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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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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紅鸞再次開口,“既是如此,自當要挑個黃道吉日,三媒六聘,八擡大轎來迎娶我家小姐。”

孫飛虎有些猶豫,怕是對方的緩兵之計:“這……”

“怎麽,孫將軍把這普濟寺圍得嚴嚴實實,還怕我們弱質女流能逃出去?”紅鸞激將道。

崔鶯鶯料想紅鸞如今這樣說,必定是在拖延時間,肯定還有後招,便附和道:“我乃清河崔氏之後,家父身前位列三公九卿,必不能草草而嫁,墮了崔氏名聲。若孫將軍不能循禮法,小女子寧可血濺普救寺。”

孫飛虎倒真是被崔鶯鶯的烈性子給震住了,再一看果然是國色天香的美人,比起那些個窯子裏的女人,更顯得貴氣端莊。再者自己人手眾多,這幾日死死圍住普救寺,就不信幾個弱女子真能翻了天。遂答應三天後來迎娶崔家大小姐。

青鳥恨得牙癢癢卻無他法,反而被那又黑又壯的孫飛虎扛了回去好一通瀉火。

崔鶯鶯和紅鸞全身而退,殿內眾人很是驚奇,紛紛開口項詢問。

二女子不耐應付這些明哲保身的人,直接往後頭去了。

崔夫人抱著稚兒望眼欲穿。

見到女兒平安歸來,念了一聲“佛祖保佑”。

待聽到崔鶯鶯說那故人是從前的青鳥時,崔夫人恨得咬牙切齒,直後悔當初沒處理了她,現在說這些當然是已經晚了。

又聽聞三日後,叛軍就要上門迎娶自己女兒,慌得顧不上之前紅鸞分析得山洞到底適不適合逃命,就想立即走人。

“娘,動靜太大,走不了的。現在整個普救寺的香客、沙門都睜著一只眼睛生怕女兒有個好歹,更別說想要瞞過眾人去山洞了。”

並非崔鶯鶯不想把山洞的事告訴被困的眾人,實在是因為寺內不下一兩百人,人多口雜,弄得不好,大家都走不了。

“紅鸞,你剛才說有法子的,快說來聽聽。”冷靜下來的崔夫人寄希望於婢女的法子,也不得不說是病急亂投醫了。

紅鸞把早先就盤算好的安排和崔夫人、崔鶯鶯一說,崔氏母女都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便應允了安找紅鸞說的做。

紅鸞的法子到底是什麽呢?

便是去旁的院子請來了刺史夫人,讓刺史夫人取一件信物,交給城內的王刺史與河中府府尹,由洪家老大送去。

刺史夫人聽聞崔家有別的方法把消息送出去,雖是很好奇到底是怎麽個法子,卻也知道不便多問,斟酌之下取了當年嫁入王家,翁婆給的沁血羊脂玉平安扣一枚——此時除了相信崔家,還有什麽別的方法呢。

崔夫人也取出從前老爺的一枚印信,在白紙上蓋了一個章,交給洪二和洪三。分別送往附近軍府和清河崔氏宗族。

沒錯,擔負起傳遞消息的就是紅鸞的三個哥哥。

早前紅鸞和家裏人一說,大家有些猶豫,待紅鸞說,寺廟被圍著,早晚都是要被攻破的,一旦攻破,哥哥們正值年輕力壯,不是被殺害,就是被拉入烏合之眾成了反賊;若是哥哥們真能把口信送出去,搬來救兵可是大功一件,以後咱家想要全家脫籍就有希望了。再不然,三個哥哥出去了,洪家也不會絕後。

洪父老實巴交一輩子,聽到最後一句,下了決定讓三個兒子去闖一闖,只要進了山洞,一時半刻不被發現,三個兒子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三兄弟一開始還不肯拋下爹娘妹妹先走,被紅鸞一句:“且急什麽?我還沒回稟了夫人。這事兒做決斷的是夫人。若是夫人不同意,我說的都是白瞎,那你們也不用叨叨說什麽不想丟下我們先走了,反正大家都走不成。”

…………………………

崔夫人肯用紅鸞的法子,一來是紅鸞自己還留在普救寺,不僅如此,洪三兄弟父母也俱在,不用擔心三兄弟一去無回——洪家人的脾性,崔夫人早就摸清楚了,最是孝順不過的;二來是山洞就是洪三發現的,路熟,再扯進別的人反而紮眼;三來就是最重要的緣由了——崔夫人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三兄弟收好了信物,又帶上了幹餅子充做吃食,抹上了驅蟲藥、雄黃粉,在崔夫人、刺史夫人殷切的目光中,當晚就摸黑出發了。

這之前紅鸞多次向自己三哥求證山洞的安全性,連洪二哥都聽不下去了:“爹都說了,老三上輩子肯定是耗子。妹妹你就放心吧,上山下海的沒的說,但是轉進山裏洞裏,你三哥就是好手中的好手了。”

