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檸的心情無比好, 她丟掉了出來采風的想法，全情投入地和喻思柏一起度假。

她騎著雪白的馬兒，迎風奔馳。

喻思柏緊跟在她身旁, 偶爾側頭看女孩子自由舒展的模樣, 她完全打開了自己。

此刻的岑青檸是瀾江明珠, 燦若玫瑰，自信而張揚。

喻思楊遙遙望著遠處並肩前行的黑馬和白馬, 怨念道：“我都不知道檸檸會騎馬。”

周禮安嗤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喻思楊：“？”

玩鬧一下午, 岑青檸終於累了。

白馬停在湖邊, 彎著脖子輕嗅濕潤的青草，湖面散落粼粼的夕陽, 它的每一根毛發都被染成金色。

她輕吸一口氣，轉頭：“回去吧？”

一身騎裝的男人狀態松弛, 撫摸著馬兒的頸部, 餵了塊薄荷糖，獎勵般喟嘆：“乖孩子。”

“累了？”他微仰起頭。

馬背上的女孩子汗意涔涔, 臉頰紅暈, 清麗的臉龐在夕陽下美得像畫。

岑青檸點頭：“現在只想回去泡熱水澡。”

喻思柏摸摸黑馬，低聲說了句話, 拍了下它的身體。

黑馬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小跑著離開湖邊, 慢慢加快步伐，獨自回了馬場。

岑青檸微楞, 不解地看向喻思柏。

喻思柏挑眉：“不是累了？”

他握住牽引繩，牽著白馬向前。馬上的小公主只需要吹著輕柔的晚風, 觀賞此刻的晚霞。

岑青檸彎起眼, 目光落在喻思柏身上。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肩寬腰窄，完美撐起騎裝。白馬褲修長利落，黑色馬靴包裹住暗藏力量感的小腿。

禁欲又勾人。

她偏愛喻思柏穿制服的模樣。明明一絲不茍，正經、氣勢淩人，好身材卻一覽無餘。

寬闊隆起的肩，收緊的腰腹，修長的腿。

他高高在上、一塵不染，卻更想把他弄臟，扯開領口，扣子崩斷，冷色的肌膚染上緋紅，喉結滾動，臉部充血。

想看他陷入情|欲的失控模樣，想……

“夕陽很美。”喻思柏下巴微昂，指向遠處，“別總看我。”

這一路小姑娘的眼睛就沒往別的地方看，一直在他身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恨不得扒了他的衣服。

他現在經不住她看上幾眼，自制力有限。

岑青檸輕咳一聲，有點兒臉紅，支吾道：“……沒看你，就是我的眼睛剛好路過你。”

喻思柏：“？”

夜色降臨，岑青檸下樓的時候燒烤區已經很熱鬧了。

平時西裝革履的上位者幹起活來還挺利落，尤其是喻思柏，輕松自在地穿梭在燒烤架前。

人群裏，他最耀眼。

燒烤區在小花園，夜風輕輕，鮮花點綴。

隔著一面玻璃，室內燈火通明，還有幾人在裏面打臺球。小辣椒也躲在裏面沒出來。

她看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周禮安。

一群人都在忙，只有喻思楊坐在躺椅裏玩游戲，見到她揚眉一笑：“檸檸，過來坐。”

岑青檸累了一下午不想動，縮進躺椅裏等吃飯。

喻思楊打游戲不忘和她聊天：“我最近看你微博，你畫的小人是我哥嗎？就穿機長制服，胖乎乎那個。”

岑青檸沒想到喻思楊還看她微博，喻思柏在燒烤架前忙碌，沒註意他們這邊，她小聲道：“目前都是。”

喻思楊抱怨道：“他不可能這麽可愛。我哥知道你畫他嗎？”

岑青檸不太確定：“應該知道吧？我經常畫給他看。”

喻思楊：“還有，為什麽畫裏你們兩個人像是住在一起？”

“……”

她猶豫片刻：“因為你哥哥那時候沒地方住，我給他提供了住處，所以……他現在是我的室友。”

喻思楊楞住，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罵了句“艹”，動靜大的惹來圍觀，他硬著頭皮解釋了句：“我在玩游戲。”

玩個屁，他哪兒還有心情玩游戲。

他哥明明知道他那時候在追檸檸，卻瞞著所有人，一聲不吭地住進了檸檸家裏。

這個畜生。

喻思楊懷疑喻思柏以前對女人沒興趣都是裝的，不然這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怎麽會這麽熟練？

