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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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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楚氏地產」總部大會議室正進行秘密會議。

與會的都是楚家大房成員,這些成員同時也是「楚氏地產」的高層核心人物,屬於楚朋博派系人馬。

「楚氏地產」歷經三代傳承,這麽大規模的家族企業,堂兄弟間的宅鬥絕對比八點檔連續劇還要精彩。

主位的楚朋博一臉疲憊,面對這回重創公司的危機,哪怕是商場上的巨人也會感到心力交瘁。

年初轉投資失利的後果在年中開始發酵,已讓公司高層應接不暇,官商勾結的指控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加上堂兄弟的爭權奪利,甚至在公司面臨危機之際乘火打劫,妄想奪回掌權大位,在內憂外患雙重夾擊之下,楚朋博瘦了,憔悴了,眼中的霸氣已不覆見。

「大哥,出售吧!公司現在資金周轉有問題,在風聲走漏之前把能賣的地賣掉,才能賣到好價錢啊!」

發言的是楚氏總經理,楚朋博的二弟楚朋元。

楚朋博沒有答話,這個時間點賣地,對「楚氏地產」而言無疑是自斷手腳求生存的險招,沒有利處可言,且要填的洞太大,幫助有限。

「要不然,大哥,找你女婿幫忙如何?「雷風建設」的財力絕對可以幫我們渡過這個難關!」這是楚朋博的三弟楚朋文,業務部的副總。

楚朋博揉著繃緊的眉頭。「雷聶娶的女人姓夏不姓楚。」

三弟沒法認同他的說法。「就算昕娉姓夏又怎樣?!再怎麽說她身上一半流著楚家的血,岳父家出這麽大的事,女婿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楚朋博閉著眼,厭煩這個一而再的話題,打從開始,這些人想的都是要借用雷聶的力量,但這些人有沒有想過他這個大哥情何以堪?要怎麽面對從母姓的女兒?!

「夠了,和雷風求援的念頭就此打住,我不要再聽到你們這種想法,楚氏這個爛攤子我自己處理,誰去找雷聶談這事,就是和我過不去!」

「大哥!」

「三弟,你說,我哪有資格再要昕娉為我做什麽?!」

年輕時,他一味追求事業,商場上得意,女人更是一個換過一個,完全不顧家裏妻女的感受。最後,他失去此生最愛的女人,更失去孩子對他的依賴和孺慕之情,他不能再失去的,也只剩下「顏面」二字。

他沒有栽培過昕娉,沒盡過半點身為父親的責任,繼父都比他做得多。現在出事了,再回頭找昕娉幫忙,他拉不下這個臉,更不想丟臉丟到前妻那裏去。

「那如果是雷聶主動幫我們呢?」三弟說道,畢竟紙包不了火,楚氏的危機總會公諸於世,到那個時候,知道消息的雷聶肯定願意幫忙,只要他這個三叔叔打個電話給昕娉說一說……

「都不用!聽好,你們誰都不準和昕娉聯絡!不管楚氏現在是什麽狀況,不準讓「雷風建設」跟著攪和!」

這是楚朋博的堅持,他大聲警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雖然眼前幫得了楚氏的也只有「雷風建設」了……

「那「藍海集團」呢?」開口的是楚朋博的妹妹楚心蓮,是財務部的副總。

「這回是藍二少出手幫忙暫封了消息,藍二少和雷聶的關系好,都願意幫我們了,有沒有可能再請藍海出手相助呢?憑他們的勢力,一定可以幫我們渡過這次的危機!」

楚朋博原本激動的情緒因為她的發言直接降到最低點,這絕對不是放心,而是翻天覆地般的不安。

藍海集團,神秘的藍二少,他想起那個身形高壯,看似開朗卻捉摸不定的危險男人。半個月前,藍二少找上了他——

「我可以幫你暫緩這場風暴,不在這個時間點爆發。」

「代價?」

「你會知道。」

藍二少和藍海集團都不是慈善機構,他們不可能平白無故出手救援。

他明白這點,但燃眉之急,事情愈晚爆發,他應變的時間愈長,對楚氏也就愈有利,因此,他不得不同意藍二少的提議。

那一回是第二次和藍二少見面,第一次是在昕娉的婚禮上,他清楚知道雷聶身旁的伴郎是何方神聖。

藍二少這回出手,絕對不是單純幫忙,他要的東西,也從沒隱瞞過……他要楚氏的地!

