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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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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好對待她。」

這是雷聶之前對藍克丞的勸告,也是警告。

他明知道楚昕婷對家人的看重,卻沒理會她的感受。自負地認定反正只要能逃離她父親的約束,那麽依他的方式,留在他身邊,不理會外界所發生的事,就是最理想的狀態了。

但真正的實情是,表面上他的確幫了楚朋博,讓他免去牢獄之災和遭受調查單位的清算,但他也拿這個恩惠當手段,要楚氏付出的代價就是「新開發」。

他意圖由楚氏手上拿到這項共構目標,當然,他要的不只「新開發」,還有楚昕婷。

那時昕婷正巧準備前往倫敦讀設計,正好可以避開臺灣的紛紛擾擾,楚氏上下

忙到焦頭爛額之際,也沒人有閑工夫和昕婷解釋公司所面臨的危機,他火速將楚朋博的事情處理一個段落後,也隨即前往倫敦,那時的他心中是得意不已的,也篤定這整個計劃可以更完美的進行。

那麽,他跟著追到倫敦,是不是如雷聶所言,要確保這場商業戰不會傳到昕婷的耳裏?

這個答案並不正確,她對他的吸引力才是他飛往倫敦的動力。但漸漸地他感到不安,失了往常的自信,每當她與家人聯絡報平安,他都如坐針氈。

打從初認識,他對楚昕婷一直都很有想法,起初只是純粹的吸引力,但是在朝夕相處中,他看到她純真容易害羞的一面,她愛笑,對事情樂觀,且認真過生活,她對未來有一套充足的計劃,學設計不是大小姐玩票性質的娛樂,是真的為開店做準備——

「你想開店當老板娘?」

「是啊!這可是我的夢想呢!」

「當楚氏千金不好嗎?」

「那是家裏大人的事業,不是我的。」

「那當律師夫人呢?」

「那……藍律師,藍夫人可以兼職當手工藝品店的老板娘嗎?」

她嬌羞的模樣,仿佛還在眼前,是這麽的可愛、容易滿足,也因為愈明白她的可貴和美好,他的想法不再只是滿足好奇,他的心無法控制地一步一步往下沈淪,等察覺時,他再也不能沒有她。

但,他卻對深愛的女人做出無法被原諒的事。

他鴕鳥地以為,只要她不接觸商場上的事——畢竟這一塊她從未跨足,只要她繼續留在倫敦讀書,只要她在他所安排的世界裏,只要她是他的……

藍克丞疲憊地嘆氣。

他既然了解她的可貴、她的美好,就應該也了解她深切的情感,對他如此,對家人肯定也是如此。

他低估了她對家人的愛,犯下生平最大的錯誤。

在他毀了她父親的同時,又怎能讓她相信他的愛?

藍海集團的臺灣分部,設在臺北一〇一裏。

因為「新開發」案,藍克丞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這裏,律師事務所由其他律師負責打理,但每天還是會視訊討論案情進度。

對於律師的身份他不想放手,那「新開發」案呢?

「新開發」案不可能因為楚老的狀況而打退堂鼓,就算雙手奉還,在這個時間點,面對的只會是楚氏其他董事的覬覦,和調查局的調查。

此時,藍克丞的助理敲敲門,得到允許後,開門入內。

洪特助走上前。「二少安排的醫療團隊今天已到醫院看過楚董事長,詳細的評估報告請二少過目。」然後恭敬呈上。

藍克丞回神,離開落地窗,高樓下的璀璨夜景他無心欣賞,他拿了報告,開始翻閱醫生的評估意見。

楚老危險期已過,內視鏡手術傷口小覆原快,雖然還需要在加護病房多觀察幾天,但生命跡象穩定——這一關,楚老算撐過了,後續的覆健才是場硬仗。

他手指撥動著紙角,問了每天都會問的問題。「她好嗎?」

二少在楚小姐身旁留了個跟梢的人,只要一有緊急狀況都必須立即報告,就算

沒有特別的事,身為特助的他還是需要匯整數據,每天定時回報,不能有遺漏。

「楚家依然謝絕訪客中,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記者——」

不等特助說完話,藍克丞立刻下了指令。「所有閑雜人都不準打擾到楚家任何人。」

主子語調平淡,但洪特助很清楚,這把火燒得不輕,前兩天有個記者闖到加護病房家屬休息區,硬要楚小姐發表感想,這個記者也真夠白目的,人家父親還在加護病房,居然要當女兒的發表「感言」

