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泛舟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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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這裏有座有名的河叫目止河，取自目所及止也，伊水的一支流入，又順洛河的一支流出。後來司馬炎曾攜一眾美人在這裏泛舟河上，引得民眾百姓圍觀，又被當朝某些名士作詩作賦歌頌一番，這南郊泛舟的行為也被世人追捧，世家子弟爭相效仿。
我默數了下了，兩只大船，十三次小船，隊伍頗是壯觀。心裏一陣納悶，這小船看著也能容下近十人，大船是三十人的容量，顯然數量已經超標。
“蝶香，去看看什麽情況，是不是又巧遇哪位世家子弟了。”我對一邊的蝶香說道，看她猶豫著，便又說道：“我在亭子裏等你，放心。”說著便到那亭子裏乘涼。
風光旖旎，日偏西斜，人影如畫，裊裊人家。
真是美的讓人不忍心閉上眼睛錯過，我來這已經近一個月了。
“那邊的那個娘子，我家主人要在亭子裏休息，請你退避一下。”十步之外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好像近距離跟我講話是件侮辱人的事。
我不由皺眉，穿的再光鮮還是奴仆，這麽囂張，估計主子也是不省事的，有其主必有其主。
這個疑問很快被解開。
蝶香一路匆匆趕回來，正巧遇上這一幕。看了我一眼，便去與那奴仆周璇。
蝶香一會兒走了過來，對我說道：“娘子，來者賈皇後所出的弘農郡公主宣華，年芳十二歲，我們還是避避吧。”
蝶香看我沒有發怒，便又接著：“今日恰巧太子也在這裏游船，玠郎君劉郎君們都在陪著。幾個娘子在小船裏，倒是張家的魚蓮娘子在岸邊休憩，沒去泛舟。”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前面吧。”蝶香的情報工作做的很好，我也不願在這跟那個司馬宣華較真，不是較不起，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一個人無所謂，畢竟還有個衛玠，不想給他填麻煩。另外對賈南風生的女兒怎麽樣真沒把握，那個奴仆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我和蝶香走到前面的船靠口，張魚蓮神情懨懨的望著一艘大船，黑著臉，貌似在生悶氣。看到我過來，黑著的臉立馬變成笑臉，如果不是剛才看到她的另一面，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變臉技巧如此之高。
“如初娘子到這邊來坐，剛才還在想，怎麽沒見到你呢。”張魚蓮親切地招了招手。
“我身體有些虛，不能遠行，所以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姐姐怎麽一人在這坐著？不喜歡游船嗎？”說完隨便坐在她身邊一邊。
“放紙鳶還有些興致，現在也累了，沒那個心情，倒不如在這裏坐坐也好。”說著轉眼看我：“聽聰哥哥和曜哥哥說，你現在住在衛府？”
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來京師尋親，剛到這裏便與家仆走散了，得衛府善意收留，也是運氣好。”
張魚蓮臉上閃過一絲不在意的笑意道：“衛玠嗎？我還以為他專心修道，不會管這些小事呢。”
我一臉茫然看她，之前那個妖滴滴的印象瞬間淡去
她卻是別有用心地笑，說道：“有些話，我就不妨直言了。衛玠的為人，我還是略知一二的。除了輕微的潔癖，處事寡淡外，也沒其他缺點。你能走進他的眼，必定已經在他心裏，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讓他上心了，要把握好機會。”
我想這張魚蓮也是爽直心快的人，估計與衛玠還有些小過節，否則怎麽會說出這番話來？在心裏自動忽略掉她說的暧昧的話，才十四左右的孩子，身體還沒長開，談感情有點早吧？
