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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女主依舊會提著妖刀橫沖直撞,就是這麽任性【霧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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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與自己的哥哥合二為一。

雙生子原本就是一體的,兄弟間血脈相連的維系,讓他們拋開曾經所有的怨恨,共同為重要的事物戰鬥下去。

如果可以,但願永遠不必再失去。

雲歸輕聲道:“我能理解錐生一縷。”

他也曾懷著同樣的心思,盼望能被哥哥所接納,也想過若是自己和哥哥不需要從降生那日起就分開成二者就好了,那樣斷不致像如今一樣看不到絲毫光亮。

事實上,他比錐生一縷更加絕望,因為南汜不是錐生零,並沒有藏於心底的那點溫情。

“錐生零間接得到了緋櫻閑的能力,憑借他吸血鬼獵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殺掉玖蘭李土。”司隱如是道,“玖蘭樞要去找元老院的一條麻遠,黑主灰閻負責對付獵人會長,他希望我們能留在學園內等待淺見南汜。”

“就算他不刻意托付,我也會這麽做的。”

司隱微笑:“我曉得。”

無論結局是好是壞,都該親自揭開謎底方可感到釋然。

“其實司隱,你原本不必堅持參與的。”尤其是在這最終時刻,風險系數已然遠遠超出了預期範圍。

“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所以……”她不禁莞爾,“有試圖勸我的時間,不如考慮怎樣對付南汜——錐生一縷說過,他手裏可是有數百強化LevelE部隊,有恃無恐。”

“相信我,我會比他強的。”

“嗯?”

雲歸眸中光芒堅決:“因為我比他更懂得拼命。”

司隱抿唇不語,半晌,默然替他拉好了被角。

“算了,那種事等你康覆了再說。”

“那現在呢?”

“啊?”

他迎著她疑惑的眼神,突然瞇起眼睛溫柔笑了:“自從我搬來住在你這裏,你就一直打地鋪,我又不是豺狼猛獸,就這麽叫你害怕嗎?”

“……我都允許豺狼猛獸睡我床上了,還談什麽害不害怕。”

“就是啊,那今晚和我一起吧。”他笑意更深,往旁邊挪了挪示意她坐下,“權當是陪我。”

司隱不著痕跡瞥他一眼:“你在打什麽主意?”

“我這個狀態還能打什麽主意?放心吧,我肯定控制住自己,不會咬你的。”

她原本還想調侃他兩句,結果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就心軟了,站在原地無言良久,終是輕聲嘆了口氣。

“下不為例。”

雲歸溫順地點點頭:“都聽你的。”

不知怎的,他反常的舉動讓司隱莫名感到異樣,她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和衣在他身邊躺好。

“這樣才乖。”他像只迷路後找到歸屬的小動物,展開雙臂緊抱住她,柔軟的黑發垂落在她胸口,“小時候母親也經常抱著我入睡,南汜由此還嫉妒過,但他那性子你也見到了,寧可記恨著也絕對不說。”

司隱失笑:“被你當成母親可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你當然是不同的。”

“……”

“你是我喜歡的人啊。”他闔上眼睛,語調安靜低緩,“以前我總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平,可現在想想,能遇見你已經是最大的運氣了。”

仿佛付出了所有幸運的代價,得以換來一朝相逢,留她駐足回眸笑顏如花。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感情,沒有冗長繁瑣的言辭修飾,寥寥幾句,勾勒出最真誠坦率的心意。

歉意一點一滴從心底生根蔓延,直至一發不可收拾。司隱從未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眼前這名少年帶來什麽,是救贖亦或是萬劫不覆,但也許他在乎的,只是她能否拋掉一切過往印記,重新接受他給予的陪伴和愛意。

他不是Giotto,那雙極為相似的眼眸深處,隱藏著只屬於這個世界的悲傷故事,她早就知道,卻說服不了自己。

她給不了他想要的回應。

“我是個說不準何時就會離開的過路人,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原點。可以為你做的,我都會盡力去做,但在返程時刻到來之前……”她嘆息著,擡起手腕對準燈光,見那枚手鐲上的離樂晶石仍然被透明光膜包裹著,“我從不認輸,但也的確無法主宰自己的命數,與其將來遺憾分別,還不如盡早變得勇敢一些,你說呢?”