結果盯梢的人立即回報這件事,最後白目記者什麽報導都還沒動工,工作就先泡湯啦!

沒想到二少對楚家如此看重,這讓負責收購「新開發」的投資部門很為難,不知出手是要重還是輕……

「是,我會處理。」

洪特助還有一件事,掙紮個幾秒還是說出口:「二少,楚小姐這些天都留在醫院並沒有離開,而且進食量很少,這點讓她的家人頗為擔心。」

藍克丞一聽,眼光一凜。「為什麽現在才說?」

主子發怒了,洪特助很緊張。「我們以為,只要楚董事長的狀況穩定,楚小姐……」

洪特助還想解釋,卻感覺到一道風,下一秒就看到二少離開辦公室沖出去啦!他擦擦汗,喘了口氣。

看來,二少這回真的動了真心!

他跟著二少南征北討,二少所有的事他都很清楚,雖說二少不會迷戀女人香,但花邊新聞也不少,一月一戀更是習以為常。

女人對二少而言,單純是你情我願的關系,是現在式,絕不是未來式。

可這回,完全不一樣了,誰都看得出來二少很認真經營他和楚小姐的關系,哪怕楚小姐不理他、不見他,他依然為了楚小姐做了所有安排。

外頭的林秘書驚慌地沖進來。「老洪啊,二少怎麽了?怎麽急忙忙沖了出去?!」

藍二少身旁的人都是隨侍在旁多年,對二少是敬佩又服從,任誰都喜歡有頭腦又獎懲分明的主子。

「我只是讓二少知道,楚小姐這幾餐吃得很少……」

林秘書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那難怪了。」

「你說我們二夫人會不會就是她?」

林秘書不答反問:「那你倒說說看,咱們幾時看過二少這麽緊張一個女人?」洪特助點點頭。「沒錯沒錯,頭一回呢!」

林秘書嘆口氣。「其實啊,二少喜歡誰,咱們支持就對了,偏偏,」她晃晃手上的手機。「偏偏老太爺剛打電話來要和我確認二少的時間,他要二少回澳門一趟,停留時間約一個星期。」

「耶?總部有事嗎?不就總裁顧著就好?」洪特助對自個兒主子當然有私心,對二少的父親,也就是藍海目前的當家主子難免有埋怨。

他對二少太不公平了,連老太爺都首肯的繼位人選,偏偏被他以一個古代深宮宅院才有的爛理由——「嫡庶有別」給冰凍著,這不叫嫉妒,什麽叫嫉妒呢?林秘書很無奈。

「相親,老太爺替咱們二少安排了一系列的相親行程,目前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佳麗人選,都是各區賭王的千金。」

「什麽鬼啊?……二少喜歡的是楚小姐耶!」

「老太爺不知道啊。」

這下刺激了,他們這些豪門找女婿或媳婦都有一套堅不可破的計劃,楚小姐雙前的出身絕對沒問題,開玩笑,南霸天的女兒呢!

但現在的狀況很不好,先不論楚小姐會不會接受二少的追求,光想老太爺的態度就讓人頭痛,他會接受一個「落難千金」當自己的孫媳婦嗎?洪特助覺得大事不妙。

「咱們二少可憐嘍,喜歡的人還沒結果,這下還要去和不認識的人相親?真稱得上內憂外患!」

林秘書聽著,也不免為二少憂心忡忡地嘆息。

「唉!」

「唉!」

嘆氣的人不是楚昕婷,最近發生的事的確不少,但她絕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事情已發生,沈浸在悲傷或憤怒裏,只是和自己過不去。

嘆氣的人是梁小暖,好朋友家裏出這麽大的事,她說什麽都得來臺灣一趟,沒想到這才知道,好友不只爸爸生病,連男朋友也搞背叛?哎唷,這可叫昕昕情何以堪呀!