“魚蓮娘子說笑了，我與衛玠只是朋友，沒有其他。”我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且看我說的對不對，我們往後瞧吧。”說著也不看我，再次看向那艘大船，幽幽說道：“我張家與漢光鄉候也算世交，我姐姐葉蓮過幾日就與聰哥哥訂親，明年就嫁過去。兩家也都希望我與姐姐做妯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自己身邊有個好的，就好好守著，自己吃不下的，就不要伸手了。”
聽她這話，大概意思算明白了。
劉聰娶她姐姐葉蓮，她與自己的姐姐做妯娌，不就是說她要嫁給劉曜嗎？看她聰哥哥曜哥哥地叫的自然，估計與劉氏兄弟也是青梅竹馬了。能聽出她與自己的這個葉蓮姐姐不是發自內心的親近，因為她說時用的是“我姐姐葉蓮”而不是我葉蓮姐姐。
僅憑劉曜說的那句話就讓她這麽誤會，說話醋意這麽大，看得出，她很緊張劉曜，且十分上心。
想到劉曜以後的皇後，不由地對她這份癡情唏噓，註定是一場悲劇。
我與衛玠會是什麽結果？還真沒想過，要對一個十四的孩子動情，確實做不到。
世人傳說，衛玠與自己的岳父樂廣是莫年之交，便娶了樂廣之女樂氏為妻。樂氏死的早，他還一直保持獨身，直到遇到山簡將軍，相談甚歡，才續玄娶了山簡的一個女兒山氏。
有人總結說，姑娘要想嫁衛玠，漂亮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個能拿得下衛玠的爹爹。
想到這裏，不禁一笑。
擡頭對上張魚蓮不明所以的目光，知道必定對我這一笑好奇。
“如初不過是家世淺簿的女子，不管是曜郎君還是衛玠都是高攀不起的。且尚未成年，想不得如此遠。現在只是想著盡早尋到親人，與家人團聚才是我所盼。”
“也許你覺的我話多了，”張魚蓮說：“過幾年，再看看吧。”
我很欣賞她這種光明磊落的性格，喜歡就是喜歡，不做作。
對於她超越同齡人的見解作派生出好感來，這番好感還沒穩下來，便被一聲“遹哥哥”打斷。
看到一名穿著華麗，衣袂拖地，左右搖擺著一路小跑到停船頭，沖著一名身材頎長，面容俊朗，倜儻閑然的年輕人邊叫邊跑上去，嘴裏一直不停地叫著“遹哥哥，遹哥哥”的十三歲左右的小姑娘。
我不禁又輕扯起角，這是一對多麽和諧的兄妹，妹妹毫不顧忌禮儀，拖著衣服就沖自己的哥哥跑去，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攔住她。
“這是賈皇後的三女兒宣華，這可不是什麽省事的主，你要小心。”張魚蓮笑著對我說，那笑裏透出一股好戲在後面的意思。
聽她的口氣，似乎對賈皇後頗有成見且看不順眼。對於這樣一個直爽智慧又兼俱女兒嬌態的女子，說出的話，竟不覺的忤逆。
果然，事情發展的太快，超乎我的預料。
司馬宣華跑到司馬遹面前就站定不動了，小身板直楞楞地站在那裏。對面站著的是有些不樂意的司馬遹，司馬遹後面站了一堆年齡不等，風姿各異的士子群臣。劉氏兄弟被埋沒在人群後，連個頭都看不到，而與司馬遹僅半步之距的，是衛玠！
雖然才十四稚齡，與那些士子群臣相比，除了身高不占優勢之外，竟多出一番仙人脫塵之態，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知道衛玠是美的，竟不知他如此的美。
司馬宣華完全看癡了，估計她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出塵的少年。
我有點明白張魚蓮剛才的話了，她是暗示我，司馬宣華會是個強悍的“情敵”。
我覺的冤。
我與張魚蓮一起站到一旁，避免“驚駕”，直到司馬遹帶著一眾群臣離開停船頭，劉氏兄弟才冒出頭來，後面緊跟著張家和衛家姐妹。
一旁的張魚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群人，一路小跑過去，動作歡快，十足的調皮，連骨子裏都透著歡快，哪裏還有剛才內斂智慧的樣子。
我在心裏想，這姑娘也只有在她喜歡的人面前才會是個小女孩，歡樂無邊的樣子吧。
衛珊衛琳衛珂倒是十分安生不怯場，且與張家姐妹相處融洽，穿著青色衣裙的張葉蓮對著劉聰笑。
