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6)

關燈
白襯衫。

疼痛感襲來,幾乎令司隱握不住刀柄,她在Giotto驚慌擔憂的目光裏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幽深冷寂。

她極少有疏忽的時候,豈料這一次還是由於太過投入地勸說聖母隊友。

說不火大才是假的。

“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連你一道殺了。”

Giotto幾乎是被她大力扔出了房間,他難以想象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溫婉少女,憤怒起來居然如此可怕。

屋裏未再響起槍聲,亦或者說,公爵夫人毫無再次開槍的機會。

連慘叫都沒有一聲,兩條人命,很快就被輕易結束。

他楞怔地看著司隱蒼白著臉色走出來,後者回手關上房門,隔絕了他的視線。

“在成功沖出這座莊園之前,暫且拋棄你無謂的仁慈吧,Giotto,畢竟只有活下去,才有資格述說理想。”

作者有話要說:

☆、陽光

自那一夜後,格雷科莊園屍橫遍地滿目狼藉,儼然已經變成了人間修羅場。

據傳言,素日裏助紂為虐的格雷科私人護衛隊被悉數殲滅,且有大部分不是被子彈命中,而是□□脆利落一刀斃命。

待黎明到來之際,貧民區的人們均發現自家門口多了一袋用以補貼生計的錢幣,沒有人知道那是誰留下的。

此事在上流社會引起了極大轟動,報紙上瘋傳著關於公爵和公爵夫人慘死的新聞,還特意刊登了蒙緹老紳士事後嚇得面如土色的照片,以及他獨子藍寶·蒙緹所講的那句“聽說公爵大人藏了一個東方少女在家裏,那姑娘也是信奉基督教的,結果她被燒死了,這難道是上帝的降罰”。

一時間惹得人心惶惶,不僅是巡警加強了治安和搜查力度,諸多貴族也都在盡力整修自家莊園,生怕稍有疏忽就會重蹈格雷科的覆轍。

而參與此次行動的主角們,正集體在斯佩多的莊園裏休養生息。

“那句話是司隱教藍寶說的吧?真是究極的聰明啊!”納克爾手捧一杯咖啡坐在沙發上,笑瞇瞇發表著感慨,“有了背黑鍋的人,她的身份就不致暴露,那我暫時還能留在教堂協助你們。”

這就是司隱要殺掉萊西,偽裝成自己被燒死的用意。

“啊,辛苦了。”指尖香煙的火光明明滅滅,G很隨意地吐出一口煙霧,向後重重倚在了靠墊上,“不過那小丫頭貌似正和Giotto冷戰呢,我倒要看看Giotto要怎麽哄。”

“是因為受傷的事情麽?”

“Nfufufu~我可不這麽認為呢,納克爾神父。”斯佩多在旁邊心情很好地笑著,顯然沒將此事列入需要操心的範圍內,只是在理所當然地陳述事實,“司隱看上去可不是那種會因疼痛而失去理智的女孩,她大概是在為Giotto的處事理念而苦惱。”

G將煙蒂掐滅,頗為心煩地蹙起眉頭:“Giotto那性格是扳不過來的,想老子帶著自衛團清理那些犯罪團夥的時候,他還能悠哉悠哉向人家宣揚美德與愛——這是正常人的思維回路嗎?”

斯佩多笑容未褪:“所以我更認可司隱的做法。”

“話雖如此,但那丫頭也未免太嚇人了。”G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日在格雷科莊園裏,司隱單手提刀殺人的姿態,彼時她冷冷擡眼朝這邊投來一瞥,眸光寒意徹骨,攝人心魂。

“但你同樣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在幫助Giotto,而且還在Giotto猶豫時替他做出了決定。”

“……”

“恕我直言,自衛團將來要走得更遠,既需要Giotto這樣溫暖眾生的領導者,也需要司隱那樣用極端手段清除障礙的殺戮者。”