「你們以為藍二少是沖著雷聶的面子才幫我們的嗎?雷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藍二少要的是「新開發」那塊地。」

在場的人無不大驚,新開發?!

「大哥!那是咱們楚氏的命脈,賣不得啊!」

「新開發」是和政府合作的聯合開發案,外傳「楚氏地產」以建構捷運為由,賤價征收民地,再轉賣蓋豪宅,真正的捷運用地,不到總面積的百分之十,楚氏獲利上看百億。如今這件案子,不只被指控官商勾結,圖利集團,甚至還牽扯出銀行超貸的後續!

即便有再多爭論,「新開發」雖是臭水,但也可以是財源滾滾的黃金瀑布,所以「藍海集團」才會虎視眈眈!

楚心蓮小心翼翼接著說:「大哥……我聽說,藍二少為了咱們昕婷,去了倫敦……」

不知情的老二和老三非常震驚!

「不是吧!妄想要地不說,現在連楚家的人他也要?!」

「聽停不是去倫敦學設計嗎?怎麽會和藍二少扯上關系!那,如果藍二少喜歡昕婷,或者我們可以——」老三在看到大哥臉上的悲慟時住了口。「大哥……」

除了楚氏的「新開發」外,藍二少擺明還要楚家的人,否則不會在處理完官商勾結一事後,隨即啟程前往倫敦,那意圖太過明顯。

若真如心蓮所說,藍二少喜歡昕婷的話,或者可以……

他南霸天向來不求人,只有別人求他的分。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要「賣女兒」來挽救頹勢?

楚朋博傷感地說:「過去楚氏風光的時候,昕婷的婚姻就算是籌碼,也是錦上添花的籌碼,我們眼睛長到頭頂上都沒關系,還可以替她挑選門當戶對的對象。我更可以大聲和所有人說,她是我楚朋博的女兒!能娶到我南霸天的女兒是他們三生修來的福氣!」

說著說著,他不免老淚縱橫。「現在昕婷跟了藍二少,要是她受了委屈,我能怎麽幫她?我能怎麽幫她……她是姓我姓氏的女兒啊……」

一個如此自負的人,走到這個局面,也只能坦承自己的失敗。

楚心蓮輕輕抱住她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哥,哀傷地掉下眼淚。

藍克丞有信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不管是「新開發」還是楚昕婷,他都會是最後的贏家。

但,或許是因為老雷的威脅……

「她單純以為只是在和一名律師談戀愛!」

也或許是因為心中那蟄伏未爆發的不安——「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嗎?」

這一夜的藍克丞是激狂的,他瘋狂愛著身下的女人,讓她為他失控嬌喘,讓他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屬於自己的痕跡……

她坐在他身上,脆弱的嬌軀任由他上下拋送,已記不得這一夜是第幾回合,幾乎無間斷的高潮,讓她美麗的眼眸噙著淚水。「夠了,丞,不要了……不要了……」

嬌嬌弱弱的求饒,帶著可憐兮兮的哭音,根本就是助長男人的性欲,讓他更加用力地欺負她。

……

激情結束。

他摟著她躺回大床上,拉了被子覆住她。

她淩亂的呼吸吹拂在他精壯結實的胸膛上。

男人霸道地攬著她的腰,釋放後的男根還留戀在她春潮滿滿的體內不舍抽離。

「會痛嗎?」他知道今天的自己並不溫柔,動作粗魯,在高潮後,他想到的是她的感受。

她搖頭,更偶進他懷裏,輕吻他的肩膀。

只是,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總覺得他今天很不對勁,狂放的性愛是一回事,但為何他有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感?