只聽劉聰說道：“你們且在這等會兒，我和永明先去向太子殿下辭別，再來接你們。”說著與劉曜大步離去。
有太子殿下在場，估計她們游得也不盡興。
雖說這天下是司馬家用不光明的手段奪過來的，經歷了兩三代，又有晉武帝司馬炎的勵精圖治，出現了“太康之治”國泰民安、各民族同居安定的局面。
除了司馬家內部有點亂，司馬家子孫繁盛封王過多外，其他還不算太壞。
只是世人說司馬衷有些傻，政事基本都是幾名大臣管理，賈太後又不安分，所以這些年輕的群臣才把希望寄托在這太子身上，對他十分恭謹吧。
後來從衛嘉那裏知道，太子殿下一行人是早一步到這裏，河面上備的兩只大船，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劉氏兄弟身為臣子，見君也無躲避的規矩，便上前去問安。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太子殿下知道衛玠在此，強烈要求衛玠近前“侍駕”。估計覺的這樣太霸道，又“善意”安排其他小船給幾位娘子，也把劉氏兄弟打發過去照看。
今天這麽好的風光，難怪是出門遇貴人先兆。
巧遇的巧遇，偶遇的偶遇。一群看似活潑可愛無害的小姑娘，個個心機重重，更不用說那幾個常游在官場上，進退有餘的士子了。
在這些人面前，越發覺的自己才是最單純最天真的那個，越發覺的今天不適宜出門。
“妹妹身體可好些了？”衛珊打量我道。
估計是蝶香擔心他人認為我擺架子，撒了個身體有些乏，需要休息之類的不痛不癢小癥善意的小謊，以下對她近幾分。
“讓姐姐擔心了，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好多了，所以這才來尋姐姐們。”
“無恙就好。可惜今日你錯過了游船，不然也能體會吳地人的愛好了。”說著，拉著我的手走至一邊。
游船在江南比較盛行，江南多水路，處處有橋有水有船，水路比路路發達，所以乘船便是自然而然的事。
只不過現在應該還沒有秦淮河泛舟的盛況。
“姐姐說的是，想著船上游覽大河山川必是別有一番情趣的。”我敷衍道。
此時衛玠和劉氏兄弟已趕回來，正往這邊走。
瞥眼看到衛珂拿眼偷看劉曜的方向，嘴角上揚，心下了然。也不知道這劉曜剛才在船上做了什麽“風流”行為，競能吸引這位冷面美人萌心回顧。
劉曜人氣挺高呵！
玩了一天，娘子們都興致懨懨，郎君們也是能少說一句，絕不多一句費話。再無興致游玩，便順著目止河徐徐往回走，各懷心事打道回府。
回到衛府，便是近晚飯時辰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起，看到衛玠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這不符合他的習慣啊！
“今天怎麽不在書房了？”我走過去問道。
“今日我兄長休息，待會兒要去他那背課，才想找個地方靜靜心。隨意走走，看到這竹香閣的竹子長的好，才停下來看看。”衛玠輕描淡寫的說，我聽著卻有些牽強。
“你哥查你課業？”我問。
“這有什麽稀奇，長兄如父，雖然我兄長對我不作要求，可對我的要求一點不低，除了不允許我與人清談外，其他要求都十分嚴厲，這也是衛家內定的規矩。我兄長可是能文能武，文采斐然。就那一手字，就是我不能相比的。”衛玠在說衛璪時，臉上閃過輕快。
“你才十四，你哥都弱冠了，怎麽相比？等你弱冠的時候，估計你哥就是羨慕你了。”
我雖不好打聽他們具體年齡，可也知道古時男子弱冠時才會取字，衛璪字仲寶，說明他年齡至少二十。
“……”
“昨天我與張家娘子魚蓮聊了幾句，聽她話裏的意思，好像與你有些過節。”我說。
衛玠臉上閃過驚奇，幽幽說道：“張司空家有座藏書樓，天下萬象無所不包，很多絕本、奇書連宮裏都沒有，那些書，幾一些是張魚蓮搜集來的。張魚蓮從小就是守著那書長大的，但不是說她愛書，只是因為她祖父喜歡罷了。記得那年，我在一家玉器店尋到一孤本，正與店家周璇著。張魚蓮不知從哪得知，慢我一步。”
“後來呢？”
衛玠停頓一番，喝了口茶，說道：“後來，我們就結下了仇。”
“……”
