣子，覺的他不會快樂，又覺的疼惜，真的糾結該如何做。
“劉郎君，恕我直言。不管你惜才也罷，另有所圖也罷，這話我實在說不出口。衛玠他是個自由的，有才學的，更是個詩人，也許不你懂詩人什麽意思，可他就是詩人。他喜歡老莊哲學，卻能靈活運用，他喜歡冥想，又能自由出入。他的行為做派超出了他的年齡，他的閱歷，只要他享受當下就可以了。”
“他對仕途不感興趣，你又怎麽忍心看他不快樂呢？當你看到他的樣子時，又怎麽忍心說出強迫他的話呢？衛玠是自由的，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最終歸宿。”
這就是我理解的衛玠，他的耀眼奪目來源於他自由的靈魂，假如哪天，他不自由了，跟要了他命有什麽區別呢？
我能感受到劉曜的嘆息，帶著隱隱的不舍。
“既然如此，永明無話可說。”劉曜起身，拍了拍長衣，轉頭對我說：“娘子性情如此，難怪玠郎君對你一往情深。”
我不自然的沈默幾秒，也不好解釋什麽，畢竟我與衛玠之間清清白白的，解釋也顯的多餘。
想到劉曜僅憑三兩次的見面就斷定衛玠的想法，也不簡單，雖然不明白他這麽判斷的理由是什麽。
突然想到什麽，便對他說：“劉郎君才是人中真龍，他日必定有番作為。”
“多謝娘子吉言，只不過，這真龍假龍的可不是隨便亂說的。”劉曜以玩笑的口氣回道。
“那我再說一語，若幹年後，劉郎君再驗證我說的真假與否。”
“洗耳恭聽。”
“劉郎君將來會娶一位……”我拖了個長音，以加重後面的話：“帝後。”
話音剛落地，劉曜剛才意態從容的姿態便一掃不見，取而代之是驚奇和憤怒。
驚奇倒是容易理解，這憤怒是什麽意思？
突然想到當今帝後是賈南風，難不成他想成她了？
想想於心不忍，便補了句：“羊家有女初長成，只待十年君相迎。”
這次劉曜臉上只有驚奇。
我想他肯定不知道歷史會這麽戲弄他，讓他娶一位帝後吧。先不說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情可言。單說利益，其實一位幾經廢立的皇後除了名聲之外，所剩無幾了，哪裏還有什麽利益。還好上天憐她，遇上這位重信重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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