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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京師遇二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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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衛玠邀請我一起覆原《山海經》,我不是不考慮,只是有些擔心現代人的眼光會影響到他。

經過閑的要長毛的兩天時間,還是準備答應他的小要求,反正我只一邊提提意見,知道的就說兩句,不知道的就閉嘴。打發時間好了,順便認認字。

看到書房門口站兩門神,腰背直挺,就知道是軍人出身,這衛府的書房不好進啊。不過,我有進書房的特權,是衛玠給的。

走到門口,看到衛玠一臉清明冥思的樣子,廣袖長衫,松松垮垮披在他不甚精壯的肩上,相當的養眼。

而葛洪一臉愁容,苦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就知道他陷入困難之境了。我很不識趣地悄悄走進去,悄悄站在葛洪身後,大叫一聲。

這小子真的被嚇到了,反叫聲更厲害,像是見了鬼一樣,我在一邊笑的前仰後合。

“你,你,嚇死我了。”葛洪鼻子嘴巴一起出氣,胸前起伏不定,臉微微脹紅,更顯憨笨可愛。

“我是在幫你好不好?你坐在這裏看一輩也不會想通的,倒不如出去走走,沒準就想通了呢,豈不是比幹坐在這裏更受益?”這話是對葛洪說,卻不自覺地偷看衛玠。

那小子定力不簡單啊,從我進門到現在眼皮都不眨一下,就連剛才大叫那一聲都沒嚇到他。

“你,你,你這是在為剛才不成體統的事找托詞。”葛洪指著我的鼻子一個你字頓了半天。

“如初說的未必不可行,我們一直待坐在這裏進步也不大,不如出去走走的好。”衛玠終於開腔。

我在心裏竊喜,就等你句話的。

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特意都打扮了一下,當然最主要的是打扮一下衛玠。特意幫他易容了一下,所謂易容不過是把拿漿糊把他的眼睛貼小了一點,讓他換了件大一號的衣服。這點改變也把他的亮光收斂一些,衣服不合身,看起來不那麽風流時尚,不至於引起交通堵塞。

看到衛玠微微下墜的眼睛,五官接了地氣,依然是個清秀小郎君。做派這種東西是改不了的,強行改他也不自在。這易容還是連哄帶騙才搞定的,這小子原本一萬個不願意。

我換成了男裝,葛洪自然是本色打扮。除了葛洪高出半頭來,三個站在一起,也沒什麽惹眼的了。

本著出來逛街的原則,省去了羊車,只帶了兩三個家仆跟著。

出了衛府,一路走來,街道整潔,建築青一色古灰,濃郁的厚重感映上心頭。多麽豪邁粗廣的城市啊!連空氣都透著厚重的文化底蘊。

時不時能看到一兩個少數民族的人,衣著不同。

有一種很短的上衣,袖窄,腰間革帶。還有長袖窄筒,下著皮靴的。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深目多須,高大威猛,五官深刻。怎麽看都像外國人。

還有的女子長相與漢人區別不大,穿著色彩鮮艷的衣服,頭上戴著裝飾帽,下身圍著一塊像圍裙的東西,走起路來,身上總能響起叮叮鐺鐺的聲音,悅耳動聽。我知道她是少數民族的,可具體到哪個民族就不得而知了。

我前世是有多無知啊!

一路好奇,問這是什麽,那是什麽,他們叫什麽。

衛玠說,他們都是胡人,自從晉武帝支持異族內遷之後,洛陽也單獨開辟出馬市供外地人做生意。只要穿著、長相與晉人不同,就統一定性為胡人。雖然他們是不同的種族,但在漢人眼裏都是一樣的外人。

他們的身價要低很多,大部分都是世家各族的奴隸或家仆,要不然就是往來商旅。

用衛玠的話說,自從文武二帝支持外族內遷以來,洛陽就多了很多樂趣。比如與漢人不同的雜技和舞蹈,不知名字的樂器,吹出的不同調的曲子,和各種不同的蔬菜水果。

一路新鮮,什麽都好奇,後來走累了,好奇心也沒那麽強烈。仿佛已經融入這個時代,對周邊的事物已經習慣了一樣。

我們走進“鳳亦來”茶館,遠遠地就看到陳樹快步走來。左手做出請的動作,嘴裏不停:“三位小郎君是要廂房?還是雅座?”