“其實，”衛玠又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才又說道：“那時候我八歲，幼稚不明事理，一時沒控制不住情緒，失手推了她小廝一把，卻不想，那小廝把她撞倒了。她把這失禮之舉記在我頭上，後來，又相遇幾次，皆是搶書，她皆失手，從此新仇舊恨越積越深。這幾年，才明白，爭一時之氣是小氣，才避免與她相爭見面。”衛玠說完面上輕微泛紅，好像為自己幼稚之舉動慚愧。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自己六歲幼稚時，我覺的可笑又諷刺，我六歲的時候還在家裏摔泥巴玩呢，再次被他們打敗。
“這仇還真是難解啊。”我說。
衛玠釋然一笑：“隨她去吧，也許不需要解呢。”
我心說，你倒是想的開。再想想，這也不算什麽仇，頂多就是童年趣事。
“她還說，她姐姐要與劉聰訂親了，而她也是要嫁與劉曜的。”我把這事說出來，是想讓他幫我分析分析，她跟我說這些話的目地。
衛玠一楞，轉臉一笑，道：“張司空為了穩住漢光鄉候，也為自己留條退路，還真是煞費苦心。漢光鄉候劉淵雄才大略，被封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手握重兵，掌西北最後一道防線。他要是有異動，定能攪得天下不平。再加上雍州東南部，冀州心心不穩，張司空怎麽會不擔心？”
衛玠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接著說道：“我只是覺的，他應該把心思放在司馬家內部才是當務之急。”
我從不知道，衛玠對當今政事如此了解，分析如此準確。張魚蓮說的對，我還真是沒她了解眼前人，真是被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蒙蔽了。
“也許他有心而力不足吧，司馬家那麽多王，他哪管的過來呢？只好管能管的，安慰下自己罷了。”我說。
衛玠先一楞，又一笑，說道：“你這番話被別人聽到，可是要殺頭的。”
“司馬家忙的很，哪有功夫盯著我這個無名小輩。殺了我也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還費力氣。”我不以為意回道。
“……”
作者有話要說：
啥都不說了，打分送花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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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數了下了，兩只大船，十三次小船，隊伍頗是壯觀。心裏一陣納悶，這小船看著也能容下近十人，大船是三十人的容量，顯然數量已經超標。
“蝶香，去看看什麽情況，是不是又巧遇哪位世家子弟了。”我對一邊的蝶香說道，看她猶豫著，便又說道：“我在亭子裏等你，放心。”說著便到那亭子裏乘涼。
風光旖旎，日偏西斜，人影如畫，裊裊人家。
真是美的讓人不忍心閉上眼睛錯過，我來這已經近一個月了。
“那邊的那個娘子，我家主人要在亭子裏休息，請你退避一下。”十步之外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好像近距離跟我講話是件侮辱人的事。
我不由皺眉，穿的再光鮮還是奴仆，這麽囂張，估計主子也是不省事的，有其主必有其主。
這個疑問很快被解開。
蝶香一路匆匆趕回來，正巧遇上這一幕。看了我一眼，便去與那奴仆周璇。
蝶香一會兒走了過來，對我說道：“娘子，來者賈皇後所出的弘農郡公主宣華，年芳十二歲，我們還是避避吧。”
蝶香看我沒有發怒，便又接著：“今日恰巧太子也在這裏游船，玠郎君劉郎君們都在陪著。幾個娘子在小船裏，倒是張家的魚蓮娘子在岸邊休憩，沒去泛舟。”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前面吧。”蝶香的情報工作做的很好，我也不願在這跟那個司馬宣華較真，不是較不起，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一個人無所謂，畢竟還有個衛玠，不想給他填麻煩。另外對賈南風生的女兒怎麽樣真沒把握，那個奴仆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我和蝶香走到前面的船靠口，張魚蓮神情懨懨的望著一艘大船，黑著臉，貌似在生悶氣。看到我過來，黑著的臉立馬變成笑臉，如果不是剛才看到她的另一面，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變臉技巧如此之高。
