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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榮國府生死成雙至 侍郎宅笑談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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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自是離開貢院回書院不提,卻不知京城裏的榮國府已經亂成一團。府中二老爺賈政的大公子賈珠萌蔭有個國子監監生的名額,監生相當於舉人,不用參加鄉試,所以這一番他也應考,可誰知只考了一場他就身體不適暈在了考場,貢院大門考試結束前絕對不能開,就是有人死在裏面也不得放出來,所以這暈在考場裏的珠大爺只得在裏面苦挨,貢院一開竟是被擡出來的,可把接他的仆人嚇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榮國府藏著一棵老參,給賈珠燉來提命,怕是性命都不保。

被賈珠這麽一嚇,他母親王氏竟然早產了,本來這王氏已經生過兩胎,這第三胎應該生得順遂,誰知這一嚇竟然難產了,羊水流盡也沒生出來,孩子一出竟然是腳先出來的,這可把穩婆嚇得不輕。一般生產都是先生頭,遇到先生腳的十個裏面怕是九成九都得母子雙亡。

這要是在現代就簡單了,拉進手術室剖腹產就行,可古代哪有那技術啊?若是經驗豐富的產科醫生,這時候就應該將胎兒的腿再送回去,然後在腹外施行倒轉術,改變胎兒體位,讓頭先露出。但穩婆可不是醫生,連助產士的本事都不如,她哪知道要怎麽做,只知道叫王氏用力。

王氏受驚本是急產之像,兩個時辰之內就該生完的,可這一難產足足生了六個時辰還沒生出來,最後穩婆急了,猛地一拉將胎兒拉了出來,才算完了。可這早產的男嬰滿臉青紫,竟然哭不出聲來,而王氏更是血流不止鬧出了血崩。

這時候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賈家趕快讓早就拿國公府的帖子請來的太醫進產房給王氏施針開藥,男人不方便等在產房門口,只餘下史氏和大老爺賈赦的繼室邢氏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剛出生的小男嬰不知道該怎麽辦。

一個丫鬟眼尖,低聲說道:“哥兒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癩頭和尚:你就這麽把通靈寶玉丟進去了……

跛足道人:我又沒生過孩子,忘了……

兩人:……)

眾人趕快去看,果然像是含著什麽東西呢。史氏掰開男嬰的小嘴,伸手去摳,沒想到那東西竟然挺大,這一摳卻根本摳不出來。一邊的婆子看清了,這東西似乎是塊石頭,上面還有個小孔,連忙拿了根線繩從那小孔中穿了過去,猛地一拉,這才把那石頭拉了出來,只把那男嬰的嘴扯得通紅,半天才如同貓叫一般哼哼了兩聲。

那婆子拿起石頭來看,沒想到上面竟然有字,一驚之下竟叫出了聲。史氏瞪了那婆子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沖了過來,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就喊道:“不好了,太爺昏倒了。”只這一句,史氏差點沒被駭暈,也顧不得兒媳如何了,連忙請太醫從產房出來去梨香院去看已經升為太爺的賈代善。

賈代善這一昏倒,他的兩個兒子賈赦賈政也就顧不得守著不省人事的賈珠了,連忙到梨香院去探看,誰知剛一進院子就和一同到來的史氏邢氏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一向堅朗的老爺子竟然不成了。剛才太醫用了針,一碗參湯灌下去喚醒了賈代善,可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只是回光返照,怕是就快不行了。

果然,賈代善醒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用眼神示意賈政在他書案上取來早已準備好的遺折當著大家的面打開。只看遺折上寫著將爵位傳給長子賈赦,又懇請陛下給次子賈政封官。待大家看完遺折再扭頭一看,躺在床上的賈代善已然沒了聲息。賈赦大著膽子用手一探,竟是鼻息全無,老榮國公竟然就這麽沒了。

一日之間賈珠昏迷,王氏難產,嬰兒口內銜石,賈代善逝去,史氏再也經受不住竟也昏了過去,讓這府中又是一團忙亂。

江源知道榮國府這些事的時候已是五月了。賈代善即死,當然得發喪,榮國府的奴才嘴又不嚴實,這府裏面的大事小情全都給傳了出來,立刻街市上就演化出了不同的版本。

江源在書院裏結識的一個好友,姓方名涵字文良,也和他同一科會試,考得時候沒如何,出來之後卻得了場大病,少年這才拎著些禮物來京城探望好友的,結果剛走到京城打算喝一碗茶解解渴,就在茶攤上聽到一群閑漢在談論榮國府的事。

“我知道,聽說那榮國府二老爺賈政的夫人生了個禍胎,竟然天生口中含了塊不知什麽做的石頭,聽說上面還刻著字,這麽反常還克死老太爺,那不是禍胎是什麽。”一個閑漢大聲嚷嚷道。

天生含玉,上面還有字,怎麽聽著這麽耳熟?江源皺緊了眉頭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不過那不是紅樓夢裏面的賈寶玉嗎?