「今天怎麽了?」她啟唇輕輕問。

他沒說話,只是抱著她,緊繃的肌肉並沒因為方才欲望的宣洩而有所松懈,依然像是在戒備著。

「事務所有事嗎?」她再問。

「沒。」

她點頭,知道雖然他人在倫敦,但律師事務所的事還是掌控在手中。

這個男人有時雖然有點欠扁的吊兒郎當,但對於任何事,都是用百分之兩百的專註力拚命。

所以他會是成功的名律師,所以可以煮得一手好菜,所以可以是個很好的情人……

她低頭,藏住嘴角的笑意。

「怎麽這麽問?」男人的大手傭懶地刷過她的背脊,玉脂般的膚觸很舒服。

「你今天不太一樣。」

「太劇烈?」

她嘟起紅唇,酡紅臉頰還有歡愛的餘溫。「客氣了,我感覺你想打破一夜七次郎的神奇傳說。」

男人沒笑,以他的個性,通常這時候他一定會大笑,然後會回敬她一個更直接、更色情的評論。

他怎麽了?

她仰頭,凝視著他幽深的黑眸。「丞?」

男人唇邊沒帶著笑意,反而是炙熱的雙眼灼灼逼人。

「寶貝,幫我生個孩子吧?」

楚昕婷看著他,霍然理解他為什麽今晚一直纏著她不放,保險套甚至沒拿出來過,可是……

「我們還沒結婚——」

藍克丞低頭吻住她,不願意聽到她的拒絕。

「那明天就去結婚,倫敦教堂很多,挑一間你喜歡的。」

她失笑。「丞,你今天是怎麽了?」

他摟著她,在她唇邊低語。「我不要你離開我。」

他的語氣是再認真不過的。

楚昕婷漾著甜美的笑。「嘿,你今天到底怎麽了?看見我和超市的男收銀員小聊幾句吃醋了?」當然她只是開玩笑,緩和氣氛。

他還是沒有回話,閉上雙眼,只將懷中的寶貝緊緊擁在懷裏。

去年,楚氏地產進行轉投資,生技業雖有高報酬,卻同樣存在著高風險,尤其是對楚氏這種半路出師、財大氣粗的土財主,風險指數更是大大提升。

今年初,他們投資的市售產品爆發食安問題,除了全面回收銷毀所有產品之外,還要面對消費者的提告。這一戰,令楚氏元氣大傷,生技公司也因此宣布倒閉。

加上「新開發」一案存在許多官商勾結的細節。雖然任何投資案中,大財團打點關系、利益輸送,這一環節免除不了,差別在於程度和操作的手段,偏偏楚氏眼高手低,許多細節沒全盤考慮,自認可以只手遮天,卻還是陰溝裏翻船,成了箭靶。

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時機。

他提出收購計劃,如果楚朋博不想讓一生心血毀於一旦,還得在鐵窗裏度過餘生,那麽他就會明白,移轉權利是他目前唯一能翻身的機會,更是唯一選擇!

他有自信可以從楚氏手中拿到「新開發」,也有自信可以和平完成這項爭議性大的共構案,他要一手打造專屬於自己的王國,不再只是藍海集團那位神秘見不得光的藍二少!

他夠冷靜,夠聰明,夠狡猾也夠冷血,他知道自己的能耐,知道自己沒有敵人。

唯一的意外,只有她——楚昕婷。

原本他以為,與她的關系只是一場浪漫的游戲,沒有任何負擔,更扯不上商場上的殺伐。

豈料他對她越來越執著,不只想要她,更渴望兩人的關系能更牢固,任何事都不能摧毀他們的關系。

如果可以,他將為她打造一個安全的囚籠,一個裏頭只有他一人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她可以大聲笑,可以放下楚氏千金沈重的包袱,自由飛翔,但就只能在那個世界裏。那麽,即使外頭的世界再翻騰,她還會是他的,她終將無法離去。即使所有許劃,每個環節都經過他縝密的評估。

唯獨聽婷,他就是沒有把握,哪怕她就在他懷裏,哪怕他已經擁有了她,他依然感到不安……

楚昕婷仰頭,猜不出他平靜外表下的思緒起伏。

她知道有地方不對勁,他的情緒反應雖然不明顯,但在兩人激烈的歡愛時,她感受得到。

是什麽原因呢?