斯佩多的話很有道理,G是明白的,故而他沈默片刻,終究還是很沈重地點了下頭。

他原先一直不相信司隱的實力能達到什麽驚人高度,如今才真正體會到,她從來都沒打算隱瞞過,她說自己所能做到的程度,全是絕對真實的。

永遠都只看到這世界光明的一面是不行的,那個女孩像是命運的安排,陰差陽錯加入到他們中間,填補了黑暗的空缺。

那樣的抗爭才是完整的,倘若隊伍裏連能果斷揮刀的人都沒有,還談什麽開辟新道路呢。

當然,他也是可以的,然而大多時候卻難免受到Giotto思想的影響,不知不覺變得心軟。

那丫頭……大約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心狠手辣啊。

聽得納克爾低聲回道:“我也同意戴蒙的看法。”

須知這位神父流淌著拳擊手的血液,他骨子裏本是個向往自由的革命者。

如果到了必要時刻,他或許也可以放下《聖經》,為了那觸手可及的前路,書寫新的讚美詩。

————————————————

三樓房間。

司隱站在法蘭絨的地毯上,左手持軟布正慢慢擦拭被擱置在刀架上的櫻吹雪。

然後她聽到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那人似乎在敲門還是不敲門間遲疑著,久久沒有動靜。

“進來吧,沒鎖。”

“……”

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她回過頭去,看見了端著托盤尷尬而立的Giotto:“能解釋一下你這哀痛欲絕的表情是出於什麽原因麽?我好像沒缺胳膊也沒少腿。”

Giotto窘迫得幾乎要把頭埋進衣領裏:“抱歉啊司隱,這麽晚還來打擾你,我只是聽說喝牛奶能促進傷口愈合……”

“那還真是道聽途說。”

“盡管如此,多喝點總沒壞處啊。”他把托盤放到桌上,很誠懇地沖她笑著,“還……還疼麽?”

那雙暖橙色的眼睛眨啊眨的,配上可憐討好的語氣,讓司隱莫名覺得他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這個認知瞬間令她郁悶起來——難道被打了一槍的不是自己嗎?為什麽反倒像自己欺負了他?

“除了右手臂短時間內動不了之外,應該沒什麽後遺癥。”而後她迎著對方愧疚萬分的目光,想了想又淡定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也不影響我拔刀的速度,你放心。”

Giotto聞言連連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你不拔刀也可以的,站在我們身後就好!”

“別開玩笑了,等你大道理講完,我們全得死在敵人槍下。”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Giotto,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去依靠別人的保證。”

他略顯挫敗地低下頭去,任憑柔軟的金色劉海垂在額前,許久才鼓足勇氣輕聲嘆道:“我很抱歉,司隱,那天是我的錯。”

他固執地不肯對那個女人下手,卻不慎害她受傷,原本在是與非的抉擇面前沒有答案,可終究是沒能護好自己的同伴。

司隱沈默地註視他半晌,灰眸平靜,不見波瀾。

然後她從容開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事實上你無需道歉,會出現這種狀況,錯不在你,而在於我們之間無法調和的分歧——Giotto,你把我當作是戰友麽?”

“當然!”是非常急切的回答。

“或許我該由衷感激,畢竟在加入你們的時候,我本身的目的並不純粹。”

“唔……”

“但那並不妨礙我替你們殺出一條血路,因為我們沒有為敵的理由。”她如是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Giotto,這點有必要明確向你言明,如果你需要一個能下狠手的隊友,我無疑是最佳人選——盡管我永遠也不可能讚同你的懷柔理念。”

她覺得自己攤牌的態度還不至於會嚇到他,作為自衛團當之無愧的首領,他本是個聰明人,只是他的智慧通常都被隱藏在太過強烈的聖母光環下,成為了可有可無的點綴。

果然,Giotto沈吟良久,最終依然堅定擡起頭來,向她露出了那如三月天空般纖塵不染的笑容:“即使你認為我們算是相互利用的關系,我也歡迎你留下——其實在你為了自衛團的戰鬥而拔刀那一刻,我就認定你是同伴了。”

司隱不禁莞爾:“那你可得做好準備,我是逆光而行的人,沒有那麽多道德準則的束縛,說不定哪天就會讓你後悔了。”

“吶,聽你講這話真是感慨良多啊,綾瀨小姐。”他微微瞇著眼睛,溫柔地調侃她,“明明才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卻定要這麽老氣橫秋。”

“請不要用‘老氣橫秋’來形容我,也不過才二十歲的Giotto先生。”

“那也算是兄長般的存在了吧?”他無辜回望,“難道還不足以讓你放心大膽地站在我身後嗎?”