“如初娘子到這邊來坐，剛才還在想，怎麽沒見到你呢。”張魚蓮親切地招了招手。
“我身體有些虛，不能遠行，所以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姐姐怎麽一人在這坐著？不喜歡游船嗎？”說完隨便坐在她身邊一邊。
“放紙鳶還有些興致，現在也累了，沒那個心情，倒不如在這裏坐坐也好。”說著轉眼看我：“聽聰哥哥和曜哥哥說，你現在住在衛府？”
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來京師尋親，剛到這裏便與家仆走散了，得衛府善意收留，也是運氣好。”
張魚蓮臉上閃過一絲不在意的笑意道：“衛玠嗎？我還以為他專心修道，不會管這些小事呢。”
我一臉茫然看她，之前那個妖滴滴的印象瞬間淡去
她卻是別有用心地笑，說道：“有些話，我就不妨直言了。衛玠的為人，我還是略知一二的。除了輕微的潔癖，處事寡淡外，也沒其他缺點。你能走進他的眼，必定已經在他心裏，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讓他上心了，要把握好機會。”
我想這張魚蓮也是爽直心快的人，估計與衛玠還有些小過節，否則怎麽會說出這番話來？在心裏自動忽略掉她說的暧昧的話，才十四左右的孩子，身體還沒長開，談感情有點早吧？
“魚蓮娘子說笑了，我與衛玠只是朋友，沒有其他。”我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且看我說的對不對，我們往後瞧吧。”說著也不看我，再次看向那艘大船，幽幽說道：“我張家與漢光鄉候也算世交，我姐姐葉蓮過幾日就與聰哥哥訂親，明年就嫁過去。兩家也都希望我與姐姐做妯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自己身邊有個好的，就好好守著，自己吃不下的，就不要伸手了。”
聽她這話，大概意思算明白了。
劉聰娶她姐姐葉蓮，她與自己的姐姐做妯娌，不就是說她要嫁給劉曜嗎？看她聰哥哥曜哥哥地叫的自然，估計與劉氏兄弟也是青梅竹馬了。能聽出她與自己的這個葉蓮姐姐不是發自內心的親近，因為她說時用的是“我姐姐葉蓮”而不是我葉蓮姐姐。
僅憑劉曜說的那句話就讓她這麽誤會，說話醋意這麽大，看得出，她很緊張劉曜，且十分上心。
想到劉曜以後的皇後，不由地對她這份癡情唏噓，註定是一場悲劇。
我與衛玠會是什麽結果？還真沒想過，要對一個十四的孩子動情，確實做不到。
世人傳說，衛玠與自己的岳父樂廣是莫年之交，便娶了樂廣之女樂氏為妻。樂氏死的早，他還一直保持獨身，直到遇到山簡將軍，相談甚歡，才續玄娶了山簡的一個女兒山氏。
有人總結說，姑娘要想嫁衛玠，漂亮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個能拿得下衛玠的爹爹。
想到這裏，不禁一笑。
擡頭對上張魚蓮不明所以的目光，知道必定對我這一笑好奇。
“如初不過是家世淺簿的女子，不管是曜郎君還是衛玠都是高攀不起的。且尚未成年，想不得如此遠。現在只是想著盡早尋到親人，與家人團聚才是我所盼。”
“也許你覺的我話多了，”張魚蓮說：“過幾年，再看看吧。”
我很欣賞她這種光明磊落的性格，喜歡就是喜歡，不做作。
對於她超越同齡人的見解作派生出好感來，這番好感還沒穩下來，便被一聲“遹哥哥”打斷。
看到一名穿著華麗，衣袂拖地，左右搖擺著一路小跑到停船頭，沖著一名身材頎長，面容俊朗，倜儻閑然的年輕人邊叫邊跑上去，嘴裏一直不停地叫著“遹哥哥，遹哥哥”的十三歲左右的小姑娘。
我不禁又輕扯起角，這是一對多麽和諧的兄妹，妹妹毫不顧忌禮儀，拖著衣服就沖自己的哥哥跑去，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攔住她。