他當然會選擇反擊，給他哥添點兒小麻煩。

喻思楊：“下個月我堂妹高考完應該就回家去了，他是不是準備搬回去？”

岑青檸怔了一瞬，最近沈浸在夢幻般的日子裏，忘了她和喻思柏之間有限定期限。

他不會永遠停飛，不會永遠沒地方住。

他的生活會緩慢回到正軌。

就像喻思柏剛開始說的那樣，因為職業關系，一個月裏他有近二十天的時間不在東川。

他穿梭在雲層之間，跨越經緯，沒有落點。

她只能仰著頭，無數次等待飛機降落。

她的愛意和期待或許會在一次次提心吊膽中消磨，或許他們會爭吵，會冷戰，和所有情侶一樣。

這樣的生活，她能接受嗎？

岑青檸訝然，她竟然真的開始想以後。

“在聊什麽？”

喻思柏將燒烤盤遞到她面前，順勢在對面坐下。

岑青檸回神，他看著她的眼神裏似有問詢。

她眼睫顫動，沒避開，抿唇一笑：“在聊我的漫畫。”

喻思柏微頓，住在一起那麽久，他並不了解小姑娘平時都在畫些什麽。那是她的私人時間和空間，他從來不幹涉。

“你看過她的漫畫？”

喻思柏看向喻思楊，眼神涼颼颼的。

喻思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顯擺，下巴微昂，吊兒郎當道：“當然。我當時很認真追檸檸好嗎？”

“？”

“喻思楊。”喻思柏忽而一笑，朝他勾勾手。

喻思楊頭皮發麻，沒骨氣地認錯：“……我開玩笑的哥，你別生氣。我們家有很多檸檸的漫畫，回去我送你兩本。”

喻思柏眉心突突地跳，有點兒手癢。

他忽然能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看不爽喻思楊，為什麽他爸總愛追著喻思楊打，一切豁然開朗。

有的人就是欠的，找打。

喻思楊到處找補：“挺多人知道，不是只有我。陳循和小辣椒他們都是檸檸的讀者，還有容妍，她是檸檸的狂熱粉。”

他越說，他哥的臉色越冷。

岑青檸慢悠悠地啃著烤串，眼神在兄弟倆間轉來轉去，表面看著乖巧，眼裏滿是興味。

偶爾看喻機長吃醋，這感覺還不錯。

岑青檸太久沒進行這麽高強度的運動，預約了晚上的按摩，填飽肚子便丟下一堆人走了。

眾人看向被丟下的喻思柏，笑著打趣：“阿柏，這姑娘夠難追啊。你會不會追姑娘？”

朋友們的擔心不無道理，喻思柏沒有追姑娘的經驗。他從小到大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冷冰冰的機械。

某些時刻他們真的以為他會孤獨終老，一生和飛機作伴。

周禮安溫聲建議：“如果不會，適當的時候把她想象成波音747，會不會對你有幫助？”

他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揶揄的話，朋友們哄笑起來，紛紛給喻思柏出謀劃策，仿佛回到學生時代，兄弟要追姑娘，哪兒少的了他們的參與和助攻。

喻思柏嘖了聲，懶得搭理他們，躺倒在椅子上翻手機。

他搜索著關於這顆“菠蘿頭”的漫畫信息。

夜晚因這個話題變得火熱，人群哄鬧，啤酒飛濺。

風裏有淺淡的花香，白色帳篷上掛著的小燈泡發出瑩瑩的光亮，點燃屬於初夏的夜晚。

岑青檸睡了一個好覺，渾身舒暢，精神飽滿。在喻思柏的“早安”聲中起床，拉開窗簾，陽光灑進來。

她閉著眼曬了會兒太陽，哼著小曲去洗漱。

她一邊刷牙，一邊看未讀消息。

黎芹一晚上發了有二十多條，讓人疑心她是不是又來催稿了。

幸好，內容和催稿無關。

[！！！金菠蘿，你真是我的好菠蘿！]

[你捅什麽窩了，昨晚又有人來清了你的庫存。]

[今年第三次，你的漫畫全網斷貨。]

[新漫畫給我gkd！]

岑青檸發了個無辜的表情包，表達自己對此一無所知，順便回覆有關新漫畫的消息——

[下個月第一話更新。]