雲歸靜默著沒有擡頭,搭在她肩頭的手指卻緩緩收緊,如同用盡了全身的力道,一刻都不肯放松。

痛感明顯,司隱黯然轉開目光,任由他隱忍地發洩情緒,眼眶灼燒發熱,不多時,便有水霧模糊了視線。

大概終究是做錯了吧?一廂情願的決定,最終卻把彼此都牽扯進難以掙脫的怪圈,向前走是苦海無邊,向後退是萬丈深淵。

“司隱。”聽得雲歸低聲問道,“Giotto可有這樣近距離和你共枕的時候?”

突然其來的問題總叫人措手不及,她本能地楞了一下,而後茫然搖頭:“沒有過。”

他笑得孩子氣:“那我就平衡許多了,至少還有勝過Giotto的地方呢。”

不過一句雲淡風輕的玩笑話,輕易化解了她的矛盾和尷尬,司隱怔然半晌,本能地反手抱緊了他。

“嗯,說得對。”

話音未落,忽覺額頭傳來溫熱觸感,竟是雲歸傾身向前,虔誠無比地烙下一吻。

“司隱,謝謝你。”

靜好時光恍如指間流沙,哪怕只有一瞬,至此他都心滿意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雲歸愛得多卑微,多隱忍

順便預告一下,結局篇又要到來了- -

大家覺得這倆最後應該怎樣收尾呢?

☆、離樂

天氣漸寒,傍晚時分竟紛紛揚揚下起雪來,滿園飄絮,皎若梨花。

當禁止出行的警報聲再次響徹黑主學園的時候,司隱和雲歸雙雙帶著武器沖出了1527。

臨行前雲歸似是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幢曾居住過無數日夜的小木屋,被司隱問起也只是溫和一笑,什麽原因也沒提及。

也許此次一去再也回不來了呢,他早已有所覺悟,自己的哥哥到底瘋狂到何種程度,即使不親眼見到,也完全能夠想像出來。

說了多少遍的彼此了斷,倘若再等不到結果,他也真是白活了。

不為任何,只為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和自己始終在堅持的信仰。

掌心握緊的刀柄溫度微涼,司隱回攏手指,長發隨奔跑動作在風中飛揚如撕裂的錦帛,直至看到了樹林外的夜間部一行人,當然,還有黑主優姬。

早園琉佳正頗不耐煩地阻止著優姬要前往同玖蘭李土戰鬥的念頭,而從優姬執拗的表情來看,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勸得住的。

“誒,是綾瀨司隱。”藍堂英轉身看向這邊,“果然來了啊!”

架院曉沈聲道:“綾瀨,理事長說過你可以信任,那麽……身為共同作戰的隊友,拜托了!”

“我來也不是因為黑主灰閻的委托,更不是為了這座學園,無需刻意使用‘隊友’這一稱呼。”司隱平靜道,“你們要做什麽盡管去做就好,要保護優姬去哪裏也無所謂,我只聲明一點,如果她這次再敢莫名其妙卷進來,我直接一刀做掉她,絕不手軟。”

然後再也沒給他們回覆的機會,提著櫻吹雪揚長而去,權當從未結識過。

無論對方貴賤善惡,是非對錯,但凡無法產生認同感,便成為不了前行的同伴,這是她慣常的處事準則,也是她少見的任性和自我的一面。

不過從來都沒打算更改哪怕一分一毫。

“一條去了元老院,英,你馬上和星煉去協助後面出口的支葵和莉磨。”架院曉沈著看向早園琉佳,“琉佳,你我將優姬護送到宿舍長身邊,如何?”

縱然早園琉佳認為讓優姬留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出來才最穩妥,卻礙於玖蘭樞的命令,也沒有更好的勸說方法,只得應允。

“但是把前門交給綾瀨司隱和淺見雲歸,真的可靠嗎?”