少年上輩子看過三國看過水滸看過西游,四大名著還就紅樓夢沒看過,對整本書的印象就是曹雪芹寫的,歌頌賈寶玉林黛玉自由戀愛且未遂的故事……什麽金陵十二釵,他就知道好像裏面有林黛玉和薛寶釵,似乎還有個叫王熙鳳。再就是知道有個大觀園,有個劉姥姥,有個賢德妃,還有抄家什麽的。就他這些知道的還是中考的時候背題背到的,其他的根本就不知道那本書具體講什麽。

仔細想想這個世界很是有趣,從時間上來講此時秦朝已亡了八百多年,在他過去的世界裏應該算是唐代,可這個世界卻是靖朝。因前朝大燕的都城乃是北京,因此靖朝也立都於此,國土面積倒是比初唐的時候略大。制度上靖朝的官職有些像明朝,可權力上皇權可比明朝強大多了。有的名人根本不存在,有的典故卻還有留存。這個世界有青花瓷這樣元代才出來的陶瓷新品種,有牙刷這個明代的新發明,有西洋座鐘、懷表、平板玻璃這樣應該幾百年後才隨著海貿和大航海才傳進來的玩意,也有翡翠擺件這樣清代才被重視得到主流認可的物件;可這個世界還沒有海貿,沒有望遠鏡,沒有燒酒,四大發明裏的火藥和活版印刷還沒有,就連豆腐也因為沒有了漢朝的淮南王劉安還屬於近百十來年才被發明出來的新生事物。

他這邊正想著,那一邊另一個閑漢卻說話了,“不對不對,什麽禍胎啊。我告訴你,我鄰居的堂哥的表弟媳婦就在榮國府當婆子,她親眼看見的,說根本就不是生來帶來的石頭。她說啊那賈政賈老爺有個小妾,深得他喜歡,這邊二奶奶還沒生,那邊那小妾已經給懷上了。二奶奶為了爭寵,就讓下人給買了個玉佩,打算玩個生來帶玉的吉兆。誰知她鬧了個早產,這早產的嬰兒嘴太小,玉佩足有雀鳥蛋那麽大塞進去差點取不出來,險些沒把孩子給憋死,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頭一個閑漢不服了,“你說不是禍胎?那孩子出生那天先是他家大少爺被從貢院擡回家中差點沒死了,緊接著生他的娘就差點難產出了人命,榮國公也當天就沒了,這是為什麽?聽說賈老夫人也生了重病,能不能挺過去還兩說呢。”

兩個閑漢不服,各自爭論著,江源倒是皺起了眉頭,賈代善死了?對這個理論上的祖父他沒有半分尊敬。為了功名利祿竟將親生兒子給賣了,又以妻做妾,我呸。當初他回金陵科考被百般阻撓背後也有這個賈代善的影子,他死就死了,死了更好。反正賈家的族譜上又沒有賈敀和江源的名字,死了又不用他守孝,難道還怕他死嗎?

喝完茶,江源提著東西就直奔方涵府上。方涵的父親方越乃是工部左侍郎,卻是個出了名的清官,索性方家祖傳的田產頗多,所以雖然方越是清官一個,家中過得倒是不錯。方家的府宅不大不小,是個四進的宅院,門口的門房認識江源,一邊通報一邊將江源讓進了宅子。一盞茶還沒喝完,方涵就快步迎出,神朗氣清哪兒像是生病的樣子。

看著好友不解的眼神,方涵自己都有些窘迫,“勞煩江兄了。我本就不是什麽大病,只燒了一晚就沒什麽事了,只不過家母不放心,就讓我多養了幾天。”

江源也不奇怪,方涵一家祖上九代單傳,到他這第十代也只得他這麽一個,千裏良田只得了一根獨苗,這方涵前幾年為了給祖父祖母守孝到現在都十九了還沒有成婚,方母可不是不放心。拿起禮物直接遞給了好友,“這是用今年的梅花制的茶,裏面還加了後山野茶樹的嫩葉,老師嘗了說是不錯,我就包了一些給文良兄你嘗嘗。”