她懶懶地應了一聲:“等你能證明給我看的時候再說吧,我唯一想提醒的就是……下次若和我共同行動,請時刻準備把眼睛閉上。”

“誒?為什麽?”

“我怕鮮血玷汙了你最天真的信仰。”

聽起來像是句玩笑話,而她卻是真心的。

面前明朗純善的青年,天生就和她這種人不一樣。

他應該是懷抱橄欖枝、沐浴著天光站在神壇之下的聖徒,自然也該有人甘願清掃戰場將累累屍骸埋進泥土,披風高展送他抵達前路。

然而這樣偏執的想法,實在不必說與他聽了。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下兩次哦。”Giotto笑著,端起玻璃杯遞到她手裏,“喏,在我對你講‘晚安’之前,能否先把牛奶喝完?”

他修長手指帶著令人心安的暖度,仿佛是觸碰到了陽光,司隱垂眸,淺淡地勾起唇角。

“好。”

人生原本軌跡錯亂,命數無端,卻偏偏有些人擁有狂風暴雨也吹不垮的希望和信念。

所以,既被視為同伴,縱然註定是匆匆過客,也不妨全力以赴,助他抵達彼岸。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司隱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軟……

這姑娘看似聰明,其實心思極其簡單,她的世界裏界限分明:自己人無條件維護,敵人無節制殺戮。

☆、風雨

臨近聖誕節那幾天,突然就下起雨來,雖說在西西裏島極少能有看到雪的機會,但見晶瑩雨滴落滿斯佩多的莊園,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自衛團成員們並未被天氣影響,分工明確,有的負責留下打掃整理,有的則出門采購聖誕必需物品,一時間熱鬧起來,四處都充滿了專屬節日的喜慶氣氛。

司隱捧一杯熱茶立於窗前,看Giotto撐傘站在庭院裏,意氣風發地笑著:“記得帶棵聖誕樹回來!餘下的錢可以給你們家人買些禮物,不過千萬別沖動惹事呀!”說完歪頭想了一想,又回過身來看向她,“司隱,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

她原本準備給出否定答案,但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淡聲回答:“有合適的發卡麽?我劉海長長了,垂下來很礙事。”

“沒問題!要買最漂亮的那種!”

“……你知道那需要多少錢麽。”

“你難得開一次口,多少錢也買!”

“……”這人犯起二來還真是攔也攔不住。

不過,看著那明亮得不染塵埃的笑容,倒讓這寒冷冬季也添了暖意。

她正很有興致地想調侃他兩句,卻忽聽遠處傳來某位少年熟悉的呼喚聲:“司隱姐,我帶了新烤的面包和自制果醬,你要不要嘗嘗!”

是藍寶。

藍寶其實也剛滿十六歲,說不好和她誰更年長一些,可他就是樂意稱她為姐姐,和她也格外親近,而她亦不曾有意拒絕過,就這麽奇跡般地遷就著。

六道骸他們不在身邊,淺井瀟和櫻庭暮也沒有在這裏,她唯一能體會到的與那個世界似曾相識的聯系,就來自於面前這個男孩。

是她所不能拋棄的、習慣性開啟的保護欲。

“好啊,不過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麽突然跑到斯佩多莊園來了?”

藍寶裹緊大衣,縱身一躍直接從窗戶裏跳進來,笑瞇瞇把提袋交給她,時常閉著的右眼也睜開來,一雙祖母綠的眸子閃閃發亮:“本大爺和父親說,是去埃琳娜小姐那裏作客,她肯定會幫忙圓謊的,不用擔心。”

司隱很自然揉了揉他的頭發,又用幹凈毛巾幫他把水跡擦幹:“所以今天要在這裏留宿了?”

“怎麽,不歡迎本大爺啊?”

“這麽任性,Giotto肯定會碎碎念你。”

“沒關系,繞著他走不就行了。”

話音未落,Giotto的大手就從背後伸過來,熟絡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不行哦藍寶,我已經聽到了。”

“……不要妄圖幹擾本大爺的決定,本大爺就要住在這,晚上還要聽司隱姐講故事!”