「怎麽會這樣呢?」

陪著昕昕坐在加護病房家屬休息室,梁小暖實在忍不住嘆氣。

「怎麽上禮拜大家都好好的,今天全變了色?」

楚昕婷笑著拍拍小暖的手。「這就是人生吧。」

梁小暖擺著一張哭臉。「怎麽變成你在安慰我?」

「那代表我沒事啊,才能安慰人。」

真的沒事嗎?

梁小暖不是沒發現好朋友消瘦不少,看來是沒好好吃東西,肯定也沒睡好,所以還掛著兩圈黑眼圈。

「幹麽,昨晚和國寶熊貓玩摔角?」梁小暖嘴上是揶揄著,語氣卻有滿滿的不舍。

楚昕婷笑道:「是啊,連摔了好幾天,都還沒分出勝負。」

梁小暖想著。「加護病房探病都有固定時間,要不,你回家睡一下,今晚我幫你頂著?」

有此好友,夠了。

「不了,我不放心。」

梁小暖嘆口氣,嘟著嘴,開始抱怨:「這醫院也真是的,說的是「家屬休息室」卻連一張躺椅也沒有,像我們那裏的私人醫院可不是這樣了,多漂亮的休息室都有。」

楚昕婷但笑不語,休息室三三兩兩坐著一些等待的家屬,通常會留在醫院的,都是怕病人臨時有狀況,爸的狀況是穩定了沒錯,但還沒清醒,她還是想待在離爸最近的地方。

「昕昕,你該怎麽辦?」

「哪方面?我最近事情不少呢!」

「家裏?」

楚昕婷扯著嘴角,有小暖來陪她,心情的確輕松不少。

「家裏的事叔叔們正在想辦法,也很熱鬧哦,董事會其他堂叔們可急著想把我爸下大位呢!」

「昕昕,我老爹是當官的,我娘是開公司的,家壁全是人民幣疊出來的,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眉頭不皺一下!」

梁小暖很豪氣,楚昕婷大笑,真愛這個北京姑娘。

「我是說真的,我梁小暖什麽都不缺獨缺談得來的好朋友,你這個人正直,我喜歡,我不想看你悶悶不樂,我老爹說過,錢能解決的問題,對我家而言就不是問題!」

「小暖,」楚昕婷握住她的手。「謝謝你,我好感動,真的。」

小暖二話不說由倫敦趕了來,她就已經很感動了,加上這番話,又紅了楚昕婷旳眼眶。

看到好朋友眼眶泛紅,梁小暖哇哇大叫。「別哭、別哭,我說這些是認真的,不是要讓你哭的!」

楚昕婷激動地抱住了梁小暖。「小暖,謝謝你。」

人不是只有絕境的,即便處在絕境裏還是有溫柔的陽光。

小暖拍拍好友的背,誇張的嘆氣。「看來你遇到的事,是錢也不能解決的問題。」

楚昕婷松手。「是啊,可惜商場上的事,我什麽也不懂,我爸把我保護得太好了,我沒見過這些勾心鬥角的醜陋面,但我知道,公司的事,不是單單錢能解決的問題。」

梁小暖點頭,楚氏地產的事新聞報得很清楚,還有簡表說明,就算小暖對商場上的事也沒興趣,但基本上的來龍去脈也算了解,更何況她有個開公司的厲害老媽,倒是分析不少意見給她。

「我媽說,藍克丞出手是對楚伯伯有好處的,表面上,所有人看到的是藍克丞對「新開發」的覬覦,但如果他真不出手,楚伯伯這一關恐怕很難過。」

「也許吧……」

這點,楚昕婷懂,新聞簡表很清楚,雖然這次「楚氏地產」大傷,股價更是一落千丈,「新開發」也將移轉權利。但,最壞狀況就到這裏了,並沒延續下去,爸不需接受司法調查……只是,爸現在這個狀況,和坐牢又有什麽兩樣?