聽他這麽說,方涵趕忙給搶了下來。沈先生喝茶出了名的挑剔,就連喝貢茶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這茶他都說不錯,必是難得的好茶。相談幾句,方涵說道:“你今日必須留下住一晚,我爹已經念叨你好幾天了,說是你上次畫的翻車和耬車工部已經做出了樣品,好用得很,他道要好好請你喝一杯才行。”說是這麽說,方涵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父親得了好友的那張圖造出了能提高糧食畝產的翻車和耬車,就連聖上都讚揚了幾句,怕是這一兩年工部老尚書一告老,他父親就可以再升一步了。無論是翻車還是耬車都是難得的進身之階,他這位好友毫不在意地送了他爹一個,是得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江源倒是一點都不在意,翻車和耬車他小時候都在山村裏見過用過,本是漢朝就應該有的,誰知道這一世沒有了漢朝,連翻車和耬車也就只弄出個最最初級的版本,這麽多年都沒有發展,他不過隨手那麽一畫,要是能讓天下百姓過得更好他當然願意。至於進身之階,這東西他可不缺,還不如送給好友家幾個,也算在官場上拉幾個盟友。

等到方越回府見到江源自是大喜,方母特意下廚弄了幾個好菜,又命人到外面買了好酒款待江源。方越方侍郎是個難得的清官,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江源的酒量不差,陪著他喝了幾杯,這方侍郎便起了談性,連連誇讚江源,說他年齡比方涵還小了兩歲,卻比他那個不孝子成器多了,誇得江源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聊著聊著話就扯遠了,倒是提起了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榮國府的事情。方家沒人知道江源的身世,所以說話也沒有了遮掩,方越笑著說道:“這事兒傳得到廣,就連聖上都驚動了,本聽傳說是福兆,再一傳就成了禍胎,還問我等到底是怎麽回事。還能是怎麽回事?不過就是內宅陰私罷了。最後聖上給定了個內緯不修的罪過,若不是代善公當初救過禦駕,就這麽一條罪過就得下旨斥責。”他看了看面前兩個少年,“所以說你們兩個以後成家立業也得小心行事,若被禦史聞聽,一個風聞奏事便是罪過,別為了家中的一點小事耽誤了升遷。”

江源方涵應諾。江源想道,福兆,禍胎?若說是福兆吧,那榮國府也不想想,這等異象哪是凡人能有的,沒落到皇家楞是落到了臣子的府上,還不得鬧個抄家滅族?若說是禍胎,這沒生下來就克兄克母,生下來又克死了祖父克病了祖母,這等禍胎誰知將來會不會是誤國的禍患,那麽這榮國府怕是也容不得了。哼,也不知道朝堂上是哪位替榮國府說話才歸結為內緯不修,否則便是天大的禍患。

用過晚膳,方越命兒子送客人去客房,自己則回到了後院,見到老妻迎了上來不由心中一暖。

回屋坐定,方母命丫鬟去取熱水,自己忙前忙後為丈夫擦臉更衣,才把布巾放下就被丈夫從後抱住,臉上不禁一熱,忙從丈夫懷中掙脫出來,“都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才更是恩愛。”方越笑道。拉著妻子在床上坐下,“我啊,一看桌上酒壺裏的酒就知道夫人費心了,那江公子可不是喜歡梨花白……”

“也沒什麽,文良在書院與那位江公子最是要好,一回家三句話必有江源,說得多了我也就記下一些。今日既然特意為了招待他,自然要準備他喜歡的才好。”方母笑了笑,“我呀也是愛屋及烏,文良自從認識了他談吐舉止都變了不少,也更上進好學了。這一回這位江公子畫的圖更是幫上了老爺的忙,自然得好好謝謝人家。”

“是啊。”方越嘆道:“這江源雖是出身貧苦,但身負不世之才,人又聰慧,文良雖然年長他兩歲已經加了冠也遠不如他。他這一輩兒的人我也見得多了,多是說得多做得少,只會耍嘴把式的,還沒見過這麽出類拔萃的人才。哎,也別說他這一輩,便是老一輩也沒見過這麽博聞強記,文武皆能的。我若是有女兒必定招他為婿……不過文良能和他交好也不錯,所謂近朱者赤,也能學到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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