司隱鎮定地回答他:“我並不會講故事。”

“那就說說你以前經歷過的事兒啊,本大爺都愛聽。”

這話怎麽琢磨怎麽別扭,Giotto揚眉,不輕不重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把:“莫非是我的錯覺麽?你好像在刻意討女孩子歡心呢,藍寶!”

“雖說面對心儀的女孩子應該主動出擊,但本大爺是個紳士,絕對會耐心等待司隱姐答覆的——你搗什麽亂?”

“……我只是覺得你在胡言亂語……”

“本大爺是認真的!”

司隱用完好的左手分別推開兩個人,覺得這種談話還真是懸疑莫名:“能不能正經點?有這時間還不如去幫納克爾做飯!”

“算了吧,納克爾把我都趕出來了,說不要影響他發揮廚藝。”G叼著根煙,插著口袋推門走進來,滿臉的難以置信,“你說他一大男人怎麽會熱衷於下廚呢?拳擊手和神父的職業好像都不太容易留下這後遺癥啊!”

Giotto好脾氣地笑著解釋:“畢竟神父也要養活自己,所以G啊,趁早給納克爾找個賢惠女朋友吧。”

“我覺得小丫頭就挺合適,納克爾剛才還說要熬鍋骨頭湯給她恢覆傷口呢。”

藍寶登時高聲反駁:“司隱姐又沒骨折熬什麽骨頭湯,叫他別以公謀私!”

“小鬼就是啰嗦,就不能照顧一下單身年長的同伴嗎?”

“你們幾個全單身呢,而且像G先生你這樣的估計一輩子也娶不著合適媳婦,莫非本大爺要等到八十歲?”

G氣得差點把煙頭按在他臉上:“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老子了?!”

“GGGG……別生氣嘛~~”和事佬Giotto同學忙不疊打圓場,笑得陽光燦爛萬裏無雲,“吶,藍寶還是個孩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結果藍寶還在繼續唯恐天下不亂地瞎點鴛鴦譜:“另外,Giotto大哥和埃琳娜小姐也不錯啊,都那麽好性子,將來成家也不會吵架的吧?”

“……”

司隱嘆息,很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忘了你現在處於誰的地盤上,要謹慎。”

果然,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看法,不遠處毫無征兆傳來了斯佩多陰森森的聲音。

“再廢話就把你請出莊園,藍寶少爺。”

這位精明果斷的伯爵大人唯獨有個弱點即埃琳娜小姐,誰敢覬覦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必定分分鐘化身無腦懷春少年,輕易招惹不得。

——————————————————

那一晚,藍寶始終忙著布置聖誕樹,G和納克爾聚在一處海闊天空地聊天,斯佩多手捧咖啡慢悠悠翻著一本書,而司隱坐在靠近壁爐的地方,心安理得看Giotto給自己削蘋果。

窗外雨已停,庭院水泊映著月光如同,美不勝收。

一時間空氣都仿佛流動著溫暖靜謐的氣息,幾乎讓人不受控制地沈醉其中,只想就此卸下一切偽裝和戒備,踏踏實實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節日。

司隱從未意識到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產生這樣荒唐的想法,覺得如是清閑安逸,也是幸事。

或許每個人心中都燃著一簇燭光,那是被隱藏在冷硬面具下卑微的願望,只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悄無聲息浸潤靈魂。

……然而,願望終究是願望,難免被殘酷的現實無情打破,最後化作寒夜裏沒落的塵埃。

這個時代,本就容不下絲毫天真。

當燈火俱滅,紛雜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驟然響起的槍聲撕裂夜幕,所有人都從睡夢中驚醒,陷入了短暫的茫然。

似乎是,有哪方勢力向莊園發動了攻擊。

司隱睡眠極輕,什麽動靜都逃不過她在夢中也緊繃的神經,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登時抄起了床頭的櫻吹雪,扯過外套朝門外奔去。

納克爾就站在外面,還保持著破門而入的準備姿態,見她出來略一怔忡,隨即便恢覆了焦急神情:“趕緊去後院地道吧司隱,這下可是究極地有麻煩了!”

