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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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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留芳背了手在房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想到兒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實在是氣憤難當。魯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雖然聲望不如以前,也是名門望族。現下去魯府鬧事恐怕要落下把柄還自討不快,他只有暫時忍氣,先想個辦法引魯家出了差錯,必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衛隊長看張留芳又坐下了,瞠著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前方,張留芳雙眼忽而瞇緊,泛出絲絲寒光仿佛有了什麽主意。衛隊長大氣不敢呵一下,直直站在一邊。張大帥擡起頭望了望衛隊長道:“你可以走了!老子我要給兒子送一份大禮。”說完,拿手摸了摸腦袋。

齊鬙殷在叔公處躲藏了過了幾日總不見楊蘇莉的消息,心中有些焦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卻看見戴了帽子遮住眼睛的幾個人在門前探頭探腦的,往他這邊看,過了一會兒幾個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什麽,就叉了腰往裏闖。齊鬙殷自感不妙,他甩開步子跑上二樓。

“哎!哎!你們什麽人啊?隨便往裏闖?”在店裏算賬的賬房看見幾個怪模怪樣的人往裏闖,立刻攔下了他們問。

“一邊去!爺兒幾個你也攔的?”那幾人一把推開賬房摸了手裏的手/槍往樓上跑去。

齊鬙殷打開窗戶準備從後街逃走,他一條腿支在窗邊眺望附近,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便跳下了窗戶,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匆忙往人群裏躲。

“追!”那幾人倚在窗口向下望去。遠遠地望見齊鬙殷的背影,也跳下窗戶跟在他的身後追逐,齊鬙殷沖進人群裏,跑了一陣子卻聽見身後一陣馬的嘶鳴聲,只見張篤承騎了馬跟在了身後,路人避之不及,紛紛躲在了一旁。

卻說張篤承早就在這巷子口恭候多時,想以兩面夾擊圍剿了齊鬙殷。此時恰巧,楊蘇莉家開了車過來,楊蘇莉探了頭呼喊齊鬙殷的名字,齊鬙殷聽到楊蘇莉的呼聲,停在汽車的一側,楊蘇莉的司機也將車停了下來,楊蘇莉也下了車回頭看了一眼齊鬙殷對張篤承道:“張少帥好雅興!騎著馬兒在大街上狂奔著玩兒,也不怕擾民嗎?”

“楊小姐!你這要包庇這名革命黨人嗎?”張篤承抓著手裏的馬鞭指了齊鬙殷,眼睛卻怒瞪楊蘇莉道。

楊蘇莉自小驕橫慣了,自然不怕張篤承的威脅。“革命黨人?怕不是張少帥在說笑吧?”楊蘇莉冷然嗤笑說,“他可是齊家小公子,哪裏的革命黨人?莫非你是嫉恨他是魯府千金指腹為婚的夫婿,所以栽贓陷害?你想奪人/妻室,還自以為是,實屬可笑!”

“信口雌黃!要不是你的哥哥楊伯昭,又看你是女子,我才不與你計較。”張篤承冷哼道,他騎了馬從齊鬙殷身邊過,仔細註意了他的長相,那少年盡管年少不過十八/九歲,可回望自己的眼神一點也看不出膽怯,初次見他印象是個白凈的學生,卻原來有著通天的膽量。張篤承眼中暗藏劍光威視著齊鬙殷。齊鬙殷並無懼意地回瞪了他,“那麽楊小姐又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楊蘇莉又望了身旁的齊鬙殷道。

“否則,你就踏著我的屍體把他帶走。張少帥,你也是知道我哥哥的。我若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吃消不起。”

“楊小姐是拿話來膈應我的嗎?”張篤承的鷹眼眼珠不動,在兩個人的臉上細細琢磨著為何楊蘇莉要如此偏袒他,是因為魯曉顰的關系嗎?魯曉顰!張篤承一想起這個女人就禁不住怒火中燒。張篤承騎著馬悠然踱步,地面上清脆地響起馬蹄聲,他也不想與這些難纏之人糾纏,畢竟是街市上,方才楊蘇莉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一番話也傷了他的面子。幾個準備捉拿齊鬙殷的人也跟了過來,他們生狠地盯住齊鬙殷,只等張篤承下達命令,便將他拖拽了去,對他嚴刑拷打替張少帥報奪妻之恨。誰料到張篤承註視楊蘇莉等人許久,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走人,幾個手下大眼瞪小眼地訝異於張篤承的大度,只見他駕了馬兒揚長而去……

“你們主子都走了,你們還留在這裏作甚?!還不隨了你主子去?”楊蘇莉斥責道。

幾人如夢初醒,夾了尾巴倉皇而逃。

楊蘇莉見人走了,讓齊鬙殷上車道:“世人都說無巧不成書,可真是湊巧,今日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哥哥托了管理鐵路的約翰遜先生和幾位大人之間斡旋說是這幾天就要拿到通行證。幾日後便能和曉顰見著面了,你也別著急。”