“這是賈皇後的三女兒宣華，這可不是什麽省事的主，你要小心。”張魚蓮笑著對我說，那笑裏透出一股好戲在後面的意思。
聽她的口氣，似乎對賈皇後頗有成見且看不順眼。對於這樣一個直爽智慧又兼俱女兒嬌態的女子，說出的話，竟不覺的忤逆。
果然，事情發展的太快，超乎我的預料。
司馬宣華跑到司馬遹面前就站定不動了，小身板直楞楞地站在那裏。對面站著的是有些不樂意的司馬遹，司馬遹後面站了一堆年齡不等，風姿各異的士子群臣。劉氏兄弟被埋沒在人群後，連個頭都看不到，而與司馬遹僅半步之距的，是衛玠！
雖然才十四稚齡，與那些士子群臣相比，除了身高不占優勢之外，竟多出一番仙人脫塵之態，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知道衛玠是美的，竟不知他如此的美。
司馬宣華完全看癡了，估計她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出塵的少年。
我有點明白張魚蓮剛才的話了，她是暗示我，司馬宣華會是個強悍的“情敵”。
我覺的冤。
我與張魚蓮一起站到一旁，避免“驚駕”，直到司馬遹帶著一眾群臣離開停船頭，劉氏兄弟才冒出頭來，後面緊跟著張家和衛家姐妹。
一旁的張魚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群人，一路小跑過去，動作歡快，十足的調皮，連骨子裏都透著歡快，哪裏還有剛才內斂智慧的樣子。
我在心裏想，這姑娘也只有在她喜歡的人面前才會是個小女孩，歡樂無邊的樣子吧。
衛珊衛琳衛珂倒是十分安生不怯場，且與張家姐妹相處融洽，穿著青色衣裙的張葉蓮對著劉聰笑。
只聽劉聰說道：“你們且在這等會兒，我和永明先去向太子殿下辭別，再來接你們。”說著與劉曜大步離去。
有太子殿下在場，估計她們游得也不盡興。
雖說這天下是司馬家用不光明的手段奪過來的，經歷了兩三代，又有晉武帝司馬炎的勵精圖治，出現了“太康之治”國泰民安、各民族同居安定的局面。
除了司馬家內部有點亂，司馬家子孫繁盛封王過多外，其他還不算太壞。
只是世人說司馬衷有些傻，政事基本都是幾名大臣管理，賈太後又不安分，所以這些年輕的群臣才把希望寄托在這太子身上，對他十分恭謹吧。
後來從衛嘉那裏知道，太子殿下一行人是早一步到這裏，河面上備的兩只大船，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劉氏兄弟身為臣子，見君也無躲避的規矩，便上前去問安。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太子殿下知道衛玠在此，強烈要求衛玠近前“侍駕”。估計覺的這樣太霸道，又“善意”安排其他小船給幾位娘子，也把劉氏兄弟打發過去照看。
今天這麽好的風光，難怪是出門遇貴人先兆。
巧遇的巧遇，偶遇的偶遇。一群看似活潑可愛無害的小姑娘，個個心機重重，更不用說那幾個常游在官場上，進退有餘的士子了。
在這些人面前，越發覺的自己才是最單純最天真的那個，越發覺的今天不適宜出門。
“妹妹身體可好些了？”衛珊打量我道。
估計是蝶香擔心他人認為我擺架子，撒了個身體有些乏，需要休息之類的不痛不癢小癥善意的小謊，以下對她近幾分。
“讓姐姐擔心了，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好多了，所以這才來尋姐姐們。”
“無恙就好。可惜今日你錯過了游船，不然也能體會吳地人的愛好了。”說著，拉著我的手走至一邊。
游船在江南比較盛行，江南多水路，處處有橋有水有船，水路比路路發達，所以乘船便是自然而然的事。
只不過現在應該還沒有秦淮河泛舟的盛況。
“姐姐說的是，想著船上游覽大河山川必是別有一番情趣的。”我敷衍道。
此時衛玠和劉氏兄弟已趕回來，正往這邊走。
瞥眼看到衛珂拿眼偷看劉曜的方向，嘴角上揚，心下了然。也不知道這劉曜剛才在船上做了什麽“風流”行為，競能吸引這位冷面美人萌心回顧。
劉曜人氣挺高呵！
玩了一天，娘子們都興致懨懨，郎君們也是能少說一句，絕不多一句費話。再無興致游玩，便順著目止河徐徐往回走，各懷心事打道回府。