“二樓有雅座嗎?”衛玠身邊的家仆衛嘉問道。

“有有有,幾位樓上請。”說著在前面帶路。

明顯看到陳樹的臉一驚,大概認出衛嘉的身份了吧。但這陳樹聰明地裝作不知,一個服務員這麽會察言觀色,也是聰明的。

二樓已經坐了幾個客人,我們選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看看窗外街上稀少的人群,跟那天的熱鬧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耳邊傳來“咕咚咕咚”聲音,尋著聲音看到葛洪大口大口喝茶的樣子。一路走來,他就沒說過幾句話,都是我跟衛玠一問一答說著。

“你這麽口渴,怎麽都不見你提一句?”我笑嘻嘻的看他的冏像,這家夥雖然也是名士大族出身,卻少了幾分士家子弟的文氣,多了幾分豪邁。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麽也不能打擾了你的興致不是?”

“剛才還有點興致,此時看到你喝茶的樣子,倒一點沒有了。”

“……”

“你啊,就是太容易當真,難怪如初拿你說笑。”衛玠在一邊打圓場,衛嘉憋著笑給他續茶。

我看到葛洪有些微紅的臉,才沒笑出聲來。這兩天他似乎已經習慣我的“折磨”,沒有剛見面時的拘禮,臉皮較之前也厚了幾分。

想著哄他出來的由頭,便對他說道:“你看這青瓷碗怎麽樣?”

葛洪拋開剛才的不愉快,拿起碗來,仔細查看,一臉茫然。衛玠也跟著有些好奇,只不過這小子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表現的沒葛洪那麽明顯。

目的達到,我對他們說:“這種青瓷壁厚底足,很實用,但不雅觀,缺了些細致的美感,所以呢只能用來喝茶。”

葛洪直接翻白眼,目露兇光,像要吃人的樣子,那意思是說你玩我?

我接著說:“我知道一種瓷品,色彩斑斕,表面光滑,亮可鑒人,世人喜歡,甚至被供為上品,價值百金。與這青瓷相比,同為瓷器,待遇卻不相同。”

時下沒有電腦網絡,沒有游樂園,旅游吧,跟逃難似得費時費力,能玩的東西實在少的可憐。連遛狗鬥雞耍蛐蛐都沒有。能稱得上游戲的,也就是琴棋書畫這等我最不擅長的高雅游戲,我自然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好在葛洪衛玠都不是紈絝子弟,沒出現迷戀女人的苗頭,倒是時常呆在書房裏,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書藉。比如什麽地理文獻,奇草異毒,罕見古方什麽的。

總結起來就是專研,不限領域。

所以今天才拿瓷器說事,一方面是為了吸引他們的好奇心,另一方面相較與琴棋書畫,對此了解比較多些。

葛洪好像來了興趣,臉色明朗起來,不再生氣。

衛玠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那話到底沒問出口。

我知道他的意思,便說道:“找的話,那可就太困難了,還不如做更容易些。”

去哪找啊?難不成我再穿越到明清朝,去拿幾件頂級青花瓷?景泰藍?

葛洪也來的興奮,問道:“可有方子?”

我搜腦刮肚,想著怎麽把這個話頭圓回去,便說道:“據說南方某地有多種礦石,瓷石等。如果能找到這些東西,試作幾次,未必不成功。”

景德鎮離這洛陽可不是近呢,運個木材都要一兩月,要是再找齊這些礦產用的時間更長了。可不是我不會制作哦,而是材料不足而已,不能怪我無能。

衛玠與葛洪面面相覷,還想再繼續追問細節,卻被隔壁的鄰座打斷。

“這位小郎君,在下並非有意要偷聽,只是你的聲音清脆,聽者心情舒暢,便多聽了幾句。請勿見怪!”說著作一揖。

這人二十左右,身材高大,長相粗獷。心想這人偷聽就偷聽,話說的這麽冠冕堂皇,感覺不好。

衛玠、葛洪和我見到這人行這禮,也連忙起身回禮。這才看清對方的長像與漢人相似,卻又不同,明顯的混血兒。

“不知兄臺尊姓大名?”衛玠問。

“在下新興劉玄明,這位是我家弟劉永明。”那兩人同時做一揖,動作幹脆,好像排練一樣整齊。

衛玠明顯停頓了一下,深深作一揖,道:“在下河東安邑衛玠,不知漢光鄉侯兩位愛子親臨洛陽,失禮失禮!這位是在下好友抱樸葛洪,兗州如初。”