她不是好奇的人,不會去探究。

唯一能做的只有依偎在他懷裏,堅定且自信地說——「丞,我不會離開你。」

藍克丞審視著懷裏的寶貝,黑陣灼灼,指腹輕柔撫著她柔嫩的紅唇。「記住你今天說的,你不會離開我。」

風雨欲來。

這場風暴即將引爆。

三天後,當楚昕婷還在上課時,接到來自臺灣的緊急電話。

「昕婷,大事不好!你爸腦中風住院了!」

這是姑姑楚心蓮打來的電話,激動的哭腔微微顫抖著。

楚昕婷只覺得腦子整個被炸空,她不敢相信,極度重視養生的父親居然會……腦、中、風?

她已經記不清楚,怎麽由教室沖了出來,她只有一個想法,回租屋處拿護照,然後搭飛機回家。她腦子是空轉的,視野是茫然的,只有四個字是她目前當務之急要完成的——她要回家!

所以她沒去細想,為什麽藍克丞也會知道爸爸腦中風的消息,還拿了她的護照,在她沖出學院大樓時,剛好遇見迎面趕來的他。

所以她沒去細想,為什麽剛好有大頭車送他們去機場,她根本沒去航空公司櫃臺劃位,藍克丞就已安排好了一切。

她沒說話、沒疑問,整趟航程,他們鮮少交談,她吃的少,手上的熱茶涼了,她還怔著一口也沒喝。

楚昕婷幽幽看著窗外的雲層,輕輕淡淡地開口——

「我爸那天有來送機,由高雄機場搭機來桃園機場送我出國,一個小時後,還要由桃園機場搭機到上海出差。我爸說,上海有投資客找他談合作的事,如果談得成,他問我,英國回來後,想不想去上海住一段時間?他知道我喜歡周潤發飾演的「上海灘」,他知道我喜歡上海的十裏洋場。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家,飛機飛來飛去的,像空中飛人,但仍紅光滿面、意氣飛揚,沒理由腦中風的。」

藍克丞握著她的手,一句話也沒開口。

「以前小時候很少看到他,他很忙,我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新聞比看他本人還要多。後來爸媽離婚了,姐和媽離開主屋的那一天,爸又去應酬了,我一直哭一直哭,覺得自己寂寞又可憐,一定沒有人喜歡我,所以姐和媽不要我、爸也不要我。我哭到半夜,爸回來了,一身酒臭味,但我還聞到烤玉米的味道,我很喜歡烤玉米,爸以為我睡了,坐在我床邊流眼淚,哭訴著他對不起媽、對不起姐,也對不起我,我躲在棉被裏不敢出聲,後來,爸爸擦幹眼淚,揉揉我的頭發,離開我的房間,我爬起床,吃掉那支冷掉的烤玉米,突然明白,這世上我還有我爸。」

飛機愈來愈接近地面,機上廣播飛機開始降落。

「我氣他的強勢,不尊重我的想法,我氣他永遠不聽我說話,我氣他很多,也怕他很多,但,如果沒有他,我該怎麽辦?」

藍克丞摟著她,聽她低低說著話,隨著楚昕婷傾訴對父親的思念,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條帶刺的鞭繩,緊緊纏揪著他的心。

楚朋博腦中風,是他意料不到的事,完全破壞他所設的局,直接將楚昕婷推到戰場,這是最壞的狀況。

他和昕婷的關系沒有實質上的保障,他害怕當事情引爆後,聽婷會怎麽想他?會怎麽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是不是還會像現在一樣偎在他懷裏?

楚昕婷沈浸在父親病危的恐懼中,沒註意到藍克丞僵硬的表情,以及陰寒的氣息。

轉機飛機抵達高雄機場,通關後,才剛走出機場,兩名身著黑西裝、貌似保鏢的男人立即快步走了過來。

一輛黑色賓利已在前面等待。

「二少,請。」

保鏢恭敬地接過主人手上的隨身行李。

從這一刻起,陽光開朗的藍律師已然消失,他現在的身份是藍海集團人人敬畏的藍二少。

楚昕婷所有心思都放在憂心父親的狀況上,車子、保鏢和別人對藍克丞的稱呼,她統統沒註意到。

車子在一個小時後抵達醫院。

現在時間已是晚間六點三十分,她猛回神,才想到還沒和姑姑聯絡,她並不知道爸爸的病房房號,正想拿出手機聯絡人,藍克丞伸手阻止她的動作。

「楚老在加護病房。」他淡淡地說。

楚昕婷一楞,皺眉。「你……?」

克丞怎會知道爸的狀況呢?