“理事長和樞大人都說過,只要綾瀨參戰了,就不會出現逃避狀況,更何況,沒有誰比她更想對決淺見南汜了。”

可以想見,即將面臨的是一場殘酷的戰局。

……雲歸在教學樓臺階下停住了腳步。

不遠處,無數LevelE所排成的攻擊隊伍正神情猙獰蓄勢待發,淺見南汜兵分兩路同時入侵,自己則守在前門應戰。

這大概是兄弟間僅存的一點默契了,雖然並不值得慶幸。

“呵,我就知道你會來的,雲歸。”南汜被LevelE如眾星捧月般簇擁在中間,意味深長地強調著,“縱使明白是死路一條,也還是固執地要來見我呢。”

雲歸冷聲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不能活下來。”

“太天真了,你永遠也戰勝不了我,因為我是你哥哥,是雙生子中註定強大的那一個。”經南汜擡手示意後,那些吸血鬼居然全部舉起了和他所用一模一樣的銀弩,弩箭寒光閃爍,可以想見,已經全數淬了禁藥,“這些是我最精尖的試驗品,感覺怎麽樣,親愛的弟弟?”

“你不妨試試。”

“那麽來吧!我不介意讓你愚蠢的人生更悲哀一些。”

雲歸默然抽出了腰間銀鎖,不閃不避迎上對方挑釁的目光。

樣貌相仿的兩個人,天差地別的氣場。

“去吧,完成你要做的事。”司隱拔刀出鞘,眸色沈靜如水,“我替你擋住那些礙事的家夥。”

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展顏一笑,轉而頭也不回地沖向南汜,後者悍然接招,而LevelE大軍也在同一時刻化作洶湧潮水,包圍了司隱所處的方寸之地。

聖祭光芒蔓延開去那一瞬絢爛無比。

不得不承認,這批LevelE的頑強程度遠超司隱預期,先不提化作天羅地網席卷而來的弩箭,單是其身體素質,她發現只要不把它們的腦袋砍下來,根本不足以致命——淺見南汜究竟研究出了些什麽怪物!

但也正在這時,她轉頭看到了趕來現場持槍殺敵的夜刈十牙。

“別露出那樣的眼神,綾瀨,我要守護黑主學園的學生們,這也是之前向灰閻保證過的。”

“我並沒有很意外,夜刈先生。”她反手一刀,將妄想從背後偷襲的吸血鬼攔腰斬斷,從容應道,“你要履行身為教師的使命,我要幫助自己在意的人,既然最終目的是相同的,那就無需多言,全力清掃就好了。”

“說得有理。”……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終被夜色吞沒,風驟起,雪還在下,幾乎遮迷了視線。

面對這樣一群不合常理的強化軍團,那數量越過心理所能承受的底線,即使是最優秀的吸血鬼獵人,也應付不了近乎變態的車輪戰。

LevelE似乎永遠也除不幹凈,仍舊在成群結隊朝這裏撲來,空洞的雙眼與鋒利的獠牙,叫人簡直能夠想像出它們磨牙吮血的殘忍模樣,若留了後患,還不知要有多少無辜人類白白受害,淪為野獸的晚餐。

它們罪孽深重,把它們制造出來的人,更加不可饒恕。

夜刈十牙沈聲道:“夜間部成員都攔在後門出口,想必也很吃力。”

“你想去幫他們也無所謂,這有我就夠了。”司隱額上已然見汗,語氣卻不曾松動半分,她低頭看向締空指環,僅是片刻遲疑,則將其靠近了櫻吹雪的刀刃,“我沒義務顧及你的安全,再不退得遠一點,待會兒很可能會被誤傷。”

連告誡的話語都講得像問候般自然。

締空的七種攻擊能力分別對應著七種天氣元素,但迄今為止,她也只嘗試過嵐之力量而已。

白蘭說過,同時動用兩種以上的元素可能會使身體超負荷,她尚沒有那種可以無限制開啟的優越屬性。

然而,凡事都不是絕對的。

她不能給這些絆腳石般的存在任何機會,讓它們再去妨礙雲歸。

“七宗召喚,大空——嵐!”