「那,昕昕,你和藍帥哥……」

楚昕婷垂眸。「不提他。」

不是不提就代表釋懷,這些傷,痛得讓她快活不下去,她怎麽可能釋懷得了?

但,她不允許自己放棄,再怎麽樣,她還有爸爸,她是他最親的女兒,為了爸,她再怎麽樣都得撐下去。

楚昕婷看著小暖。「有件事還要請你幫忙。」

「好,你說。」

「等你回學校後,幫我辦理休學,還有把租房退掉,屋子裏頭的物品,除了房東的家具和電器,其他的都不用留,全扔掉吧。」

對,全扔掉就好。

「你真不打算回學校了?」

楚昕婷的雙眸浮現落寞。「我爸需要長時間的覆健,以前是他寵我,現在該我照顧他了。」

梁小暖嘆氣,看到昕昕的堅強,這真的很不容易。

「放心吧,學校和租屋的事我都會處理,我老爹有一個專門在幫他調理身體的氣功師父,待楚伯伯狀況再穩定點,我請孫師父來這兒發功,包準半個月、一個月楚伯伯就健步如飛了!」

楚昕婷笑了,接受小暖的好意,任何對爸有益處的,她都願意嘗試。「小暖,那就有勞孫師父了。」

「沒事兒,跟我甭客氣。」

昕昕這麽努力的過生活,說什麽她都得幫上一把,但有些事她有心幫卻也幫不了,例如——

面對找上門來的罪魁禍首!

只見藍克丞高大的身影步入家屬休息室,梁小暖冷眼瞪著眼前的男人。「藍克丞,你還有臉來找昕昕?!」

她什麽忙都幫不了,至少可以幫昕昕發洩怒火吧!

楚昕婷一震,背對休息室的她並沒有回頭。

藍克丞閃過一秒的驚訝,沒想到梁小暖會由倫敦趕來高雄。

但他很快恢覆冷靜,直接漠視,他的眼中只有昕婷,要解決的只有昕婷不吃飯的大事。

他走到楚聽婷前面,將保溫鍋放在桌上,一一拿出他回家準備的飯菜。

「家裏沒什麽菜,隨便炒個青菜、洋蔥牛肉,蒸個蛋,湯也是簡單的蛋花湯,你先吃,我明天會去市場買蝦、買魚還有買南瓜。」

梁小暖可沒昕昕的好定力,可以無動於衷,她下巴都快掉下來啦!

之前覺得這個男人陪昕昕到倫敦伴讀、照顧昕昕是件很浪漫的事,但在知道他是藍海集團尊貴的二少後,再看到他下廚為昕昕做菜,那就真的嚇到要掉下巴了。「我不需要。」

藍克丞拉了椅子,在楚昕婷面前坐了下來,握住她的手。「你瘦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藏到桌下,不語。

「吃一點吧,不要楚老身體好了,變成你病倒了。」

她冷笑,沒有看他。「我爸的身體或我是不是生病又幹你什麽事?」

藍克丞苦笑。「我知道你氣我。」

「氣?您太低估自己了,藍二少。」楚昕婷譏誚地說。

也對,何止氣,昕婷應該恨透他了吧?