但楚昕婷無暇多問,跟著藍克丞的步伐前往三樓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探訪時間在晚上七點,一群人正在外頭等待著。

有兩位叔叔和姑姑,有姐姐,有姐夫,連在日本的媽媽也趕回來了,一旁是倉田爸爸。

倉田爸爸摟著媽媽,姐夫摟著姐姐,他們四人形成一個緊密無人可插入的圈圈,相互安慰打氣,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楚昕婷停住腳步,她唯一的家人,還在為生命而搏鬥,她心一緊,眼眶跟著泛紅了。

藍克丞看著她的反應,沒說話,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虛弱扯著笑,感謝有他的陪伴。

夏昕娉發現了妹妹。「昕婷!」

姐姐的呼喚,令楚昕婷鼻一酸,抽出被藍克丞握住的手,邁步沖向她的姐姐。

「姐!」

兩姐妹緊緊抱住彼此,是雙胞胎的感應吧,夏昕娉明明白白感受到妹妹的恐懼和哀傷。

「爸怎樣了?」楚昕婷急切問著。

「下午才動過內視鏡手術,清除腦栓塞的血腫塊,醫生說四十八小時都是危險期,要我們有心理準備。」

妹妹是成年人,夏昕娉沒打算多作隱瞞。

楚昕婷腿一軟,幾乎站不住,藍克丞一把抱住她。

他想抱她到一旁休息,但楚昕婷不肯,她一臉蒼白,抖著唇,眼淚盈在眼眶。

「不要,我要和我姐姐說話……」

她拒絕協助,一心只想知道爸爸的狀況。

這麽小的動作,深深震撼了藍克丞。

她推開他的手,完全不考慮地拒絕他的幫忙,她的眼裏只有她的家人、她病危的父親,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昕婷知道,害她父親情緒過度起伏,積憂發病的罪魁禍首是他,那……

「你來了,藍二少。」

藍克丞不說話,老雷的語氣生疏且深具敵意。

「危險期過後,我會安排楚老北上接受治療。」

藍克丞知道,他現在能做的只有保全楚朋博的性命,並助他覆健。

雷聶冷笑。「不需要,不是只有你有人脈。不過,我倒是很驚訝,我原以為藍二少只對蠶食鯨吞有興趣,認識的當然也是那些耍弄心機的人,沒想到藍二少還能安排醫療團隊?嘖嘖嘖,稀奇。」

雷聶冷嘲熱諷,已無法顧及好友的情義。

他太生氣了,在小藍選擇對楚氏出手時,沒想過他們這麽多年的兄弟感情是否承受得了這樣的沖擊嗎?

聽娉是他的妻子,楚朋博是他的岳父,這層關系永遠都不會變。

一旁的楚昕婷完全聽不懂姐夫所說的話。

為何他們完全沒有好友重聚的氣氛,反倒像是兩匹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要攻咬對方一樣?

「姐,為什麽姐夫要叫克丞藍二少?」

藍克丞在聽到楚昕婷的問話時,渾身一僵,冷凜的表情讓他的面容顯得更加嚴

夏昕娉緊摟著妹妹的肩頭,如果可以,她願意承擔妹妹的傷痛,楚氏和藍二少的事,雷聶今天下午全和她說了,現在能怎麽辦?如果早點知道,她一定會殺去倫敦痛揍藍克丞一頓,再把昕婷接回家,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呢?昕婷承不承受得了?

楚心蓮激動地沖向前,含淚指控。「昕婷,我告訴你,藍克丞不是什麽大律師,他就是藍海集團的藍二少!那個搶我們家土地,讓你爸爸氣到腦中風的藍二少!」

什麽?