四面空氣的波動頻率愈發劇烈,直至形成猛烈漩渦將全體LevelE都包裹在內,腳下磚石塌陷爆裂,碎末飛濺,一時間仿佛天旋地轉,湮沒了視線範圍內的全部光亮。

轟鳴聲震耳欲聾。

刀身燃起赤橙雙色的火焰,灼燒的觸感自最前方的LevelE開始傳遞,以燎原之勢迅速圍攏了所有吸血鬼,火墻拔地而起,罡風如刃撕扯著它們的身體,然後隨著司隱的一聲令下,將其盡數化為飛灰溢散開去。

是具有大規模殺傷性的、不折不扣的必勝一擊。

……雖然後遺癥的限制也很強烈。

結界崩潰,周圍環境又恢覆成了原始狀態,司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眸底清晰倒映出南汜和雲歸激戰的場景。

雲歸手中的鎖鏈化作狂風驟雨,隨著主人的孤註一擲的意志,招招攻向對方要害,那種近乎拼命的強度,縱然是南汜,要招架也難免覺得吃力。

“哦?居然把我的試驗品都毀掉了,你還真是找了個好幫手呢。”南汜打量著手臂上被鎖鏈拖出的道道血痕,笑得陰冷而狂妄,“不愧是淺見家族的後代,連垂死掙紮都如此令人滿意——看來我也是時候拿出些誠意了。”

他朝懷中探出,再取出時,掌心赫然躺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面的液體鮮紅如血。

司隱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但苦於身體脫力無法動彈,連忙高聲提醒:“雲歸!快阻止他!”

雲歸當然也知道奇怪的嚴重性,然而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好眼睜睜看著南汜將藥水一飲而盡。

“沒想到吧?既然是這麽好的藥效,我怎麽能不額外給自己調制一瓶呢?”

是最初形式的禁藥,可以通過縮短生命而大幅度提升實力的效果,南汜不擔心少活十幾年,對他來講,在這裏終結自己的全部目標,隨後回返,根據與元老院的秘密協議繼承獵人協會,若得到那樣的結果,犧牲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服藥後產生的爆發力是平時狀態的數倍,如泰山壓頂般的威懾感迎面而至,導致雲歸甚至來不及躲避就被一拳擊飛出去,重重摔在司隱面前。

“了解什麽才是懸殊了嗎,雲歸?”南汜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你這輩子都只能被我踩在腳下,永遠都別想贏過我!失敗者除了去死的權利,再無其他!”

眼看著新一輪的沖擊又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時機,司隱喚出聖祭光罩,將那些多如牛毛的弩箭紛紛隔離。

但也只是維持一瞬間而已。

“抱歉,我暫時支撐不了那麽久了。”

“這又不怪你,說什麽傻話。”雲歸猛地咳了一口血,眸色逐漸變深,唇畔掠過的笑意卻格外溫柔,“司隱,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麽?”

她驀然睜大了眼睛:“你要做什麽?”

“做早就該做的事,也是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他輕聲道,“千萬別忘了,你是不會騙我的,對吧?”

如果放任自己墮落成LevelE,或許還有希望制住南汜,畢竟他體內還流淌著她與緋櫻閑的血。

不盡早下決定的話,說不準自己和她都要葬送在南汜手裏,有些舍棄,原本就是必須的。

他們是兄弟,也是仇人,但縱然是這樣,他也依舊渴望用自己的力量解決對方,在此最終的戰場,親手了結雙生血脈的維系。

血色入瞳,殺氣縱橫。

司隱本能地想要拉住他,卻只堪堪觸碰到他飛揚的衣角,隨即便任其從指間滑落。

灰色瞳仁如同被大雪蕩滌過的幽寂天空,身下雪水滲透衣料徹骨寒涼,也仍舊抵不過滿心充斥的焦灼和絕望。她聲線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視線卻分外清明,直看到雲歸發了瘋一般沖向南汜,任憑南汜的弩箭穿透自己身體帶起大片血霧,動作竟絲毫不曾停滯,將鎖鏈狠狠纏上了對方頸部要害。

兄弟倆同時跌落地面,南汜的頸動脈被鎖鏈的鉤刺勒斷,鮮血染透了半邊衣襟,他笑得有些神經質,定定盯著雲歸啞聲道:“想和哥哥……一起下地獄麽?”