下樓不過早上八點，岑青檸一路上沒見到熟人，看來他們昨晚玩得很開心。不過這個點喻思柏早該起了。

服務員員指引她去了泳池。

假日裏，清晨的露天泳池鮮少有人光顧。

除了自律又健康的喻機長，早早便晨起運動。

碧藍的池水裏，男人矯健的身軀如飛魚一般。

粼粼水面下，緊實流暢的肌肉隨著水光波動，這條飛魚正快速地朝她游來，目標明確。

岑青檸在池邊蹲下，“嘩啦”一聲，他破水而出。

水花濺開，她抹了把側臉，手背濕漉漉的。

男人的臉龐覆滿水漬，深黑色的瞳仁又黑又亮。他雙手撐在池邊，挑唇一笑：“早上好，小公主。”

岑青檸瞧他精力十足的模樣，眨巴著眼睛問：“你家裏需要放那麽多漫畫嗎？你只有一雙眼睛。”

她眼睛裏有笑，顯然是高興的。

喻思柏撐著池邊的手用力，小臂肌肉緊繃，輕松地從泳池出來，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毛巾，坐在她身邊。

“喻家兄弟都拜倒在公主裙下，不行？”

他把額間的碎發往後撥，英氣的眉眼間有淡淡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岑青檸被他近距離的註視看得耳熱，嘟囔道：“沒說不行。”

喻思柏低笑一聲：“陪你去吃早餐？”

大清早的，岑青檸有點兒受不了聽他的聲音。

尤其是他赤著上身，毛巾松散地搭在肩膀，胸肌緊實，小腹勁瘦，水滴隨著人魚線沒入黑色泳褲。

他毫無遮掩，她根本不敢往那兒看。

“……我去外面等你。”

岑青檸眼神亂飄，匆忙起身跑遠了。

喻思柏沒忍住笑，以前湊上來撩撥他的時候膽子挺大，真脫光了站她面前，跑得比誰都快。

他好心情地給了服務員一筆大額小費，扯下毛巾進了更衣室。

今天陽光不是很曬，有風，正適合爬山。一行人吃完午飯，便出發去附近據說很靈驗的寺廟。

這趟出行女生少，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了一起。

小辣椒看看左右，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總覺得站在岑青檸和姜虞夕之間有點兒尷尬，雖然姜虞夕看起來對喻思柏和岑青檸的事沒什麽反應。

姜虞夕對岑青檸印象深刻。

不僅是因為喻思柏，而是那天在飛機制造廠，岑青檸表露出的對飛行的態度令她記憶尤深。

那天參觀過程中岑青檸很禮貌，認真聆聽，偶爾發問，絕不會讓她這個介紹人感到被冷落，是個十分合格訪問者。但那是飛機制造廠，即便是因為工作來的人，都會為飛機制造整個的過程感到驚嘆。

但岑青檸不一樣，她沒有熱情，沒有好奇。

某些時刻，甚至避免一些話題的深入，回避某些場景，肢體語言隱隱有些抗拒。

她不喜歡飛機相關，或許包括飛行。

這樣一個人，會喜歡喻思柏的職業嗎？

姜虞夕自然提起話題：“你和思柏是怎麽認識的？”

岑青檸誠實道：“在機場認識的。我回國的時候正好坐了喻機長的航班，他很擅長他的工作。”

姜虞夕笑笑：“他一向這樣。你是因此對飛行產生了興趣？”

岑青檸微怔：“還有現在工作的原因，需要了解航空相關的資訊。上次謝謝你帶我參觀工廠。”

她眼神真摯，感謝說得真心實意。

姜虞夕默了一瞬，猶豫該不該試探下去。這個女孩子實在太乖，能看出家教很好，不像是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

況且，這是他們之間的事，與她無關。

是她過界了。

姜虞夕舒了一口氣：“你道過謝了，不用這麽客氣。歡迎你下次再來工廠，我會接待你。”

岑青檸輕聲應好，她並不想在姜虞夕面前過多談論喻思柏，有占有欲，也有同理心。

她和姜虞夕，應該保持距離。

喻思柏和幾個朋友說完話，轉身便不見了岑青檸的身影，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後面。

女生們在一起，姜虞夕走在她身邊。

小姑娘垂著眼睫，安安靜靜的，看起來情緒不高。

“檸檸。”喻思柏停下來，沈而有力地喊她的名字，“過來。”

岑青檸茫然擡眼，對上高處臺階上方的男人的眼睛。他站在綠蔭山間遙遙註視著她，喊她“檸檸”。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當著那麽多人的面。