藍克丞深呼吸。「無論如何把飯吃了,之後你的餐點我會負責,我不想再聽到你不吃不喝的消息。」

楚昕婷擡頭冷冷瞪人。「「聽」?你派人盯著我?」

「對。」藍克丞語氣堅定。

楚昕婷氣到不想說話,難怪她一直覺得有兩個穿西裝的男人在她身邊晃來晃去,卻不像其他病人的家屬。

「你不覺得你很無聊、很變態嗎?你憑什麽派人監視我?!」

因為我愛你。但他什麽都不能說,在這個時候說愛,只會讓昕婷以為他旨在戲弄……

「只要你照顧好自己,他們不會回報我任何事。」

藍克丞的語氣很沮喪也很生氣。

「我爸在裏頭,」她指著加護病房的方向,尖銳地責問:「你要我怎麽好好的?!」

藍克丞雙手握拳,只有如此他才能阻止擁她入懷的沖動,現在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對她而言都是多餘且容易觸動怒火的,他只能在一旁焦急看著她。

「那就把自己照顧好,你不吃不喝對楚老沒半點幫助。」

「原來你都沒吃飯啊!」這回梁小暖直接投誠敵營,拿了筷子和湯匙塞進楚聽婷的手裏,很不滿地說道:「難怪昕昕這麽憔悴,快吃快吃,趁熱吃!」

「小暖,我不要吃他準備的東西——」

「呋,說這啥話?敵人的食物有什麽關系?連岳飛大人都說過:「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我們吃他的飯菜,等待時機再反攻回去哦!」

楚昕婷無言看著小暖,其實這個時候笑或屈服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小暖唱作俱佳的演出真的很動感又好笑。

「小暖……」

「吃飯吃飯。」

藍克丞勾著笑,不說話,等著讓小暖勸服昕婷。

梁小暖卻鼻孔一哼。「姓藍的,你不要以為我在幫你,我是舍不得我家昕昕餓肚子,況且這也是你應該做的!」

「我知道。」

男人語氣絕對不是戲言。

梁小暖頭一甩,繼續招呼楚昕婷吃東西。「昕昕,乖,吃東西哦,你太瘦就是對不起我,我會嫉妒哦。」

楚昕婷哭笑不得,在小暖勸進下,只能拿起餐具進食。

她該拒絕的,沒想到小暖會來這招,這算不算便宜了藍克丞?

熟悉的滋味入喉,換來的卻是更難以下咽的苦澀。

她說過藍克丞的廚藝好,但更好的是他那份心,他會觀察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歡清淡的味道,不愛油燥味,所以用的油品都是最天然的低溫烹飪油。她吃過他親手料理的飯菜後,就再也接受不了外食的口味,所以她吃不了醫院的夥食,也吃不了姑姑自餐館買來的餐盒……

她的味覺被他寵壞了,要她如何拿回自主權?

就好像她投入的感情,她要怎麽將他徹底忘懷?

淚哽在胸口,好難受。

她緩慢在藍克丞以及小暖的監督下進食,一口一口。

藍克丞拿出保溫瓶。

「茶,吃飯後才可以喝。」

楚昕婷直覺想拒絕。「不——」

梁小暖馬上補了句:「渴飲匈奴血,喝,沒關系!」

這下連悲傷的感覺都讓小暖給玩掉了,楚昕婷無奈地看著小暖。

梁小暖聳肩。「真的呀,人家岳飛都這麽說,你要不要我唱滿江紅給你聽呀?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小暖當真唱了起來。