可雲歸已經神智迷亂無法回答他了,血液的香味刺激LevelE的獵食本能,前者低下頭去,張開獠牙吸幹了他的血。

“雲歸啊,你還真是……固執……”

扭曲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簾沒有合攏,還殘留著不甘心的沈郁光影。

那即是故事的最後結局,雙生子的詛咒從千年以前便無可避免,但如今,生來就被放棄的一方,卻用極端而悲哀的方式,終結了彼此的命運。

槍聲驟起,又出乎意料被櫻吹雪的刀鞘攔截。

戰鬥接近尾聲,為了配合玖蘭樞殺掉玖蘭李土,錐生零也著實傷得不輕,他提著血薔薇之槍立於原地,默然看著那道紫色十字光芒消失在風中。

“綾瀨,你救不了他了。”

既已徹底變成了LevelE,便意味著回天乏術,再無挽回的可能性。

“我曉得。”司隱站不起來,只能咬緊牙關,跪著朝雲歸的方向一步一步挪過去,全身像散了架般疼痛,她低下頭,語氣卻平靜得近乎異樣,“但即使如此,你們也不許碰他。”

“你……”

“我親自動手。”

錐生零怔然。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情,就像當初自己拜托優姬的那樣,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心愛之人的手裏。

不願再懷著所剩無幾的自尊踐踏信仰,無謂地茍活下去。

然而……那對生者來講,又有多麽殘忍。

雲歸松開早已停止呼吸的南汜,面容森冷地轉過頭來,那雙眼睛色澤混沌,再不覆曾經的清澈溫暖。

他以手撐地,猛然縱身一躍向她撲來,那段咫尺距離,恍如被時間拉出了長長的刻度,直至靜止。

櫻吹雪的鋒刃利用強大慣性,不偏不倚刺穿了他的心臟,司隱一手握著刀柄,另一只手將他摟在懷裏,鮮血浸透了她雪白的制服外套,溫度灼熱,像是氤氳開刺目的薔薇花。

——“如果我當真徹底墮為了LevelE,到那時候,希望你能親手給我解脫。”

——“我答應你。”

那是她給過他的承諾,怎麽能夠食言呢?

“雲歸,做得很好。”

話未說完,眼淚已然無聲淌落。

像是視如生命的珍寶,最後卻要由自己親手毀掉。

在無限接近死亡的此刻,雲歸居然奇跡般清醒了一瞬,他伏在她肩頭,低低嘆息一聲,修長手指緩慢撫過她如墨黑發,依依不舍。

“司隱。”他輕聲低喃著,“如果……”

如果什麽呢?卻再沒有了下文。

如果他比Giotto先遇到她,如果他能成為更加優秀而有擔當的男人,是不是就能讓她愛上自己,從而不致擦身而過。

可這世間哪有假設,哪裏會給人重來的機會。

他心知這份感情卑微如飛蛾撲火,卻也還是心甘情願義無反顧,就只為她時時出現在身側,清淺溫婉喚一聲“雲歸”。

倒不如就沈浸在她曾編織的夢境中,永久睡去。

熟悉的體溫自臂彎中消逝,他終是化作煙塵融進紛飛的落雪,司隱透過眼淚凝視面前雪地,那裏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鮮紅。

手腕上的晶石驀然間華彩萬丈,碧色青芒仿佛掙脫禁錮般環繞在她身旁,絲絲縷縷凝聚,清澄空靈宛若天光。

或許,七宗之離樂,喚醒秩序的即是別離哀樂。

她要完成使命的代價,就是犧牲掉自己在這世界最在意的人。

——“司隱,只要還有我,你就不是孤身一人。”

可她終究是要孤身離開,沿著無法更改的既定軌跡,把他的靈魂獨自留在這裏。

往昔往矣。

☆、開釋

自從通過時空之鎖回到原先時代後,司隱就一直在休息,整整睡了兩天兩夜才從締空所帶來的副作用中緩過來。

毫無疑問,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依舊是白蘭。

“嗨,你果然很遵守約定啊。”

“既然是小隱回來了,那麽大風大雨都要來接你的。”白蘭瞇起眼睛笑著,“更何況這許久未見了,我必須要守著你才安心。”

司隱應了一聲,轉而問道:“許久未見,到底有多久了?”

她並不清楚時間軸的具體刻度,唯有返回之後才能得知。

白蘭下意識頓了頓,並未正面回答,只擡手朝門外一指:“你看過後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隨即淺井瀟和櫻庭暮並肩走了進來,兩人均是一襲黑色正裝帥氣幹練,但從司隱的角度看,卻終究是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了。

淺井瀟比以前挺拔了不少,俊秀面容更多了幾分硬朗的英氣,而櫻庭暮的紅色長發已然長到了腰際,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熟性感的風韻,顯然不再是當初那個活力四射的青澀姑娘了。

“Boss。”

“這稱呼可真熟悉啊。”她低聲道,“在問安之前能否先告訴我,你們兩位目前多大年紀了?”