“難道有人找到這了?”效率簡直太快。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是西西裏有‘沙漠狼’之稱的巡警部隊!大門已經快被破開了,憑我們的裝備根本頂不住!”

司隱猛地一拳砸在墻上,眼神卻是出乎意料地冷靜:“若真是那樣,逃都不一定逃得出去。”

“那也究極地不能坐以待斃啊!”

“當然不能,但除了隨機應變,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應對方法了。”

對方人數眾多,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且不由分說直接作出殲滅姿態,在此種情況下,想一舉得勝簡直無異於天方夜譚。

只能盡力保全。

兩個人一前一後迅速下樓,恰好看到站在庭院內側的斯佩多,後者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如夜深藍的眼睛在黯淡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攝人,他沒有慌張也沒有憤怒,只勾唇一笑,竟好像受攻擊的不是自家莊園一般。

“戴蒙,這事可沒在你預料之內吧?”

“Nfufufu~~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呢?”他低聲笑了起來,“無非是比預想中提前不少而已,不過沒關系,只要能爭取時間別讓他們沖進地道,大家就是安全的。”

司隱道:“你伯爵的身份保不住了。”

“嗯~原本也沒指望能保住,這種累贅的名號留著有什麽用?”

盡管他擁有著優雅的氣質和完美的教養,只可惜,天生就不適合做一個貴族。

惟願將生命全部的熱量,獻給所堅持的自由和信仰。

這是覺悟,從一而終。

“真是極為瀟灑的口號呢,埃琳娜小姐知道也會為你驕傲的。”司隱略一點頭,徑直繞過他朝前院走去,“那麽其他人就拜托你了戴蒙,給你十分鐘,帶全體成員撤退完畢。”

“我可不認為你只剩下一只手能用,卻還能拔刀啊。”

“那是你見識短淺。”

斯佩多好整以暇地提醒:“對方每個人都有槍。”

就算那把刀再怎麽強悍,面對子彈的密集掃射,恐怕也不可能滴水不漏吧?

“這道理我明白,所以我也沒打算硬碰硬。”司隱無奈瞥他一眼,“趕緊去吧,在沒完成你們的理想之前,最好一個都別死。”

同樣的,她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麽輕易的死去。

互相客套的話也不必多說了,事實上彭格列家族的榮耀於她而言並不重要,她這一刻所要做的,只是要保證那些所謂的同伴,能夠活下去而已。

她的原則,有時真是講不清楚。

斯佩多註視著少女的身影飛快消失在視線內,反手牢牢拽住了想要阻止的納克爾的胳膊。

“餵!戴蒙!她這可是會送命的!”

“但按照司隱那性子,你追過去也會被拒絕同行的吧?”他低聲嘆息,“相比之下,我們更應該想想要如何勸Giotto——剛才聽人說,他還在思考著和平談判的可能性呢。”

聖母和鬼畜間的距離相差十萬八千裏,但他們偏偏有一點共同之處,那便是永遠沈浸在自己的處事思維中,不肯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姐弟戀也不錯,萌萌噠(我在說什麽)- -

☆、撤離

當司隱趕到前院的時候,巡警隊伍已然沖破了莊園的第二道防線,正在全力攻擊那扇被強行關閉的、看似很牢固的鐵門。

只要轟開這扇門,就能很快追到後院去,縱然地道中機關密布,恐怕也抵不過這密集兇猛的槍林彈雨。

堅持留守的自衛團成員犧牲了十餘人,鮮血於冰冷地面漫延開來,在月光下浸染成刺目艷烈的顏色。其中一人臨死前甚至還在拼命向她打手勢,示意她快些逃跑。

她從來不會多愁善感,對於誰生誰死也慣常懷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可是現在,在她面前停止呼吸的是自衛團的成員們,那些前不久還在並肩作戰的年輕人,他們每每見到她都會恭敬信任地問候,是Giotto所說的、為了光明前路而一起努力的同伴。

可現在卻被貴族麾下的豺狼們屠戮殆盡,連句遺言都沒有來得及講出。

再也不能等到聖誕夜,與家人一同度過了。

……巡警開始試圖用橫木撞門。

司隱用完好的左手抽刀,一步一步逼近那扇不會被子彈穿透的鐵門,她無法阻止對方攻入,只能在心裏默默計算著真正開戰的勝利可能性。

也許……還有另外的辦法……

譬如,趁其不備主動出擊。

然而她尚未有所動作,就猝不及防被從身後趕來的某人抱住,結果因速度太快雙雙撲倒在地,她本能地準備揮刀攻擊,卻在那之前就看到了Giotto暖橙色的無辜眼眸。

“……你怎麽回來了?”