我們又互相見禮一番,才都坐下。

總算明白一點。文人名士習慣在名字前加籍貫作自我介紹,有官職爵位的就在名字前加官職爵位。一般文人都比較謙虛,所以大都采用第一種方式。

我這才有時間回想剛才的話。

漢光鄉侯不就是劉淵嗎。那劉玄明,劉永明就應該是他的兒子劉聰,義子劉曜。

三位都不簡單,且都是皇帝。

讀過歷史的人都知道,劉淵祖上是匈奴族,因漢高祖嫁公主給冒頓單於和婚,並約為兄弟才改姓劉。劉淵的父親劉豹在曹魏時期當過議郎,封過陽泉侯,到劉聰這代也是有名的世家了。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某次我說劉明長的不像漢人時,他就用東漢開國皇帝劉邦,漢趙國君劉淵、漢趙國君劉聰、前趙國君劉曜的故事反駁。說他們劉氏竟出皇帝,自誇自己沒準就是皇帝後裔,我嫁給他,是祖上積德。

我只記得當時回了他一個字——屁。

“不知二位來京師是公服,還是私游?”這是衛玠的聲音。

在這個場合,也只有衛玠的身份,還有點價碼能跟他們平等對話。

我不再亂想,耐心聽他們講話。

“在私,受季倫兄相邀,參加在他的金谷園舉行集會,也想借此機會多與各地名士結識,交流學習。”劉聰微微一笑,一臉友好。

“在公,自今年年初以來,各族戰亂不斷,齊萬年、李特之流已形成規模,朝廷派兵陣壓,效果不大。如果西北不保,將威脅長安等地安穩,我也是奉家父之命前來請兵消滅齊萬年之流的叛亂。”

劉聰此行不輕松啊,我聽的迷迷糊糊,但總覺的像某位名人通過上層社會的社交活動募集資金組織慈善似的,所不同的他們是要找朝廷讚助軍隊,去殺流民叛亂。

“劉兄如此憂國憂民,實是百姓之福。可惜玠不懂兵法上不了戰場,只是受祖、父輩們的蔭德,不愁吃穿。與劉兄相比,萬分慚愧!”衛玠說的時候一臉平靜,很真摯。

“看我多嘴了,剛才聽如初郎君說的話,十分好奇,才冒昧前來攀談,還希望不會擾了三位的興致才好。”劉聰歉意一笑。

也是,你跟三個小沒長大的孩子談論國家大事,不是自找沒趣嗎。還沒看出來我是女的,不過有衛玠在這裏,認為是我是男的也算情有可緣。

“玄明兄過慮了。”

“剛才聽如初郎君講那價值百金的瓷器,頗為好奇,不知在何處能尋到?”

剛才還說為黎明百姓擔憂呢,這會兒又扯到精美瓷器上來了,心想,劉聰的愛好還真廣泛。

“我也只是在來京師的路上遇到一位四處雲游的隱士,因為在他困難的時候施於援助之手,他才與我多攀談了幾句。聽那隱士說,他已經研究了十幾年,至今也沒制成。”我把所有問題都推到那子虛烏有的“隱士”身上。

“如此說來,還真是可惜。可還記得那隱士長像?”劉聰。問。

這劉聰不僅會打仗,頭腦也很靈活啊,問的問題都像他一樣,那麽棘手。

“那隱士頭戴面紗,不曾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我也不知他的長相。”本來想著隨便編個長相應付一下好了,但萬一他真依這長相找人,再纏著我畫人肖像的話,那要就麻煩了,幹脆托說不知道,最省事。

“那隱士十多年都沒制出來,更何況我們這些不通制瓷之人,多想無益。”葛洪在一邊若有所思地說。

不知道他自己真這麽認為,還是想替我解圍才說的。總之,這番話也起了解圍的效果,劉聰不再追問。

“洪郎君說的對,怪我為這捕風捉影的事上心。看三位都是不俗之人,在下在京師至交不多,能結識三位,也是緣分。不知三位可願與在下一起前往金谷園參加六月二十四日的集會?”劉聰微微彎腰,示意誠肯的邀請,讓人拒絕都不忍心。