紅鸞這才安心。這三天都不用擔心叛軍破門而入,所以避過寺廟內人們的耳目,進了山洞就不會有追兵,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蛇蟲鼠蟻了。既然三哥真的這麽有把握,紅鸞心裏的秤砣又定了幾分。

…………………………

洪家三兄弟本就住在梨花深院的外院子,崔夫人以需要人值夜為由,把剩下的下人排了日夜巡邏,一時之間真的沒發現少了三個大活人——心情緊繃大家都沒有心思如往常一樣嘮嗑,日間巡邏的以為洪家兄弟在夜間,夜間巡邏的以為洪家兄弟在日間。

也只有知道內情的洪父洪母為三個兒子揪心一把。

…………………………

當晚,卻有不速之客造訪梨花深院。

來人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輕男子。

霜露通報之後,崔夫人以“夜深不便”為由,推說不見。

霜露又回身到院子外向這俊俏後生說:“我家夫人說,夜已深了,有事明日再說吧。”

那後生長了一雙鳳眼,天生眉目含情,凝視姑娘家的時候,小女娘們幾乎都會被看得面紅耳赤。

饒是霜露近年已沈穩不少,也被看得面起紅霞。

“勞請姑娘再通傳一聲,就說小生張珙為你家小姐的事而來。”張生神色誠摯,黑眸如一汪潭水,邊說邊向霜露作了一個揖。

霜露連忙側身避讓:“當不得郎君如此大禮。罷了,我再去替你通傳一聲,見或不見你,是夫人說了算的。”

崔夫人聽說來人是為女兒的事,心道:洪家三兄弟雖是出去找救兵了,但是若來的後生也有什麽好法子呢……不妨見他一見。

便讓霜露帶了人進來。

張生進了屋後,向主座的崔夫人行了禮問了好,站直身軀掃視一眼沒見到崔鶯鶯,倒是有些失望。

崔夫人哪曉得張生對自己女兒一見傾心的事情,倒是急切問道:“小郎君可是說有法子能救我女兒?”

張生被崔夫人一問,回了神:“好叫夫人知道,小生姓張名珙,子君瑞,有個八拜之交,名為杜確,乃是武狀元,任征西大元帥,統率十萬兵馬,鎮守蒲關。今日聽聞小姐為救眾人而將委身於逆首,小生實感敬佩,願盡綿薄之力,助小姐脫困。”

蒲關離河中府倒是比清河距離河中府要近一些,若是幾路大軍一通討逆,成算會更大。

崔夫人沒有道理推辭送上門的幫助,卻也問道:“小郎君願意助我母女,實在是慷慨高義。然則如此大恩,老身卻無以為報……”

張生頗為不好意思地開口:“不瞞夫人,小生本是西洛人,家父曾官拜禮部尚書,現下父母俱已離世,尚未婚配……”說到此,又有些不好意思,擔心崔夫人覺得自己和逆首一樣是趁火打劫,又趕忙解釋道,“雖則小生家境貧寒,但一直勤學苦讀,此番去長安城,參加科舉,博個功名,也為找個情投意合的女子,成就美滿姻緣。不知崔小姐……”

話說到這裏,崔夫人哪裏不知道張生是看中了自家女兒。

這張珙也是七尺男兒,一表人才、眉眼如畫,可是和鄭家兒郎一比較,畢竟是缺了那份養尊處優的氣度。

崔夫人不得不對張生明說:“小女已是有婚約在身的。”

張生聽了很是失望,又想:崔家小姐既可答應委身於孫逆,又如何不能嫁與我呢?定是這老夫人信口開河,若是我尋來救兵,解了普救寺之圍,崔夫人必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最後,張生被崔夫人命霜露客客氣氣的送至院門,終是沒能見著魂牽夢縈的崔家小姐。

張生很是遺憾:沒能向崔家小姐介紹自己,也沒能得知小姐的芳名,甚是可惜。

…………………………

盡管在崔夫人處碰了壁,張生卻並不氣餒,趁著孫飛虎和崔小姐的三天之約,修書一封,讓采買和尚,法號惠明外出采買時把信送了出去——合該是張生運氣好,孫飛虎剛得知崔小姐應嫁,對著普救寺內的人也就放寬警惕,和尚提出寺內吃食不夠,孫飛虎倒是大手一揮允了和尚去采買——河中府被圍得嚴嚴實實,和尚采買也是去附近農家。

孫飛虎派去監視和尚的士兵們都是覺得這一行百無聊賴。卻被惠明和尚鉆了空子。

附近的農家平日裏受普救寺恩惠眾多,施粥、施藥不一而足,因而當惠明和尚把暗藏的書信交給農戶的時候,三十來歲的糙漢子居然也是面不改色地接了過來,待到和尚一行人離去,農戶叫來從前去普救寺旁聽和尚早課,得以念過幾日書的兒子看了信封,毅然決定替惠明和尚送這個信。

莫怪古語有雲“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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