“因為忘了取一件東西。”

“取東西?你在開我玩笑?”

“是很重要的哦,何況還找到了其他工具。”說這話時Giotto也沒閑著,他忙不疊爬起身來,將纏於手臂上的粗重鐵鏈綁在了鐵門中間,隨即拼命奔跑著向後扯緊,再將之系在遠處的金色雕像上,“這樣可以撐住門,替我們爭取時間——話說我若是不回來,還看不到司隱在做傻事呢。”

司隱聽著門外的巨大聲響,蹙眉嘆了口氣:“聽你這麽輕松愉快的語氣還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這明顯抵不過五分鐘,而且他們追擊的速度會遠遠超出自衛團的撤退速度。”果然,她話音未落,看上去很牢固的鐵鏈就顫抖起來,直至因過高的震動頻率脫離雕像,“糟了!”

鐵門已經出現了崩潰的跡象,眼瞅著縫隙變大,支持不了多久了。

Giotto正色道:“你馬上去與G他們匯合,我留下,若是沒個人被抓,‘沙漠狼’部隊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你想告訴我,自己要去代表自衛團談判嗎?”

“這群人需要一個說法,否則絕不會善罷甘休。”

若非右手擡不起來,司隱真想迎面給他一巴掌:“Giotto,還在妄想用仁慈聖光照耀這些人麽?很遺憾,除了暴力,我無法給他們任何交代——看好了! ”

櫻吹雪在月色下折射出了一道炫目利光,襯得那雙秀媚的眼睛清銳明亮,她用力摘下指間的“渡魂”指環,反手甩到他懷裏。

“司隱你做什麽!”

“做你所認為的傻事。”她毅然將刀刃貼近右掌心,毫不猶豫地一劃,“但對我而言,那屬於大開殺戒。”

血迅速順著利刃淌下來,而後似有無形的力量促其泛起紅色光芒,蔓延至整個刀身,將之完全變成了令人透骨生寒的赤色之刃。

失去“渡魂”壓制,櫻吹雪就會更容易被激發潛在力量,再加上殺戮秩序持有者以血為引,那後果是難以想象的。

“退後。”

Giotto只聽到司隱緩慢道出這兩個字, 便見她淩空躍起,單手提刀狠狠斬向搖搖欲墜的鐵門。

她說自己只用左手也能殺人,那不是假的。

這個女孩,似乎總能夠無視道德和原則,代替他去做那些極端的事情。

手中“渡魂”的溫度微涼,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眸底已然褪去了一切茫然和猶豫,取而代之是孤註一擲的堅決光影。

如果沒有值得妥協的餘地,那麽是否應該將天真和軟弱徹底踩碎,踏著鮮血走向未來。

修長手指攥緊沖鋒槍,他緊隨她的腳步而去,在鐵門坍塌的剎那間,扣動了扳機。

——————————————————

自衛團約莫有三分之二的成員順利逃脫,而選擇留守拖住敵人的成員,基本上全部陣亡。

斯佩多花了很大力氣才勸住納克爾不要回去救司隱,結果一擡頭就發現GIotto不見了。

“Giotto呢?剛才不是也在隊伍裏的麽!”

有個成員小小聲道:“首領說有東西沒拿,好像又折回去了。”

“回去了?!”納克爾激動地喊起來,“你究極地應該攔住他啊!”

“當時太混亂了,而且首領根本不肯聽……”

“……”

斯佩多清點了一下人數,沈下臉色道:“G和藍寶呢?居然也不在。”

誰知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了某位首領那慣有的、中氣十足的清爽嗓音。

“啊,真慶幸還能活著看到諸位!”