二者尷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轉向她,半晌,還是淺井瀟先斟酌著言辭開口:“嗯……我上月剛過二十三歲生日……阿暮也快了。”

記得初去吸血鬼世界的時候,淺井瀟和櫻庭暮剛滿十九歲,如今居然已經流逝了近四年。

司隱怔然許久,忽而勾起唇角,平靜笑道:“都能獨當一面了呢,我卻依舊是這個長不大的樣子,還被你們叫作Boss,也真是占了便宜。”

“Boss這是哪裏話,無論再過多少年,你也是薩繆爾七代目。”櫻庭暮畢恭畢敬把手裏的茶杯遞過去,擡頭間紅眸晶亮如昔,“我和阿瀟始終都在等著今日,就算只能見上一面也值了。”

“這麽多年都是你們倆維系著薩繆爾,也真是辛苦了。”

“好在並沒有出現過什麽大事,和彭格列的同盟關系也很穩定,我們正在慢慢強大起來,請Boss放心。”

司隱頷首:“我很放心,但相比之下,我更關心你手上那枚訂婚戒指。”

櫻庭暮登時觸電般把右手背到了身後,面容泛起精致妝容也掩蓋不住的紅暈,那樣的神情,即使不明說也足以證明事實了。

“阿暮,對我還不講實話麽?是誰?”

淺井瀟見同伴執意回避問題,不禁垂眸輕笑:“Boss就別逼她了,我來說吧,是彭格列的嵐之守護者。”

白蘭嚼著糖果,在旁補充了一句:“獄寺隼人。”

對於獄寺隼人這個男人,司隱多少是有點印象的,彭格列那群性格各異的守護者,她只需看過一次就能全部記住——當初好像櫻庭暮和他是不怎麽對付的,沒想到陰差陽錯,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很好。”她欣然微笑,“阿瀟也該留心著了,有中意的盡管娶回來,雖然我大概不能參加你們的儀式,但聘禮和嫁妝絕對都準備得當。”

淺井瀟微怔,褐色眼眸依舊溫順含笑,卻莫名多了幾分執拗的意味:“我麽,即使要找,也得等到Boss正式回歸那一日。”

“那就太晚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快三十歲都沒戀愛對象。”

“無妨,我等得起。”

然後屋裏一時靜寂,所有人都不可避免陷入了沈默。

重逢時光短暫得不給人好好敘舊的機會,對司隱而言,她遺憾缺失了和他們共同成長的年月;對淺井瀟和櫻庭暮而言,他們或許還有很長的道路要堅持行過,只為了最終能以忠誠作題,給自家Boss交上一份優秀答卷。

無論對誰都是很殘酷的,可偏偏已到了這一步,連退路都很難給自己留出。

白蘭始終在悄然打量著司隱,他從時空之鎖中得知了她在那個世界所經歷的一切,自然也了解了雲歸的死訊。他有時也覺得這樣的安排太過無情,作為旁觀者永遠都能置身事外,無法體會劇中人的悲歡離合,也無法以任何身份來給予她有意義的安慰,只能守著時空秩序,一次又一次親手將她推向更加陌生的地方。

他很不解,為什麽經歷過那些,此刻的司隱依然能夠波瀾不驚地坐在這裏,和他們輕松自然講著閑話,仿佛之前的別離都只是夢中景象,並不曾入心半分。

“司隱。”

“嗯?”她轉過頭來正視著他,“怎麽了?”

他遲疑良久,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最終只無奈朝她攤開掌心:“喏,吃糖吧。”

誰知司隱剛把糖果接過來,就聽到淺井瀟的對講器中傳來了消息。

“Boss,彭格列十代目來拜訪了。”

盡管略顯突兀,卻也在情理之中。

“請。”

——————————————————

待司隱整理完畢來到會客廳時,先前的倦怠和疲憊已全然不見痕跡,制服修身得體,腰間櫻吹雪泛著微光,她又變成了那個意氣風發的薩繆爾首領。

對沢田綱吉眾人來說,此次相見恍如隔世。

“好久不見啊,彭格列十代。”司隱目光一一掠過他身後的守護者們,唇線微抿似笑非笑,“帶著全體核心成員一起來薩繆爾總部,我還真是有些惶恐不安。”

話雖如此,但她面對這群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氣場未輸一絲一毫,反而和當年如出一轍,自始至終都透著睥睨風雲的架勢。

沢田綱吉發現,當自己再度坐在她對面的時候,那種壓迫感依舊存在,並不曾隨著時間流逝而減少。

“綾瀨不要誤會,我之所以帶他們來,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願聞其詳。”

“也許我該多問一句,你現在最想見到誰呢?”