我心想才說三句話,就說是至交,有些牽強吧。

又想到金谷園,還真是想去看看那奢侈成什麽樣。後世傳說石崇是與貴族大地主王愷爭富,才在金谷洞修築了金谷園。日日笙歌,夜夜酒歡,要多奢侈有多奢侈。

我的好奇心被調的老高,轉眼看到衛玠一幅淡漠的樣子,想到衛府很少有什麽人來拜訪,也不見衛玠去拜訪誰,想來衛玠是不喜歡與朝廷官員有往來的。

在他心裏石崇假風流,低俗,做個學文也只是給別人看的,只為賺個名聲,算不得真學問。

“得玄明兄誠心相邀,敢不從命。”

他居然答應了?腦袋抽筋了?還是我推斷錯誤?

“如此甚好,在下還要趕往齊王府[註意]拜謁,就先行一步,就不打擾三位雅興。”說著起身作揖,就要離開。

看劉聰起身,我們三個也都跟著起來回禮。

擡頭對上站在劉聰一側的劉曜的目光。心裏一驚,這目光好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史書評價說劉曜,年幼聰慧,氣度非凡,雄健威武,箭術嫻熟,能一箭射穿寸餘厚的鐵板,號稱神射。熟讀兵法書籍,擅長寫作和書法,習草書和隸書。簡直就是全能型人才了。

有點恨自己怎麽遺漏了這麽個大人物呢?後悔沒仔細查看他的長相。不過他長的一幅冷冰冰的樣子,估計不用仔細看也會記住的。

“我們真要去嗎?”葛洪在一邊問。

“去看看也無妨。”衛玠轉頭望著窗外他們離去的背景,神情漠然,好像赴約的不是他,而是別人。

我則有些期盼。石崇可是有名的富商,他與王愷鬥富的事跡可是人盡皆知,說的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據的。

說石崇的廁所修建得華美絕倫,各種的香水、香膏給客人洗手、抹臉。上個側所都要客人把身上原來的衣服換了,等他們換上了新衣才讓他們出去,以致客人都不好意思上廁所。比進手術室還嚴格。

與晉武帝的舅父王愷鬥富更誇張。王愷飯後用糖水洗鍋,石崇便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做了四十裏的紫絲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裏的錦步障;王愷用赤石脂塗墻壁,石崇便用花椒。

不明白為什麽要用花椒塗墻,是保持原形塗上,制造凹凸不平的樣子?還是磨成面粉?或者花椒只是比石脂貴些?

有機會親眼看看金谷園是什麽樣子,當然不想錯過。

“總覺得劉氏兄弟來京師沒那麽簡單。”葛洪說。

“京師風景好,自然能吸引各地人士。”衛玠幽幽說道。

葛洪沒有在續衛玠的話,而是轉頭對我說:“你既然不知道怎麽制出那種絕品的瓷器,又為什麽要說?好奇心都被你引出來了,卻又落空。”臉上寫著喪氣兩字。

這幾天大家熟悉了,不見他的拘謹,倒是時不時跟我較真,偶爾耍些小脾氣。

衛玠背對著我們,看不清表情,直挺挺地站在那裏,連吸引都感應不到。

我坐下喝口茶,說道:“那隱士沒制出來,不代表我們制不出來。”

衛嘉不聲不響地去查看那幾個包廂。

葛洪的興趣被提起,完全不在意這些,興奮地問:“真的?”

“雖然不太確定,但大致流程是沒問題的,有些細節可能需要摸索一下,比如溫度的高低。等我回去想想,寫出來再給你們研究玩。”

想起在景德鎮的陶瓷民俗博覽區看到過工人現場制作,因為親眼所見,所以印象深刻。主要問題就是選料,上釉,著色的問題罷了,回去想想,總會有個結果的。

葛洪明顯的高興起來,還討好地給我倒杯茶。

看著一直望著窗外發呆的衛玠,總感覺氣氛沈重。

“小郎君?!”衛嘉迅速上前,扶住要倒的衛玠。我和葛洪都嚇了一跳,還不明白什麽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卷一的內容比較瑣碎,都是為後文作鋪墊,所以節奏稍慢熱些。

不寫吧,又影響後面的劇情,所以只能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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