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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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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鬙殷想到了楊蘇莉,她的那位鎮守使的哥哥或許能幫到自己,想到這裏齊鬙殷舒展了眉頭,他正欲在想,卻看見了靳伯樂呵呵地從裏屋出來,看見笑呵呵地向他低了頭道:“小少爺!”

“靳伯!那日你走之後我和曉顰甚是掛念你,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齊鬙殷瞧見靳伯安然無恙高興地拉著他的手問道。

靳伯憨厚的臉上濃出了兩道粗眉毛,在突出的眉骨上點了兩團不大不小、不短不長的淺灰色絨毛,他的兩只眼睛裏盛滿了笑意:“那日我沿著滑坡滑進了樹林裏躲了一陣,雪厚走路容易暴露蹤跡,想著等張大帥的人走遠了再出來,後來聽見他的馬匹往山裏趕我才按了老路回去了。想著城裏不安全,躲了幾天。少奶奶的事我也聽說了……少爺你莫要難過……少奶奶她人聰慧,必然會遇事呈祥。”

“是啊,吉人自有天相。”齊鬙殷擡起頭長嘆了口氣。

齊哲程也安慰了齊鬙殷幾句。是夜,齊鬙殷躺在床上思量了很久,心頭上仿佛壓了一塊沈重的大石塊,時而喘不過氣,他的腦海中徐徐勾勒出一幅他和魯曉顰白發蒼蒼時牽手相依的晚景,自從父親過世後,他和母親安氏在齊府使喚起下人都不能得心應手,全仰仗叔公的照顧,鬙殷原想去了馬來西亞安頓下來把母親也接過去,以後再有了孩子,一家幾口也是其樂融融,卻怎知節外生枝。

他想起靳伯的小兒子說的話,那孩子說他和魯曉顰的事鬧得滿城皆知,孩子說話只怕也有幾句不實之處,但張篤承確實有心抓他,齊鬙殷想了披衣起床尋思著明天見到楊蘇莉該如何對她說?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幫自己。

第二日,齊鬙殷出了門,觀察了周圍,確信周圍沒有張篤承的親信,坐了黃包車到了“楊家公館”門口,他掏了錢給車夫下了車,讓門人給楊蘇莉通報齊家少爺找她,門人看著齊鬙殷眼熟立馬前去報告,楊蘇莉初聽齊家有公子造訪,心裏尋思會是何人,門人報好像是和上次來楊家的魯姑娘一道的公子。楊蘇莉吃了一驚忙差人讓齊鬙殷進來。

齊鬙殷進屋後楊蘇莉讓下人出屋,屋內只剩下她和齊鬙殷兩個人,楊蘇莉也顧不得繁文縟節上前質問道:“你不是和曉顰走了嗎?怎麽還在北京?曉顰呢?”

“曉顰恐怕去了天津,當時火車人員擁擠,我被擠下了車……”齊鬙殷答道,眼前浮現當日的情形。

“曉顰從未出過遠門,這下如何是好?”楊蘇莉聽到齊鬙殷的話也著急起來,不待齊鬙殷開口又問,“現下你找我恐怕是有什麽主意吧?只要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開口。”

“我原本是想借你的車去天津,又怕過於招搖。我來的路上忽然想起曾經聽聞你的兄長與幾位管理鐵路的洋大人交好,能不能想辦法讓我上了火車離開北京。”

楊蘇莉低了頭想了一下道:“曉顰是我的好姐妹,她有難我自然鼎力相助。你等一等。”說罷,當著齊鬙殷的面給哥哥楊伯昭去了電話,遂將魯曉顰的事和他說了,央求他一定幫忙,並道:“張篤承自持自己是直系張少帥,便不把你放在眼裏,來家裏耀武揚威。魯曉顰與我交好,你若幫了她便是個人情,你即使不為她也是為了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楊伯昭聽妹妹一番央求,便答應了。

未幾,楊蘇莉出來神情嚴肅地道:“你只管等著,到時我找你。你現下在哪裏居住?”

“東單牌樓附近的華東賓館。張篤承派人盯梢,出入需要多加防範,你也小心。”齊鬙殷轉身便要告辭。

楊蘇莉要叫司機送他,被齊鬙殷謝絕道:“如此一來反而張揚。”

聽到齊鬙殷的話楊蘇莉考慮了一番才笑道:“你多加小心!”

齊鬙殷出了“楊家公館”叫了一輛馬車,他坐在黃包車上看著街道上穿著破爛的民眾,用了呆滯的目光橫掃了一下他的臉龐。馬車行駛在磚板上,他坐在車子上沈思:“蕓蕓眾生,終歸塵土。豈是他齊鬙殷貪生怕死?”

齊鬙殷正在沈思時,忽然有人在喊:“汝成?”汝成是齊鬙殷的字,這樣喊他的人不多。齊鬙殷擡了頭尋聲而望,卻原來是魯曉顰的二哥魯少陵。

魯少陵看見齊鬙殷驚喜萬分道:“你且下來,我有話問你!”