回到衛府，便是近晚飯時辰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起，看到衛玠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這不符合他的習慣啊！
“今天怎麽不在書房了？”我走過去問道。
“今日我兄長休息，待會兒要去他那背課，才想找個地方靜靜心。隨意走走，看到這竹香閣的竹子長的好，才停下來看看。”衛玠輕描淡寫的說，我聽著卻有些牽強。
“你哥查你課業？”我問。
“這有什麽稀奇，長兄如父，雖然我兄長對我不作要求，可對我的要求一點不低，除了不允許我與人清談外，其他要求都十分嚴厲，這也是衛家內定的規矩。我兄長可是能文能武，文采斐然。就那一手字，就是我不能相比的。”衛玠在說衛璪時，臉上閃過輕快。
“你才十四，你哥都弱冠了，怎麽相比？等你弱冠的時候，估計你哥就是羨慕你了。”
我雖不好打聽他們具體年齡，可也知道古時男子弱冠時才會取字，衛璪字仲寶，說明他年齡至少二十。
“……”
“昨天我與張家娘子魚蓮聊了幾句，聽她話裏的意思，好像與你有些過節。”我說。
衛玠臉上閃過驚奇，幽幽說道：“張司空家有座藏書樓，天下萬象無所不包，很多絕本、奇書連宮裏都沒有，那些書，幾一些是張魚蓮搜集來的。張魚蓮從小就是守著那書長大的，但不是說她愛書，只是因為她祖父喜歡罷了。記得那年，我在一家玉器店尋到一孤本，正與店家周璇著。張魚蓮不知從哪得知，慢我一步。”
“後來呢？”
衛玠停頓一番，喝了口茶，說道：“後來，我們就結下了仇。”
“……”
“其實，”衛玠又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才又說道：“那時候我八歲，幼稚不明事理，一時沒控制不住情緒，失手推了她小廝一把，卻不想，那小廝把她撞倒了。她把這失禮之舉記在我頭上，後來，又相遇幾次，皆是搶書，她皆失手，從此新仇舊恨越積越深。這幾年，才明白，爭一時之氣是小氣，才避免與她相爭見面。”衛玠說完面上輕微泛紅，好像為自己幼稚之舉動慚愧。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自己六歲幼稚時，我覺的可笑又諷刺，我六歲的時候還在家裏摔泥巴玩呢，再次被他們打敗。
“這仇還真是難解啊。”我說。
衛玠釋然一笑：“隨她去吧，也許不需要解呢。”
我心說，你倒是想的開。再想想，這也不算什麽仇，頂多就是童年趣事。
“她還說，她姐姐要與劉聰訂親了，而她也是要嫁與劉曜的。”我把這事說出來，是想讓他幫我分析分析，她跟我說這些話的目地。
衛玠一楞，轉臉一笑，道：“張司空為了穩住漢光鄉候，也為自己留條退路，還真是煞費苦心。漢光鄉候劉淵雄才大略，被封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手握重兵，掌西北最後一道防線。他要是有異動，定能攪得天下不平。再加上雍州東南部，冀州心心不穩，張司空怎麽會不擔心？”
衛玠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接著說道：“我只是覺的，他應該把心思放在司馬家內部才是當務之急。”
我從不知道，衛玠對當今政事如此了解，分析如此準確。張魚蓮說的對，我還真是沒她了解眼前人，真是被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蒙蔽了。
“也許他有心而力不足吧，司馬家那麽多王，他哪管的過來呢？只好管能管的，安慰下自己罷了。”我說。
衛玠先一楞，又一笑，說道：“你這番話被別人聽到，可是要殺頭的。”
“司馬家忙的很，哪有功夫盯著我這個無名小輩。殺了我也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還費力氣。”我不以為意回道。
“……”
作者有話要說：
啥都不說了，打分送花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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