有了梁小暖這個意外的潤滑劑,倒是讓藍克丞偷偷在心中感謝,如果沒有她,聽婷不會吃他準備的食物,不會看他、不會和他說話,在昕婷眼裏,如今他只是一個毀了她家的惡魔……

惡魔。

藍克丞握緊拳頭,忍住胸口的揪痛。

此時,休息室的廣播突然響起——

「楚朋博的家屬、楚朋博的家屬,聽到廣播,請到加護病房來!」

楚昕婷小臉上的血色全部楗盡,她放下餐具,跳起來,立即往加護病房沖。

藍克丞當機立斷沖上前,陪伴在楚昕婷身旁,梁小暖搗著嘴,急忙跟在後頭。不要吧……不要吧……楚伯伯,昕昕不能沒有您啊……

只見加護病房的護理長正站在銀色的自動門前等她。

「我爸……」楚昕婷快哭了。

護理長笑得很慈愛,拍拍家屬的手心。「沒事沒事,嚇到你了,是楚董事長清醒了,他想見你。」

一種虛脫感襲來,楚昕婷沒自覺地偎進藍克丞懷裏,她閉上眼,感謝滿天神佛的保佑。

爸終於醒了。

「你們兩個可以一起進去看他。」

護理長當然不明白這些恩恩怨怨,單純解釋加護病房的探訪人數為——次兩人的規定。

梁小暖接著說:「昕昕,你快點進去吧。姓藍的,我就把昕昕暫時交給你,你給我好好扶著她,要是讓她跌著摔著,我梁小暖就找你拚命!」

在梁小暖熱騰騰的威脅下,楚聽婷也無暇多想藍克丞是否方便跟著一起進去,兩人消毒了手,穿了隔離衣,走進加護病房。

機器的響聲在安靜的加護病房顯得格外刺耳,偶爾傳來病人低低的呻/吟聲。楚昕婷快步走到父親的床位,照顧的護士正在幫他調整點滴。

「爸……」昕婷趨向前,激動的眼淚盈在眼眶。

楚朋博半睜著眼,聽到呼喚,視線移到女兒身上,看似沒焦距的瞳孔在看到女兒時,微微睜大。

他掛著呼吸器,沒法開口說話。

「爸……」楚昕婷握著父親的手,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太好了,你醒了,你沒事就好……」

楚朋博同時註意到一旁藍克丞的存在。

他是一個讓人不能漠視的男人。

他虛弱地揮手招喚,藍克丞大步向前。「楚老,您安心養病。」

楚朋博無聲地看著他,這個男人,是不是女兒的幸福?他還不清楚,但最後一通電話,女兒的語氣是快樂的——

「吃了沒?」

「吃了,爸呢?最近好不好?網絡新聞說南部寒流,不到十度,爸要穿暖和點。」

「我會,你放心,你自己做飯嗎?」

「沒,都是克丞在弄。」

「你這孩子好歹也練練手藝,老是要大男人為你下廚,當我楚朋博沒教好女兒啊。」

「爸很大男人主義耶,誰煮還不都一樣,更何況他手藝比我好。」

「你啊,在家我寵著,去儉敦讀書還有男朋友照顧著,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叫爸怎麽安心?」

「那我纏著你們兩個,就不用擔心我能不能自理的問題嘍!」

「說這什麽話呀……小婷,告訴爸,你真喜歡他?」

「喝,真的喜歡他。」

「要幸福啊,小婷。」

「喝,我一定會幸福!」

小婷說她會幸福……

這個男人可以讓他的女兒幸福。

楚朋博顫抖不穩的手由女兒軟軟的手裏抽了出來,他揮揮手,示意藍克丞接近,然後握住他的手,緩緩搭在女兒的手背上——

他的女兒,他南霸天的女兒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因為父親的舉動,楚昕婷大驚。「爸?!」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不是該恨的嗎?

藍克丞所做的這一切,楚家人應該要恨的!

她不能接受,她真的不能接受,她急著要抽出自己的手,搖頭道:「爸,我不要,我做不到……」

藍克丞卻緊緊握住她的手,即使她的拒絕令他的心揪扯著,但他不能讓她離開,仿佛她現在離開了,他就會永遠失去她!

「楚伯伯,您放心,我會照顧昕婷一輩子。」

沒錯,說好的「永遠不會離開」,他會逼著昕婷實現她曾說過的承諾。

楚昕婷不懂父親的意思,她一心只想抗拒眼前這個男人的款款情意……

「我不要!我才不要!」她慌恐地喊著。

藍克丞完全不接受拒絕,拉著楚昕婷的小手一起握住楚父的,再一次深深承諾。「我愛她,您放心。」

楚朋博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不管他是成功的大律師還是陰沈狡猾的藍二少,在這一刻,他看到的是他眼中滿滿對小婷的愛……

楚朋博虛弱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這樣,他就放心了。

楚朋博再度閉上雙眼。

「爸?」

楚昕婷脆弱無助的哭泣聲迸裂而出——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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