齊鬙殷依言下了車付錢讓車夫先走了,魯少陵捉了齊鬙殷的手腕尋了沒人處說道:“我原本是要尋你叔公的,今日看見你在可好了。我家人皆知你倆私逃,我妹妹現在何處?”

齊鬙殷知道魯少陵為人重義絕非寡薄之人,乃答道:“我和曉顰走散了,我也準備去尋她。”

魯少陵聽了原本的歡喜一場空,十分惱怒。放下齊鬙殷的手怨道:“現如今我父親因為舍妹的事氣在病中,你又告知我她人走丟了,是何道理?”

魯少陵冷靜片刻又道:“你們原本去哪裏?”他見齊鬙殷不說正色道,“我只希望妹妹安全,並不指意要拆散你倆。”

“她去了天津。”齊鬙殷話畢想到這些日子恐怕苦了魯曉顰,心裏免不了苦淒。

魯少陵聽到齊鬙殷的話免不得大驚失色,他的妹妹從小未曾單身外出過,現在一個人去外地,只怕……只怕……魯少陵氣得指了齊鬙殷的腦袋道:“糊塗啊!你倆就是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只當是牽了牛尾巴亂闖亂撞,可讓我怎麽說你?”

齊鬙殷也不應聲,他知魯少陵氣他沒有保護好魯曉顰,自己也著實理虧。待到魯少陵平下氣,齊鬙殷問道:“魯府可曾有異象?”

“是何異象?”

“曉顰走失,張篤承不肯善罷甘休,在鐵道設置關卡,不讓列車通行,實則是不知曉顰是否還留在北京。我擔心他會對魯府不利,你們要保重自己。”

“這你放心!”魯少陵態度放緩道,“你和我妹妹本就是父母訂下的姻緣,你們二人也實屬般配。你作何打算?”

“曉顰她一定在海河港口等著我……”齊鬙殷眼中浮出一層哀色,魯少陵見到齊鬙殷這樣知他倆是真情,語語幾句,兩人告別了。

這邊張大帥看心愛的兒子怏怏不樂,便叫來了張篤承的衛隊長。

此時張大帥正在客廳裏津津有味地嚼著爐焙雞,這肥雞水蒸了八分熟,再剔了骨頭,切成小塊,在鍋內烹油過火,並佐以作料再燒,抽水,再燒,雞反覆燒煮。入口酥幹柔嫩,是美食界的一大風味。張留芳做和尚那會便愛吃肉喝酒,尤其愛吃烤雞,只見張留芳夾了一塊雞肉大朵快頤地憨吃,嘴上的胡子沾得滿是逞亮的油珠子。

衛隊長見張留芳吃得酣暢,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惹了張大帥不高興,槍斃了自己。張留芳又扒了幾口飯,他有個規矩吃飯時不愛有人守在旁邊。初時有位下人不懂規矩,按了舊俗伺候一邊,被張留芳拖出去斃了。

張留芳夾了菜又吃了幾口飯始終不發話,衛隊長站在旁邊驚得小腿肚不住地發抖。

“你們前陣子把老前門火車站鎖了是要做什麽?”張留芳咀嚼了幾口米飯下咽後,一個下人戰戰兢兢地端了水和毛巾過來,張大帥擦了嘴,將毛巾往盆裏一扔,半晌才道。

“是去抓革命黨人……”衛隊長面對張留芳如虎的氣勢不由得有些心虛,話說得也不利索。

“放屁!你們真當老子眼瞎啊!”張留芳拍了桌子跳起來道。

衛隊長聽見大帥拍桌子,身子往前一搡,腿都軟了:“是、是、是捉革命黨人……”

“捉革命黨人用得著那麽傷心嗎?分明是為了女人!說……是正經的姑娘還是八大胡同的窯姐兒?真沒想到我兒子學起了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癡情的很吶!”

衛隊長沒想到張大帥看似粗魯,女人經倒是一本接著一本。

“張少帥他為人嚴以律己、潔身自好絕、絕不做這樣的事……”

“我的兒子,我是知道的……只是這次鬧得動靜太大,落了那些所謂的讀書人的口舌。讓我這個當爹的著實沒趣……聽說之前他帶你們跟出了長安門,到底是什麽事?”張留芳提起自己的兒子一臉的自豪,禁不住摸了自己的光頭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魯家的小姐……”

“魯家小姐怎麽了?我不是給他訂下了親事嗎?”張大帥不以為怫道。

“魯家……小姐和別的男人私跑啦……”衛隊長猶豫良久,還是將此事告訴了張大帥。

“什麽?”張大帥一聽勃然大怒,他重捶桌子,桌上的茶杯給他打得砰砰亂響,杯中的茶水也潑灑了一些去。

“王八羔子!竟敢給老子戴綠帽子!老子一槍崩了她!”張大帥瞪圓了眼睛,暴跳如雷地反剪雙手背在身後,來來回回踱步道,“魯家欺人太甚!此仇不報非君子!如此天大醜聞令我張某人顏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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