「昕婷啊,他是魔鬼啊!」

楚昕婷眨眨眼,不確定她所聽到的,眼淚卻早已一顆接著一顆滑下蒼白的臉龐。「姑姑,你、說什麽?」

「昕婷……」夏昕娉含著淚,拉著妹妹的手。「陪姐姐去倒杯水……」

楚昕婷緊緊握住姐姐的手,漂亮的眼睛茫然失措,慌亂地搖頭。「不要……我不要去倒水……」

她無法置信地瞪著前方那抹陰寒的身影,他的笑容呢?他的笑容怎麽不見了?

為什麽他現在像惡魔一樣可怕?!

「你到底是誰?」她的表情既可憐又悲傷。「那個和我談戀愛的男人到底是誰?」

楚心蓮氣急敗壞地拉著侄女的手,大哥的事讓她傷心到絕望。

「昕婷,看清楚他的臉,他是藍海集團的二少,不是什麽律師,那是他隱藏身份的小伎倆,他是搶奪我們家土地的壞人,更是讓你爸生死未蔔的壞人!」

楚昕婷就算不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姑姑的話每個字都是關鍵,搶奪土地?害爸爸生死未蔔?

楚家二叔和三叔趕忙拉住失控的小妹。「夠了,心蓮。」

兩兄弟沒說話,忙著安撫妹妹的情緒,事情至此,昕婷也不好受,他們還能說什麽呢?

楚心蓮撲進二哥的懷抱哇哇痛哭。「哥,我們怎麽辦?!我們怎麽辦呀?!我不要大哥死掉,我的大哥啊……」

姑姑痛哭著,堅強的姐姐低著頭偷偷流淚,氣憤的姐夫摟著姐姐殺氣騰騰,媽媽早已哭倒在倉田爸爸的懷裏。

楚昕婷茫然地望著這一切,所有的回憶像大火般撲面而來——父親的專權;藍克丞的揶揄嬉鬧。

父親的冷漠;藍克丞的關懷呵護。

父親的不善溝通;藍克丞的深情蜜語。

她的爸爸生死未蔔……

她愛上的人,是在利用她嗎?

是啊,她愛上的人……楚昕婷看著她所愛的人,挺直背脊,眸子閃亮得可怕。「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這比噩夢還可怕,因為她還可以從噩夢中醒來。

藍克丞沒解釋,他還能解釋什麽呢?眼前就是血淋淋的事實。

她的家人都在哭,而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的,他輕易地摧毀了她的家。

她想要感覺洶湧的憤怒,想和姐夫一樣殺氣騰騰,想咒罵他,但眼前的一切早已超越了憤怒的範疇。

當憤怒失望到了一個極致,她只覺得麻木,她的情緒在這一刻已停止了運作。最不安的狀況,在藍克丞面前正式上演,楚昕婷黯淡的眸心指控著他帶給她的傷害。

他試圖說話,但聲音卻硬邦邦的,極度不安。「如果你願意給我時間,我可以解釋。」

她輕輕地說:「解釋什麽?解釋你怎麽耍弄我?」

「解釋我愛你!」

我愛你?

這是多麽好笑的笑話!

這個男人褻瀆了愛情的美好。

雙胞胎中,姐姐個性好強,但很愛哭;她個性軟弱,卻鮮少流淚,開玩笑,她可是「楚氏地產」的千金小姐,南霸天的女兒,懦弱流淚?成何體統。

當然她也會難過,只是一直極力壓抑,等真的克制不住時,再躲在棉被裏大聲哭泣。但現在她沒有棉被,她的爸爸還在等她進去看他,她不能回家,偏偏眼淚就是克制不住,她該怎麽辦?

為什麽?她沒有惹他,她生活獨立,她不要求任何事,為什麽他要這麽傷害她?

「小婷……」

媽媽走了過來,將小女兒輕輕攬進懷裏。

「乖,小婷,媽媽疼,不哭喔。」

媽媽說她哭了?

她摸摸自己潮濕的臉頰,她哭了?她可以不要再忍了嗎?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楚昕婷抱著媽媽放聲痛哭。

藍克丞雙腿像生根一般無法移動,他聽著楚昕婷痛哭失聲,聽著她無肋地擁抱她的母親,脆弱的肩膀抖得好厲害……

他明白這件事會傷了她,卻沒想到她的悲慟會像撕裂他的靈魂般。

他知道這件事會傷到她——

現在,他更清楚明白,自己是個多麽愚蠢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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