“中國人的鐵路竟讓洋人作主了……自己還要跪著去舔拜。”齊鬙殷忽然羞愧難當。

自從有了楊蘇莉的照應,張篤承的手下也收斂不少,不再敢在他叔公家門口惹事,而齊鬙殷則被藏在楊家公館內,因她哥哥也常常居家的緣故,令張篤承不敢輕易安插眼線,生怕惹楊伯昭動怒。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齊鬙殷等待拿到通行證之時,傳出了魯紹鳧貪沒銀子的消息,當時消息並未在四九城內傳開,只是幾個達官貴人知曉了此事。

“魯翰林會貪沒銀兩?這只怕是個誤會!”早間吃飯時楊伯昭和自己的親妹子楊蘇莉說這事時臉上帶了些許嘲弄。

“那魯伯伯會怎麽樣?”楊蘇莉焦急地問道。

“不清楚……你看好了你那小朋友。”楊伯昭嚼了一塊羊排道。

楊蘇莉聽明白了哥哥這是話中有話,惶恐不安地答應了,她找了齊鬙殷把魯紹鳧的事和他說了,要他靜靜躲避幾日不要沖動。齊鬙殷聽到這事,詫異道:“魯伯父家境殷實怎麽可能貪沒官銀呢?這一定是謠言!”

楊蘇莉嘆了口氣道:“我也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人人都這麽說,我怕有別的什麽變故……”

楊蘇莉的話讓齊鬙殷惶惶不安,晚上一夜未睡好……

未幾,便傳出魯翰林與家人在德勝門外刑場被槍決了,齊鬙殷吃驚不小,問道:“發生了何事?”

“只怕是……張少帥故意為之。” 楊蘇莉得知魯家父母及兄弟幾人已經被槍斃十分震驚,已然差點說不出話。

齊鬙殷更是不能自持,他們齊府和魯府是上輩子的交情,他與魯曉顰又是夫妻,雖說魯邵鳧並不願認他這個女婿,自己也還是要恭恭敬敬地尊敬丈人和丈母娘的。

他紅著眼睛道:“楊姑娘,我齊某人求你一件事。” 說完,深深做了一揖。

楊蘇莉猛然一驚,不知他為何今天這般慎重其事。

“魯家人悉數被屠殺,枯骨丟在荒郊野嶺被鴉雀啄食,也無人為他們收屍……我是魯家的女婿,自然要上點心 。我有事相求,你能否為他們下葬?也是我做女婿的孝道。我知道此事於你為難,但實在不忍心他們暴屍荒野。”

楊蘇莉擦了眼中的眼淚,憤憤道:“莫說你要如此,就是不說我也會盡全力替魯家收拾骸骨,此是一個‘義'字。只是沒想到張篤承心太狠,連一個活口都不肯放過!”

無數句話在齊鬙殷的嘴裏躺下又溜走,頭只矮矮地垂在胸口,思緒飛竄腦海中。及至後來楊蘇莉說到魯老爺被槍斃,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一幹人等拉去了刑場,雖事先已有人言傳魯老爺貪汙,魯邵鳧以為自己清白無甚懼怕,卻不知怎的走了黃泉路?

第二日楊蘇莉使人打點了去,魯邵鳧及家人剛被執行死刑時有些市民聽說有人被槍斃了要去瞧熱鬧,更有老太太拽了碗去要舀腦漿說是可以治病。魯家家眷下獄的下獄,逃跑的逃跑,雖然已經廢除連坐,可無人敢去趟這渾水,替魯家人收屍。看守屍體的人原也懈怠了,湊巧楊蘇莉也差人過來領屍,那個官差見來者是鎮守使家的,忙滿陪笑,給他們帶走了。可憐魯老爺、董碧婉等人生前威風,死後單衣薄褂地躺在一輛板車上。

楊蘇莉將魯家後事安排了妥當,給魯老爺等人上了香。齊鬙殷對著墳地磕了三個響頭。楊蘇莉站在一邊神色肅穆地望著墳頭,她想到了漂流在外的魯曉顰,若是她知道了這事,恐怕心中承受不起。楊蘇莉想到這裏拿了手絹抹了眼淚……

齊鬙殷磕了幾個響頭後站了起來,神情抑郁地默視了墳頭。正在遐想之際,墳頭後傳來窸窣的聲音,齊鬙殷擡了頭去望,卻是魯府的二少爺魯少陵,齊鬙殷又驚又喜,竟半天說不出話:“你?你?”

“是的,我沒有死,那天巡捕房帶人抓人我躲起來了,是我的仆人阿寺代替了我。”魯少陵沈默了一會兒又說,“我在外面東躲西藏了許久,我的父母和兩個兄弟被押赴刑場的時候,我就在附近。那天我看見家人遺體被帶走便跟了過去,我在這躲了幾日,剛才聽見你倆說話,便走了出來。”

魯少陵站在墳前說著又向楊蘇莉作揖道謝:“謝謝楊姑娘的俠心義膽。若不是你,我的父母兄不知如何是好。”

“魯家二哥哥莫要客氣,這也有齊家公子的主張。”

“現在你有何打算?”齊鬙殷關切地問道。

“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必會為家人討回公道。”說完,遂向幾人抱拳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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