司隱淡淡朝他投去一瞥:“這很難定義,不說也罷。”

“骸呢?”

她敏銳察覺到,聽到這話的同一時刻,隊伍最後的庫洛姆就本能擡起頭來。

那丫頭,還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呢,假以時日,也該與骸修成正果了吧?

有些欣慰。

“不必了,我們兩個約定過,要等到七宗晶石全部集齊再相見,那時我會親自接他離開覆仇者監獄。”

沢田綱吉“唔”了一聲,神情略顯局促,不管再過多久,即使成為了家族Boss,他這容易緊張的性子也還是改不完全:“縱然不是骸,接下來這個人,你總該見上一見的。”

“哦?”

“這就是我所說的‘很重要的事’。”他擡手,指間那枚最終形態的彭格列指環閃亮耀眼,“第十代繼承儀式後,我們七名家族成員集體利用死氣之炎,將彭格列初代首領的意識封存在了這枚指環內——他委托我們,希望能夠再見你一面。”

彭格列初代首領,Giotto。

他不曉得自己的祖先到底和她一起經歷過什麽,但他清楚,面前這位少女,是彭格列一世不肯放手的牽掛。

司隱搭在桌邊的五指猛然收緊,指尖刺痛掌心幾欲出血,她平覆了很久情緒,這才勉強穩住嗓音,一字一句問道:“他人呢?”

隨著綱吉的示意,身後六位守護者同時將彭格列指環湊近前來,就像當初合並締空晶石一樣,七種顏色流光溢彩,霎時映亮了整個空間。

不多時,金發青年自絢爛的光暈中現身,黑色鬥篷無風飄揚,白衫長褲勾勒出清俊身形,他穩穩站定,暖橙眼眸恍如初遇那年粲若陽光,氤氳著不可替代的溫柔色澤。

他跨越了上百年的時間,終於盼到了重逢的這天,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敢想像,有朝一日還能再次見面。

在場眾人均默契地起身離開,只留下彼此靜立的二者,空氣中流淌著舊時西西裏的記憶塵埃,仿佛觸手可得,卻又那麽遙不可及。

“司隱,好久不見。”

對他來講,當真是太久了。

司隱莞爾,踮起腳尖想要去撫摸他的臉,Giotto將她手指攏在掌心,而後微微俯身,輕盈吻上了她的唇。

這一吻足足遲到了百年,濕潤溫熱的觸感無比真實,心底酸澀,亦是欣慰難言。

“看到現在的你,倒真有些不習慣了。”她擡眸出神地看著他,含淚微笑,“較之當年畢竟是成熟不少,只可惜……”

只可惜,她缺席了他在槍林彈雨中磨礪的歲月,而他最失意落寞的時刻,她也沒能陪在他身邊。

Giotto溫聲道:“我還是從前的我,一直都沒變過。”

“嗯,我相信。”

“司隱,那時我對你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直到如今才明白,你究竟有多難。”

他聽綱吉一行人講述了關於這個世界秩序的來龍去脈,也了解了她背負著何種不公正的使命,為了所必須守護的人們,賭上了全部可能性。

那些都是他無力參與其中的,為此不得不放棄許多,也包括他與她沒有結果的感情。

但退一萬步講,若無此種契機,也許就連相識的機會都不會存在,想到最後,還是該知足了吧?

司隱低聲笑道:“既是自己選擇的路,當然是沒有後悔機會的,Giotto,感謝你還能記起我。”

“應該說,從來都不能忘記吧。”Giotto凝視著她溫婉的面容,眉眼間沈靜而悲憫,他將意識封印在指環裏,年年歲歲都在流浪,終於換來了與自己當初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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