她不動，他便等在原地。

等著她過去。

岑青檸抿了下唇，忽然邁開步子，大步跨上臺階，穿過山道上的人群朝他跑去。

他在等她。

喻思柏見人跑近，一拍她腦袋，輕嘖了聲：“瞎跑什麽？說兩句話的功夫人就沒了。”

他沒松手，就著這個姿勢帶著她往前走了兩步。

岑青檸小聲道：“沒瞎跑，是你走太快了。”

喻思柏瞧她一眼：“要我牽你？”

嗯？

岑青檸眨眨眼，她倒是沒有這個意思，但送上門來的喻機長，她怎麽舍得拒絕。

“你想牽我？”她仰著臉對他笑，“那我勉勉強強同意咯。”

喻思柏看到她的笑臉，哼笑一聲，沒多說，準確牽起她的手，將她牢牢帶在身邊。

他不想看到她那副表情，只想見她笑。

“……”

被兩人忽視的徹徹底底的喻思楊欲言又止，他到底要不要提出請求，讓他們低調點。

至少給他留點面子！

周禮安瞥見小白楊像吃了檸檬似的表情，笑著搭上他的肩：“還沒習慣？以後喊嫂子喊得出口嗎？”

喻思楊幽幽道：“換你你能習慣？”

周禮安頓住，看向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微妙，意有所指道：“確實習慣不了。你不習慣，我也不習慣。”

從山腳到寺廟全程3公裏，近一小時的路程。

岑青檸出了一身汗，氣喘籲籲地跟在喻思柏身邊，一點兒力氣都不想多用，他往哪兒走她便往哪兒跟。

“小口喝。”喻思柏擰開水遞到她唇邊，看著她滿臉潮紅。

岑青檸依言小口喝著水，喝完才有心情打量四周。

茫茫四野，山風清涼，翠林間空氣清新，深吸一口氣，胸腔間濁氣散去。

古樸的寺廟坐落山林，香火繁盛。

假日裏游人不少，燒香、求簽、祈願，高榕樹懸在墻檐，幾縷青煙飄散，凝神靜氣。

“檸檸，陪我去祈願樹。”

小辣椒就是沖著這個來的，拽著岑青檸往裏走。

喻思柏沒往裏跟，緩步走到朋友身邊，神色淡定地頂著眾人玩味的眼神，就跟剛才牽了人家女孩子一路的人不是他似的。

蔥郁的祈願樹靜立在寬闊的院落中。紅綢布掛滿樹冠，隨風輕動，臨近的水池裏散落硬幣。

樹下坐了個老婆婆看著小攤，綢布五元一條，下面墜了個小沙袋，寫完往樹上丟。

顯然所有人都想拋得越高越高，低處無人問津。

小辣椒買了兩條，分了一條給岑青檸。

她寫紅綢布的時候沒避開人，大大方方地寫完，給岑青檸看：“我這個願望怎麽樣？”

紅綢布上寫著張牙舞爪的一行字——

[喻思楊，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岑青檸笑盈盈地建議：“你掛低點，讓他們一過來都能看到。”

小辣椒打了個響指，認為這個主意十分靠譜。她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放棄喻思楊了。

從得知他忘記那段過往後，她就放棄他了。

她會永遠記得小時候把她帶出黑暗的小哥哥，但她不會再喜歡他了。

小辣椒在最顯眼的地方位置掛好，回來發現岑青檸手上的紅綢布還是空的。

“你不寫？”

岑青檸看了眼手裏的綢布，坦然道：“我不信這個。我們家裏人只有我阿姨信。”

她說的阿姨是她的繼母，執掌航運一業，少不了和迷信打交道。

小辣椒沒勸她，點點頭便走到一邊拍照去了。

樹下的老婆婆看了眼這個美得過分的女孩子，溫聲道：“妹妹，寫一句吧。掛得越高聽到的人越多，不祈求佛祖聽到，還有天上的風、天上的雲。買都買了，別浪費。”

岑青檸懷疑老婆婆就是想說最後一句“買都買了，別浪費”。

她仰頭看天，碧藍色的天空幹凈透亮，偶爾幾朵輕飄飄的雲風一吹便散了。餘光裏樹梢晃動，光影落在紅色綢布上。

風和雲真的會聽到嗎？

岑青檸靜靜地看了會兒雲，提筆在紅綢布上寫了一句話——

[我的機長先生，

願每一段旅途你都能如期歸來。]

作者有話說：

晚了一點點，親親補償！

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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