全體人員不約而同轉身望去,見Giotto正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而他懷裏抱著的女孩,赫然便是司隱。

妖刀已然歸鞘,“渡魂”也重新戴回了指間,司隱嬌小的身體全部被Giotto的黑色風衣裹著,只露出一頭長長黑發在夜風中飄蕩起來,那情景著實有點詭異。

“司隱怎麽了?”

“我沒怎麽。”她面無表情一躍下地,擡手拭去了臉上的汙跡淡聲道,“是他大驚小怪。”

Giotto堅持要把風衣給她披上,還大力在她肩頭拍了拍:“聽話,不穿外套會著涼的。”

“我親愛的Giotto首領,能解釋解釋你突然玩失蹤的原因麽?”斯佩多的目光在二者身上來回打量著,神色頗為不善,“還是說你只是想體會在戰火紛飛中談情說愛的感覺?”

“戴蒙,你這樣講可一點也不像個紳士。”Giotto嘆氣,隨手將那把沒了子彈的沖鋒槍扔到一旁,“要知道司隱的外套全被血浸透了,穿還不如不穿,我不得已才這麽做的。”

納克爾的神情驚疑不定:“到底是怎麽回事?”

“唔,對方被全殲,現在真是可以放心休息一會兒了。”

“全殲?”

“其實我也只是幫了小忙,基本上都是司隱做的。”

到現在回想剛才,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只憑著他們兩個,竟然喪心病狂地殺光了對方百十餘人,而且那是綽號為“沙漠狼”的強悍隊伍。

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當時什麽都看不清,但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一片血光中,唯有司隱手裏的那把刀格外耀眼,風起雲湧間收割著敵人生命,生生開辟了沖出去的道路——簡直不敢相信那僅僅是一把刀,在槍林彈雨中亦可安然無恙。

司隱凝視著手上的斑斑血跡出神半晌,垂眸緩聲道:“無非是動用了一些不大喜歡的力量而已——你也很出乎我的意料啊,最終還是沒有大無畏地選擇和平談判或者主動獻身。”

“哈,你根本沒給我這機會。”

“你敢做我就會直接殺了你。”

Giotto瞇起眼睛笑著,正欲再說些什麽,卻忽聽身後一陣急促而憤怒的喊聲,到最後甚至出現了破音。

“醫生呢?快點出來!”

是姍姍來遲的G,而他背後趴著緊閉雙眼不省人事的藍寶,右手還拖著一個被打斷雙腿的狼狽鬼。

“G,藍寶受傷了?!”

“肋下中了一刀,是被這混蛋刺的。”眼看著自衛團的常駐醫生已經把藍寶抱過去搶救了,G這才狠狠松開了那家夥的領子,仿佛覺得不解恨,又使勁踹了對方一腳,紅眸裏怒火狂燃,“這個叛徒,就是他向巡警隊洩露了我們的信息,誰知想要趁亂逃走時被藍寶發現了,結果就狠心下了毒手。”

Giotto在月光下看清了那人的模樣,臉色蒼白了一瞬:“查理?”

原來如此。

查理是自衛團的成員之一,素來沈默寡言,看起來很老實憨厚,萬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

G點燃了一根煙,便嘆息便繼續講下去:“藍寶當時應該是想攔住他,可畢竟年紀還小不是對手,就……可縱然是中了刀,那孩子也一直咬著牙沒放開。”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恐怕此時的藍寶已經沒命了。

那一刻,他終於改變了對前者的看法,那個膽怯而不谙世事的少年,原來也有著懂得堅持的一面。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Giotto首領!”查理被打得鼻青臉腫,艱難從地上翻過身來,伸手扯著Giotto的褲腳低聲懇求,“是那群人出了太高的賞金,我……我需要錢,我妻子病了,家裏還有四個孩子要養活……”話末已帶了哭腔。

G怒喝道:“所以你害得戴蒙身份暴露,害自衛團成員無處可去,又刺了藍寶一刀,都是理所當然的?!”

“不,不……”

Giotto眉眼間漸有不忍神色,然而他終究只是偏過臉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句原諒。

這便是窮人的無奈之處,他們出於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